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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钓鱼(7月6日)

    路南柯和小余儿一同抬头,只见一位身材修长,着一席白衫,晃着手中白扇的翩翩公子缓缓落座。

    此人相貌俊朗,只是他发髻缠藕粉色帕头,腰扎藕粉色束带,袖口衣襟绘有藕粉色若英,这颜色搭配在一男子身上,让人十分别扭,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路南柯和小余儿眼神交汇,挑眉弄眼暗中沟通,

    这谁呀?

    我也不晓得啊!

    路南柯转过头望向那名年轻男子,“兄台,这么说来你见过那位县衙高手?”

    年轻男子微笑点头,岂止见过,十六年间日日见。诶?难道我这幅打扮,就没有高手气质吗?

    路南柯回望向小余儿,挑眉示意他接着讲。

    小余儿意会,刚要开口,便被年轻男子以折扇挡住视线,年轻男子抢着问道:“刚才姑娘一席话分析的很有道理,不如姑娘继续猜猜看,刘大人究竟如何破的此案,也好让我等愚笨之人,见识见识何为冰雪聪明?”

    本想放空心思花钱随便听个故事的路南柯,被这男子一番捧杀的言语激将,心生斗志,敲着脑袋思忖了片刻后淡然说道:“若说此案,刘大人计策甚妙,丘师爷灌醉武奴让其认罪画押,这样的证词并不作数,我猜那丘师爷所为,是为了获得证词,给韦衙役会孙二作铺垫,那韦衙役,自是刘大人差使,故意以卖消息为名将临头的祸事透露给孙二。韦衙役说刘大人酷爱玉器古玩,分明是故意引诱孙府上钩,让孙二以为逃罪有望,刘大人为官清廉正直,大人喜好诗词歌赋尽人皆知,这样的一位大人,定然喜好收罗天下文人的名章妙文才是,我和娘亲曾亲眼见过有人往刘大人府邸送礼被扔了出来的,刘大人拒绝孙府宴请,是要接二连三给孙二施压,真是做贼心虚的人,定会于穷途末路之中露出破绽。孙府眼瞅着孙二的恶行已然败露朝不保夕,才慌不择路,收买指使山匪妄图杀人灭口。

    刘大人这一计一石二鸟,孙二出手杀人,武奴一家又被县衙高手救下,定会看清孙二真面目,自会对刘大人感恩戴德,若真是聪明人,便不会再隐瞒恶行,当供出实情以求宽恕减刑,那高手既尾随了孙二见证此事经过,也成为又一证人,光是串通强盗预谋杀害十数人这一条罪证,孙二就够流放的了,堂审之上,又有武奴愿意做人证,定能让孙二认罪,为枉死的杨氏夫妇报仇雪恨!”

    男子听闻路南柯这一番言语不由得心生赞赏,单单凭人口述半截案子,就能将县令大人巧施计谋的原委经过说的如此有根有据,条理清晰,没想到闲来无事在大街上随便搭个话茬,便能遇到此般料事如神之人。他手拍折扇称赞道:“果然聪明!”

    小余儿也向路南柯伸出大拇指。

    路南柯朝着小余儿抬颌挑眉,一时间飘了起来,甚是得意。

    年轻男子看着这路南柯飘在了半空,打开折扇摇头惋惜道:“得意的太早,还差最重要的一环没有猜到啊!”

    小余儿颦眉眴目望向男子,路南柯双臂拄在桌上捧着脸,给出一个期待的目光。

    年轻男子左看看小余儿,右看看路南柯,眯缝着双目低声缓语,“你们就不好奇,那名高手相貌是否如我这般英俊?”

    路南柯惊得双臂划了一下,小余儿在一旁嫌弃的撇嘴。

    年轻男子折扇欻的打开,挡住半张脸,露出妩媚的眼神望着路南柯:“姑娘与我乃投缘之人,后会有期!”

    路南柯明白他哪儿不对劲了,如此打扮举止,定是个喜好拈花惹草的轻浮之人!她翻了个白眼,懒得正眼瞧那男子,只朝他挥手作别。

    那男子蹦到凳子上一跃而起,飞向对面成衣铺房顶。

    路南柯顺着小余儿痴呆的目光望去,同样一脸见到神仙的崇拜之色随着男子身影飞去,真心反悔了方才冒出的轻率念头,原来他是别具一格的世外高人!

    男子双足离开凳子半尺高后,雄鹰展翅般浮于半空,丹田发力凝聚一股真气如飞龙冲天,一声吼传遍半条街,引得行人如被点了穴,纹丝不动的驻足观看,“那名高手,便是我!”下一秒,他整个身子僵硬的直直摔落地面,来了个狗吃屎。

    路南柯连忙遮住双眼,没脸见那惨不忍睹的傻缺。

    小余儿瞪大双眼愣了半天,接着捧腹哈哈大笑起来,手拍得桌子直颤悠。

    摔在地上的男子闻听四周此起彼伏的笑声,匆忙爬起身,转头看了路南柯和小余儿一眼,挠着头一脸傻笑,“丢人了丢人了,没使好轻功,嘿嘿。”

    等那男子走远了,小余儿也止住了笑,擦了擦眼泪,小声与路南柯说:“只当是个武林高手,没想到是个傻子!”

    路南柯冷脸教训道:“不可背后议论人!”

    小余儿看着路南柯严肃的神情,像耗子见了猫儿乖乖坐正,垂头怯声道:“我错了,路姐姐。”

    天光已不早,她还没急着走出县城。只因有些事不管,没法心安。

    她直直盯着小余儿,“路爷我就要背井离乡,今日带我去拜会你祖母吧。”

    小余儿紧紧攥着双手,眼神左右躲闪,吞吞吐吐推说道:“路爷,你快赶路吧,不劳烦您记挂。”

    路南柯察觉到小余儿的慌张,厉声询问道:“小余儿,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小余儿紧闭双唇,似是逃命的盗匪遇到了官老爷盘问般局促不安,明明已经露出破绽却还要隐瞒心中的秘密,他努力挤出笑容,“路爷,你想多了,我哪敢有什么事瞒你老人家呢!我欠你的七文钱,待你归来时定会还你的!”话音未落小余儿拔腿便跑。

    路南柯喊道:“你不说,我也要打听到你家住处,到时候问你祖母自会知晓!”

    远处的小余儿停住了脚步,小小的背影轻微颤抖着,慢慢转过身来。

    路南柯朝前走去,见小余儿不断抽泣,哭得像个泪人,她蹲下身,心疼的揉揉小余儿脑袋,轻声安慰着:“今日见你与往日大不一样,衣衫不整,糕点也不吃,到底有什么事情发生?莫要伤心,与我慢慢道来,我会帮你的。”

    小余儿渐渐平息情绪,才说出实情:“祖母病重垂危,我求过杨大夫,杨大夫说他尽力了,可去南边八十里处的十方镇找一名元神医,祖母如今需要我照料,不能离人,就想雇个马车带祖母到十方镇求医,可为了给祖母治病,我们的积蓄都用光了,虽答应过祖母不再乞讨,可我实在没法子筹到钱,今儿是来讨钱的。”

    路南柯看着伤心无助的小余儿,心拧在了一块儿,二话不说,牵着小余儿的手,吹哨唤来了小白,将小余儿放上了马,茶摊的于伯小跑着从身后追来,“你们吃剩的糕点,打包带走。”

    路南柯看着那一大包糕点,明明剩下的没这么多,她伸手入行囊掏银子,于伯摆手拦住了她,“快走吧,天儿不早了。”她不是个矫情的人,欣然接受了这番好意,冲于伯点点头后便上了马。

    路南柯一只手抱着小余儿,小余儿抱着那包沉甸甸的糕点,策马狂奔。

    二人未上马时,一个侧卧在茶摊屋顶的翩翩公子悄无声息的爬起身,一席白衫飞檐走壁,片刻之后来到城隍庙旁一匹黑马身边,身形如蝴蝶轻盈旋转着落于马上,策马而去。

    一刻钟后,路南柯将小余儿送到家门口,嘱咐道:“你在家照顾好祖母,我去请神医来此,约莫最迟明日上午便能赶回来,放心。”

    此时日落西山,幸好今夜三月十五,月光皎洁,足可照明道路。

    “小白,靠你了!”路南柯拍拍马背,一匹白马骁然飞驰,很快便出了城齐县南门。

    亥时正一刻,十方镇黑夜沉沉,万物寂静,朦胧月色下,一席白影伴着阵阵马蹄声掠过街巷,惹得远处犬吠声此起彼伏。

    半盏茶的工夫,白衫客在一间铺子前停下,瞬间没了踪影,片刻后,铺子后院响起了一阵急促敲门声。

    四方小院中,正堂屋内烛光亮起,一位老者声音低沉沙哑,一手把在门闩上询问:“什么人啊?”

    “请先生救命!”门外男子声音急促而恳切。

    门扇开启,老者掌着油灯走出,看是一位陌生男子,惊得后退两步,声音颤抖,“你是何人?怎入的我院内?夜已深,救的什么人?”

    年轻男子赶忙后退几步,毕恭毕敬行了个礼:“先生莫怕,在下乃城齐县县衙官役,因县衙夫人急病垂危,特来邀请神医前去救治,事后必有重金酬谢!”

    老者看着男子诚恳的样子,信了一半,鼓足勇气上前一步:“你自称县衙官役,可有凭证?”

    男子抬头叹了口气,真他娘墨迹,这么晚上哪给你弄凭证?

    男子躬身行礼:“先生,得罪了!”他两步上前,扛起老神医就跑,虽扛着个身宽体胖的老人家,还是如飞燕般轻松跃过墙头。那神医回过神的时候,已经骑在了一匹黑马上,油灯还在手里攥着,不禁疑惑着:怎的就顷刻间换了个地方,莫不是做梦?

    一席白衫放下神医后,又翻进墙内,到了前堂,取了药箱便翻墙策马而去。

    子时正初刻,已在半路上,路南柯盘算着,此时已经深夜,到十方镇不算难,难的是到那儿大概丑时,天还未亮,没法打听人,该怎么找到这名神医才好,她使劲拍了下脑袋,真是头脑发热,怎的就不知去问问杨大夫这元神医到底家住十方镇何处?小余儿只说元神医已是花甲之年,上哪儿找呢?

    路南柯正在寻思呢,只听老远传来一男人断断续续的呼声,似是在喊救命,又似乎是在央求着什么。她心里一紧,该不会是山匪在打劫吧!这么晚了,山匪不用睡觉的吗?一想到即将面临的困境,明明身处春日微暖的夜晚,却如迈入了冰雪天地之中,身子控制不住的轻微抖动起来,她轻勒缰绳,小白速度减下来,小跑而行。

    路南柯思绪飞速运转,脑子里一瞬间闪出无数种应对之策,若真是山匪,干脆把银两主动交出保命?可是,万一他们见色起意呢?自己又不会武功,山匪人多势众,斗不过呀!难道就此停步,等到天亮再走?不行,救人要紧!再说,好歹自己走在官路上,官路诶,哪里来的山匪如此大胆?

    城齐县通往十方镇的所谓官路,其实自古至今就是这一条山路,只不过刘大人三年前上任之后,见原先的小路太狭窄逼仄,到雨天便泥泞不堪,便宴请县内富人筹款,重新修建扩充了这条路,原本五人宽的坑洼小路,填充了沙石,扩充为十人宽的平坦大路,如今人车易走,下雨不愁。

    路南柯拍拍胸前给自己压惊,打算豁出去闯一番试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冲啊!”她大喊一声,右手握拳弯腰前冲,小白却愕然止住,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好在四下无人,不然真的会被当成傻子。

    呼声与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对面一袭白衣飘然而至,胯下黑马快跟夜色融为一体了,若是眼神不好,还真会以为见鬼了。她借着月光向前探了探身子,仔细瞅了瞅,那匹马驮着两个人!

    只听后面那人是老者声音,气浅声薄,他不住地苦苦哀求,“哎呀,年轻人,先放我下来吧,我这把老骨头哪经得住这般折腾,快要颠散架啦!”

    白衣人摇晃着手臂,大声喊道:“路姑娘!神医来也!”

    那匹马渐渐停到路南柯对面,一席白衣翻身蹦到地上,搀着衣衫单薄的老人下马,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是惊魂未定。

    一席白衫的男子直起身,大大咧咧地套近乎:“路姑娘,我就说你我有缘,深夜还能路遇,巧了吗这不是!”

    路南柯并未下马,瞥着那男子冷声道:“你谁呀?”

    白衫男子略惊讶,“哎,路姑娘记性不好啊,”,他摆出了雄鹰展翅的姿势,“是我啊,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