第七章．妳这做主子的怎这麽黑心哪！
鹅毛般的雪花纷飞，一层一层扑叠在东方朝阳身上，一旦厚实到一定的程度便哗拉一声从他肩头重重落下。
东方朝阳驭马奔驰在镇外东侧林子里头，却不知是否猜错方向走错路，触目所及都不见那独身步行的老无语。
他扭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追去，才不过数十马步便听见前方人马声杂沓。
他夹紧马腹，狠狠抽了一鞭，马一吃痛加快了步伐。
不远处一群汉子骑马围绕着某物，模样像是捕捉到了猎物，一时甚是喧闹。
天将暗未暗，即将入夜的深林，对一位孤身在外的小姑娘而言绝对是可怕。
老无心居然在这种大雪纷飞又将夜时分，派老无语来打探这些汉子的踪迹？
这有什麽好打探的？
若是对方来者不善，即便派人前来打探，又能如何？不过就是羊入虎口而已，老无心这个做主子的，到底在想什麽？
若是无双，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东方朝阳心里这麽想着，便见老无语瑟缩在汉子故意包夹出来的圆圈正中央，神情慌张惶恐，东方朝阳看了心下不忍，只一个马跨，便越过两位汉子，直接奔入那群人围绕的正中处护住老无语。
“东方英雄⋯⋯”老无语没想到救星居然是他，泪花在眼角边闪了闪，心里头感动万分。
“哈！英雄来了！”
领头的一位虯髯大汉大喝一声，大伙儿此起彼落地嗤笑一阵。
他处变不惊地挺直腰背坐在马上，双手抱拳向各方请了礼，报上名号：“在下东方朝阳，可不是什麽英雄，让各位好汉见笑了。”
“你是英雄咱自然是好汉啦！哈哈哈！”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虯髯大汉微微眯着眼，抚了抚马头问他：“这位英雄，你有何贵干啊？”
“在下是见各位好汉围着这位姑娘，不知出了什麽事，所以冒昧近前来做个公亲。”
“哎！能有什麽事？就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这位英雄可莫要管闲事啊！”
“如若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那在下当然是不便插手，但好汉一共有十二位，这位姑娘却孤身一人，这显然就不单单只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而是恃强凌弱、以众欺寡，既然各位好汉称在下为英雄，路过此地自然是不好意思推託装作没看见，也罢，在下就只得来管上一管闲事啊！”
“啧！你何方神圣！有能力管吗？”放话者脸上有着难看的疤痕，手上忽然亮出了兵刃。
东方朝阳挥了挥肩上的积雪，脸上笑了笑：“这种雪夜，最适合杀人了。”
十二人中胆子最小的那一人，闻言忍不住退了一步。
“废话！亮傢伙！”刀疤汉子中气十足仰天一喝。
一圈汉子纷纷掏出了藏在身上的大刀，或握或举在身前等候虯髯领导一声令下。
虯髯大汉却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忍不住好奇问东方朝阳：“为什麽雪夜最适合杀人？”
东方朝阳冷冷一笑：“一整夜的雪，可以盖住所有从你们尸身散出来的血腥味，这不是挺适合的吗？”
虯髯大汉闻言怒目而视，手一挥举，立刻便有三人骑马向东方朝阳进攻。
东方朝阳不慌不忙，首先将地面上的老无语给捞上了马背，接着双手便往空中一抓，将掌中的雪花瞬间以内力化成针，倾刻间向上前攻的三位汉子后发突袭，那三位中针落马时还兀自不知发生了何事，六隻眼珠瞪着如骡般大，就这麽眼睁睁嚥下最后一口气。
十二去三，胆子最小那一位一见敌强我弱，撒了腿便没命往后方树林逃去。
虯髯大汉怒斥：“丢人现眼！”手上刀一挥，便将那拔腿逃走的胆小汉子血溅当场，大雪立刻一片一片地盖上那处鲜红，虯髯大汉还兀自恨恨地道：“想逃？”
十二去四。
东方朝阳闭上眼，一副不忍卒睹，嘴上还忍不住教训起那位虯髯大汉：“这位好汉何须如此，上天有好生之德，他若想逃，让他逃便是了，何苦如此赶尽杀绝呢？”
虯髯大汉不与他纠缠，反问他：“你什麽门派的？这招式江湖上可没见过啊！”
为避免引起江湖是非，东方朝阳故意说道：“我这门派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下便是本派第一人，至于是何门派，这一时还没将名字取好，改日择良辰吉时开门建派，再请诸位好汉赏脸一道喝喝酒如何？”
“我听你在放屁！”
“咦？我哪里放屁？”
“说话跟放屁似的，赶紧把傢伙亮出来，别说咱黑十三以大欺小以众欺寡！”
江湖上的黑十三，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认钱财不认情义。
如此说来便是幕后有一位黑手撒下钱财要他一命囉？
老无语不过就是一枚饵而已，真正想要的是东方朝阳他这条命罢了。
不过行了百里路能这麽快就知道东方朝阳行踪的，这世上不过就那一人罢了。
居然还抛出身边最重要的婢女来引他上钩，这本会不会下太重了一些？
只是她为何想要他这条命呢？
“如何以大欺小呢？”东方朝阳伸出右手抓了一把雪花。
“如何以众欺寡呢？”接着左手也抓了一把雪花。
“只怕我一亮出傢伙，你这名闻江湖的黑十三便只剩黑一了。”
在这谈笑之际，他手上已琢磨好八支雪花铸成的银针，只要敌人在百步之内，他扬手便能使针穿透对方的要穴而亡。
这种程度的武功在半年前他决计是万万使不出来的，但自从身上有了无双那身绝世武功之后，身子骨就好像再也不是他自己的，往往一手一噼一刀一剑都自成章法，不须他思考便能应对，好比这雪花针，需要天时下雪，需要内力塑形，从前三脚猫功夫的他是不可能使出这样上乘的武功，却在临阵对战之际，完全由体内的武力主宰了一切，他不过面上摆摆谱扬手便成。
如果是无双，想必她也会欣慰此时此刻的东方朝阳，再也不需要仰赖她了，因为她的武功就在他的身上流窜着，他可以尽情使出任何无双所知所学招式保护自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一条小命任人宰割朝不保夕。
江湖黑十三认钱办事，手上沾染了诸多冤魂，许多苦主求告无门，找上盟主主持公道，他在苍松派追随前任盟主柏叶啸时听过不知凡几，可前盟主诸事繁忙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今日算是对方有眼无珠找上他东方朝阳来着，既然对方想找死，他也不好手下太过留情。
虯髯大汉冷笑着：“听你说话还真跟放屁一样，说特多！”
他手一扬，左三右三同时挥动刀把向东方朝阳挥去，只消片刻便能见东方朝阳那如肉酱般千刀万剐的尸块，虯髯大汉只管拎着马绳在边上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噙着冷眼笑看一切。
东方朝阳双手一挥，手中的六根针毫无虚发，左三右三瞬间一一从马上倒卧坠地，死法相当俐落、死相当然不是很好看，有几具尸体落下来时惊动了马匹，硬是被马脚狠狠踢踏落得无全尸，其中一人的头颅还被硬扯下，滚着滚着滚进了深林里。
“哎，瞬间又去六了，接下来换谁上场？”东方朝阳自得意满地拍拍手，环视剩下的汉子。
“咦，不对，”东方朝阳数了一数，忽然觉得数目对不上：“这里不过十二人，怎麽称做黑十三呢？”
虯髯大汉狠狠冷笑：“你以为咱们做一宗生意便会全数上场吗？我呸！江湖黑十三只要留有一人，青山常在绿水长流，永远都能凑齐十三人。”
东方朝阳一副恍然大悟：“喔～原来是幕后还有一位，想来那一位便是未曾露过面的真正黑手，想不到黑十三居然有这样的脑子，想必背后那位才是真正的领头吧？那请问这位好汉，你何时加入黑十三？做过多少次买卖？”
“要打便打要杀便杀，说那麽多废话做啥？你屁话连天还真是放都放不完啊！”虯髯大汉扛起大刀，作势拉起马绳便要向东方朝阳冲过去。
“诶～在下只是觉得这些年来都是好汉在外头拚杀博得黑十三的名声，后头那一位却过是坐享其成收受银两，可怜你这位好汉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替你深感不值啊！”
这番话说到他心坎里头，虯髯大汉一愣，颇有重量的刀子硬生生被他收回去势落在肩头上，侧耳仔细听东方朝阳继续说。
“好汉也这麽觉得了吧？说说看你何时加入黑十三？”
“算一算大概也有十年了。”
“要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只怕也接触过不少买卖吧？”
“一年估计接个五十件跑不掉。”
“十年便是五百件，还真是个挣钱的生意啊！”
“嗐！老子不过就是拿固定生活例银，哪里挣钱了？要真大发了，还需要提着刀子在这里卖老命拚杀吗？”
“所以银子全都落在后头那一位手中啊？”东方朝阳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
虯髯大汉被东方朝阳这番话搞得心思动摇，忍不住道：“这位英雄有何见教？”
“见教是不敢，只是觉得你们被当刀子使，火里来水里去拿命拚，有些觉得可怜罢了。”
“所以？”
“若是能把那后头那人手中的钱财全都拿出来给各位好汉分一分，大伙便可金盆洗手从此收山，不用再过舔刀子的生活，如此一来岂不是甚好？”
虯髯大汉望了一眼地上那十具尸体，嘴角有些抽蓄：“老子的兄弟都被你赶尽杀绝了，你倒是说老子要分给谁？”
东方朝阳忍不住欢快地拍手叫好说：“这岂不是更好！分得人少了，分得数就多了！”
虯髯大汉扯了扯嘴边的鬍子，思量了一下，便又道：“英雄是否心中有盘算？”
“你领着剩下这位，想办法与后头那一位联繫上，并把他引来前头镇上客栈，到时在下自有办法让那人将手中的钱财全数拿出来分与各位。”
这笔收山买卖不需要动手杀人，反倒是能将以前所干下的买卖所得银钱给尽数拿回手中，如此交易着实令虯髯大汉心动不已。
虯髯大汉望向最后那位活着的兄弟，对他点头贊成，忘情喊出声：“若有钱过活，咱也不想这样杀人过活啊！”
虯髯大又扯了扯鬍子，不知为何竟问道：“英雄可知道是何人买凶追杀你？”
东方朝阳点点头。
“既然如此，老子便随了英雄所言，明日便将老大给引至客栈，希望英雄能帮一帮咱们这一众兄弟。”
“是谁想杀你啊？”一直缄口不语的老无语待那馀下两位面目狰狞的汉子走后，忍不住在他背后开口询问。
东方朝阳默然不语，只调转了马头朝小镇缓缓行去。
见东方朝阳不答，老无语只好临时转了另一个话题，赞叹道：“东方英雄，你这身手跟小教主如出一辙啊！”
果然前方对这话题起了兴趣，扯起嘴角不自觉微笑：“是吗？”
“是啊！连处理事情的方式都像极了，小教主喜欢赶尽杀绝，既然黑十三后面还有一位自然要将其连根拔起，否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黑十三永远还是黑十三，不过是人都换了而已，背后的领头儿才是最应该剷除的极恶元凶！”
东方朝阳忍不住喃喃自语：“是吗？连这一点都像啊？”
也是，以往跟在无双身边看她出手，她便未曾有过心软的时刻。
可是，他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老无双一世安好，也不愿意她将毕身武功倾注在他身上保他一命，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代替无双的所作所为。
若能换她回来，即便要他一命相抵，他也心甘情愿引颈就戮。
寒意入夜后更浓，雪花积在东方朝阳长而茂密的眼睫上，他一眨一睁，那雪花瞬间就散了去。
“以后别喊英雄了吧，东方受之有愧。”
老无语见他眸色有些哀伤，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客栈，放眼望去却见老无心一人独坐凭窗望雪，手里头还举着酒杯浅嚐，老无语见到主子心下一热，赶紧扑向前去，呜噎道：“右掌教使！我差点就回不来了！幸好东方先生赶去救了我一命！”
老无心依旧出神看着雪，嘴里念叨着：“怎麽会回不来？这不是回来了吗？是不是受惊了？坐下喝点酒暖暖身子，外头雪挺大的可千万别冻着了。”
“谢掌教使。”
老无语坐下斟了两杯酒，忙回头招呼脸色阴沉的东方朝阳：“先生先生，来喝杯酒暖暖身子！”
老无心一听无语对着东方朝阳称为“先生”，眉头一皱碎念她：“怎麽改喊东方英雄为先生呢？”
老无语不过嘴边沾了一口酒，还来不及吞下便起身回话：“东方先生不让喊英雄，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麽称呼，所以才用先生代替⋯⋯”
“既然是小教主的传人，自然要称呼东方英雄为小教主啊！”
“啊？”老无语一呆。
“无双便是小教主，怎好把这称呼套用在在下身上？无心姑娘这样一说恐怕会让无语姑娘摸不着头绪吧，说得难听一点的，还以为小教主出事了呢。”
老无心仰头饮尽杯中物，冷然应对：“无双小教主自然是出事了。”
东方朝阳沉着脸，一副山雨欲来随时皆可动手的阴沉样貌：“妳不是说小教主一定还活着？”
老无心一笑：“活着并不代表没有出事，她若没出事怎麽至今尚未现身？她定是出了事被绊住，所以才无法现身。”
“难怪妳叫做无心，简直没心没肺的，自己妹妹失踪倒是一副无所无谓的模样！乾脆妳改名叫做老无肺算了！”
老无心冷冷一笑：“否则要怎麽样？痛断肝肠？”
“也不至于要如此，但起码妳不需要把无语姑娘派出去追那帮汉子啊，他们可是江湖人称黑十三，以无语姑娘这毫无武功防身，这铁定断然打不过对方！”东方朝阳最不满的就是这一点，老无心若要他的命儘管奔着他来就好，为何故意佈下饵让他前去？倘若他没去，这老无语一条命不就白白的牺牲了？
“本使要如何使唤手下，倒是不劳您操心。”
“妳这做主子的怎麽这麽黑心啊！万一无语姑娘被这一群汉子给抓了去为奴或姦或杀，妳可要怎麽办？”
老无心又笑：“为奴者自然要机灵应变，她若是被对方发现逮了个正着，那自然是被逮去了，难不成还眼巴巴望着我这做主子的去救她吗？”
东方朝阳这一气可不轻，怒道：“无语姑娘不是妳的人吗？说捨弃便捨弃，还不如一颗棋子！”
老无心冷笑回他：“既然是我的人，那麽你生什麽气？倘若你喜欢她，我把她赏给你便是了。”
东方朝阳驭马奔驰在镇外东侧林子里头，却不知是否猜错方向走错路，触目所及都不见那独身步行的老无语。
他扭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追去，才不过数十马步便听见前方人马声杂沓。
他夹紧马腹，狠狠抽了一鞭，马一吃痛加快了步伐。
不远处一群汉子骑马围绕着某物，模样像是捕捉到了猎物，一时甚是喧闹。
天将暗未暗，即将入夜的深林，对一位孤身在外的小姑娘而言绝对是可怕。
老无心居然在这种大雪纷飞又将夜时分，派老无语来打探这些汉子的踪迹？
这有什麽好打探的？
若是对方来者不善，即便派人前来打探，又能如何？不过就是羊入虎口而已，老无心这个做主子的，到底在想什麽？
若是无双，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东方朝阳心里这麽想着，便见老无语瑟缩在汉子故意包夹出来的圆圈正中央，神情慌张惶恐，东方朝阳看了心下不忍，只一个马跨，便越过两位汉子，直接奔入那群人围绕的正中处护住老无语。
“东方英雄⋯⋯”老无语没想到救星居然是他，泪花在眼角边闪了闪，心里头感动万分。
“哈！英雄来了！”
领头的一位虯髯大汉大喝一声，大伙儿此起彼落地嗤笑一阵。
他处变不惊地挺直腰背坐在马上，双手抱拳向各方请了礼，报上名号：“在下东方朝阳，可不是什麽英雄，让各位好汉见笑了。”
“你是英雄咱自然是好汉啦！哈哈哈！”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虯髯大汉微微眯着眼，抚了抚马头问他：“这位英雄，你有何贵干啊？”
“在下是见各位好汉围着这位姑娘，不知出了什麽事，所以冒昧近前来做个公亲。”
“哎！能有什麽事？就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这位英雄可莫要管闲事啊！”
“如若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那在下当然是不便插手，但好汉一共有十二位，这位姑娘却孤身一人，这显然就不单单只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而是恃强凌弱、以众欺寡，既然各位好汉称在下为英雄，路过此地自然是不好意思推託装作没看见，也罢，在下就只得来管上一管闲事啊！”
“啧！你何方神圣！有能力管吗？”放话者脸上有着难看的疤痕，手上忽然亮出了兵刃。
东方朝阳挥了挥肩上的积雪，脸上笑了笑：“这种雪夜，最适合杀人了。”
十二人中胆子最小的那一人，闻言忍不住退了一步。
“废话！亮傢伙！”刀疤汉子中气十足仰天一喝。
一圈汉子纷纷掏出了藏在身上的大刀，或握或举在身前等候虯髯领导一声令下。
虯髯大汉却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忍不住好奇问东方朝阳：“为什麽雪夜最适合杀人？”
东方朝阳冷冷一笑：“一整夜的雪，可以盖住所有从你们尸身散出来的血腥味，这不是挺适合的吗？”
虯髯大汉闻言怒目而视，手一挥举，立刻便有三人骑马向东方朝阳进攻。
东方朝阳不慌不忙，首先将地面上的老无语给捞上了马背，接着双手便往空中一抓，将掌中的雪花瞬间以内力化成针，倾刻间向上前攻的三位汉子后发突袭，那三位中针落马时还兀自不知发生了何事，六隻眼珠瞪着如骡般大，就这麽眼睁睁嚥下最后一口气。
十二去三，胆子最小那一位一见敌强我弱，撒了腿便没命往后方树林逃去。
虯髯大汉怒斥：“丢人现眼！”手上刀一挥，便将那拔腿逃走的胆小汉子血溅当场，大雪立刻一片一片地盖上那处鲜红，虯髯大汉还兀自恨恨地道：“想逃？”
十二去四。
东方朝阳闭上眼，一副不忍卒睹，嘴上还忍不住教训起那位虯髯大汉：“这位好汉何须如此，上天有好生之德，他若想逃，让他逃便是了，何苦如此赶尽杀绝呢？”
虯髯大汉不与他纠缠，反问他：“你什麽门派的？这招式江湖上可没见过啊！”
为避免引起江湖是非，东方朝阳故意说道：“我这门派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下便是本派第一人，至于是何门派，这一时还没将名字取好，改日择良辰吉时开门建派，再请诸位好汉赏脸一道喝喝酒如何？”
“我听你在放屁！”
“咦？我哪里放屁？”
“说话跟放屁似的，赶紧把傢伙亮出来，别说咱黑十三以大欺小以众欺寡！”
江湖上的黑十三，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认钱财不认情义。
如此说来便是幕后有一位黑手撒下钱财要他一命囉？
老无语不过就是一枚饵而已，真正想要的是东方朝阳他这条命罢了。
不过行了百里路能这麽快就知道东方朝阳行踪的，这世上不过就那一人罢了。
居然还抛出身边最重要的婢女来引他上钩，这本会不会下太重了一些？
只是她为何想要他这条命呢？
“如何以大欺小呢？”东方朝阳伸出右手抓了一把雪花。
“如何以众欺寡呢？”接着左手也抓了一把雪花。
“只怕我一亮出傢伙，你这名闻江湖的黑十三便只剩黑一了。”
在这谈笑之际，他手上已琢磨好八支雪花铸成的银针，只要敌人在百步之内，他扬手便能使针穿透对方的要穴而亡。
这种程度的武功在半年前他决计是万万使不出来的，但自从身上有了无双那身绝世武功之后，身子骨就好像再也不是他自己的，往往一手一噼一刀一剑都自成章法，不须他思考便能应对，好比这雪花针，需要天时下雪，需要内力塑形，从前三脚猫功夫的他是不可能使出这样上乘的武功，却在临阵对战之际，完全由体内的武力主宰了一切，他不过面上摆摆谱扬手便成。
如果是无双，想必她也会欣慰此时此刻的东方朝阳，再也不需要仰赖她了，因为她的武功就在他的身上流窜着，他可以尽情使出任何无双所知所学招式保护自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一条小命任人宰割朝不保夕。
江湖黑十三认钱办事，手上沾染了诸多冤魂，许多苦主求告无门，找上盟主主持公道，他在苍松派追随前任盟主柏叶啸时听过不知凡几，可前盟主诸事繁忙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今日算是对方有眼无珠找上他东方朝阳来着，既然对方想找死，他也不好手下太过留情。
虯髯大汉冷笑着：“听你说话还真跟放屁一样，说特多！”
他手一扬，左三右三同时挥动刀把向东方朝阳挥去，只消片刻便能见东方朝阳那如肉酱般千刀万剐的尸块，虯髯大汉只管拎着马绳在边上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噙着冷眼笑看一切。
东方朝阳双手一挥，手中的六根针毫无虚发，左三右三瞬间一一从马上倒卧坠地，死法相当俐落、死相当然不是很好看，有几具尸体落下来时惊动了马匹，硬是被马脚狠狠踢踏落得无全尸，其中一人的头颅还被硬扯下，滚着滚着滚进了深林里。
“哎，瞬间又去六了，接下来换谁上场？”东方朝阳自得意满地拍拍手，环视剩下的汉子。
“咦，不对，”东方朝阳数了一数，忽然觉得数目对不上：“这里不过十二人，怎麽称做黑十三呢？”
虯髯大汉狠狠冷笑：“你以为咱们做一宗生意便会全数上场吗？我呸！江湖黑十三只要留有一人，青山常在绿水长流，永远都能凑齐十三人。”
东方朝阳一副恍然大悟：“喔～原来是幕后还有一位，想来那一位便是未曾露过面的真正黑手，想不到黑十三居然有这样的脑子，想必背后那位才是真正的领头吧？那请问这位好汉，你何时加入黑十三？做过多少次买卖？”
“要打便打要杀便杀，说那麽多废话做啥？你屁话连天还真是放都放不完啊！”虯髯大汉扛起大刀，作势拉起马绳便要向东方朝阳冲过去。
“诶～在下只是觉得这些年来都是好汉在外头拚杀博得黑十三的名声，后头那一位却过是坐享其成收受银两，可怜你这位好汉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替你深感不值啊！”
这番话说到他心坎里头，虯髯大汉一愣，颇有重量的刀子硬生生被他收回去势落在肩头上，侧耳仔细听东方朝阳继续说。
“好汉也这麽觉得了吧？说说看你何时加入黑十三？”
“算一算大概也有十年了。”
“要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只怕也接触过不少买卖吧？”
“一年估计接个五十件跑不掉。”
“十年便是五百件，还真是个挣钱的生意啊！”
“嗐！老子不过就是拿固定生活例银，哪里挣钱了？要真大发了，还需要提着刀子在这里卖老命拚杀吗？”
“所以银子全都落在后头那一位手中啊？”东方朝阳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
虯髯大汉被东方朝阳这番话搞得心思动摇，忍不住道：“这位英雄有何见教？”
“见教是不敢，只是觉得你们被当刀子使，火里来水里去拿命拚，有些觉得可怜罢了。”
“所以？”
“若是能把那后头那人手中的钱财全都拿出来给各位好汉分一分，大伙便可金盆洗手从此收山，不用再过舔刀子的生活，如此一来岂不是甚好？”
虯髯大汉望了一眼地上那十具尸体，嘴角有些抽蓄：“老子的兄弟都被你赶尽杀绝了，你倒是说老子要分给谁？”
东方朝阳忍不住欢快地拍手叫好说：“这岂不是更好！分得人少了，分得数就多了！”
虯髯大汉扯了扯嘴边的鬍子，思量了一下，便又道：“英雄是否心中有盘算？”
“你领着剩下这位，想办法与后头那一位联繫上，并把他引来前头镇上客栈，到时在下自有办法让那人将手中的钱财全数拿出来分与各位。”
这笔收山买卖不需要动手杀人，反倒是能将以前所干下的买卖所得银钱给尽数拿回手中，如此交易着实令虯髯大汉心动不已。
虯髯大汉望向最后那位活着的兄弟，对他点头贊成，忘情喊出声：“若有钱过活，咱也不想这样杀人过活啊！”
虯髯大又扯了扯鬍子，不知为何竟问道：“英雄可知道是何人买凶追杀你？”
东方朝阳点点头。
“既然如此，老子便随了英雄所言，明日便将老大给引至客栈，希望英雄能帮一帮咱们这一众兄弟。”
“是谁想杀你啊？”一直缄口不语的老无语待那馀下两位面目狰狞的汉子走后，忍不住在他背后开口询问。
东方朝阳默然不语，只调转了马头朝小镇缓缓行去。
见东方朝阳不答，老无语只好临时转了另一个话题，赞叹道：“东方英雄，你这身手跟小教主如出一辙啊！”
果然前方对这话题起了兴趣，扯起嘴角不自觉微笑：“是吗？”
“是啊！连处理事情的方式都像极了，小教主喜欢赶尽杀绝，既然黑十三后面还有一位自然要将其连根拔起，否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黑十三永远还是黑十三，不过是人都换了而已，背后的领头儿才是最应该剷除的极恶元凶！”
东方朝阳忍不住喃喃自语：“是吗？连这一点都像啊？”
也是，以往跟在无双身边看她出手，她便未曾有过心软的时刻。
可是，他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老无双一世安好，也不愿意她将毕身武功倾注在他身上保他一命，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代替无双的所作所为。
若能换她回来，即便要他一命相抵，他也心甘情愿引颈就戮。
寒意入夜后更浓，雪花积在东方朝阳长而茂密的眼睫上，他一眨一睁，那雪花瞬间就散了去。
“以后别喊英雄了吧，东方受之有愧。”
老无语见他眸色有些哀伤，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客栈，放眼望去却见老无心一人独坐凭窗望雪，手里头还举着酒杯浅嚐，老无语见到主子心下一热，赶紧扑向前去，呜噎道：“右掌教使！我差点就回不来了！幸好东方先生赶去救了我一命！”
老无心依旧出神看着雪，嘴里念叨着：“怎麽会回不来？这不是回来了吗？是不是受惊了？坐下喝点酒暖暖身子，外头雪挺大的可千万别冻着了。”
“谢掌教使。”
老无语坐下斟了两杯酒，忙回头招呼脸色阴沉的东方朝阳：“先生先生，来喝杯酒暖暖身子！”
老无心一听无语对着东方朝阳称为“先生”，眉头一皱碎念她：“怎麽改喊东方英雄为先生呢？”
老无语不过嘴边沾了一口酒，还来不及吞下便起身回话：“东方先生不让喊英雄，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麽称呼，所以才用先生代替⋯⋯”
“既然是小教主的传人，自然要称呼东方英雄为小教主啊！”
“啊？”老无语一呆。
“无双便是小教主，怎好把这称呼套用在在下身上？无心姑娘这样一说恐怕会让无语姑娘摸不着头绪吧，说得难听一点的，还以为小教主出事了呢。”
老无心仰头饮尽杯中物，冷然应对：“无双小教主自然是出事了。”
东方朝阳沉着脸，一副山雨欲来随时皆可动手的阴沉样貌：“妳不是说小教主一定还活着？”
老无心一笑：“活着并不代表没有出事，她若没出事怎麽至今尚未现身？她定是出了事被绊住，所以才无法现身。”
“难怪妳叫做无心，简直没心没肺的，自己妹妹失踪倒是一副无所无谓的模样！乾脆妳改名叫做老无肺算了！”
老无心冷冷一笑：“否则要怎麽样？痛断肝肠？”
“也不至于要如此，但起码妳不需要把无语姑娘派出去追那帮汉子啊，他们可是江湖人称黑十三，以无语姑娘这毫无武功防身，这铁定断然打不过对方！”东方朝阳最不满的就是这一点，老无心若要他的命儘管奔着他来就好，为何故意佈下饵让他前去？倘若他没去，这老无语一条命不就白白的牺牲了？
“本使要如何使唤手下，倒是不劳您操心。”
“妳这做主子的怎麽这麽黑心啊！万一无语姑娘被这一群汉子给抓了去为奴或姦或杀，妳可要怎麽办？”
老无心又笑：“为奴者自然要机灵应变，她若是被对方发现逮了个正着，那自然是被逮去了，难不成还眼巴巴望着我这做主子的去救她吗？”
东方朝阳这一气可不轻，怒道：“无语姑娘不是妳的人吗？说捨弃便捨弃，还不如一颗棋子！”
老无心冷笑回他：“既然是我的人，那麽你生什麽气？倘若你喜欢她，我把她赏给你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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