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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王明章授意余德满,探行市一赴奉天城

    一八六二年的春天,大湾的土地上排列着一条条垄沟,一排排水渠重新通开,这是清河坝今年第一次放水,自从去年八月,左家庄被淹后,左家庄全村断了粮,只能靠周围几个庄子接济度日,左家庄的人想卖地度过难关,可周围村子的人早已知道这里面的事,谁也不敢买大湾的地,最后为度难关,左家庄将大湾一半的土地,低价卖给了陈孝诚、余庭恩和吴广海。

    等到今年刚一开春,陈孝诚就马上让人组织种粮,有水坝的调节,农事自然更加顺利,等到七月份的时候,庄稼的长势已经十分喜人了。这时候,周庄子已经有了整个北坡、整个南湾,和整个西大窑,以及半个大湾的土地。总数达到了两千亩,陈孝诚和余庭恩接连建了几个新的粮仓,以防今年的粮食打下来没有地方放置。

    果不其然,前年旱,去年涝,今年倒是风调雨顺,加上清河坝的加持,周庄子的亩产比往年多了两成,余庭恩估算过总数,差不多有三十万斤。夜里,余庭恩接到了王明章的信,告诉他,今年各地的税粮都交上来了,让他来把去年借的粮食领回去,然后商量一下别的事情。

    但余庭恩早已经定好了,第二天要和陈孝诚去张店,跟其他几个村子商量整合河西六堡的事情。于是便把信给了大儿子余德满,让他明天代自己去襄平城见王明章。

    辽阳州襄平城、城西十里街的一栋双套宅子里,知州王明章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余德满坐在一边的圆凳上。

    “你爹怎么让你来了”王明章笑着说道

    “我爹和陈叔跟其他几个村的族长和财主们定好了,今天在张店商量整合河西六堡的事,要推举陈叔做掌总,我爹要是不去,推举的时候,就少了一个重要的支持,就只好让我来了”

    “河西是该整合啊,对了,听说周庄子今年丰产,打的粮食多的没地方放,有这回事吗?”

    “这不是去年占了北原六百亩和大湾二百亩,今年开春又买了大湾四百亩,一下子多了一千二百亩土地,几乎是翻了一倍,再加上有水坝调节流量,这才多打了些粮食,也就三十万斤”

    “三十万斤?那你们周庄子可就是河西六堡的头把交椅了,看来这回陈孝诚肯定能如愿以偿啊”

    “是啊”

    “你爹说过那些粮食要怎么办了吗?”

    “没有,他这些天光顾着高兴了”

    “你呢?你有想法吗?”王明章问道

    余德满想了想“我爷爷和我爹这几十年,在北坡南湾攒了不到二百亩地,今年在北原和大湾,又占了二百多亩地,算下来,我们家四百亩地,今年打了足有八万斤粮食,减去给二十多个佃农的八千斤粮食,再减去来年的种子和各项开支,还有家里的开支,大概能剩下六万多斤粮食,这些粮食得想个办法,要不岂不是放坏了”

    “说得好,你想怎么干?”

    “我之前劝我爹干一个粮行,把粮食卖出去,换成真金白银,但他怕步子迈大了,不敢干,他的意思还是零零散散的卖给周边的农户”

    王明章笑笑“你的想法好,比你爹强”

    王明章说道“这样,你先卖一部分给衙门,我襄平衙门今年还差个两万斤,我折合官银兑给你,你过些天把两万斤粮食送到我这来,怎么样”

    “那太好了,可这还有四万斤怎么办呢?要是卖给周边的农户,价钱低,量还小,费力不讨好”

    王明章想了想“去奉天,”

    “去奉天,奉天城?”

    “对,奉天自打咸丰爷五年开始,就是赔钱过日子。北边年年跟俄国毛子瓜葛不清,为三姓之地就已经打了好几仗了。那帮蒙古王公跟回民的摩擦就没断过,咸丰五年加尊皇太后,六年调兵进山东平乱,这几年关外也都有天灾,朝阳的那群流寇年年剿年年反,那一款不吃奉天的老底儿啊?再加上田土合流,就说我这一个小小的辽阳州,一个夏巴大地主,就占了近五千亩田土,甚至更多,可交的税却连一半都不到,你可知道,这档口儿,多少衙门吃紧,这些衙门又都吃紧了多少年?省城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啊”

    “怎么?”

    “南边打洪秀全已经打的山穷水尽,朝廷上个月向关外三个省调粮,听说盛京将军把藩库都搬空了”

    “藩库空了,那日常开支怎么办”余德满问道

    王明章说道“都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国库空了搬藩库,藩库空了,就向大户和商人们去借去贷,商人和大户又怎么会白借给你呢,他们要铺面,要田土,要给他们判一个好官司。就像去年你爹他们的清河坝的事情一样。省府为了填补藩库,只能向大户借粮,维持开支,现在奉天一带,有粮的大户都被借空了,市场上粮食数量锐减,粮价奇高啊”

    王明章接着说道“这就是这个国家的症结,官已经很难当了,既要完成上面的命令,又要维持衙门的开支,还要照顾百姓的情绪。这衙门越是借贷,大户就越是有恃无恐,大户的田土就越多,大户的田土越多,朝廷的税也就越少!朝廷的税越少,衙门就越要借贷,整个国家就会一直掉进这个无底洞里,万劫不复”

    “您的意思是,一时半会儿,奉天城那边缓不过来?”

    “对,奉天城的藩库都是向大户借的粮食,省里也知道这样做会让奉天的粮价连翻几倍,所以,省里下了令,让各州县收到税粮就立马运到省里,谁拖欠数量,就要记过啦”

    “哦,您刚才说的差两万斤就是为了这个事吧”

    “对啊,但是现在各村的粮食刚打下来,都还没来得及送到各县,我估计要把税粮送到省里,还得要十几天的功夫,这个空当,我们正好可以做文章”

    “对,辽阳州离奉天城只有一百二十里,比其他州县都近,我们插着这个时间运粮进去,抢在各州县的税粮到奉天之前,在奉天卖粮,肯定能大赚一笔”

    王明章笑笑“对,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我不是奉天的商人,几万斤粮食组成的粮队,规模不小,奉天城的官军要是查我,不让我进城,怎么办呢”

    王明章转回身,在书案上挥笔写着什么,写完,用嘴一吹,交给余德满:“巡城的千总是我的朋友,我给你写一封信,你先进城,跟他联络,最好让他在夜里,给你开一道口子,放你进城”

    “要真是这样,那还是像我爹他们跟您定的老规矩,我的纯利里,有您一成的利,行吗”余德满说道

    “好”

    余德满点了点头,当天就回了周庄子,让弟弟余德法组织人手将粮食装车,组成粮队,前往奉天郊外,自己则带着信,先行前往奉天城。

    余德满骑马直奔十里河,那是通往奉天的必经之路,黎明时分,在浑河的蛤蟆渡过了河。他心想如果是粮队的话,就没法走渡口,要到上游的四方桥去,从那里过。

    奉天怀远门外,林立着一城的买卖,天还早,余德满挑了一个铺面喝了一碗浆子。

    “老哥,您这果子炸的地道”余德满嘴里吃着还不忘说话。

    “地道就多吃点,不瞒你说,看见没有,整个怀远门,这一号我是头一份儿。这关外的早点你得看奉天,奉天的早点你得看怀远门,怀远门的早点你得看我老张,嘿嘿”

    “哦对对对”余德满笑笑贴近果子师傅旁边小声说道,“诶,但您老这面可有点不对啊,吃着发酸,发乔,麦香味儿淡,你看看,这颜色也不好,我可不是挑您买卖的毛病,只是可惜您老这手艺了”

    老张仍操持着手里的活儿,“大兄弟你是行家,但你肯定不是奉天人”

    “咋?”

    “奉天前些年吃的粮米,那都是顶好顶好的米面,果子炸出来,香掉牙儿,嘎儿嘣脆。可是打从上个月开始,奉天城的好米面就都少了,价高的离谱,除了那些大爷,谁吃的起?”

    余德满从铺子里出来,大步流星的往西走。到了粮市,就看见不少人围着粮铺。余德满看看,上书的绿底黑字,惠丰粮号。旁边杵着几个牌子,都是红底黑子的写着粮价。

    余德满挤上去,眼看着牌子上写着‘惠丰精麦,六两四,一平石。’再看那边牌子上,‘沾水小麦,一两九,一平石,一钱九银子一斗。’

    眼看着,一边儿的人群应着一声吼,赶紧让开。

    一看,是一个身穿大褂的体面人“让开了让开了啊,都堵这儿是买啊是不买啊,”

    小窗里的伙计一看,连忙道“七爷,您来啦,要多少精面啊,我这就给您送到都统府上”

    那人笑笑,伸出一只巴掌,

    “五石,今天晌午之前,让我见着东西,耽误了我们家老爷吃饭,你可小心了啊”

    “哎呦,您这话说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我们任都统他老人家啊,你一准放心,您老喝盏茶,转眼就给您送上去”

    余德满看那伙计不注意,捻起一小把沾水粉在手里揉,那面一揉就沾,发灰的厉害,揉着揉着手心里摸着一疙瘩,打开一看,是两只死虫。

    “诶诶诶,干什么呢,买不买,放下放下放下,那个让你上手碰了”伙计斥责着

    余德满放下,抹身就走了。余德满在酒楼约到了王明章说的千总,又让了一成的利,这次换到了一个机会,明天晚上子时三刻,奉天城大西门,为余德满打开一条门缝,一刻钟的时间。

    晚上,余德满直奔城外,在郊外看见了自家的车队,余德满跑上前问余德法

    “都到齐了?”

    余德法说道“齐了,四万斤粮食,二十辆马车,一车两千斤,都到了”

    余德满看着灰头土脸的众人“你们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我们傍晚刚到这边,就见一大群暴民从四面八方来了,直接把省城给围了,听说是因为奉天粮价突然飙高,老百姓吃不起了,这才围城闹事,我怕他们发现我们,把我们给抢了,没办法,这才带兄弟们到那边的泥沟里面躲着”

    “好,大家放心,这此买了粮,绝亏待不了大家,大家记着,子时三刻,我们有一刻钟的时间,二十辆车,必须全部进城,知道吗”余德满低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