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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闻埙声至,朝辞佳友去

    琹安镇东,琉夕街,他独自坐在围墙上仰头看着天空,那双俊俏有神的美目,是会说话的眼睛,和今夜的星空一样清澈动人。

    好不容易从小黑屋子出来了,重归正常的生活,这静谧的夜晚,久违的自由,他待之如瑰宝。

    他就那样默默在心里辨识着星宿…,好像这样的美景能治愈他的孤单和忧伤,暂时忘却这饱受折磨的现实生活。

    一颗流星划过,他暗许心愿:希望,能有一个温暖的家,希望娘亲,不再因为担心我偷偷哭泣,要日日都幸福开心。

    他慢慢躺在只一人宽的围墙上,继续与那些星星为伴。

    十五岁的他,身材如成年人一般,比萧浩还要高出一些。他俊美无瑕的容颜下,隐藏的是一颗千疮百孔却始终善良的心,对这个世间,对未来抱有无限的憧憬和希冀,有一天走出这个家,得到温暖与爱,是他的夙愿。

    深夜,路南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城齐县的这两桩悬案,实在是让涉世未深的她有些心惊。

    没想到,十方镇如此动荡,这里看似繁华,实则暗流涌动,这么说来,狐鸣寨的强盗势力十分庞大,居然还能派人到其他几个镇子上去顶风作案,城齐县的地界如今危机四伏,一个小小强盗窝子就能如此肆意妄为,狐鸣寨背后真的没有其他势力的支持吗?这一个小小的十方镇上,又有多少狐鸣寨的眼线呢?

    若想查清此案,绝非易事。

    从那些失踪女子所留的书信中看,她们完全是自愿跟随某人私奔的,到底是什么人做的呢?按照狐鸣寨的行事风格,专门派出哪名强盗大费周章去勾搭未出阁的小姐私奔,还不如直接掳走来的痛快,况且绑了人,还可要挟家人拿银子赎人,得色又得财,这不是对狐鸣寨更有利吗?

    难道是狐鸣寨哪个强盗个人所为?瞒着他们老大下山娶了一堆姑娘?也说的过去哈!

    窗外传来隐约埙声,路南柯繁杂的心绪被吸引了过去,她坐起身静静聆听。

    这曲子没听过,应该是吹埙之人所作,曲子里满了哀伤,似是饱含对某人的幽怨与责备,又似乎在回忆着曾经的美好,吹曲之人的心境格外沧桑,闻此埙曲,仿佛瞬间掏空了听者心中的一切,只余此音在心中旋转回荡,天地之间,一切成空,只剩听者的一缕幽魂,随着这呜咽之声飘荡。

    好高的境界!短短几个乐句,竟能让人身临其境,妙哉,妙哉啊!

    埙声已逝,路南柯意犹未尽,顾不得穿上鞋袜便跳到地上打开窗户,欲寻吹埙人。

    她满怀期待,四下寻顾,可惜,除了风啥都没有,扶着窗棂的双手滑落下来,她失落的轻轻叹了口气。若是再有一曲,该有多好?

    埙的声音本身就不大,路南柯笃定那人就在客栈之内,但愿有机会遇得到,届时定要好好讨教一番!

    她刚要关窗,一股淡淡的香气随风飘来,她仰头使劲嗅了嗅,这是什么味道?有些熟悉啊?这香气,比白日街上遇到的那名谪仙公子哥还要勾人呀!

    “阿嚏!”路南柯急忙关上窗户,揉揉鼻尖,轻摇着头,特别是特别,只是小女无福消受啊。“阿嚏!”

    十方镇东北十里外,十里坡丛林中,一蜃影宫死士,正在与一位狐鸣寨强盗见面。

    强盗身着黑色衣衫,手中一把武士刀搭在肩上,他正是前夜于破庙中唯一逃过官兵抓捕之人。

    蜃影宫死士扔给强盗一袋银子,“这是公子赏你们的,明日找几个精明能干之人,对长松客栈下手。”

    强盗接过银子,颠了颠,“呸!就这么点儿?我那几个被官府逮进去的兄弟怎么办?难道就白死了?公子不给个说法?”

    蜃影宫死士冷笑一声,看样子是活腻歪了,敢和公子叫号?死士照着强盗面门就是一拳,那强盗飞出去几米远,武士刀被撇在了一旁。

    他几步来到强盗身边,一只脚狠狠跺上他的胸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忘了规矩,我就帮你记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兄弟?”他讥讽道:“你们这些人是什么货色,大家心知肚明,他们死了,这次的赏银你一人独占,岂不偷着乐?贪心太大,是要拿命来换的。”

    强盗憋得面目青紫,从快被挤扁的肺里好容易匀出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求饶道:“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他眼角挤出了眼泪,四肢也开始抽搐。

    死士见他真要抽过去了,便收回了脚。

    强盗缓过一口气,使劲咳嗽了几声,歪头吐出一瘀血。

    死士言道:“记住了,明日午时,长松客栈二楼甲字号房。”

    强盗艰难爬起身跪在地上,捂着上下起伏的胸口,低声道:“记住了。”

    “砰砰砰!”

    萧浩被急躁的敲门声惊醒,睁开眼,天已大亮,看样子是个晴天咯!他躺在床上使劲抻了个懒腰,对着上空猛一阵拳打脚踢,清醒了嘿。

    “来了来了!”萧浩小跑到门前开门。

    路南柯侧立门旁,看到开门的萧浩还没穿好衣服,立时转过硬邦邦的身子背对着萧浩,“都什么时候了,干不干正事儿了?”

    萧浩赧颜,嘴快如飞突噜一句,“等我一下哈!”他哐地关上了门,弯腰仔细照了照桌子上的铜镜,看着镜中那邋遢样,他无奈的挠挠头,急忙穿好衣服,洗了把脸。

    梳洗完毕,才想起路南柯撂在门口的那句话,干正事?什么正事?哦,饿了,吃饱喝足便是头等大事!

    萧浩兴奋的开门,正好路南柯端来了早饭。

    萧浩嘬着嘴巴巴望着餐盘里热气腾腾的早饭,“知我者莫若你啊!呦!一大早就这么丰盛啊!”

    路南柯呆呆地看看餐盘,丰盛吗?不就是白粥和包子吗?“赶紧吃吧!吃完了不得查案吗?”

    萧浩搓着手,急不可待的盛好了粥,大口开吃。模糊不清回应道:“不急!人还没到呢!”

    路南柯疑惑问道:“谁没到?”

    萧浩故作神秘,“等会儿就知道了,先卖个关子,吊吊你胃口。”

    长松客栈一楼。

    “哟!客官!今儿是在店里吃,还是出去吃啊?”店小二麻利儿的从柜台后窜了出来,噌噌噌跑到角落里一张桌子前,一脸谄媚笑意,弯着腰给落座的俊秀男子斟茶。

    男子拿出二两银子,递给店小二,摆了摆手,

    店小二两只手在衣服上快速蹭两下,接过银子,还不忘颠一颠斤两,他哈腰凑到男子跟前,

    男子轻声道:“让你留意的那位姑娘,可帮我打探清楚了?”

    店小二怕露出那口大黄牙恶心到客人,刻意捂嘴一笑,悄声道:“那姑娘不太爱说话,我跟姑娘没搭上几句话。不过她有匹白马在后院儿,姑娘对那白马倍儿好,舍得花钱!让我给马喂上好的精料!再就是,姑娘刚来那前儿,从马上卸下…瞅着像是把琴!姑娘珍贵的很,都没让小的碰一下呢!”

    男子斜眼瞄着店小二,“就这些?”

    店小二叽里咕噜转着眼睛,吞吞吐吐的补了一句,“爷!那姑娘来的时候,就和一位男子一起来的,关系近着呢!昨夜姑娘还跑到那男子的丙子号房内待了半宿,我也不好趴窗根下听着不是?爷,这样的姑娘,没啥想头!您这样的相貌,恍若天人,想找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必在一颗树上吊死不是!”

    男子眼神玩味,这样才有意思!他微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会看错人的。”

    店小二眸中透着怜悯之色,怎么还有这样的憨货,得嘞,您将来受苦可别怨我没劝过您!“客官慢用,有事儿招呼小的!必为您鞍前马后!”又转身跑去招呼别的客人,“客官您坐!打尖儿还是住店……”

    周围落座的市井小民皆是大口喝茶吃点心、扯着嗓子谈天说地,唯独角落里的男子拂袖端起茶杯,嗅了嗅茶叶的清香后轻轻抿了一小口,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着一身儒雅风流的气质,与这小小客栈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他默默观察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们,观其神态举止,洞悉其心其业,市井百态,现实生活,岂不是最好的一出戏?

    二楼丙字号房内。

    路南柯已经和萧浩讲完了对私奔案的梳理。

    萧浩吃饱喝足,正满意的摸着肚子,嗖的一声,一物破窗而入,未见他出手,一枚绑着字条的短箭已握在他手中。

    路南柯呆若木鸡,一动不敢动,生怕再被突兀而至的暗器伤到。

    萧浩解下绑在箭头上的纸条,瞧见路南柯的紧张样子,晃了晃手,“哎!你没事儿吧?别担心,等的人来了。”

    路南柯拍掉萧浩的手,站起身打开那箭矢穿过的窗户,左顾右盼,“人呢?在哪儿?”

    萧浩笑了起来,“路姑娘!谁说来的人一定要露面啊?”

    路南柯默默关上窗,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走到桌子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淡然问道:“纸条上说的什么?”

    萧浩看着路南柯刻意掩饰尴尬的招数,忍俊不禁,他清清嗓子正经说道:“那夜我故意放过的一个强盗,另外两个高手在追踪,这个字条,就是其中一个高手传递来的。特殊时期,为防止强盗眼线,所以他们俩暂时不能露面,待案情查明,自会跟我们会合。

    字条上说,他们追踪的那名强盗,于昨夜子时在十里坡和一着装奇怪的武士会面,那名强盗听他号令,在他面前如娄蚁,顺从且无能。因为隔得远,只听见他们说“公子”,不知这位公子是何人。

    那名武士身着鸦青色夜行衣,戴面具,武功高强,走的时候使的是轻功,传信人的师兄已经跟上那武士。

    传信人呢,昨夜跟上了强盗,强盗并未归山,而是用口哨唤出同伴五人下山,待强盗走后,她潜进强盗现身的出口,只是一个封闭的山洞,并不是山寨入口,担心遗漏了机关,邀我前去一同查探。”

    路南柯听得目瞪口呆,怎么,几日工夫就身处武侠世界了?哪儿来这么多高手?

    “路姑娘,我得启程赴约了,估摸着这几日都回不来,城齐县四处都有强盗作乱,你保护好自己,记住,出门往人多的地方去,强盗便没有下手的机会。”

    路南柯转头望着正在拾掇行李的萧浩,茫然莫知所措。

    萧浩看了眼路南柯,便猜到了她心之所想,“关于那女子失踪案,你可以再找十方镇内丢失女子的人家盘问,看看是否还能再找出什么线索。”他顺手把一本册子与令牌递到她手上。

    路南柯摊开双手接住这沉甸甸的任务,心城空空,她嘟着嘴巴紧蹙眉头,暗自琢磨着:县衙那么多人都没找到线索,我能干什么?开玩笑吧!

    萧浩拍拍自己胸口,“我相信你,以路姑娘的聪明才智,定能找到突破口的,绝对不是开玩笑!”他背上行装,几步踏出门外,转身笑着挥挥手:“走啦!”

    路南柯快步追上门前,喊道:“保护好自己!”

    萧浩转头看到路南柯担忧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喜笑颜开地走出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