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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西陵博芒,律羽醉梦

    西陵,天都城。

    西陵是沧海大陆最繁盛的地境,尤其是天都城,更是盛况空前,似地上天官。

    天都城中,处处都是富丽堂皇的建筑,崇阁巍峨,高耸雄壮。

    红砖绿瓦的楼阁厅堂,飞檐横兀,美轮美奂的殿室厅堂,金顶锃亮,光滑玉洁的青砖大街,车马粼粼。

    各种美味食香萦绕,处处人声吆喝鼎沸,尽是一片浓郁的人间繁华与烟火之气。

    修炼辉光灵力的仙门博芒府就位于这天都城的正中。

    博芒府由府邸与庭院组成,府邸高耸,云窗雾阁,气派非凡,庭院别致,水榭楼台,错落有致。

    博芒府大殿名为隐龙,位于府邸之顶,半耸云间。

    殿中,龙首轩辕焦铎正反手站于窗台之前,静默俯视着那一片繁华的城景。

    他一身金玉衣袍,气度俨然,浑身散发着一股凛凛雄才之气。

    “师父,少主回来了,现已去清池轩沐浴更衣了。”一个洪亮声响起,一个身穿金玉锦衣的男子神情激动地走入了殿中。

    男子身形魁梧奇伟,身姿矫健壮实,是博芒府的大师兄康青。

    康青年岁一百六十五,元神已达化神境月界。

    “羽儿外出两载,无踪无讯,今日总算是回来了!”轩辕焦铎褪去思虑,欣喜万分。

    “我已让厨夫在艳阳亭准备了酒菜,师父即刻就能去与少主相聚。”康青说道。

    “好!”轩辕焦铎畅然回应。

    他快步走出了隐龙殿,望了望庭院中的艳阳亭,激悦道:“康青,快随为师去给羽儿接风洗尘。”

    “康青得令。”康青朗声作揖。

    二人从殿廊飞跃而下,向着庭院疾步而去。

    清池轩,一入门便是一方偌大的汤池。

    此时,轩辕律羽正在池中沐浴。

    他闭着眼静坐在热气氤氲的池水之中,光洁的上身半露在池水之上。

    一头黑亮长发顺着修长的脖颈柔顺地垂落在后背,缥缈雾气中隐隐露出了他盈健挺拔的身姿。

    汤池旁边的过道上,立着一副紫檀衣架,衣架上挂着一件玉色的丝质内衫。

    内衫轻盈垂落着,莹亮而又华贵。

    轩辕律羽睁开眼,从池水中缓缓站起了身,伸手向着内衫施展出了灵力。

    内衫从衣架上凌空而起,轻盈披落到了他的身上。

    待到沐浴整装完毕,他从腾涌的雾气中走出,也向着庭院大步而去。

    庭院中,艳阳亭巍然矗立。

    艳阳亭分上下两层,一层四面皆空,只有四根白玉石柱傲然屹立。

    其中放置着一张巨大的奇石玉桌,和四把精致的奇石玉椅。

    二层是一间华丽亭阁,雕梁画栋,八窗玲珑。

    此时空中晚阳倾照,亭上的琉璃顶在余辉下光芒闪闪。

    二层亭阁中,轩辕焦铎正坐于桌案前,欢喜相候。

    桌案上摆着佳肴美酒,浓郁的食香与酒香将整个亭阁充斥得满满。

    亭下旋梯处,康青手持长枪翘首而立。

    不多久,轩辕律羽的身影出现,向着亭阁大步而来。

    “康青拜见少主!”康青激动相迎,恭敬作揖。

    “康大哥无需多礼。”轩辕律羽回应。

    “少主,师父已在亭阁中等候多时了,你快上去吧。”康青提醒。

    轩辕律羽点头,而后沿着旋梯上到了亭阁。

    一入门,他就见到了轩辕焦铎一脸期盼的模样,急忙作揖行礼,道:“羽儿见过父亲。”

    “羽儿可算回来了!”轩辕焦铎激动起身,快步走到了轩辕律羽面前,“你此去两载,无踪无讯,可让为父好生想念,快让为父好好看看!”

    轩辕律羽正身而立,任由轩辕焦铎细细打量。

    “羽儿看起来像有心事?”轩辕焦铎皱眉道。

    从清池轩来艳阳亭的一路,轩辕律羽一直在思索着扰心琐事,所以眸色稍有深沉,不想竟被爱子心切的轩辕焦铎看出了端倪。

    轩辕律羽平复下心绪,故作轻松道:“羽儿无事,可能是连日赶路有些疲累了,父亲不必担心。”

    “无事就好,那你快快入坐,为父为你接风洗尘。”

    “谢父亲。”

    二人一起入座到了膳席之前。

    轩辕律羽还未从思索中跳脱,对面一桌佳肴食不遑味,只有满腹疑虑。

    他犹豫了片刻,忍不住开口询问:“父亲,我此前去往桑洲,发现桑洲境内的各处城池,尤其是长峰脚下,有不少灵兽出没。这些灵兽行为躁异,与平日大相径庭。父亲觉得他们为何会如此?”

    轩辕焦铎略有思忖,答道:“这些灵兽应是灵魄受到了刺激。”

    “我也是如此认为。”轩辕律羽接应。

    “那羽儿可知它们是受了何种刺激?”轩辕焦铎询问。

    “灵兽之魄受到刺激,其因可为三,一是服食了某种能使灵魄失常之物,二是被某位灵力高深之人控制了灵魄,三是被某样灵力强大之物刺激了灵魄。”轩辕律羽回复。

    “对。”轩辕焦铎赞同,心中已然有了猜测,“长峰关联着桑洲与北际,如今只有桑洲动乱,而北际却无事,那么其因必与桑洲有关。传闻落知秋与纪瑶曾修炼了一个神器,秋念庄还因神器被逆鳞洞灭了门,之后逆鳞洞自食恶果,又被千机谷剿灭。但神器却一直没有现身,那它极有可能还在桑洲境。所以,但凡桑洲有怪事发生,都只能与神器有泪相关。”

    “所以可能是神器改变了桑洲的气境,使得灵兽发生了异变。或是神器本身有了异变,影响着灵兽一起发生了异变。再者就是有人为了找出这神器,从而操纵着灵兽发生异变,想要扰乱桑洲,重启神器一事。”轩辕律羽猜测道。

    “对!”轩辕焦铎点头。

    “又是神器有泪…”轩辕律羽喃喃一声,眉头渐沉,眸色愁切。

    “羽儿向来潇洒盈落,处事不惊,为何提到神器会这般愁虑…”轩辕焦铎察觉到了轩辕律羽的心绪,一时间有些懵然。

    他站起身,给轩辕律羽杯中斟上了满满一杯,大声道:“羽儿,我们父子今日不谈沧海世事,只管口食心畅。来,陪为父多喝几杯,喝痛快了你就早些去歇息,也好忘了心愁。”

    “当年秋念一门就是因为神器被屠,之后神器无踪,沧海尚且安稳。万一神器忽然异动,沧海怕是又要生变了,我实在难安。”轩辕律羽说道。

    “沧海之事皆有定数,你我是要上心,但切不可过分忧虑,否者,劳神伤骨,还不著见效。”轩辕焦铎劝诫。

    “父亲所言极是,羽儿明白了。”轩辕律羽豁然开朗,立即举杯起身,“敬父亲!”

    “哈哈,这才是我的好羽儿,遇事不忧不躁,事随心动,自然而成!”轩辕焦铎起身回敬,“来,为父先干为敬。”

    父子二人举杯一饮而尽,痛快畅饮。

    觥筹交错间,亭阁中的气氛焕然一新,言论风生,意兴盎然。

    许久后,月影悄上半空,夜色渐渐深沉。

    轩辕父子酒意尽兴,离开了艳阳亭各自而去。

    轩辕焦铎喝得入醉,在康青的搀扶下回去了博芒府的寝楼。

    轩辕律羽则独自去了城外的一处竹林……

    西陵,翠仙居。

    轩辕律羽独居在城外一处僻静的竹林。

    竹林远离繁华城池,清幽寂静,其中有一竹楼小居,名为翠仙居。

    翠仙居中有一片清净的小院,院中种满了清亮的翠绿玉竹,曲径通幽,水木清华。

    每每有风拂过,便会涌起一片绿色竹浪,发出沙沙的声响。

    每当莹亮月光撒在院中,便会显出一道深色的青石小径,蜿蜒伸向轩辕律羽的寝楼——小竹居。

    轩辕律羽此时已经微醺,俊逸的脸上现着一抹浅浅的酒红。

    他缓缓踱步在院中的清幽石径,微眯着眼,神情迷离。

    月光下,浓密的睫毛在眼下落成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一边走着,一边解下了身上的束腰锦衣,随手甩在了院中的凉亭之中。

    月白风清间,他身上的玉色长衫立即飞扬而起,将原本整截肃然的身形变得飘逸不已。

    夜深月静,轩辕律羽再次回想起了七年前在长峰上与落墨相遇时的场景。

    想起了她身上那股清幽的香气和清亮如星月一般的眼睛。

    这七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想得心动又心痛。

    他从怀中拿出了落墨掉落的面纱,心中涌起一阵失落痛楚,喃喃思念道:“小墨儿,羽哥哥好想你,你到底在哪里…”

    他握着面纱,踉跄地走进了小竹居,而后倾身躺倒在了床榻。

    醉意渐起,思念越深,他看着黑纱辗转难眠,直到把黑纱覆在了脸上,才终于沉沉睡去。

    轩辕律羽做了个梦,梦里的他回到了一百多年前,变回了当年那个小男孩。

    男孩去了秋念庄,还下到了极夜之境,走入了极夜密室……

    极夜之境幽静得出奇,极夜密室就更是如此。

    密室小屋中放置着一座小小的摇车,小落墨正甜甜酣睡在其中。

    灵兽晶晶倚停在摇车之上,睁着一双精灵大眼,闪着莹莹流光,专心守护着小主人。

    忽然,一阵金色流光飘过,原本警惕的晶晶很快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这时,两个身影穿过了守护结界,出现在了密室之中。

    一个身形巨大,是兽形,一个身形较小,是人形,向着摇车缓缓靠近。

    流光闪耀间,男孩出现在了摇车之前。

    他看着摇车中熟睡的小人,双眸中顿时闪起了清亮的光芒。

    襁褓中的小落墨此时正睡得香沉,脸颊一侧还挂着一缕口水。

    男孩伸手拿起了落墨脸颊旁的围涎,见到围涎上用粉色的丝线绣着落墨的名字与生辰。

    “落墨…”男孩轻念,而后用围涎轻轻擦去了落墨嘴边的口水。

    他的动作极其温柔,但是小落墨却受了惊,朦朦半醒。

    落墨自打出生就生活在一片幽暗寂静之中,长久没有亲人相伴,睡觉时很容易受到惊吓。

    此时,她紧抿着嘴,眉间渐渐拧起,泛出一团微红,眼角也生出了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男孩见状立刻抱起落墨在怀,轻轻摇晃着,口中哼着一曲清雅的小曲,哄着她入眠。

    慢慢地,小落墨舒展开眉心,又香香地睡了过去。

    落墨入睡后,男孩认真地打量起怀中这个熟睡的小人来。

    只见她长得粉嫩又白净,长长的睫毛微微卷曲,闪着亮晶晶的泪星,小巧秀气的鼻子,柔软温润的胎发,红嘟嘟的小嘴。

    还有一股特异的清幽香气。

    “小落墨,你身上的气味可真好闻。”男孩轻嗅着落墨身上的香气,又低头亲了亲她白嫩的小脸。

    他真是爱极了这个软糯灵秀的小人。

    落墨被男孩的吻亲醒。

    她静静躺在男孩怀中,睁着星月一般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眼前的小哥哥,懵懵片刻后突然甜甜地笑了起来,嘴角随即生起了一对可爱的梨涡。

    “小落墨,你笑起来可真好看。”男孩越发得喜爱落墨了。

    从此之后,他时常会出现在极夜密室,陪伴着乖巧却又孤单的小落墨,在这幽黑的密室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两个纯真无邪的小人就这样在极夜之境中相处了十八载。

    “小墨儿,待我们长大,你嫁给我做娘子可好?”男孩半跪着身子,牵着落墨的手,郑重询问。

    “嗯嗯。”落墨奶声奶气地点点头。

    她刚至孩提,却好似听懂了男孩的话。

    她眨巴着星眸笑眼,踉跄着身子,扬着脑袋,嘟着小嘴,朝着男孩的脸颊送去了一个亲吻,又甜甜道:“墨儿嫁羽哥哥!”

    “太好了,小墨儿答应我的求亲了!”男孩抱起落墨欢呼起来……

    院中翠竹沙沙,空中月色深沉。

    半醉半睡间,轩辕律羽泪湿寂夜,在温情旧梦中沉醉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