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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诸事顺意

    \ufeff萧浩一行人,买了三匹马,三人六匹马昼夜兼程快马加鞭,终于在大年三十的午时,赶到了威罕城西的城门口。

    城门有一队门侍把守,萧浩三人排在一条上百人的队尾,前方那些人皆是来投奔沙场的江湖人士。

    一位身着铠甲的司书,一人一案,堵在城门左侧。

    那位司书与将入威罕城的每一个江湖人士对话一番后,在他案前那本超厚的册子上奋笔疾书,还会给前方的江湖人士分发纸笔。

    待那江湖人收笔,司书拿出一个木盒,将其写好的纸张折叠收入盒中,偶尔收入的还有江湖人递出的物件。

    长案左侧,已经堆了两摞半人高的木盒。

    等了将近小半个时辰,三人终于来到那位司书面前。

    司书依次索要了三人的通关文牒,又口头询问了一遍三人的户籍、师从,对照无误以后,将这些信息记在他面前那本黄纸军籍簿子上,

    “进到威罕城的江湖人士,皆可给至亲好友留下书信一封,若有朝一日你们无法从西门走出来,我会代为转寄。”

    又递出三只毛笔,三张牋纸,“除了书信,你们若有珍贵物件不想落于战场之上,也可交给我代为保管,届时一并转寄。”

    他指了指左侧堆了四摞的木盒。

    沐昕毫不犹豫地接过了纸笔,“只能写一封吗?可否再给我两张纸?”

    司书略显疲惫的面颊有了些浅浅的笑意,又递过去两张纸。

    沐昕环视着四周,查找有无隐秘的写信之地,那位司书打眼就明白了沐昕的想法,他指了指后面那白色军帐,示意她可以进去写。

    沐昕抱着纸笔,进了军帐。

    阳默恩接过了纸笔,在长案右侧写起了书信。

    这大概就是男子与女子的区别,一个不拘小节,一个总有不想让人瞧见的秘密。

    萧浩站在原地,拿出了藏在背后的那支珍贵玉笛,靠在暗夜身上沉默思量,直到阳默恩写完了整整一页的书信,他才终于决定,让玉笛陪他上战场,就如她在身边,心中才有坚实的砥柱,可毫无畏惧去面对未知的生死。

    堆了半帐木盒的军帐中,一张方桌前坐着沉思的沐昕,她刚写完给爹娘、给师父的信,低头看着最后一张白纸,思考了许久,

    一入威罕城,也许从此生死两茫茫,纵使不告诉她三位挚友身处战场,难道有些秘密,真的要被掩埋在威罕城外的黄沙之内?就算某人不乐意,她也定要在这诀别之刻,抖落掉心头这些包袱,轻松上阵。

    她沾了沾桌上砚台中的墨汁,提笔写下:“路爷,见字如面……”

    路南柯与老妪一早别了竹屋客栈的夫妇,过了午时,终于赶到云泥山脚下。

    仰视着巍峨的云泥山,看着望不到尽头的盘旋小路,路南柯的心石头落地,总算可以拜师了!

    “走吧!就送你到这儿,你自己上去。”老妪骑在老马上,调转马头,朝着来时路归去。

    “前辈!”路南柯叫住了缓慢前行的老妪,心头既疑惑,又十分不舍,她骑着小白追了上去,“前辈这一路是有意相送吗?”

    “我是个闲不住的老太婆,就喜欢找个软柿子捏一捏找点乐趣,如今你这个软柿子也有了归处,我要去寻下一个了。”老妪冷冷的,看也没看路南柯,又夹着马镫驱赶着老马向前走去。

    “前辈!”路南柯话没说完,又追了上去。

    “你怎么回事?”老妪皱巴巴的眉眼里十足的不耐烦,“是终于想通,不上山拜桔古那个老太婆当师父了?”

    “不是这样的。晚辈是要感谢前辈一路陪伴的恩情,前辈是面冷心热之人,定不是闲来无事送晚辈至此,虽不知前辈的真实缘由,但这一路若无前辈,晚辈会十分落寞孤独,故,请前辈受晚辈拜谢之礼!”

    路南柯下了马,在地上对着老妪恭敬地行了长揖礼。

    老妪受了礼,没等路南柯起身便又驾马离去,甩下了一句,

    “上山前想好了,桔古老太婆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她定会让你后悔上山拜师,若不是将乐音当成毕生的追求,没有足够的恒心毅力,不如早做打算,就别费那个腿脚上山了!”

    一入威罕城,四处皆伤兵,这里刚刚经历了一波惨烈战事,上百个带着淋漓鲜血归来的伤者,刀伤断箭惨不忍睹,不断有人被担架抬了回来,身中数箭、断臂残肢……有人相互搀扶一瘸一拐跑到军医那儿求援,

    选择留在城内的百姓,马不停蹄地接连端出热粥递到归来兵将手中。

    三人随着队伍向威罕城东门走去,路边除了兵将,还有数百江湖人士,他们蹲在路边喝完了热粥,靠着墙角闭目养息,涂着泥沙的面庞、渗着血汗的衣衫,是久经荒漠之战留下的印记。

    新来此的江湖人士,都得直接赶去最前线参与战事,百余人骑着马来到第一道约有七丈高的城门处,待领队的将士与门侍对了暗号,城门吊起了千斤闸,开了双扇木门放行。

    过了这道城门,又是修建成半圆形的护门瓮城,走了一炷香时间,过了两道瓮城小门,来到了第三处,也是最外围的城池中。

    这一行人被告知,约莫在一刻钟后,便会迎来他们出城杀敌的首战。各个原地整顿好马匹擦亮了刀剑,跟在五千兵马身后。

    萧浩的肩膀突然被狠狠拍了一掌,他转过头,看到两张熟悉的脸,是前几日在茶肆告知此处战事的其中二位。

    一位身上的布衣被划破了,还有一位左臂负了伤。

    被划破布衣的那人,见到三张熟脸十分亲切,热情地搭着萧浩的肩膀,“兄弟,你们都来了?”

    “这等好事怎能缺了我们三人,兄台,你们不也是一行三人吗?”

    问出了这句话,紧接着萧浩就后悔了,见伤了左臂的那人面露悲色,他便明白了第三人的去向,已然深埋黄土中。

    “在下冒犯了,不该问这话。”

    “咳,这有什么!不必在意,胜败乃兵家常事,我那兄弟死得值,杀了六十多蛮子呢!”

    那人强颜欢笑的眼角,已经盈着泪光,

    “以后别称兄台了,我叫黄山,这是我弟弟,黄海。”他拍了拍那个左臂负伤男人的肩头。

    萧浩三人行着文武拳礼挨个中气十足的报了大名:“萧浩!”“阳默恩!”“沐昕!”

    黄山又搭上了萧浩的肩膀,他比萧浩矮了近一个脑袋,高高抬起的胳膊显得十分吃力,还是尽力保持着一副老大做派,

    “看你们年纪不大,以后你们三个就跟在我兄弟二人身后,定护你们周全!”

    “多谢大哥!”三人齐声道。

    “你们得做好准备,这场仗,目前是我军两万多人,对阵蛮子九万多人。”

    一旁看起来沉默寡言的黄海,冷不丁说了这句忠告,便再也无言了。

    说话间,望楼上吹起了出战号角,听着城外蛮子的怒号伴着鼓声阵阵逼近城池,千斤闸开启,城内备战的五千余人潮涌出城迎战。

    蛮子个个光着膀子,满头都是羊毛卷的辫子,一身坚实的横肉野性十足,来了五千骑兵,举着勾形长刀杀向威罕城众人。

    威罕城一千士兵长盾列于前排,一千持长枪在后,身后女墙垛口处,纷纷射出弓箭,冲在最前的蛮子不断有人中箭落马,

    可惜这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战况只持续了小一阵子,蛮子彪悍无比,眨眼间就冲了过来,

    城墙上的弓弩转瞬便失去了最佳时机,射中了几百蛮子后,他们能做的就是守在墙头,等着蛮子久违的攻城之战。

    长枪刺穿了第一波蛮子马匹的脖颈,随着喷血嘶鸣的马匹不断倒下,后一波的蛮子各个带着长戟圆木破阵开来,

    蛮子力大强悍,如此兵器重物在他们的手中轻如鸿毛,势如破竹般将守军的长盾阵列推倒,

    后方兵将、江湖人士纷纷骑马杀了出来,两军厮杀正式拉开序幕。

    萧浩三人与黄氏二位兄弟组成了一个小阵,萧浩做前锋开路,阳默恩与沐昕在中间负责左右横向斩杀,两兄弟只好断后。

    萧浩手中多出了一把长剑,是在乾州的兵器铺随便买的,他使出奇异剑招几剑横向前方几个蛮夷,剑气直接将其扫落马匹,落地的蛮夷未见血迹,便被一剑断了心脉。

    萧浩一出手,身后的四人彻底傻眼了,原来萧浩从未使出真正的功力,这便是天下第一的得意弟子啊!不但将各派武功招式练到登峰造极,更兼修普通武夫可望不可及的内力真气,

    身后四人恍然明了,什么叫真人不露相,露相死一片啊。

    沐昕与阳默恩虽内力微弱,但龙吟虎啸长剑合二为一,绝对可入无人之境,有萧浩在前方横扫一片,沐昕与阳默恩左右开弓,身形不断凌空跳跃于飞奔的两匹骏马之上,左右持勾形长刀的普通蛮夷十数招之内即落马惨死。

    亏得黄山还要罩着仨小孩,谁料此处战场被其三人出尽了风头,黄氏兄弟脸都被打肿了不说,还十分无聊,只能跟在三人身后捡剩,偶尔袭来几个蛮夷,足够黄氏兄弟奋力厮杀一阵子的。

    一个时辰之后,蛮夷后阵擂鼓,蛮子听到鼓声纷纷撤退,萧浩五人还未杀个尽兴,看着身前那些蛮夷如落水狗般屁滚尿流的跑了,恨不得追上去再补几剑。

    “这是怎么回事?”沐昕杀气腾腾凝望着远去的蛮子,十分疑惑,才杀了一个时辰,蛮子虽损失了一部分兵力,倒也不至于完全没能力与他们一决胜负啊。

    “蛮子第一次来攻城,守军两千人拼死抵抗三日,灭了他们小一万人。那场战事,让他们心有余悸,再也不敢小瞧咱们褚禛国兵将的阵法战略,听说蛮子有个从来不抛头露面的狗头军师,为了减少损失,昨日起更改了策略,每次只派五千人来攻打,只拼杀一个时辰便撤退,过小半时辰再新换一拨人来。”

    远处一个魁梧的大髯汉子应声答道,他蹲在地上捡着蛮子的兵器,顺手搜刮死人身上带的金银饰物,塞进腰间长兜中,偶尔捡到个银扳指,都得捧着亲上一口。

    “哼,那帮蛮子摆明了就是看咱人少,想用这种消耗战浪费咱们兵将体力,保存他们实力。等咱们这两万多人体力与性命被蚕食得差不多了,他们就该群起攻城了。”

    南边一个吊着眼梢的美艳女人,手中盘着软鞭,扭动着细腰缓缓走了过来,看见那捡破烂的汉子,轻轻一脚踢了上去,

    “瞧你这死出儿,见了银子比见了婆娘还亲!”

    “他没钱,拿什么养你?”西边来了个白发老汉,佝偻着后背,脖子上挂了一串紫檀佛珠,拄着一把比他还高的之字形武叉凑了过来。

    “要你多嘴,掸子没毛的老光棍!”美艳女人白了眼老汉,背过身子,看都不看他一眼。

    老汉气得满面炸红,“我老汉有没有毛你知道啊?瞧你那胸没二两货的骚样儿,搁老子年轻的时候,你这种货色倒贴老子都不要!”

    蹲在地上的大髯汉子看着美艳娘子生气的俏模样,嘿嘿一乐,“老哥,就别跟我这娘们一般见识了。”

    美艳女子这下子可狠劲儿踹了大髯汉子一脚,“你这个怂货!你婆娘受欺负了都不敢放个屁,倒给人服软了!”

    大髯汉子吃了一脚根本没咋地,站起身搂着美艳女人,憨笑哄道:“现在从威罕城出来的都是咱自己家人,置什么气呢!再说了,你男人是不是囊货,你不知道么?”

    美艳女人娇气的捶了几下大髯汉子的胸口,破颜而笑。

    威罕城兵将皆已回城补给整顿,大部分江湖人也尾随其后,萧浩附近的这几人仍然留在原地谈笑风生,等着下一波蛮子。

    “小白!慢点走,我走不动了!”

    路南柯拽着小白的缰绳,顺着陡峭山路走了一个时辰还没见到山门,喘得像狗似的,满面红光啊!

    她一屁股坐在了蜿蜒的石板路上,顺着山坡躺了下去,俯瞰着山下群峰秀丽的宜人景色,突然发现,在这儿躺着也不错啊,着什么急上山呢?

    闭眼休息了片刻,她重新燃起了斗志,接着向山顶迈步。

    一刻钟后,终于得见山门,屹立在山顶的两间小木屋?确定这是云泥山吗?老妪不会耍自己吧?

    路南柯在门口轻轻喊道:“这里可是桔古夫子的住处?”

    一间小木屋的门缓缓打开,站在对面的路南柯见了鬼似的大惊失色,“啊?”

    “啊什么啊?见鬼了?”是那熟悉的冷峻口气,是那熟悉的三张脸,老妪、竹屋的夫妇二人。

    路南柯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这三人都不是好人?是强盗,给自己设了个套?

    “你,你们,怎,怎么,在,在,”她艰难的,口吃着说出了半拉问句。

    木屋门口的女子展颜一笑,走了过来,声音还是似水温柔,“你看,我就说这样会吓到孩子的!是不是特别吃惊啊,折磨了你四日的老奶奶,就是你要拜师的桔古夫子。”

    “啊?”路南柯的嘴实在是吃了个大惊,闭都闭不上,就剩空白的脑子在原地打转了。

    “只爬了半日的山,就给你累到张嘴喝西北风了?”

    那老妪,不,是正牌的桔古夫子,依旧是那个能直接把人怼出天际的话锋。

    路南柯终于沉下心面对这个事实,她双手抱拳,躬着身子,举手齐额,向桔古夫子行了端正的拜师之礼,

    “晚辈,哦,不,是小女路南柯,自安州而来,跋山涉水只为拜师桔古夫子,一心求学音律琴技,求夫子收下小女为徒!”

    桔古夫子踱着轻快稳健的步子走了过来,轻拍了路南柯一巴掌,

    “就凭你这么生硬直接的几句话,我就得收你为徒啊?拜师不知道送礼吗?”

    路南柯抬起头来,蒙头转向的,摸着挨了一巴掌的额顶,迷迷糊糊说了一句,

    “夫子不是都吃过我的饭了吗?吃人嘴短,为何还要让我送礼呢?”

    桔古夫子气得嘴角抽搐,还是那个心直口快硬话软说的小丫头!看着身旁的两个夫妇笑得不行,她再也绷不住,仰天长笑。

    许久之后,笑声沉寂,桔古转身往木屋走去,撂下一句:“自即日起,路南柯是我桔古的关门弟子。”

    路南柯激动地原地跳起,手舞足蹈了半天,喊着,“谢夫子!”

    桔古夫子脸色又阴沉下来,严肃道:“看样子你是没累着,待会儿帮着你师兄师姐收拾屋子,准备年夜饭!”

    路南柯一身疲惫感尽无,有什么能比轻易拜师成功来得痛快呢?她拱手作揖道:“是,夫子。”

    她抬头看着对面那个憨厚笑容的中年男子,又瞅了瞅身边的冷艳女子,恍然大悟,“你们原来是我的师兄师姐啊!”

    又看向那个相貌堂堂的师兄,攒着两条弯月似的眉毛问道:“莫非您就是……?”

    师兄咧嘴大笑,拢着袖子走到冷艳师姐旁边,“对,我就是厚脸皮嫁进云泥山的,余丰年,你半个师兄。”

    “什么叫半个师兄?”

    余师兄深深叹了口气,一副悔青了肠子的悲痛样,“想我二十年前来此拜师,苦守山门茅屋十余年,连孩子都有了,才等来了夫子归山。

    夫子却问我是来娶亲还是来拜师的,谁叫我自作聪明引用了‘一个女婿半个儿’这句俗语,说若夫子不肯收我做弟子,那我便以此作为借口守在夫子身边。

    夫子就直接回了我一句‘那你就当一个女婿半个徒弟吧’,

    就这样,我是你颜真师姐的一个女婿,却成了桔古夫子的半个徒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