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我（一）
大考如约而至。
陈于飞和苏哲分别以全县第二和第五的成绩进入实验一中，唐佳因为钢琴比赛大奖而获得加分，也顺利进入实验一中。
安然高考成绩出来，526分，这对安然来说有点发挥失常的意思，他在最后三次模考中基本都能达到560上下的水平。这个成绩如果在省内选择，也可以找到一本学校读书，可是他决定复读，他说自己不甘心。
于是，四人在实验一中“团聚”了。
每天上下学一起的三人组变成了四人组，虽然都不在同一个班级，但对对方班级的八卦门清，那个谁追了那个谁，谁谁被老师罚了站，甚至于对方班级里哪个老师跟哪个老师不对付都能如数家珍。
但在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后，陈于飞就八卦不起来了。她入学时是全县第二名的成绩，但这次月考却考了全年级89名，物理甚至不及格。苏哲一跃成为年级第一，对比之下，陈于飞简直怀疑是自己的分数被判错了。
等到各科老师把考卷都跟同学们复盘完毕之后，陈于飞终于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掉入了女生的“高中魔咒”。
初中毕业典礼那天，当时的生物老师就曾对陈于飞谆谆善诱，希望她在暑假时先去补习高一知识，避免猛然进入高一出现不适应的情况，并且告诉她非常多女孩子在进入高中后成绩会出现明显下降，有可能包揽年段前十的都会是男孩子。
但整个暑假陈于飞都在忙着“抓小三”、忙着排解自己心中对于父母的失望，再加上从小学到初中连续八年的学霸生涯让她对自己的学习充满自信，所以整个暑假陈于飞都没有想着要拿安然的高一课本瞄一眼。不仅是她，唐佳因为确定了以后要考艺术类院校，所以在文化课上也不准备太过于用力；苏哲则纯粹觉得很自信、没必要；安然想着反正都要复读一年了，趁这个暑假好好放松。所以四个人的这次暑假都不再像三年前一样那么拼命学习，而是拼了命地玩了两个月。
然而，看着眼前高中第一次月考的排名和成绩，陈于飞觉得，自己简直是脑子被驴踢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就是按照生物老师所说的剧本来进行的。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管是小型的月考还是期中考、期末考，陈于飞都再也无法进入年级前五十，而苏哲则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在年级前十。
陈于飞把自己成绩和苏哲对比了，发现自己的语文和英语每次都比苏哲要高的，但是数学和物理则被苏哲拉出去近六十几分，而这六十几分的差距不论陈于飞怎么做题、怎么背知识点，始终无法追赶上来。
苏哲决定帮陈于飞补习物理，他每天晚自习都会给陈于飞讲题，可是陈于飞发现，对于苏哲来说非常好理解的公式和分析过程，对陈于飞来说简直是“不可理喻”。
“为什么坐在‘空中飞椅’上的人的体重无法影响到飞椅和地面的夹角？这不科学啊！”陈于飞扯着自己的头发。
“因为转速和体重无关，你看下这个公式，里面的质量因子在等号前后都消掉了。”苏哲解释道。
“可是这个跟现实情况就不符合啊，我转拉着你转圈，假设你只有1斤重，那我很容易就把你转飞起来，如果你有100斤重，我拉断手也转不起来你啊。这个飞起来的高度不就是夹角的高度吗？那不就是体重越大夹角越小吗？”
“你不能套用现实场景，你要给它抽象出来，画个力的矢量图，这样会清晰很多。你看，这里有两个力，一个是重力、也就是人的体重，一个是绳子的拉力，这个图很清晰了吧。”苏哲在纸上画出一个点和由这个点出发的三个箭头。
“对，这很清晰。”陈于飞简直觉得自己像个弱智。
“然后就是我们前面讲过的力的公式，把公式套入你就会看到，影响夹角的因素是线的长度，跟座椅上的重量是无关的。”苏哲一边讲着，一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陈于飞，仿佛在说“你看，是不是很简单。”
陈于飞直接趴桌子上哭起来，一边流着泪一边喊道：“可是我真的不明白啊啊啊啊啊！”
高中物理对陈于飞来说，简直就是对十几年来所学常识的颠覆，而对苏哲来说，则是像吃饭睡觉那样的好理解，两人之间的差距，是陈于飞无法用海量刷题来克服的。她做一题不懂、两题不懂，做了多少题还是无法理解其中原理，海量做题的结果就是死记硬背，但老师出题时只要把条件稍微换一下，陈于飞立马陷入一团乱麻无法自拔。
陈于飞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她觉得是自己变傻了，智商下降了。
她变得敏感、易怒，而且非常不愿意和苏哲待在一起，因为曾经的苏哲是与她不相上下的人，而现在，是她如何努力也追赶不上的人。她觉得看到苏哲就能看到自己的无能，她为自己的无能而狂怒，却也把这种怒火转嫁到苏哲身上。
她不再愿意接受苏哲的补习，而且日常四个人上学放学的时候，陈于飞都不愿意跟苏哲说话，即使苏哲几次三番主动找话题撩她开口，她也只是“嗯”“哦”“是吗”的敷衍。
其他三人都觉察到了陈于飞的变化。
苏哲最为着急，他觉得是自己在说话的时候不注意，伤到了陈于飞，让陈于飞觉得他看不起自己。
这天晚自习结束，四个人正走往自行车棚，陈于飞一如既往地闭口不言。苏哲终于绷不住，拦在陈于飞面前，道：“于飞，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明白，我从来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一次都没有。”
安然和唐佳都愣在原地，陈于飞一脸冷漠地看着苏哲，道：“什么鬼。”然后继续走向自行车。
“于飞，飞飞，我很在乎你，我一直都很在乎你，从三年前认识你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唐佳可以作证，安然哥也可以作证。我，我那么在乎你，我怎么可能伤害你。”苏哲颤抖着说道。
陈于飞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有几个同学围在旁边看热闹。
苏哲接着说道：“于飞，我求你不要再不理我了，不管我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那一定都是无心的，你原谅我吧，好吗？”
陈于飞心里升腾起无限烦躁和委屈，她转过身，对苏哲吼道：“你不用这样，你没有错，你没有任何地方得罪我，我只是无法原谅我自己，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要都揽到自己身上，是我，是我自己！”
接着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几个人始料未及，苏哲和唐佳同时冲上去要扶起陈于飞，安然一个健步上前把苏哲拉住，道：“她现在情绪激动，你不要再去刺激她。”
陈于飞伏在唐佳肩膀上嚎啕大哭，全然不顾周围人来人往。
唐佳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边挥手驱赶围观人群道：“学习压力太大了，哭一哭发泄一下，没啥好看的，都散了散了！”
陈于飞哭了一会儿安静下来。
安然道：“这样，陈于飞也别骑车了，我载她回去，顺路。佳佳和苏哲你们俩一路走吧，咱们两拨人分开走，让她冷静一下，你也冷静一下。”安然指着苏哲道。
苏哲无措地点点头，被唐佳连推带赶地带走了。
安然看二人骑车走远，回头看着陈于飞道：“他们已经走了。咱们也回家吧。”
陈于飞木然地爬上安然的自行车后座，二人一路无言回到了老巷。
安然喊住跳下车后座就往家门口走去的陈于飞，道：“陈于飞，晚上十一点，屋顶见，我们聊聊。”
陈于飞背着身点了点头。
时值五月，连绵雨季终于过完，夜空碧蓝如洗、繁星点点。
陈于飞和安然坐在屋檐，欣赏着这美好的夜色。
“陈于飞，你最近怎么了？”安然开口打破沉默。
陈于飞叹口气，没有回答。
“难道说，你真的跟苏哲发生了啥？”安然不确定地问道。
“没有啦，怎么会。”陈于飞摇摇头。
“可是你们今天在停车棚吵架的样子，很像发生了什么。”安然望向对面层层叠叠的屋顶。
“没有，真的没有。咱们几个天天都在一起，如果我跟他真的有啥，难道你和唐佳会看不出来吗？”陈于飞说。
“可是你最近都不搭理他，连他主动跟你说话你都不怎么搭理，你这阶段对他真的很奇怪。”安然道。
“我知道。我自己也控制不了我自己，但是一看到他我就心烦，我就压力很大，我就感觉我自己是个弱智、是个蠢货、是个废物。”陈于飞说。
“你别这么说你自己。所以，是因为学习上的事？”安然问。
“对，学习，都是因为这个破学习。我不是气他什么，他一直都挺好的，他作为朋友是真的没的挑。我是气我自己没用。”
陈于飞和苏哲分别以全县第二和第五的成绩进入实验一中，唐佳因为钢琴比赛大奖而获得加分，也顺利进入实验一中。
安然高考成绩出来，526分，这对安然来说有点发挥失常的意思，他在最后三次模考中基本都能达到560上下的水平。这个成绩如果在省内选择，也可以找到一本学校读书，可是他决定复读，他说自己不甘心。
于是，四人在实验一中“团聚”了。
每天上下学一起的三人组变成了四人组，虽然都不在同一个班级，但对对方班级的八卦门清，那个谁追了那个谁，谁谁被老师罚了站，甚至于对方班级里哪个老师跟哪个老师不对付都能如数家珍。
但在第一次月考成绩出来后，陈于飞就八卦不起来了。她入学时是全县第二名的成绩，但这次月考却考了全年级89名，物理甚至不及格。苏哲一跃成为年级第一，对比之下，陈于飞简直怀疑是自己的分数被判错了。
等到各科老师把考卷都跟同学们复盘完毕之后，陈于飞终于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掉入了女生的“高中魔咒”。
初中毕业典礼那天，当时的生物老师就曾对陈于飞谆谆善诱，希望她在暑假时先去补习高一知识，避免猛然进入高一出现不适应的情况，并且告诉她非常多女孩子在进入高中后成绩会出现明显下降，有可能包揽年段前十的都会是男孩子。
但整个暑假陈于飞都在忙着“抓小三”、忙着排解自己心中对于父母的失望，再加上从小学到初中连续八年的学霸生涯让她对自己的学习充满自信，所以整个暑假陈于飞都没有想着要拿安然的高一课本瞄一眼。不仅是她，唐佳因为确定了以后要考艺术类院校，所以在文化课上也不准备太过于用力；苏哲则纯粹觉得很自信、没必要；安然想着反正都要复读一年了，趁这个暑假好好放松。所以四个人的这次暑假都不再像三年前一样那么拼命学习，而是拼了命地玩了两个月。
然而，看着眼前高中第一次月考的排名和成绩，陈于飞觉得，自己简直是脑子被驴踢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就是按照生物老师所说的剧本来进行的。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管是小型的月考还是期中考、期末考，陈于飞都再也无法进入年级前五十，而苏哲则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在年级前十。
陈于飞把自己成绩和苏哲对比了，发现自己的语文和英语每次都比苏哲要高的，但是数学和物理则被苏哲拉出去近六十几分，而这六十几分的差距不论陈于飞怎么做题、怎么背知识点，始终无法追赶上来。
苏哲决定帮陈于飞补习物理，他每天晚自习都会给陈于飞讲题，可是陈于飞发现，对于苏哲来说非常好理解的公式和分析过程，对陈于飞来说简直是“不可理喻”。
“为什么坐在‘空中飞椅’上的人的体重无法影响到飞椅和地面的夹角？这不科学啊！”陈于飞扯着自己的头发。
“因为转速和体重无关，你看下这个公式，里面的质量因子在等号前后都消掉了。”苏哲解释道。
“可是这个跟现实情况就不符合啊，我转拉着你转圈，假设你只有1斤重，那我很容易就把你转飞起来，如果你有100斤重，我拉断手也转不起来你啊。这个飞起来的高度不就是夹角的高度吗？那不就是体重越大夹角越小吗？”
“你不能套用现实场景，你要给它抽象出来，画个力的矢量图，这样会清晰很多。你看，这里有两个力，一个是重力、也就是人的体重，一个是绳子的拉力，这个图很清晰了吧。”苏哲在纸上画出一个点和由这个点出发的三个箭头。
“对，这很清晰。”陈于飞简直觉得自己像个弱智。
“然后就是我们前面讲过的力的公式，把公式套入你就会看到，影响夹角的因素是线的长度，跟座椅上的重量是无关的。”苏哲一边讲着，一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陈于飞，仿佛在说“你看，是不是很简单。”
陈于飞直接趴桌子上哭起来，一边流着泪一边喊道：“可是我真的不明白啊啊啊啊啊！”
高中物理对陈于飞来说，简直就是对十几年来所学常识的颠覆，而对苏哲来说，则是像吃饭睡觉那样的好理解，两人之间的差距，是陈于飞无法用海量刷题来克服的。她做一题不懂、两题不懂，做了多少题还是无法理解其中原理，海量做题的结果就是死记硬背，但老师出题时只要把条件稍微换一下，陈于飞立马陷入一团乱麻无法自拔。
陈于飞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她觉得是自己变傻了，智商下降了。
她变得敏感、易怒，而且非常不愿意和苏哲待在一起，因为曾经的苏哲是与她不相上下的人，而现在，是她如何努力也追赶不上的人。她觉得看到苏哲就能看到自己的无能，她为自己的无能而狂怒，却也把这种怒火转嫁到苏哲身上。
她不再愿意接受苏哲的补习，而且日常四个人上学放学的时候，陈于飞都不愿意跟苏哲说话，即使苏哲几次三番主动找话题撩她开口，她也只是“嗯”“哦”“是吗”的敷衍。
其他三人都觉察到了陈于飞的变化。
苏哲最为着急，他觉得是自己在说话的时候不注意，伤到了陈于飞，让陈于飞觉得他看不起自己。
这天晚自习结束，四个人正走往自行车棚，陈于飞一如既往地闭口不言。苏哲终于绷不住，拦在陈于飞面前，道：“于飞，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明白，我从来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一次都没有。”
安然和唐佳都愣在原地，陈于飞一脸冷漠地看着苏哲，道：“什么鬼。”然后继续走向自行车。
“于飞，飞飞，我很在乎你，我一直都很在乎你，从三年前认识你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唐佳可以作证，安然哥也可以作证。我，我那么在乎你，我怎么可能伤害你。”苏哲颤抖着说道。
陈于飞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有几个同学围在旁边看热闹。
苏哲接着说道：“于飞，我求你不要再不理我了，不管我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那一定都是无心的，你原谅我吧，好吗？”
陈于飞心里升腾起无限烦躁和委屈，她转过身，对苏哲吼道：“你不用这样，你没有错，你没有任何地方得罪我，我只是无法原谅我自己，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要都揽到自己身上，是我，是我自己！”
接着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几个人始料未及，苏哲和唐佳同时冲上去要扶起陈于飞，安然一个健步上前把苏哲拉住，道：“她现在情绪激动，你不要再去刺激她。”
陈于飞伏在唐佳肩膀上嚎啕大哭，全然不顾周围人来人往。
唐佳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边挥手驱赶围观人群道：“学习压力太大了，哭一哭发泄一下，没啥好看的，都散了散了！”
陈于飞哭了一会儿安静下来。
安然道：“这样，陈于飞也别骑车了，我载她回去，顺路。佳佳和苏哲你们俩一路走吧，咱们两拨人分开走，让她冷静一下，你也冷静一下。”安然指着苏哲道。
苏哲无措地点点头，被唐佳连推带赶地带走了。
安然看二人骑车走远，回头看着陈于飞道：“他们已经走了。咱们也回家吧。”
陈于飞木然地爬上安然的自行车后座，二人一路无言回到了老巷。
安然喊住跳下车后座就往家门口走去的陈于飞，道：“陈于飞，晚上十一点，屋顶见，我们聊聊。”
陈于飞背着身点了点头。
时值五月，连绵雨季终于过完，夜空碧蓝如洗、繁星点点。
陈于飞和安然坐在屋檐，欣赏着这美好的夜色。
“陈于飞，你最近怎么了？”安然开口打破沉默。
陈于飞叹口气，没有回答。
“难道说，你真的跟苏哲发生了啥？”安然不确定地问道。
“没有啦，怎么会。”陈于飞摇摇头。
“可是你们今天在停车棚吵架的样子，很像发生了什么。”安然望向对面层层叠叠的屋顶。
“没有，真的没有。咱们几个天天都在一起，如果我跟他真的有啥，难道你和唐佳会看不出来吗？”陈于飞说。
“可是你最近都不搭理他，连他主动跟你说话你都不怎么搭理，你这阶段对他真的很奇怪。”安然道。
“我知道。我自己也控制不了我自己，但是一看到他我就心烦，我就压力很大，我就感觉我自己是个弱智、是个蠢货、是个废物。”陈于飞说。
“你别这么说你自己。所以，是因为学习上的事？”安然问。
“对，学习，都是因为这个破学习。我不是气他什么，他一直都挺好的，他作为朋友是真的没的挑。我是气我自己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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