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日出
褚禛国北部边境，远处海面缓缓升起一轮赤红朝阳，为崭新的一天注入了充沛的活力。
十几艘渔船满载着捕获的鱼虾扬帆归来，数只仍未迁徙的灰白海鸥围绕着帆船遨游盘桓，有那么几只胆大的，叼起船上活蹦乱跳的鱼儿便立马飞走。
渔民们丝毫不介意它们的不请自来，甚至将捕获来的小小鱼儿摆放在船头甲板上，任它们采撷。数年来，这里的渔民一直与海鸥和平共处，保持着如此亲善的关系。
对这里的百姓而言，这片养育他们世世代代的海域中所有的生灵，是他们的伙伴，更是上天派来的守护神，除了每年定时的出海捕鱼，他们绝不肆意捕杀破坏任何其他共存的生命，唯恐开罪上苍，失了海域丰厚的恩赐。
岸边几十名百姓候在那里，等候着最后一次出海船只的归来。
渐渐，十几艘渔船抛锚停靠岸边，等候已久的百姓，一窝蜂地涌上前去，干练有序地接过船上渔民捕获来的鱼虾，忙忙碌碌穿梭在海岸线边，不亦乐乎。
远处城墙角楼之上，潮湿冰冷的海风如刀一般扫过一人布满褶皱的面容，他黝黑的严颜之下，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驻守此地四十余年的吉木琛老将军正在远远瞭望着海岸边的丰收景象，日复一日，从不觉厌烦。
戎马半生，经历过太多惨烈战事，从少不更事到饱经风霜，那颗心从朝气蓬勃沉淀成如今的老成持重，承载了太多不为人知的伤痛，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心与欢愉的，便是他所守护的百姓如此这般安居乐业的景象。
昨日刚接到圣旨，感念老将军为国辛劳半生，如今已古稀之年，准老将军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他心里清楚，是国君为此地派遣了一名新任的将军，替代他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而已。
还有一个月，他便会离开此处，如今看着这比故乡还要亲切熟悉的一方土地，心头涌上来不尽的酸楚与不舍。
他深炯的眸眼渐渐迷离，神思陷入回忆之中。
四十年前，就在那里，经历了一场巢焚原燎的战事，与敌国死战了三月余，眼睁睁看着最亲的弟兄们一个个倒在面前，最终守住了这方疆土，那些并肩作战的兄弟却永远定格在青枝绿叶的年纪。
一场战事过后，没有庆祝胜利的喜悦，只有残存兵将百姓为战死的数千人安葬送行、举旗吟唱战歌的悲愤场面。
从那以后，他便一直守在这里，是为了国君的托付，是为了守护百姓，更是为了曾经的兄弟用命换来的太平盛世。
如今闭上眼，那些已故之人的面容还能清晰浮现脑海中，心安之处已是他乡，他嘴角扬起一丝讥讽笑意，告老还乡？还的什么故乡，恐怕还乡之时，心头那一口气便再也提不起了。
略显沧桑的他扫视微波荡漾的海面，柔和的眸光陡然机警，如利剑般扎在海平面缓缓出现的十几个黑影之上。
“将军！”一位身穿铠甲，腰佩长剑的兵卒急匆匆跑来，躬身行礼道：“从东南方驶来十二艘大船，似乎不是普通渔船与民船，倒像是敌国战船！”
吉木琛的眼神中，一股压抑已久的仇恨止不住地溢了出来，他苍哑有力的声音如根根铁箭扎在地面，“吹响号角，疏散百姓，准备迎战！”
黑风酒楼内，被救的那人面无血色，与其他四人同围在一个黑乎乎的方桌前，吃着热气腾腾的简单早饭——红枣白粥，酱瓜，包子。
四人这顿饭吃的鸦雀无声，正埋头吞食着所剩不多的菜肴，从楼梯处传来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最终停在了隔壁屋门口。
只听一中年妇人扯着嗓子开骂道：“你们给我出来！昨晚上折腾什么呢！大半夜的不睡觉，拖着桌椅吱噶吱噶的，吵得老娘夜半惊醒，一宿没睡好！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你们这些……”
隔壁屋子的五人早已停下动作，屏声敛息观察着隔壁门外的动静。
那妇人活活骂了一盏茶的工夫，狠狠踢了几次门，见屋内一个屁都没放，撒过气耍过疯，自己觉得没趣，便又转身腾腾下楼去了。
隔壁屋内的五人松了口气，互相大眼瞪小眼的对瞅几下，随即哄堂大笑。
驻守北方国境线的三千将士，在吉木琛老将军的指挥下，兵分三路。
第一路，派出了二百兵士护送此地几千百姓入山避战。
第二路，一千兵士随副将齐洛与前左右三将航船亲征，与敌方在海面上开战。
第三路，一千八百名将士，随主将吉木琛与后将驻守陆地，八百名作为海战的候补，一千名将士作为陆地的最后一道防线，死守此地要塞。
郭后军接到此令，便立时排兵布阵。
老将军与副将等前左右三名大将，在幕府中对此次海战商筹谋划。
“此次对方来势汹汹，且十二艘大船中，有一艘船头为铁龙头样式，此为龙船，乃是破我方木质楼船艨艟的利器，如若直接迎面撞击，我方船只最起码会损折一半，”王左军忧虑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老将军身上，忌惮道。
“我们虽没有这种船与之对冲，但必须针对他们开路的此船下手，否则前路难行。龙船虽有铁铸船头，但船身皆是木质，既然无法强攻，那就迂回到此船侧面，以火烧之！”吉木琛淡定道。
看着老将军高睨坚定的神色，众人的眸中也多了分毅然从容。
“我方现在有楼船三艘，每船三层，弓弩百余，配备矢石与弓箭、火油。此船为强攻主力，万不可损毁。艋艟八艘，只有弓弩与长矛，但船行迅捷，且人员隐蔽，适合近战与突袭。”李右军言。
吉木琛思索瞬时，言道：“需留一艘楼船与两艘艨艟备用。还记得我们之前演练的阵法吗？”
“记得！”其余五人同声道。
吉木琛目光钉在身后的海域图上，“先派艨艟出战，引其视线，楼船从这里迂回到他们的背后，”
他指着一条隐蔽在周围群岛之中的细小海路，“在艨艟上备火油，涂抹于箭头，出弩箭烧掉龙船，地方剩下的十一艘普通的战船，我们只要能出其不备的将其合围，列不同阵法攻击敌方战船并护住作为主力的三艘楼船，让其抓不住规律，便可逐一摧毁掉他们。”
“万一无法合围呢？”钱前军忧心忡忡问道。
“最后一条退路，便是兵行险招，以退为进。”吉木琛与齐副将对视一眼，在其他三将还不明就里之时，齐副将便已心领神会。
“险滩之处，在这里，”齐副将指着地图上标注的两座小岛之间交错的一处海面，“如果包围不成，我们便绕路返回，将他们引至此地，我方的艨艟这时候便会派上大用场，艨艟灵巧，可在急流之内稳住方向；大船笨重，在急流内不易调转方向，他们的战船到时定会陷入急流之中回旋，甚至有机会让他们船与船之间冲撞损毁。到时，我们便有机会反败为胜。”
“最坏的结果，”吉木琛坚毅的双眼闪烁着点点泪光，“便是我们拼尽全力，即使毁了所有战船，也要让他们葬身鱼腹！”
齐副将伸出紧握的右手，拳心朝下，另外三人跟着伸出拳头，最后吉木琛伸出右拳，五只拳头如傲霜斗雪的梅花一般绽放在桌面上空。
五人齐声高呼，“终其一生，护我国土，犯我边境，必诛之！”话毕，五人握拳的右手重重垂在心口。
姚望峰山间，阳光穿过竹林缝隙，挤进送行的队伍中。
宁欢依依不舍的看着背后送行的娘亲月轻、姜东离和王俊逸，一步三回头。
姜东离用力摆摆手，见王俊逸岿然不动，一手搭在王俊逸宽宽的肩上，嘴唇微动，“好歹给个笑脸啊，兄弟！”
王俊逸斜眼看了姜东离涎脸饧眼的讨嫌样，偷偷掐了他背后一下，疼得姜东离七扭八歪，追着王俊逸开打。
宁欢与宁父已经向山下走去，月轻回头看着这俩大小伙子疯疯闹闹的猴气儿模样，离别忧思忽而被冲淡了，冷面绽开慈爱的笑颜。
十几艘渔船满载着捕获的鱼虾扬帆归来，数只仍未迁徙的灰白海鸥围绕着帆船遨游盘桓，有那么几只胆大的，叼起船上活蹦乱跳的鱼儿便立马飞走。
渔民们丝毫不介意它们的不请自来，甚至将捕获来的小小鱼儿摆放在船头甲板上，任它们采撷。数年来，这里的渔民一直与海鸥和平共处，保持着如此亲善的关系。
对这里的百姓而言，这片养育他们世世代代的海域中所有的生灵，是他们的伙伴，更是上天派来的守护神，除了每年定时的出海捕鱼，他们绝不肆意捕杀破坏任何其他共存的生命，唯恐开罪上苍，失了海域丰厚的恩赐。
岸边几十名百姓候在那里，等候着最后一次出海船只的归来。
渐渐，十几艘渔船抛锚停靠岸边，等候已久的百姓，一窝蜂地涌上前去，干练有序地接过船上渔民捕获来的鱼虾，忙忙碌碌穿梭在海岸线边，不亦乐乎。
远处城墙角楼之上，潮湿冰冷的海风如刀一般扫过一人布满褶皱的面容，他黝黑的严颜之下，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驻守此地四十余年的吉木琛老将军正在远远瞭望着海岸边的丰收景象，日复一日，从不觉厌烦。
戎马半生，经历过太多惨烈战事，从少不更事到饱经风霜，那颗心从朝气蓬勃沉淀成如今的老成持重，承载了太多不为人知的伤痛，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心与欢愉的，便是他所守护的百姓如此这般安居乐业的景象。
昨日刚接到圣旨，感念老将军为国辛劳半生，如今已古稀之年，准老将军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他心里清楚，是国君为此地派遣了一名新任的将军，替代他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而已。
还有一个月，他便会离开此处，如今看着这比故乡还要亲切熟悉的一方土地，心头涌上来不尽的酸楚与不舍。
他深炯的眸眼渐渐迷离，神思陷入回忆之中。
四十年前，就在那里，经历了一场巢焚原燎的战事，与敌国死战了三月余，眼睁睁看着最亲的弟兄们一个个倒在面前，最终守住了这方疆土，那些并肩作战的兄弟却永远定格在青枝绿叶的年纪。
一场战事过后，没有庆祝胜利的喜悦，只有残存兵将百姓为战死的数千人安葬送行、举旗吟唱战歌的悲愤场面。
从那以后，他便一直守在这里，是为了国君的托付，是为了守护百姓，更是为了曾经的兄弟用命换来的太平盛世。
如今闭上眼，那些已故之人的面容还能清晰浮现脑海中，心安之处已是他乡，他嘴角扬起一丝讥讽笑意，告老还乡？还的什么故乡，恐怕还乡之时，心头那一口气便再也提不起了。
略显沧桑的他扫视微波荡漾的海面，柔和的眸光陡然机警，如利剑般扎在海平面缓缓出现的十几个黑影之上。
“将军！”一位身穿铠甲，腰佩长剑的兵卒急匆匆跑来，躬身行礼道：“从东南方驶来十二艘大船，似乎不是普通渔船与民船，倒像是敌国战船！”
吉木琛的眼神中，一股压抑已久的仇恨止不住地溢了出来，他苍哑有力的声音如根根铁箭扎在地面，“吹响号角，疏散百姓，准备迎战！”
黑风酒楼内，被救的那人面无血色，与其他四人同围在一个黑乎乎的方桌前，吃着热气腾腾的简单早饭——红枣白粥，酱瓜，包子。
四人这顿饭吃的鸦雀无声，正埋头吞食着所剩不多的菜肴，从楼梯处传来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最终停在了隔壁屋门口。
只听一中年妇人扯着嗓子开骂道：“你们给我出来！昨晚上折腾什么呢！大半夜的不睡觉，拖着桌椅吱噶吱噶的，吵得老娘夜半惊醒，一宿没睡好！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你们这些……”
隔壁屋子的五人早已停下动作，屏声敛息观察着隔壁门外的动静。
那妇人活活骂了一盏茶的工夫，狠狠踢了几次门，见屋内一个屁都没放，撒过气耍过疯，自己觉得没趣，便又转身腾腾下楼去了。
隔壁屋内的五人松了口气，互相大眼瞪小眼的对瞅几下，随即哄堂大笑。
驻守北方国境线的三千将士，在吉木琛老将军的指挥下，兵分三路。
第一路，派出了二百兵士护送此地几千百姓入山避战。
第二路，一千兵士随副将齐洛与前左右三将航船亲征，与敌方在海面上开战。
第三路，一千八百名将士，随主将吉木琛与后将驻守陆地，八百名作为海战的候补，一千名将士作为陆地的最后一道防线，死守此地要塞。
郭后军接到此令，便立时排兵布阵。
老将军与副将等前左右三名大将，在幕府中对此次海战商筹谋划。
“此次对方来势汹汹，且十二艘大船中，有一艘船头为铁龙头样式，此为龙船，乃是破我方木质楼船艨艟的利器，如若直接迎面撞击，我方船只最起码会损折一半，”王左军忧虑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老将军身上，忌惮道。
“我们虽没有这种船与之对冲，但必须针对他们开路的此船下手，否则前路难行。龙船虽有铁铸船头，但船身皆是木质，既然无法强攻，那就迂回到此船侧面，以火烧之！”吉木琛淡定道。
看着老将军高睨坚定的神色，众人的眸中也多了分毅然从容。
“我方现在有楼船三艘，每船三层，弓弩百余，配备矢石与弓箭、火油。此船为强攻主力，万不可损毁。艋艟八艘，只有弓弩与长矛，但船行迅捷，且人员隐蔽，适合近战与突袭。”李右军言。
吉木琛思索瞬时，言道：“需留一艘楼船与两艘艨艟备用。还记得我们之前演练的阵法吗？”
“记得！”其余五人同声道。
吉木琛目光钉在身后的海域图上，“先派艨艟出战，引其视线，楼船从这里迂回到他们的背后，”
他指着一条隐蔽在周围群岛之中的细小海路，“在艨艟上备火油，涂抹于箭头，出弩箭烧掉龙船，地方剩下的十一艘普通的战船，我们只要能出其不备的将其合围，列不同阵法攻击敌方战船并护住作为主力的三艘楼船，让其抓不住规律，便可逐一摧毁掉他们。”
“万一无法合围呢？”钱前军忧心忡忡问道。
“最后一条退路，便是兵行险招，以退为进。”吉木琛与齐副将对视一眼，在其他三将还不明就里之时，齐副将便已心领神会。
“险滩之处，在这里，”齐副将指着地图上标注的两座小岛之间交错的一处海面，“如果包围不成，我们便绕路返回，将他们引至此地，我方的艨艟这时候便会派上大用场，艨艟灵巧，可在急流之内稳住方向；大船笨重，在急流内不易调转方向，他们的战船到时定会陷入急流之中回旋，甚至有机会让他们船与船之间冲撞损毁。到时，我们便有机会反败为胜。”
“最坏的结果，”吉木琛坚毅的双眼闪烁着点点泪光，“便是我们拼尽全力，即使毁了所有战船，也要让他们葬身鱼腹！”
齐副将伸出紧握的右手，拳心朝下，另外三人跟着伸出拳头，最后吉木琛伸出右拳，五只拳头如傲霜斗雪的梅花一般绽放在桌面上空。
五人齐声高呼，“终其一生，护我国土，犯我边境，必诛之！”话毕，五人握拳的右手重重垂在心口。
姚望峰山间，阳光穿过竹林缝隙，挤进送行的队伍中。
宁欢依依不舍的看着背后送行的娘亲月轻、姜东离和王俊逸，一步三回头。
姜东离用力摆摆手，见王俊逸岿然不动，一手搭在王俊逸宽宽的肩上，嘴唇微动，“好歹给个笑脸啊，兄弟！”
王俊逸斜眼看了姜东离涎脸饧眼的讨嫌样，偷偷掐了他背后一下，疼得姜东离七扭八歪，追着王俊逸开打。
宁欢与宁父已经向山下走去，月轻回头看着这俩大小伙子疯疯闹闹的猴气儿模样，离别忧思忽而被冲淡了，冷面绽开慈爱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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