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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驰骑谕幽并(5)千钧为轻莫能伤

    说到这里,刘秉忠停下来喝了一口茶。看着目不转睛地三人,又再接着说道。

    此女本来许配梁帝萧衍,却因当时巴陵王萧宝融暴毙。萧宝钗便疑是梁武帝萧衍所为,于是便抗旨不嫁。

    萧衍见众人猜疑,则是要封天下人之口。始终以礼相待,她不嫁也罢,也不去计较。反而以羽林亲卫官职任命,让她统领禁军,可随意出入禁宫,以示自身清白。

    萧宝钗见萧衍做到如此地步,却也是再无话可说。

    但她本来个性开朗,果敢刚毅,自幼酷爱兵法,练习武艺。加上之前两位哥哥与前朝的各种缘由,平日里常是率性而为,也不去理会军中事务。

    又是常年在外,只听调不听宣。

    而梁武帝萧衍,却是也乐得个眼前清静,由着她去。

    这一次,却是派了萧宝钗领军宣旨。

    “想不到,里面还有这许多因果缘由!”杨黔听到了这里,不由点点头说道。

    却说萧宝钗在沙滩上对达摩二人宣完诏书,又回复了笑容,眼睛里却只盯着达六,抱拳说道,“两位今晚可略作收拾准备,我等就在村边扎营,等明日一早便行。”

    见二人还礼,萧宝钗轻笑一声,拨开马蹄,便领着大队往村外奔驰而去。

    达摩二人见是皇帝召见,事情既是如此,多说也无用,也不再多言。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转身往木屋走去。待二人快要到得门口,似又听到远处沙滩上马蹄传来,转身看时,却是那羽林萧宝钗又再单骑转了回来。

    此时的萧宝钗,却是已除了身上银甲,只一袭红衣,贴在修长的身材。尚隔着十余丈远,便高声叫道,“达六,这个给你!”

    声音过后,随手在斜阳里划出一个弧线。十余丈外达六见阳光划弧,有东西抛将过来,忙伸手接下。低头看时,却是方才萧宝钗马槊上的枪头。

    原来,方才达六那二十一指,打在马槊枪尖之上,挡住刺来马槊,又将百炼槊杆震裂,枪尖便掉了开来。待兵士捡回,交还了萧宝钗后,她却又再转回木屋,将这掉落的枪头抛了过来,给到达六手中。

    达六接过,在夕阳余晖里看向这手里枪头。一尺长短,宽一分,似简非简,似剑非剑。方才打得急,不及细看。如今慢慢看过去时,此物在天映水光下,通体晶莹,流光映翠,却是一块无瑕的玉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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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依稀风过,大堂里也被升到半空里的阳光照耀得通明。堂上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够听到风吹在门外树叶上,发出的哗哗风声。

    刘乘忠停了停,堂中人眼光不由一齐都看向挂在墙上的那一幅达摩画像。

    但他们却更像是在看画背后的达六画像。

    只见那画像也似乎在阳光下被窗前的清风吹得动了动,画上的达摩目光深邃,似乎也在看着那窗外深远的天空。

    片刻之后,却是杨黔先回过神来,他在刘秉忠喝了一口茶后,看向刘秉忠。

    问道,“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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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六见这枪头竟是用玉璋做成,微觉惊异。

    方才自己那二十一弹指,按中土易经学说,却是三七之数。虽然自己每次都只是加了一分力在指上弹出,但逢七,便会翻三倍。

    而这二十一指,三七之下,三倍又三倍。到得后来,指上之力击出时已经无异于千斤大锤。是以马槊那刀斧不能损的百炼长杆也震裂八瓣。

    而这玉璋在夕阳照耀下,流光无碍,溢彩映目,却是连半点瑕疵都没有。

    达六看看达摩又转身要进屋去,“三哥……!?这……?”

    “又唔系俾我该,哩鸡几门匮先”。(又不是给我的,你自己去问她)在广州一待二十年的达摩笑了笑,学了一句似是而非的本地方言,看了一眼远处的萧宝钗。

    摇了摇头,转身推门进了木屋。

    夕阳西下,紫霞满天正映在沙滩上的一人一骑。

    达六见说,抬起头来看向萧宝钗,手拿玉璋正要走上前去问她。却不想萧宝钗马快,几步就已经到了他身前。

    萧宝钗跳下马,踏着细沙慢慢走到达六身前,满头被海风吹起来短短的齐耳碎发,几乎碰到了达六发痒的鼻子。

    她微微抬起头看着达六的眼睛,用只有离得很近的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输给了你,便是你的。”

    说完,她拉过达六的手,将他手里的玉璋拿过,又再轻轻地系在了他黑色僧袍的腰带上。

    达六不由愣住,他也看着她晶莹剔透的双眼。

    二人站在黄昏沙滩上,海风肆意吹拂,带过来女子的呼吸。衣襟扬起,也由着斜阳放任,在霞影绚烂里,慢慢将两人身影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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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在未成佛之前,也还是个人,总是还有着七情六欲。

    而情欲这种东西最是可怕。

    如江河里的流水、笼子里的猛兽。越是围堤筑坝去拦挡,加固牢笼去困阻,它所积蓄的力量反而会越大。

    到终有一天,洪水决堤,困兽出笼。只怕造成的伤害也会比一开始的时候更大。”

    刘秉忠在听到杨黔的疑问后,回答道。

    “所以,堵,反而不如疏?就像当年大禹治水那般?”柳月亮听了,似有所悟般地说道。

    “何况,每一种感情,每一种欲望。单单是在由心里最初起心动念的时候,都是干净的。”

    “这一念,无论善恶,都是干净的!”刘秉忠见与二人说到了这里,又再接着说道。

    “那么,邪恶又是在什么地方呢?”听到刘夫子说善与恶的欲望也是干净的,杨黔却是不大理解,又问道。

    “邪恶,只是在有了最初念头过后,人们会为了去得到与实现这个念头,经过贪,嗔,痴……去将各种情欲放大,又在通过各种行为实施,而让心里最初的“干净”变得扭曲。”刘夫子叹了口气。

    “若初生的念头是本我,贪嗔痴便是魔,而各种情绪则是成魔的必经的路!”

    “那什么是佛呢?”却是柳长街问刘夫子。

    “这个,我也还不知道!”刘夫子又再叹了口气,“看到黑暗很容易,但若要找到光明,却很难!”他摸摸柳长街的头,看着他,怜爱地笑着说道。

    “是以达摩与达六二人的修行,本来就是由心而生于形,从来都不拘泥执着。”他抬起头看着墙上达摩老祖的画像,缓缓地说道。

    星落云起,碧海紫烟。

    一夜无话。

    到得第二日天亮,海潮退去。达摩与达六二人收拾了些随身衣服,几箱经卷书籍,在朝阳晨风中打开门看时。只见一辆极大的马车停在门口,萧宝钗早已领着六十骑羽林军列队齐整,甲胄鲜明地等候在屋前海滩。

    军士在车后放置好二人行李书籍。萧宝钗笑着请二人上车,达摩见书籍与行李都放上了车,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却见达六对萧宝钗笑道,“我骑马。”

    言毕,黑袍白马与萧宝钗白驹银甲并马而前,驰到了队伍最前,僧袍上系着的玉璋反射出朝霞满天。

    达摩笑了笑,自关上了车门。

    由广州到金陵,本有海陆两条路可走。达摩因本是修行传法而来,自是想要穿州过府,多行游历。而梁武帝所以叫萧宝钗前来征召二人,本意也是并不着急,且由着她们几时到京便是几时召见。

    是以几人商议下来,由陆路进京,权当江湖游历。

    三人带着六十羽林郎,穿过广东,经江西,过AH。一路两千八百余里,非止一日。

    路上达摩四处了解风土人情,随意传法。达六与萧宝钗二人却是尽兴游玩,只把沿路名川大山,古刹江湖,历代景胜,都游了个遍。

    几人从五月中旬出发,一路缓缓而行,本来四十天可到的路程,却是慢慢地走了三个月。待到得金陵时,已是八月初九。红叶满山,蟹肥菊黄,日近中秋。

    车骑到得城门,已早有使者相迎宣诏。请达摩与达六二人暂且驻锡于寺庙,沐浴洗尘。待得第二日上午入朝觐见。

    达摩兄弟二人,与这六十羽林卫三两个月相处下来,都已相熟。且都是萧宝钗的亲兵,言语间也不避讳。

    见使者走开去另做安顿事宜,萧宝钗不由过来对着达摩一礼,又再转头对着达六道,“要不,今晚你们住在我家?”

    二人听她言语当中,透着不舍之意。毕竟这三个月来一路上与达六朝夕相处,一时间要分开,心中自是难掩不舍与失落之情。

    达摩听到,也只是笑了笑,却不回答。萧宝钗又再看着达六的眼睛,两人却都没有说话。

    而萧宝钗自知也是一时起意,毕竟二人是奉诏而来觐见。私留府中,于制于理都不合适。

    片刻之后,庭中使者过来交接,萧宝钗也只有带着羽林卫进宫交旨复命。眼看着达六二人的马车随使者往城外的寺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