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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月黑风高

    陈于飞到家的时候,家里正鸡飞狗跳。

    外婆一边给三舅处理伤口,一边骂外公没能耐。外公坐在藤椅上默不作声,一根一根抽着烟。

    待看到浑身贴满创可贴和纱布的陈于飞,外公吃了一惊,一把把他搂了过来,关切道:“没事吧?”

    外婆也睁圆眼睛看着陈于飞。

    他们都没想到陈于飞被打得这么惨。

    傍晚招娣奶奶来家里了一趟,把陈于飞如何被打、她如何给陈于飞治伤的事情都跟孟忠仁夫妇讲了一遍。

    唯独没提是自己的孙子把陈于飞带回家里的,只说是自己在门口看到、把孩子带回家里治的。

    张丽真以为老邻居就是夸大其词,只推说两个人从小就这么打闹,并没有把招娣奶奶的话很当真。

    再当看见脸、脖子、手、脚等等露出的皮肤没有一处不战损的陈于飞,他们才相信这回儿子真是下的狠手。

    鼻青脸肿的三舅看到陈于飞,指着她大骂:“就是她!她找人打我!是她找人打的我!”

    陈于飞腾地一下涨红了脸,指着三舅叫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叫人了?我上哪里叫人?”

    “不是你还有谁?肯定是你因为被我揍了怀恨在心,出去叫了什么小混混打我。”三舅咬着牙说道。

    “你也知道你打我了啊?哪个做舅舅的像你这么狠心把我打成这样啊?”陈于飞指着脸上的伤。

    “谁叫你抢了我东西!你抢了我东西就该挨揍!”

    “你看清楚了三舅,是你先抢了我东西,这个本子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是我同学送给我的毕业礼物!”

    三舅看到本子回到了陈于飞手上,眼珠瞪得快掉下来,拉着张丽真的袖子喊道:“妈,妈,你看,就是陈于飞干的,就是她找人打的我,不然本子怎么可能回到她手上。”

    外婆也看着陈于飞。

    陈于飞面不改色说道:“你栽赃也别那么低级,你中午打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拿回来了,那会儿你就只顾着往死里打我。”

    “你撒谎!明明是你出去认识了不三不四的混混,是你们抢了我的东西!”三舅歇斯底里起来。

    “三舅,你自己干了坏事还污蔑起别人来,要不要脸啊?请问你一个大人要用这种小学生的毕业同学录吗?你知道这个同学录一本多少钱,在哪里买吗?你真的是很会睁眼说瞎话。”

    “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我要你什么东西都是应该的!你个狗娘养的……”

    外公一脚踹了过去,三舅直接栽倒在地。

    外婆嗷的一嗓子扑倒三舅身上,大哭了起来:“你干什么呀!你打我儿子干什么呀!儿啊……”

    “她娘是你亲姐!你叫谁狗娘养的?你到底在外边都学了些什么!”外公大怒道。

    三舅吓得不轻,躲在外婆身后不敢吱声。

    外婆哭着喊道:“这可是你亲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狠!他不过还是个孩子,说错了你教他呀,你打他干什么啊!”

    接着她指向陈于飞,哭道:“你把本子给你舅舅怎么了?不过就是个本子,你同学送的又怎么样?我和你外公养你那么多年,你给个本子你舅舅不应该吗?”

    陈于飞怔在原地。

    外婆的这番话是她没想到的。

    要把回报外公外婆的养育之恩和任由舅舅为非作歹这两件事画等号,对陈于飞来说是需要点时间来理解的。

    接着,外婆又搂着三舅哭道:“我可怜的孩子啊,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你,我把最好的都给了你,不想让你再吃一点苦。可是你却遇到了一个没能耐的爹啊,没什么本事赚不来钱,现在还会打孩子了!儿啊,你命苦啊!我们娘俩怎么命这么苦啊!”

    接着,外婆就着命苦的词唱起了悲伤的调,一边唱还一边抱着三舅晃,仿佛他还是个襁褓里的娃娃。

    陈于飞认得外婆唱的调——别家办丧事的时候,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会扶着棺唱这种调,调子带着哭腔,听得悲凉。

    外公忍无可忍,扔下一句“你就惯他吧!”甩门而去。

    在没有丧事的家里哭丧,放在哪都是很不吉利的事情。外婆唱走了外公就停了下来,擦了擦眼泪,对陈于飞说:“飞飞,你乖,你是小的,要让着大的,你看在外婆对你那么好的份上,你就把本子让给你舅舅吧。”

    陈于飞读了三年幼儿园、五年小学,学过尊老爱幼和尊师重道,学过孔融让梨和礼让三分巷宽六尺,可那些古人让东西的前提是自己也还留有东西啊!

    没有哪一堂课会教人为了报恩把自己唯一的东西送给一个寡廉鲜耻之人。

    这不是助纣为虐吗?陈于飞梗着脖子,想向外婆大吼。

    这时孟莹到了,一起来的还有班主任。下午班主任给孟莹打电话,说这种情况应该报警,把孟莹又给吓一跳。孟莹因为工厂的事临时走不开,跟老师约这个时间在孟忠仁家楼下见。

    看见二人出现在门口,外婆拉着三舅从地上站了起来。

    陈于飞看见班主任,如获大赦般地喊了一声:“吴老师!”

    吴老师向她点点头,朝着外婆说道:“于飞的外婆,你好啊!这位是于飞的三舅吧?”

    外婆和三舅都没有答话。

    孟莹看着他二人满脸泪痕,问道:“妈,这是怎么了?”

    陈于飞抢答道:“这本同学录是唐佳送给我的,外婆要我把它给三舅。”

    外婆别过了脸去。

    三舅却来劲了:“大姐,你女儿在外面认识了不三不四的混混,把我打了一顿。”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明明是你为了本子把我打成这样,你颠倒黑白!”陈于飞哭了起来。

    要是老妈不信她,那等待她的可能又会是一场暴揍,现在的陈于飞真是很着急。

    吴老师按住陈于飞的肩膀,给她递上汗巾,说道:“这话可不对。陈于飞同学在我们学校连续几年都是三好学生,对同学们也都起的是良好带头作用,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跟校外人员来往。”

    “谁知道她的同学都是什么货色!”三舅咬着牙。

    老妈看了好几眼陈于飞的伤,吸了口气,说道:“吴老师来就是为了问清楚情况的,说把小学生打成这样,要报警。”

    三舅住了嘴。

    外婆猛一转头瞪大眼看着孟莹:“你敢报警!我养了你这么多年,替你养女儿养了这么多年,你要报警抓你弟弟!”

    三舅看有人撑腰,又开口说道:“我还要报警抓她呢!她一个小学生居然勾结小混混殴打我,我,我这就报警!”

    他作势拿起了诺基亚。

    “那怎么没抢你手机?我是小混混就抢你手机,手机不是更值钱?”吴老师笑道。

    三舅被问得噎住。

    外婆按下三舅拿着手机的手,说道:“报什么警,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要报警。”

    她陪着笑脸看向吴老师,说:“吴老师,我知道你是位非常负责的老师,一向都对我家飞飞照顾有加,我们家里的事情我们家里解决,用不着报警那么兴师动众。”

    吴老师深深看向张丽真的眼睛说:“能家里解决的当然没必要报警。但如果家里解决不了,那自然要找警察,您觉得派出所是会相信一个年年评优的小学生叫小混混打了一个职高生”她偏过眼神上下看了一眼三舅,“还是相信一个职高生打了一个小学生?”

    张丽真笑道:“那民警同志自然是火眼金睛的。哎,其实也没什么,他们两个就差五岁,在家天天这么打打闹闹的,都是小孩子家的事情,没必要闹大。我们全家都对飞飞很好的啊,怎么可能让她在家里受委屈。”

    吴老师严肃道:“你们家的情况我知道,我也相信您对飞飞这么多年是真的付出了许多的。但是我也听飞飞妈妈说了,您的这位小儿子正在上职高,他已经不是孩子了,身体力量各方面比陈于飞要高出去很多。如果还像小时候那样打闹,后果会比小时候严重得多。”

    张丽真看孟莹在旁边默默不语,抽泣起来:“我……我知道的呀!可我就这么个儿子啊!飞飞妈妈和她二舅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跟着我受了多少罪,我实在不想我这个小儿子再受一点罪了呀!”

    她转过身趴在三舅的肩上哭了起来。

    吴老师摇了摇头,说道:“您跟我母亲差不多的年龄,我母亲也最是疼爱家里最小的那个弟弟,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她低头捋了捋陈于飞的头发,说:“可是,无条件的溺爱就等于毁了孩子。有一句俗话,父母惯子如杀子。”

    张丽真转过头来看着她。

    吴老师说:“我教了十年的书,见过许多家长和学生,那些从小就给予子女没有底线的溺爱、放纵子女在小时候做下许多看起来没多大影响的坏事的,很多都在子女长大后尝到恶果。”

    她看向窗外,脑海中闪过一帧帧画面:“有的孩子犯罪被关了,有的孩子无法融入社会得了精神病,有的孩子则是把拳头转向了生养自己的父母。”

    她重新看着张丽真的眼睛道:“如果从小就没有原则地溺爱,等到孩子已经形成性格和习惯的时候,想改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