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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庆战功牌楼挂金匾,贺百日山桥遇良人

    三月底,停战的形势愈发明朗,但对峙的局势还在持续,双方摩擦不断,除了徐珍部,就是杨麟福所部最为激进,接连对大岛义昌在海城周边部署的军事设施进行破袭,并且接连组织人手暗杀了二十六个通日汉人。

    徐珍和杨麟福的破坏行动一直得到徐庆璋的默许,直到五月,日本人从海城撤了出去。

    朝廷论功行赏的旨意下来,一体褒奖了镇东军有功将士,徐珍代表民团势力跟着进了京,面见太后,徐庆璋也带着余殿兴和杨麟福进行善后工作,几人一边收拢战线,一边精简部队,让青壮年回乡务农。

    七月,善后人员到了周庄子,抚恤金和奖赏从早上发到晚上,哭着谢恩的百姓从村口跪到村尾。徐庆璋一时汗颜,他小声对余殿兴说道“殿兴啊,上次我在衙门里说,徐珍部在镇东军里立功第一,你不要在意,我真不知道周庄子战死这么多人啊”

    徐庆璋说话就让人安排纸笔,亲自写下四字榜书‘保国安民’,辽阳州随后便将四字刻成金匾,又在周庄子村口兴建了一栋四丈高的木牌楼,将金匾置于其上。

    余殿兴回家后,去见了林小白,但却一直被挡在门外

    “你是英雄,可不是我的英雄”这是余殿兴听到的林小白唯一的话。

    余山桥穿着马英子给的新衣兴高采烈的在父亲面前显摆,但余殿兴却是心不在焉

    等到余殿兴从父亲和林小白给与的愧疚环境中冷静下来后,他才发现十三号已经怀了几个月的身孕。

    “名字起好了吗?”余殿兴问着余殿龙

    余殿龙说道“起好了,本来我还以为咱爹现在这个样子没法给孩子起名了,但你猜怎么样?我那天收拾爹的屋子,在柜子里,有一个小木盒,上面刻着喜鹊,我一打开,里面两张纸条,一张上面写着咱俩的名字,是当初爷爷写给咱爹的,里面另外有一张纸,上面写了四个名字,是爹之前起好,给咱俩留下的”

    “都是什么?”

    “爹在纸上说,咱们家起名也是一直按照族谱的顺序,族谱上也有,说是‘衡呈继祥近,仲显芳奇庭,德殿山成玉,首望天上云’,爹起的是‘余山恒,余山怀,余山净,余山臣’,你不在家,我也找不着你,我就留了一个余山怀,你看呢?”

    “挺好的,孩子生下来,要真是男孩,你就是咱家的头功啊”

    余殿兴说着站起身“我过几天还要回州里,我看殿功也长大了,家里这边你就多照看着吧,爹的身子,还有小白.......”

    余山怀出生后,张嘴就会说话,也不哭也不闹,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孩子我真喜欢,我能带着他吗?”马英子说道

    余殿龙笑笑“反正十三这些天都不能乱动,你就先带着呗”

    自那以后,每天马英子都抱着余山怀坐在那口水缸边,跟缸中的余德满聊天,希望孙子的降生能多少宽慰余德满的内心。

    家中生了一个孩子,尤其是个男孩,众人的关注被吸引的很厉害,大家都关照着,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余殿兴也不例外,除了林小白照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所有人都欢欣雀跃。

    当然除了余山桥,没人关注她,也没人愿意这样做,她也明白,似乎她就应该透明的活着,她从小不被允许出家门,刚开始对她的教育还仅限于“院外都是妖怪”之类的鬼话,后来就连这样的鬼话也没有人愿意说了

    当她渐渐明白自己的身世后,她也明白了众人对她的态度,她不生气,无所谓就是每天在自己的房间里吃自己的饭,无所谓就是没人回答她的话,无所谓就是每天的运动,就是像鬼魂一样在院子里散步。

    她看见自己的弟弟出生,她也明白,无非就是又一个无视自己的人罢了。

    宴席上,余山怀的百日宴请来了几乎所有人,无论是前埔的还是周庄子的,还是张家店的,都来了,因为余殿兴的威名,贺礼几乎堆满了前院。

    民团的各首领也来到余家,海棠树下,一个胖子走进余家的门,那是张荣帅的弟弟,叫张荣昌,他随手指挥几个带来的小跟班,把带来的众多礼品放在显眼的地方,自己大摇大摆的上席。

    余山桥依次查看着所有的礼品,这个便宜,这个贵,这个好看,这个雕像真像刚刚那个胖子

    “小姐,这个东西放哪里?”

    余山桥回头,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跟她说话

    “你在跟我说吗?”

    “嗯”

    “放哪吧”

    余山桥淡淡的说着“你哪人啊?”

    “张家店人”

    “叫什么?”

    “姓张,叫张有信,他们都叫我小豆子”

    余山桥打量着面前的男孩,

    “你怎么不去吃席啊?”

    “小姐,我是下人,不能吃”

    “谁说下人不能吃,我们家下人都能吃,你先到旁边那屋吧,等着吃饭”

    余山桥看着小豆子的背影离去,便让长工给那屋里送去一些饭菜

    小屋里,被遮挡的没什么光,雾蒙蒙的,小豆子在一把破凳子上端坐着,吃的聚精会神,他没看见,窗后,余山桥翻了进来

    “好吃吗?”

    小豆子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当他看见是余山桥,才稍微放松下来

    “小姐,您,吓死我了,您怎么从哪进来?”

    “我们家的门都是摆设,你吃你的,我就看看”

    小豆子遵命似的坐下,但也不敢动筷子

    “你们张家店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有,上个月,有人抓住了一头白毛野猪,那毛,跟针似的”

    “真好”余山桥呆呆的说道

    “什么真好?”

    “外面……真好”

    “您没去过外面吗?”

    “没有”

    “我听说余家的人贩马贩粮,不应该是到处走的吗?”

    “那里面从没有我”

    “你从没出去过吗?”

    “没有”

    小豆子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看余山桥看着墙壁发呆,他便也看着手中的饭

    “墙外的世界,有什么不同吗?”

    “有啊,墙外的人家,又饿又穷,他们拼了命,都想要活在这样的大院子里呢”

    “这样啊”余山桥想着“外面的太阳会从海里升起吗?你说?”

    “您想去海边吗?”

    “嗯,我想去海的尽头看看,我爷爷曾经画了一幅画,上面是各种国家,还有海,海的尽头,有无鳞鱼,和巨蛇,我想看看”

    “你爷爷一定见过这些吧”

    “当然”余山桥说道

    “你也一定能看见的,海边很好去的,我以前跟我爹到过海边”

    “去看蛇吗?”

    “不是,是去跟着贩皮子”

    “那里很远吗?”

    “不远,我们当初一行人,推着小车,走了十几天就到了,海边都是木船,想去看蛇的话,花几个钱,坐上去,一会儿就能看到了吧”

    “十几天,我望着十几天,过了十几年”

    “小姐,你真想去海边,下次再有贩皮子的,我推车带你去”

    “说真的?”

    “当然真的,说一不二”

    “好啊,你什么时候推车来?”

    “晚上”

    “好,晚上,你到一棵挂红绳的海棠树下”

    “好,小姐,您,叫什么?”

    “余山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