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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墨月新生,律羽除兽

    北际,轻风崖。

    在距离玄影阁较远的北际海岸,有一座隐秘的悬崖,名为轻风崖。

    轻风崖上有一座简雅的小楼,名为影楼,这是婉尾花曾经闭关修炼之地。

    影楼前屹立着一棵梦影树,是婉尾花少时所栽种,如今已然长得高大挺拔,遮云蔽日。

    树上盛开的梦影花如霞似云,仙美粉逸。

    梦影花四季常开,无休无歇,轻风崖终年被幽香花气弥漫。

    花香带着阳光弥漫,透过了影楼窗台,向着床榻闪熠而去。

    微光扫过恬静的脸颊,肤若凝脂,微光扫过柔润的嘴唇,绛唇映日,微光扫过巧挺的鼻子,玲珑有致,微光扫过卷翘的长睫,浓盈灵动。

    墨月感受到一片洋洋的暖意,睫毛微动,继而睁开了眼睛。

    睡眼惺忪间,她见到一个身穿青绿纱衣,气质端庄的人正坐在自己床头。

    她快速起身,睡意全无。

    坐在床头的是青禾,她温善凝视,又关切询问:“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墨月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此刻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面前之人是谁,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就连自己是谁,做过什么也都一无所知。

    她伸手重拍了几下额头,一脸茫然道:“您是谁?我又是谁?这是哪里?”

    “我是玄影阁阁主青禾,你是墨月,这里是轻风崖。”青禾一一回复,又谎言道:“你是个孤儿,此前生活在北际海中一座孤岛,与我有过几面之缘。昨日北际海水狂,我忧心你,便赶去寻你。当我发现你时,你住的小岛已经被淹,你也已经落水昏迷,所以我就把你带来这里了。”

    她早已为墨月准备好了一个虚假的身世。

    “我叫墨月,是个孤儿,我落了水,是青禾阁主您救了我,可是…我怎么都记不起来呢…”墨月怔怔地坐着,呆呆地望着,懵懵地思索着。

    她觉得脑袋一片昏沉,对青禾说的一切没有任何印象。

    于是闭上眼开始回忆,无奈脑中只是一片空空,越是努力思索,越觉得头痛欲裂,甚至昏眩重重,难以忍受,忍不住举手拍起了额头。

    “好了,别想了,你可能因为落水受了惊吓,又呛水昏迷太久,所以失忆了。”青禾急忙拉下了墨月的手。

    “失忆?”墨月停止了思索,昏眩与疼痛渐消,却有些愁虑,“以往之事我都忘干净了,就连小岛在何处也不记得了。阁主,还得劳烦您再送我回去。”

    “你住的小岛被淹,已经不复存在,往后你就在这影楼住下吧。”青禾说道。

    “这会不会太打扰了?”墨月询问。

    “无妨,影楼已经闲置百年,又位于偏僻隐蔽之地,可没有打扰一说,你安心住着就好。”青禾笑意温婉,慈然有爱。

    “哦。”墨月点点头。

    此时此刻,所有的一切对她而言既茫然又彷徨,却又充满了新奇与有趣。

    青禾起身走到妆案前,微笑着向墨月招了招手,道:“快起来吧,我给你打理一下发髻,再带你去外头崖岸走走,说不定你会喜欢这里,再不想离开了呢!”

    “好,来了。”墨月虽然满腹疑惑,却还是乖乖下了床榻,走向了妆案入座。

    案上有一面银镜,她认真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似熟悉似陌生。

    她努力回忆,脑海中却只闪现出一团白如皓月的光芒,耀眼到遮盖了其他的一切,一无所有,也耀眼到让她愁起了眉头,恍惚不宁。

    青禾看出墨月正在努力思忆,急忙安慰道:“回忆不起来的话就不要想了,过往虽然没有了,但是还有来日可以继续呢。来日方长,未来可期,你只管放步前行,勿忆往昔。”

    “嗯。”墨月眉头舒展,心绪渐渐变得明朗起来。

    青禾轻柔地梳理着墨月的长发,心中暗暗感叹:“落墨的这头青丝可真像极了她的娘亲,一样乌黑浓密,一样又柔又顺。”

    想到墨染,想到她的死,青禾心中一阵痛楚,眼中泪光渐闪。

    墨月从银镜中发现了青禾的异样,忙问道:“青禾阁主,您怎么了?”

    “无事。”青禾恢复心神,忍下了眼泪,“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思念起了一个故人,因为你与她有着几分相像。”

    “哦。”墨月看出青禾心中伤感,只敢轻声相应。

    “总觉得与你缘分匪浅,不如我们亲近一些,我喊你月儿,你叫我姨娘,你觉得可好?”青禾试探道。

    “好呀!”墨月心头一动,立即仰笑着转过了身,欢喜道:“墨月谢姨娘收留”

    青禾点头,笑意温温婉婉,心绪却激激荡荡。

    婉尾花共有四位弟子,青禾、苍露、钟离慕,还有小四墨染。

    其中,青禾与墨染的关系最为亲近。

    当年,墨染离阁远嫁,青禾一直思念记挂着她,却没想到在多年后突闻了她惨死之讯。

    青禾悲痛欲绝,直到今日依然难以释怀。

    而此时墨月的一声姨娘也算抚慰了她心中的悲痛。

    青禾强忍着心绪,道:“月儿快坐好,姨娘给你打理个好看的发髻。”

    “嗯。”墨月乖乖回身,坐得端端正正。

    这时,她发现银镜旁摆放着一个精致的流苏发饰,便拿到手中细看起来。

    流苏通体银白,其上挂着十八根银丝细坠,每根银丝上又挂满了微小且晶莹的银色风铃。

    墨月举手轻晃,银铃发出了清脆空灵的声音,悦耳至极。

    “这首饰打制得真精致,就连声音也堪比音律。”墨月赞道。

    “这是银铃流苏,是件暗器。”青禾道。

    “暗器?”墨月有些吃惊,立刻小心地把流苏放回了桌案,“我以为是个发饰呢!”

    “这确实是发饰,但同时也是暗器,而且它还有个名字,叫蛮蛮。”青禾慈颜一笑。

    “蛮蛮,真是特别的名字。”墨月打量着蛮蛮。

    “蛮蛮是用沧海大陆上仅有的一只蛮蛮兽的筋骨制作而成,上头那些银丝细坠上的银铃中生着许多的金色刺针,可以发射,还能够再生。”青禾解释了一番。

    “这也太厉害了!”墨月惊叹。

    “是啊,它可是宝物。”青禾在说话间已经为墨月打理好了头发。

    她俯身拿起了银铃流苏,戴上了墨月的发髻,又道:“清灵配清丽,月儿,这蛮蛮很适合你呢。”

    “姨娘,你不是说蛮蛮是暗器吗,为何要戴我头上?”墨月有些紧张。

    她直挺挺地坐着,不敢转动自己的脑袋,甚至连气都不敢大喘,生怕从蛮蛮中发射出刺针来。

    “哈!”青禾被逗乐了,急忙再作解释:“蛮蛮是需要依靠灵力操纵才能发射出金刺针阵的,平时只如寻常的发饰一样。你呀,尽管随便动。”

    “呼,吓死我了。”墨月舒下一口气,急忙站起了身,又故意甩了甩脑袋。

    银铃声阵阵,清灵声声,悦耳极了。

    青禾恢复正容,郑重道:“月儿,这蛮蛮姨娘就送给你了,你要好好爱护着。接下来,姨娘会教你如何操纵它,日后,你就能用它来作防身之用了。”

    “谢谢姨娘。”墨月亲热地挽起了青禾的手臂,她心中暖暖的,油然而起一股依恋之情。

    “你我有缘,不必言谢。”青禾欣然一笑,“走,我们一起去崖岸看梦影花!”

    “嗯。”墨月笑颜欢应。

    影楼外,梦影花飘,北际海闹,阳光温柔,微风和煦,万物一片明朗……

    沧海,时光。

    日月交替,岁月更迭,一晃眼,七载光阴流逝而去。

    桑洲境以往都是由秋念庄守护着,一直以来都十分安逸。

    但自从百年多前传出了秋念庄铸造神器有泪一事后,这安逸的日子就不复存在了。

    在这一百多年间,桑洲境内各色人物皆有,各种是非不断,直到近几年,寻找神器的热潮消退,才渐有安稳。

    但没想到近日灵兽突然开始异动,再次将桑洲世人扰得鸡犬不宁。

    于是,桑洲各境好不容易安宁下来的日子又这样没了,特别是雪岭湖畔的水杏城,更是时常受到灵兽的侵袭。

    水杏城民深受其扰,苦不堪言。

    很快,沧海大陆又起传言,说秋念庄的神器极有可能就藏在长峰,那些灵兽就是在长峰上被神器扰乱了心性,才会入侵城池,发起侵袭。

    于是,近日桑洲境内以及长峰之上都汇聚了不少想要取得神器的游仙。

    这些游仙都是未入门派自行修炼之人,为野仙。

    野仙们自称为欲仙,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自由自在,飘飘欲仙,日子逍遥远胜那些入了门派的修炼之人……

    桑洲,水杏城。

    水杏城外,一群火蜚兽正浩浩荡荡地穿过西林,向着城池冲袭。

    它们身形巨大,破坏力极强,龇着满嘴的尖牙利齿,狰狞至极。

    幽绿的眼眸中更密布着缕缕黑纹,凶狠而又暴戾。

    “火蜚兽来了!”城墙上的探哨发现了情况,急急敲响了吊钟。

    随着钟声响起,城门立即合起。

    那些来不及进城的城民苦苦哀求守门人打开城门放行,可那几个守门之人却害怕得直打哆嗦,根本不敢靠近大门半分。

    火蜚兽的行动速度极快,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继而向着那些来不及逃跑的世人疯狂进攻。

    城中那些心怀仗义的野仙听到了哀嚎,心中不忍,立即飞出了城墙,凛然挡在了火蜚兽前。

    他们有的施出玄冰之力,有的施出辉光之力,还有的施出掣电之力,奋力击杀着火蜚兽。

    可火蜚兽皮甲坚硬无比,寻常游仙难以攻克。

    于是,几位虚空游仙便合力施出了虚空结界,阻挡下了兽群的攻击,防护住了所有人。

    火蜚兽群对着结界一通撕咬撞击,结界依然安好。

    就在众人缓下心,纷纷觉得安全之时,一只身形异常巨大的火蜚兽穿过兽群出现在了结界之前。

    它是火蜚兽的首领,是兽群之主,凶恶之最。

    只见它眸光一阵幽闪,随即张开大嘴喷出了烈炎蜚火。

    虚空结界虽能抵挡强烈的撞击,但是却难抵蜚火的凶猛。

    结界中的人被蜚火的炙热之气烫伤,就连结界后的城门也未能幸免,一下被火气烧成了灰烬。

    城门被破,城中之人慌乱逃窜,火蜚兽则立即一起冲入了城池之内。

    兽群横冲直撞,肆意破坏,将各处街巷搅得一片狼藉。

    街道两边的商铺和建宅此时全部大门紧闭,那些躲藏在里面的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没来及进屋的人则哭叫着四散逃命,惊恐万状。

    求救声响彻城池。

    汇聚在城中的野仙纷纷挺身而出,各施所能,想要阻止火蜚兽杀戮破坏,却灵力不及,全都败在了蜚火之下。

    他们翻滚在地,痛苦哀嚎,惨不忍闻。

    此时,轩辕律羽从天而降,赫然站定在了火蜚兽群之前。

    兽群见状即刻将他围起。

    它们口中发出嘶嘶的吠吼,凶戾万分,似要将轩辕律羽撕咬得粉碎,然后再吞入腹中。

    为首的火蜚兽吐纳着污浊的黑烟之气,张开大嘴喷出了熊熊蜚火,直冲轩辕律羽而去。

    轩辕律羽凌厉一瞥,立即布施出辉光护盾抵挡,再快速操纵着昤日环刃进攻。

    环刃闪着耀眼的金光呼啸而出,绕着火蜚兽群飞驰而过,最后飞回了轩辕律羽手中。

    很快,火蜚兽首领口中的蜚火停止了,其他火蜚兽眼眸中的凶光也都暗淡了。

    它们怔站在原地,身体微微抽动着,暗红的血液如泉水般倾斜而出。

    它们的脖颈已被昤日环刃齐齐斩断,头首陆续落下,四散滚动。

    轩辕律羽辉光元神已达通神境日界,对付火蜚兽不过是如汤沃雪,一挥而就。

    斩杀了火蜚兽后,街道上就只剩下了伤者们的哀嚎之声。

    原本四处躲藏着的城民战战兢兢地从各个角落走了出来。

    他们回到街上,开始救助伤者,之后又齐齐跪地,朝着轩辕律羽磕头叩拜。

    “感谢这位仙士的救城之恩,仙士英勇!”

    “仙士的大恩大德,我们永生难忘。”

    “…”

    此次是轩辕律羽第三次来水杏城铲除发狂的灵兽了,所以城民们无比感恩。

    面对一地跪拜的城民,听着他们的感恩之语,轩辕律羽只是清冷着脸一言不发。

    他提手将昤日环刃别回了腰间,然后沉着眼眸打量起了面前的火蜚兽尸群,心中若有所思。

    “这些灵兽平日里一直都远离城池,生活在长峰之上,为何突然会进城攻击呢?这里究竟有何变故…”

    轩辕律羽暗暗思虑着,又抬头望向了长峰。

    片刻后,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神情黯然。

    七年前,他在长峰再遇了自己寻找了百年的落墨,却又无奈错过。

    此后七年中,他几乎寻遍了整个沧海大陆,却怎么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他倍感痛苦却又心怀期许,始终相信自己一定能再将她找回。

    “小墨儿,羽哥哥一定会找到你的!”轩辕律羽毅然轻语,然后腾跃飞起,如浮光掠影般消失在了水杏城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