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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时易失,志难成,鬓丝生(4)玉璋碎了

    见第一阵已败了下来,完颜阿布回头看了看身后。

    却见阿布身后走出二人道,“第二阵我们来。”

    由他身后走出来的是两个人。

    左边一人,个子不高,长得也很一般,只是让人觉得很扎实。

    很扎实的那种扎实。

    是他说的话,他说话声音很淡,也很冷漠。眼神也很冷漠,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前方,淡淡的说道。

    而右边的那一人也是一样,两个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连跨出的步子都差不多一样大。

    除了眼睛里的光。

    左边那人的眼神很冷,冷漠得近乎有点悲哀。而右边的一位,眼神里透出来的却是热,热情得让人恐惧。

    如果左边的眼神是对生命的冷漠与悲哀,那么右边一位的眼神里闪烁的热情,却是渴望。

    对鲜血的渴望。

    白云边见是两人走出来,问道,“两个人,难道是要二打二吗?”

    “我们叫筷子,你见过只用一支的筷子吗?对一个我们是两个人,对一群人也是两个人。”对面二人笑了笑。虽然同是在笑,但神情却不一样,右边一人用很热情得让人发冷地眼神盯着白云边,答道。

    柳长街听说,看着郭来笑了笑,对白云边道:“那么你们岂不是要叫油条,走到哪里都粘在一起。”

    “这一阵我来吧!”他说着前走了几步。

    “你一个人吗?”白云边问。

    “你见过一双筷子两个人用吗?”柳长街反问笑道。

    “老郭借我口剑。”他又说道。

    “你自己的剑呢?”郭来一怔,看了看柳长街放在桌上的两柄长剑,问道。

    “有一柄我实在是还拨不出来。”柳长街看了一眼自己从乡下带来的那口长剑。

    “那么另一柄呢?”郭来问。

    “那一柄是别人的,迟早要还。”柳长街又再解释道。

    “那么这两柄剑对你都没什么作用?”郭来奇道。

    “有!”柳长街很快就回答道。

    “什么作用?”却是方天奇道。

    “背着!”柳长街答道。

    他背着的两把剑,也背着两种责任。

    一把剑是自己的,另一把剑是别人的。

    郭来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只是觉得要面对责任,这少年似乎还太年轻。

    “你难道没有听过邻人借锤的故事吗?”柳长街见他沉默,又仿佛很诧异的看向郭来道。

    “哪本书里的故事?”郭来听了又一怔道。

    “用自己的怕钉子硬敲坏了,有邻居就尽量借一借。这是你的店,总不至于只有菜刀吧?”柳长街又笑了笑。

    “好吧,”郭来听罢苦笑,却又不再说话,只是转身走进厨房了里。

    看到他进了厨房,柳长街跟方天对了一眼,两人呆在当场。

    却见郭来已从厨房出来手中拿着一口长剑抛过,“给你,来吧!”

    方天不由笑道,“我真怕他给你把菜刀。”

    说话间,筷子兄弟已出手,对于一个自己的剑都不敢拨出来的人,他们并没有多在意。

    因为他们的剑经常拨出来,也很容易拨出来。所以,这十几年来,死在他们剑下的人不少,他们的剑上也染了很多血。

    他们并不想柳长街,想过要再把剑收回去。

    相对于收剑,拨剑通常会容易一些。剑鞘之外的空间,也更大一些。

    他们的剑不长,只有七分。

    两人瞬间左右一分,两条身影划成两条弧线,一左一右如同一把剪刀向柳长街剪来。

    手中的剑带出尖锐的风声已近呼啸。剑啸声忽左忽右,随二人身形变换,也高低起伏,时左起右灭,转而又右起左息。

    “阴阳互换互补,剑身窄而不长,易于转腕翻手,专攻于突刺,是八极门的剑。”

    白不来客栈大堂不小。

    白云边说道,“听说南海八极门的剑招辛辣,从来都不讲究招式,简单明快,毫无花俏。出手就是杀招,是杀人的剑法。”

    “江湖人的剑本来就不是为了让别人看的。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杀人而存在,无论用多么华丽堂皇的词语去形容,都只是在掩饰它杀戮的本质。”郭来接口说道。

    若是身在江湖,手中有剑却又没有杀戮之心,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别人也同样拿着剑。

    “所以若是谁行走江湖,手里拿着的剑只是想要随意玩玩装装门面,最好还是回家去,把剑卖了,好好娶个媳妇过安稳日子。”

    郭来说着看向柳长街。

    “而八极门选的弟子,自小便是双胞胎,配合起来,心有灵犀,更是容易。”白云边又说道。

    “听说八极门近年出了几位在军中行军打仗的,这是把兵法也融入到了剑法之中,”方天道。

    “应该是的,兵法中有:‘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阳为主,阴藏其中,攻其不备,是为栈道明修,陈仓暗渡。”

    “一阴一阳也正是八极之意。”郭来答道。

    只见筷子兄弟的剑一左一右前行,时而左边的声破风声响起,左边悄无声息。时而又反转过来,往复无常,让人无法判断谁才是最后真正致命一击。

    说话间(他们讲话好快,或者是白不来客栈大堂实在太大,让筷子兄弟飞一会儿),两条人影已左右划至柳长街身前。

    却见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柳长街右脚后移,身形急往后退了一步。

    剑啸眼前。

    双剑已在身前划过,柳长街只一步,却已然退出筷子兄弟的左右夹击。

    筷子兄弟身形重合,见招已老,却待再左右两边分开。

    柳长街手中长剑已出鞘。

    他手腕轻抖,青衫止,剑如碧水行流光,划向二人手腕。“叮叮”两声,二人手腕同时中剑,筷子兄弟手中长剑已落地。

    他们的剑的确很容易拨出来。而这一次,也已经不需要再收回去。

    “以退为进,聚而迁之,我这也是兵法,”柳长街回身看着郭来二人,笑道。

    柳先生正自得意,只听白云边三人齐声惊呼,柳长街急回过头。

    却是阿布左手带起玉璋右掌自身后袭来,仓促中柳长街转身已不及,“啪”的一声早被拍中前胸,砰的一下被打得倒飞出三丈,让出了大门。

    原来却是阿布见己连输了两阵,败局已定。想要将玉璋抢出大门。

    阿布借势跃起前冲,眼见便要抢出门去。

    忽见门旁灰影一闪,“回去。”郭来右掌挥出拍向阿布。

    一跃之势尚未落地,阿布见掌到,情急之下忙将左手迎上,却忘了手中拿着玉璋。二人双掌相抵,“砰”的一声阿布手中玉璋已自二人掌间飞出。

    此时柳长街已回身自门外疾步抢入,掌声中长剑寒光闪烁,刺向阿布咽喉。

    阿布见剑来,身形借郭来一掌之势急倒退三丈。灯映剑光,柳长街却是身随剑走,亦跟飞进三丈,剑尖一点寒芒只在阿布咽喉闪动。

    此时忽的听“啪”的一声响,阿布目光一怔,身形落下。众人向声音处看去,刚才那一声却是玉璋飞起掉落粉碎在地上。

    柳长街也当时是一顿,身形也立时停下,剑尖寒光却只抵在阿布咽喉。灯火映在剑上,只需再递上一分,便可结果阿布性命。

    柳长街也是怔了怔,不想这么快就已将太守制于剑下,他看着手中长剑,忽然间愣立在了当场。

    千年的玉璋,竟然在二人掌力之下,摔碎在了白不来客栈!

    客栈大堂之间瞬然都安静无声,众人俱看向柳长街。

    众人都在等着他的剑。

    是刺下去,或是收回来。

    等着一个结局。

    之前有人问过,杀人是什么滋味?

    很少人知道,也很少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只因他问过的人中,很少有杀过人的。

    有人说:“不管杀人是什么滋味,至少总比被人杀好。”

    说出这句话的,大概是没有杀过人。

    也有人说过:“也许那些死去了的,才是幸运的。”

    说这种话的人,就算自己没有杀过人,至少已经很接近了。

    因为他们知道,杀人的人,比被杀的要更难受

    因为杀人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谁也没有再说话。

    或者,生命可贵,但却终将逝去。

    又或者,生命的可贵之处,正是在于此,在于它的终将会逝去。

    暴雨已停,黎明将至,却也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最暗的时候。

    时间也仿佛静止,只听堂外檐下水滴嗒嗒在石板溅起。

    柳长街低着头,看着剑抵在太守咽喉的那一点寒芒。

    片刻宁静,已似永恒。

    “我明白了,”柳长街忽然抬起头嘴角微扬,转身回手“呛啷”的一声把剑回鞘。

    也不再理会呆立身后的太守阿布,向方天三人走来。

    弹指刹那,风又动。

    “谢谢你!”柳长街眼里的笑意更浓也更亮。

    “不客气!”郭来也笑了笑。

    “你终于拨出了剑!”方天笑道。

    “还收了回去!”白云边也笑。

    三人谁也不再去看太守,似乎他的存在,已经不重要,不如柳长街的剑重要。

    似乎都已经知道他不会再出手,因为玉已碎,他已经没有了出手的理由。

    又名或者,没有了再出手的心。

    此刻天边隐隐透出一线白光。雨已停,黑夜也已过去。

    “那么去喝酒吧!”这次说话的却是郭来。

    “这么早就喝?”三人很奇怪的看着他。

    “当然,要庆祝一下!”

    “打完架了的庆祝?”

    “打架斗殴有什么好庆祝的,庆祝以后柳先生不再借我的剑去打架。我请客!”郭来笑道。

    “听说早喝酒的人都没什么朋友?”柳长街道。

    “哦?”方天问道。

    “因为有朋友的人晚上都喝得烂醉,第二天到中午听到个酒字都还会呕,一大早谁又起得来”?

    “我本来就没什么朋友”郭来笑着牵白云边的手领先走入了铺满朝霞的长街里。

    “所谓的命中注定,通常是指在事情发生之后的恍然大悟,而不是指早己看得见的结局。”

    呆立在大堂门口的阿布想着郭来临走留下的这句话,茫然看着地上玉璋的碎片,又抬头霞光里四个快乐的身影。

    叹了口气,带头走出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