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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得了师父

    夜幕降临,路南柯端来餐盘,轻轻放在桌子上。她走到床边,轻轻扒开那裹得像蚕蛹的被子一角,“沐昕,起来吃饭吧。”

    看着裹在被子里的沐昕纹丝不动,简直是愁云密布。沐昕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了,这丫头,平时看着活泼开朗,其实真正的心事都放在心底,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跟谁也不说。

    许久,沐昕露出被杂乱长发覆盖的脸,冷冷问道:“你在这儿干坐着干嘛?”

    路南柯见她终于露头,心中愁云总算消散了一角,“等你吃饭呢。”

    沐昕又盖上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被子里闷闷传来,“不吃。”

    路南柯那一角愁云又被拽了回来,忍不住唉声叹气,她凑近被子,轻声哄着沐昕,“你要闷到什么时候?有话直接说说清楚不就好了?要不然,我把你师兄叫过来,打他一顿给你出气,让他先给你赔罪?”

    沐昕又是许久未出声,路南柯起身大声说道:“那我就去了哦!”她特意放慢了步伐,脚将将挪到门口,

    沐昕猛地掀开被子,拉着长脸,“我自己去。”她麻利整理好衣衫和乱糟糟的头发出了门。

    站在衫儿门外的沐昕,听见屋内阵阵传来的笑声,心里被针扎了似的难受,师兄从后山回来后就一直守在衫儿身旁,看样子他见都不想见自己一面,还是高估了在他心中的位置。

    路南柯本在屋内练琴,结果一转头,见满脸忧伤的沐昕无精打采回到了屋内,又麻利的脱掉长靴,回到被子里把自己裹住。

    路南柯收起玉琴,愤然起身走出门外。这丫头定是碰了壁,阳默恩是不是太过分了,连相处多年的师妹都不相信?

    “那就说好了,明日与衫儿姑娘痛快杀一盘,领教一下衫儿姑娘的棋艺。”

    衫儿得到了满意的回复,凝视着笑容可掬的阳默恩,脸红的如芙蓉花开,甚是娇艳。

    “衫儿姑娘,我是路南柯,不知姐姐腿伤可还好?”

    阳默恩打开门,屋内的衫儿热情冲她招手,“路姑娘,进来坐会儿吧,我腿伤没什么大事,只是蹭破点皮罢了。”

    路南柯颔首微笑,回应道:“天色已晚,既然衫儿姑娘并无大碍,我就不叨扰了,姐姐早些休息。”她其实是在故意提醒阳默恩,你这也待的太久了吧?

    阳默恩为人精明,还即便明白了路南柯话外之音,连忙起身告辞离去。

    “阳兄,可否借一步说话?”路南柯望向门口没心没肺的阳默恩,脸拉得老长。

    这一抹神色,恰好被屋内的衫儿收入眼底,待两人走远,衫儿关起房门,轻轻推开窗户望向院落,不禁忧虑起来,这路姑娘,说是拿阳公子当兄弟,为何晚间故意来寻他,脸色还如此难看呢?这就有意思了,好不容易设计撇开了沐姑娘,又多出了一个对手吗?

    两人走到院外梧桐树下落座,路南柯问道:“阳兄当真相信,是沐昕伤的衫儿?”

    阳默恩摇摇头,“我同她一起长大,她虽然任性张扬,却古道侠肠,是心地纯善之辈,怎会因一时意气之争做出伤人之事。”

    这话倒是出乎意料,路南柯激动的语速比平常快了一倍,“那你为什么回来以后不同沐昕解释清楚呢?沐昕以为你不相信她,从回来后就闷在被子里,饭也不吃话也不愿说,”

    她言语中透露着对阳默恩的责备,又觉得有些欠妥,顿了片刻,收敛了点焦躁的情绪,缓缓道:“这本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我不好插手,但沐昕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我怎么劝也无济于事,解铃还须系铃人,阳兄,话说至此,如何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阳兄自己看着办吧。”

    路南柯起身走到客栈外,摆明了是要给阳默恩两人留出空间。

    阳默恩留在原地稍坐了片刻,路南柯的话对他有些冲击,他本来是想让沐昕长长记性,不要这么任性对待旁人,却没想到无意中伤害了她。

    他越想越揪心,起身匆匆赶往沐昕屋内。

    次日清晨,沐昕不见了踪影。

    路南柯在客栈内找了一圈,只有四娘说见那姑娘一大早儿骑马出门了。她又去询问了阳默恩,阳默恩也是莫名其妙,只道昨夜两人说开了。

    房内衫儿细心备好了茶点与棋盘,等着阳默恩准时赴约,她刚走到门口,碰巧听见了门外二人谈话,得知阳默恩将要出去寻找沐昕,满腹喜悦变成了等量的怒火,又是半路杀出个路南柯,坏了自己好事!

    她双手狠劲儿握着拐杖,直到指尖发白,手指麻木,才想出了对策。

    衫儿打开房门,紧随在行色匆匆的阳默恩身后,快走了两步,却被拐杖绊倒在地,受伤的膝盖又一次渗出了点点血渍。

    阳默恩小心将她搀扶回房,将要转身离去,却被她拽住手臂,“今日本想借棋局说一番肺腑之言。”

    阳默恩坐了下来,耐心等着衫儿说完。

    衫儿一双幽深的眼中泛起秋波阵阵,她欲语还休,直到心跳到了嗓子眼,才冲破心中桎梏,倾诉衷肠:“自从见到阳公子,我便倾心于你。”

    阳默恩浓密的双眉微微纠结,对于男女之间的情爱,他虽没什么经验,但却懂得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若无此意,直接拒绝乃是上策。

    他起身行了中揖,言行依旧温润而泽,“衫儿姑娘如此秀丽端庄,在下一届江湖武夫实难相配,实不相瞒,在下已心有所属。”

    他抬头看了看衫儿难过的脸,心有不忍,沉吟片刻,又软语安慰道:“衫儿姑娘如此姿色,日后定会觅得良人相伴。”

    阳默恩退出房门,本挂着苦相的衫儿不屑地扯动嘴角,她顺手抓起了一颗黑子,用力握紧,我想要的男人,从来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她又抓起了一颗白子,望着一黑一白两颗棋子,神色迷茫,心上人?到底是哪一个呢?

    王俊逸与姜东离终于赶到连州桔古夫子的山门,云泥山。

    一路上,王俊逸教了姜东离玉琴的基本弹奏之法,姜东离发现自己竟然在音律上也有些天赋,就此来了兴致,准备与王俊逸一同拜师。

    于山门处稍候片时,木屋中缓缓走出两位女子,三十有六的纤瘦妇人身旁伴着一十四岁的妙龄少女,少女虽身材矮小,但面容极美,这张迷人心醉的脸在连州也可排上数一数二的美人榜。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从见到了王俊逸那刻起,就被他俊美出众的容颜气质吸引,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年龄稍长的妇人得知他们来意后,拿出了十足热情的主人风范,二话不说便请两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到木屋内一续。

    少女生性活泼好客,从见面开始就哒哒哒不停说话,主动跟两人介绍自己与连州的风土人情,还询问两人赶路的趣事。

    王俊逸对此还是一如既往地冷峻,只言片语回应间,夹着天生的疏离感,让宁欢难以亲近。

    姜东离倒是与少女宁欢聊得畅快,两人好似认识了多年的老友,没有丝毫拘谨之感,从天南聊到海北,从江湖聊到朝堂,两口巧嘴胡侃一通,时不时博得旁人欢愉之乐,十足十的江湖气氛。

    落座之后,少女宁欢主动给王俊逸和姜东离两位年轻公子奉茶,“这是今年的龙井,是用后山的山泉水沏的,喝一口便终身难忘,你们尝尝!”

    说到这里她还努力冲着王俊逸暗送娇波,“我们连州呀,各种茶叶最是出名了,各有千秋,干说没劲,回头我带你们挨个品尝一下!”

    王俊逸和姜东离道了声谢,同时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水柔绵,掠过喉咙的一瞬间如丝般顺滑,那茶香从舌尖弥漫,直冲心田,略微的苦涩之后,是甜甜的回甘,沉浸在这茶香之中,竟能让人忘记近日奔波的疲惫之感,带来一身清爽之意。

    王俊逸满足的点点头,姜东离一口闷了,“好茶!”

    月轻瞥见宁欢望向王俊逸含春的眼神,她了然一切,轻轻抿嘴一笑,本想礼貌辞绝二人的她瞬间改了主意,“夫子几个月前到国都拜会友人了,大概年前才能折回。”

    王俊逸和姜东离失落的对视一眼,刚要开口,妇人又急忙说道:“我是桔古夫子的首徒月轻,若你们不嫌弃,可以先跟着我到姚望峰学艺,或者,我也可代师收徒。”

    姜东离乌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他表面平静,内心狂喜,没想到这月轻问也不问,也不做任何考验,这么痛快就将二人收入山门,还是自己运气好啊!

    他立即起身作揖,“既然月轻师父是夫子的首徒,想必琴艺音律定在众人之上,在下不敢与月轻师父居于同辈,还请月轻师父收东离为徒!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他恭敬行了拜师大礼。

    月轻满意一笑,受礼之后起身扶起了姜东离,充满期待的眼神又甩在了王俊逸身上,“坐吧。那这位小公子呢?”

    王俊逸暗暗瞟了姜东离一眼,甚是无奈,这家伙有奶就是娘,说好了要拜桔古夫子为师,结果先令投山门去了。除了桔古夫子,天下还有谁为自己的乐音之路保驾护航?可若是不拜月轻为师,又会显得自己为人倨傲,此刻倒真是骑虎难下。

    他略有迟疑,慢慢起身,行了一晚辈礼,“王俊逸愿意接受月轻师姐的建议,先跟随月轻师姐学习,待桔古夫子回山,还望师姐带俊逸来此拜见师父。”

    月轻略感诧异,感愕片霎,转而露出欣赏之色,没想到王俊逸这么有主见,女儿的眼光应该不错的。

    姜东离心头一惊,瞪眼望向更为得意的王俊逸,你小子,怎么就长我一个辈分了?

    路南柯在周边找了一上午也不见沐昕人影,只好待在客栈等她回来。

    本以为这丫头定不会错过午饭,眼看桌上饭菜渐凉,阳默恩与沐昕两人仍未归来,她心中那绺希望的小烛火彻底灭掉了,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两人该不会遇到危险了吧?

    不行,不能再这么干等下去。

    路南柯起身推开房门,刚好在门外停下脚步的萧浩冲她温暖一笑,摆摆手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

    她却笑不出来,满脸写着心事。跟萧浩说了事情原委之后,萧浩瞪着溜圆的眼睛朝旁边扫了一眼,原本紧张的神情忽然轻松下来,他拍拍背对房门的路南柯,挑眉示意她转头,“你看,谁回来了。”

    阳默恩捧着一大盘子水果,什么桃子李子苹果梨啊的,没心没肺的沐昕正咔咔啃着一苹果吃,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

    路南柯见到沐昕,绷紧的心弦松弛了下来,却突然湿了眼眶,她两步迈到沐昕跟前,搥了一下沐昕单薄的肩膀,责备道:“你跑哪儿去了!怎么偷摸就走了!多让人担心!”

    沐昕放下手中苹果,捏着路南柯软糯糯的脸蛋,齤然而笑,一双明亮的杏眼中罕见的冒出些许愧疚和歉意,她带着些撒娇央求的口气小声哄着路南柯,“我这不是去给你摘果子了吗?别担心啦,我能出什么事。”

    “摘果子不知道告诉我一声再走吗!”

    “我错了我错了,路爷别生气!!”

    四人进屋落座,阳默恩和沐昕二话不说就开吃,看样子也是饿坏了,两人反常的怗然无声,只顾着埋头扒饭。

    路南柯的吃相更是过分,她心中气愤难平,捧着一碗干饭,几口下去没了半碗,嘴里塞得满满的,还拦不住她抢食似的节奏。

    萧浩忍笑看着路南柯这吃相,既担心她这么就着气猛吃会伤胃,又实在觉得太可爱,只好想办法打断她的激动情绪。

    他询问了路南柯所学的防身术细节,待路南柯细细道来之后,他一脸惊讶瞪着阳默恩,“阳兄是个狠人啊,这么狠的招数都教给她们了啊。”

    阳默恩点点头,奸邪一笑。

    路南柯看着两人狼狈为奸的神情,有种入坑的不祥预感,连忙问道:“阳兄教的有什么问题吗?”

    萧浩摇摇头,“倒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光记住招式,以你们没有对敌经验来谈,很容易在真遇到歹人的时候心慌,忘记这些招式。”

    沐昕赶忙喝了口茶,咽下口中的饭,急忙为师兄找回场子,争执道:“勤加练习不就行了吗?”

    萧浩点头,“勤加练习是一方面,但你们不是长期习武之人,不懂得怎么用力才能真正将对手重创,以现在的情况,你们到时肯定会因为紧张害怕而手软,打别人的拳脚就是挠痒痒,挣不挣得脱魔爪难说,激怒对手把你们打得更狠是妥妥的了。”

    路南柯扒饭的动作越来越慢,心里不由得有些沮丧,还以为学个一招半式的防身之术便足够了,没想到武学精深,不是学点招术就能派上用场的。

    她沮丧地噘着嘴巴,鼓起腮帮蠕动嘴唇,若有所思。

    “所以,我决定在阳兄的基础上做补充,教你们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战斗力,如何?”

    路南柯又重新看见了希望的曙光,她眼神明亮起来,拍了一记响亮的巴掌,“好诶!这样我就有两个师父了!”

    萧浩得意地轻晃着头,正襟端坐,还不忘拔出折扇造势,“那就拜我为师吧?”

    阳默恩毫不介意师父名分被后来居上者抢了去,大口嚼着到嘴的红烧肉,含糊不清的附和道:“那我就当助教师父。”

    性情温和的他,一直很有谦谦君子之风范,温润如玉,不争不抢,与机灵自信爱出风头的萧浩截然相反。

    “可否带上我一个?”门外传来怯弱的声音。

    四人目光齐聚门外,一时无人出声。

    还是萧浩先打破沉寂,说出大家的顾虑,“衫儿姑娘,你腿伤未愈,此时不便活动,需要多休息的。”

    门外那双深沉的眼眸中瞬时闪过一丝疑惑,但衫儿并未因萧浩的婉拒露出丝毫不悦神色,只当没听出话中拒绝的意思,她浅浅一笑回应道:“无妨,不用担心我,我拄着拐,在一旁观看就行。”

    萧浩灵动的双眼快速扫过其他三人:

    路南柯放下碗筷,冲着门外的衫儿报以礼貌性的微笑,根本不介意衫儿加入;

    阳默恩若有所思的一副神情,眼神呆滞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沐昕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眼中透着寒恻恻的冷气,脸色十分不悦。

    萧浩隐隐有些郁闷,既不想让衫儿难堪,又不想惹沐昕不悦,实在有些左右为难。

    他一向聪颖过人,从路南柯的阐述与此时沐昕的神色中,已经判断出沐昕为何这么排斥衫儿的接近。

    对于衫儿此人,只从眼神之中便可看出此人有些心机,绝不是心思单纯之人。他唯恐两人再相处下去,会闹出比昨日更为棘手的事情。

    很快,他便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诚恳回应道:“也好,若衫儿姑娘能看明白,那下午便跟着我们一起学几招,待我们走后,衫儿姑娘腿伤恢复了自己练习也是可以的。”

    沐昕听到这话,心中压着的石头松动一些,脸上又恢复了些笑意,“既然萧浩也回来了,咱们最迟明日便启程吧?”

    阳默恩看着沐昕高兴了,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赶忙点头附和,“当然了,难不成还在这儿住下去,你拿钱啊?”

    门外,衫儿的神色明显有些落寞,她默默回头走下了楼。

    回到屋内,衫儿轻轻关上房门,将拐杖猛劲儿摔落地面,她一跛一跛地走到窗边,握住桌上一盆满身尖刺的长盛球。

    数针钻心的刺痛感愈渐强烈,她鼻尖微微渗出汗水,却并没有松手,只是艴然而笑。

    她深邃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冷冽,想走?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