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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与世为敌

    志如猛虎窥天下,心似豺狼爪作牙;

    骁勇纵横七十战,一朝势失归于汉。

    自古正邪不两立,可何为正,何为邪,应由何人定义?历来都是值得思索的。

    通常来说,这一切往往都是以官方定义为准,与朝廷亲近者,为“正义”,反之,即“邪恶”。

    武林之中,形成一定规模,具有声望的,唯有八大门派,其中,仅有四家声势浩大,受朝廷支持,谓之“四大门派”。

    朝廷借助他们维护武林安定,必要时,也会选拔其中佼佼弟子为朝廷效力。

    却又忌惮他们一家独大,因此相互制衡,互有恩泽。

    避免其他四门派不服,朝廷偶尔也会发放一些政令鼓舞,虽说极难完成,但也给了他们希望。若侥幸能够夺得首功,便有机会跻身四大门派之列,即便不然,也会得到丰厚赏赐。

    如此,既给四门派希望,又能不断鞭策四大门派,时刻听令。

    而类似五米教、白马谷这些,“占地为王”,不听朝廷调遣者,即便庇佑一方百姓,却仍被定义为“邪教”,为武林所唾弃。

    “邪教”中人也是不屑与所谓正派为伍,况且双方多有讨伐,互有损伤,仇恨日益渐盛。

    今日,在翊棠帮助下,五米教成功击退武林联盟,并困三派于北门瓮城内,其中更有四大门派之一的青玉派,若能将其一举歼灭,定会震动武林,威慑四方,短期内,无人敢犯。

    只是,如此大规模杀生,教主逍遥子也是于心不忍。毕竟,此举关乎天下苍生,若破坏武林平衡,定会引起各方骚动。

    且逍遥子潜心修道多年,修身修心,知足寡欲,柔弱不争,博爱教人,不忍残害无辜生灵。

    殿内,教主听得左护法捷报,大为振奋。但谈及俘军安置问题,也犯了难。

    “上善若水,苍天有好生之德,不可枉杀。”逍遥子思略再三,终做决定,“放他等归去,如此感化,也可平复多年恩怨。”

    “只是……”广德真君有些犹豫,看了一眼广施仙人,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武林怕是只会感念风翊棠恩德,并不知是教主心意。”

    “如何见得?”逍遥子有些不解。

    “我教与武林各派积怨已久,教内弟子更是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方能解恨。”广德真君说着其中缘由,“如今,若众人皆愤恨,教主发令,武林各派必将感念教主仁德。可偏偏翊棠处处袒护,如此,放众人归去,必将认为是其功劳。如此笼络人心,将来恐不好掌握。”

    一语惊醒梦中人,教主逍遥子如大梦初醒,恍然大悟,但转念一想,顿然释怀,笑道:“我等心怀坦荡,用心做事便是。况且,风门主他如今已为我教中人,感念他或是感念我等,又有何干呢。”

    “放回去,我教就多了数千劲敌,况且江湖教派素来追名逐利,如今被我等困与门内,定会觉得颜面尽失,届时只会平添更多怨恨。”广德真君满面担忧,一心为教。

    逍遥子也觉颇有道理,只是心中仍有顾虑,担忧的说道:“三大门派,数千生命,若全消灭,我等就会成为天下之敌。江湖大小宗派,联合来攻,我教何时才能太平……”

    逍遥子自然明白,八大门派从无信义,如此“放虎归山”,日久必会生患。若能尽数消灭,威慑武林,或可换取片刻安宁。只是心中道义尚在,不忍残害生命,致使生灵涂炭。

    广德真君苦思冥想,目光呆滞,逍遥子也一直紧盯着他,想要听一听他的见解。

    思略片刻,广德真君愁眉顿开,只是频频眨眼,似有不忍,却仍说道:“只要让天下人相信,杀俘并非教主之意……”

    逍遥子听出其意,踌躇满志看向远方:“有风门主在,我五方军定会声名远扬,无人敢犯。”

    “如今,教内弟子皆认为,今日之功,为翊棠所获,如此收获人心……”广德真君两眼一眯,“好言”提醒道,“若再放走联盟俘军,武林各派只会对翊棠感恩戴德,再加上五方军支持,这江湖之中,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逍遥子震惊起身,缓步向前迈出几步。

    “古有乐毅伐齐,教主应当知晓,人心难测,不得不防啊。”广德真君起身跟在其后,趁势说道,“俘军不能放,教主也不能背负杀降之名!至于武林各派,重伤黑熊,驱狗咬之,足矣……”

    “那……北门之事,应当如何?”逍遥子彻底被他说动,但黄麟等人还在等待指令,这政令该如何颁布,逍遥子有些不知所措。

    “如今天寒,山外满是饥民,正是赈灾之时。教主可借各军之粮,广施恩泽,届时民心所向,定会弘扬我教威名。”广德真君深谙御人之术、处世之道,因此并未过多思考,便直接说道。

    “来人,传令!……”二人一拍即合,逍遥子急忙招来传令官,颁布诏令,随即闭关修行,故意不见旁人。

    广施仙人迟迟未发话,看着他们商定,无奈摆摆头,也闭关去了。

    黄麟几次请求面见教主、护法,却屡屡受挫,连吃闭门羹。从军多年,深知朝廷权术,更受广德真君青睐,屡次点拨,互有默契,自然知晓其中道理。奈何,其也不愿背负骂名,一时犯了两难。

    直到某日,城上巡视,听得侯万金与人争执,正好一肚怨气,遂上前发了一顿脾气,责骂双方。

    “怎么?都嫌吃得太饱,没事做了是不!”看见双方哑火,低头不语,黄麟更觉“神气”,继续骂道,“粗枝烂叶都堵不住你们臭嘴,明天都给我刨土去!”

    “是,门主,弟子知错。”黄土军连连认错。

    “若有下次,休怪我无情!退下吧!”黄麟怨气已出,也不愿与他们再行计较,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黄土军不敢抬头对视,深埋脑袋,躬身退走。侯万金不愿深究,抱拳微微行礼,也准撤走,却被黄麟叫住。

    “慢着!”刚刚只顾发火,还不知其中缘由,便将其叫住,问道,“你也曾为一军首领,与士卒营内争论,成何体统!”

    侯万金不语,身后一人感到不忿,上前抱拳说道:“禀门主,方才并非首领之过,只是,只是……”那人瞄了一眼面色不悦的侯万金,不敢言语。

    “只是什么?有话快讲!”黄麟被吊胃口,极为不爽,见他吞吐,催促道。

    “只是他们嘲笑首领面额刻字……”那人埋头,小声嘀咕。

    “黄门主,是侯某小气了,切莫见怪,今后我定会多加克制,不再生祸。”侯万金深吸口气,平复情绪,抱拳行礼,释怀道。

    “原是如此,退下吧。”面额刻字,乃是人格上的侮辱,黄麟也能理解,不愿揭人伤疤,便匆匆结束话题。

    “万金!”看着侯万金落寞背影,黄麟略有所思,突然叫住,见他诧异回头,继续说道,“你先留下,我有话要与你讲。”说完,摒去旁人,将他带回营内。

    “不知黄门主有何话要与我说。”一进门,侯万金便直截了当问道。

    “不急,侯首领请坐。”黄麟对门口守卫叮嘱两句,便紧闭房门,邀他一同坐下。

    侯万金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直接坐下,哪料,黄麟竟突然单膝跪地,冲他抱拳,吓得他连忙起身,上前搀扶:“门主这是为何?真是折煞侯某。”

    黄麟并不起身,反而痛哭道:“如今我教危在旦夕,唯有首领可解。”

    “此话怎讲?”侯万金面色凝重,一脸愁云,大为不解。

    “武林各派虎视眈眈,如今虽困三门于北门城内,但如何处置,却令我等犯了难处。”黄麟开门见山,直接说出当下困境。

    “是啊,如今我军粮草紧缺,将士们也是食不果腹。”侯万金再次扶他起身,仍无反应,索性随他一同跪地,“如有用得到侯某之处,门主尽管提来,侯某定万死不辞!”

    “内忧外患,岌岌可危。”黄麟见他跪地,便与其相搀一同起身,各自落座,“如今三大门派看似被困北门,实则牵制我教生死啊。”

    “此话怎讲?”侯万金被他说的一头雾水,更加不解。

    “如今俘军安置成了最大难题。若放其归去,一来无教主之令,二来放虎归山,养虎为患;但若不放走,如今各军均被牵制,且粮草紧缺,又抽不出人手下山探寻。长此以往,必然生乱啊。”黄麟说出心中担忧。

    “门主是希望我等外出寻粮?”侯万金试探性问道。

    “非也。”黄麟摇摇头,不知他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索性直接说道,“今日我等困三大门派于山内,受尽苦楚,定会惹来怨恨,若放其离去,将来必会再次来攻。届时,瓮城之策,难以再用。为今之计,唯有……”

    “杀降?!”侯万金怎也想不到,他竟会有如此打算!震惊道。

    “杀降之过,罪在黄某,唯恐连累我教威名,我黄某人死不足惜,只是黄土军无人带领,恐难为我教效力。今日仰仗首领之威,便将我军托付首领,还请首领万莫推辞!”黄麟说得激动,再次跪地行礼。

    “不可,不可!”侯万金自知难当大任,跪地搀扶道,“门主武功盖世,威震华夏,不可如此。”

    “为今之计,别无他法,此事事关我教生死存亡,断不能继续耽搁……”黄麟越说越激动,声泪俱下。

    侯万金脑筋一转,似乎想到一记两全其美之策,说道:“武林联盟,自恃正义,却屡行苟且之事。伤我容貌,令我无颜存世。教主仁德,不忍枉杀,欲放众人归去。唯我侯某心胸狭隘,为报刺面之仇,擅自行事,令我教蒙羞,唯有以死谢罪。”

    “首领的意思是……”黄麟假惺惺看向他。

    “此事不关他人,唯侯某一人之过。”侯万金坚定说道。

    “首领真乃我教之福,黄某不及分毫。”黄麟说着,不顾劝阻,连磕三头,“兄弟放心,从此之后,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有劳门主。”侯万金也回敬三头,二人惺惺相惜,相拥而泣。

    ……

    北门瓮城内大火雄起,城内俘军四处溃逃,奈何城墙高筑,遍布机关,大火围堵,无处可逃,惹得众人相互践踏,惨象寰生。

    翊棠看着城下熊熊大火,哀嚎满地,自责万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兄弟保重,来世再见!”侯万金抱拳行礼,随即引火自焚,大吼一声,“歹人,你侯爷爷来索命了!”便纵入城下。

    翊棠愣神反应不及,眼睁睁看他化作一团烈火,直直坠下城去。“砰”的一声坠地,仿佛狠狠砸在心头。

    “万金!……”秋水看的真切,悲痛欲绝,急忙呼唤众人,取水灭火。

    守卫们也是乱作一团,只是一桶桶冰水,如何灭的了这冲天烈焰。

    翊棠心如刀绞,开始自我怀疑。驻地良久,终于爆发。只见他高声咆哮,四处奔走,宛若一个疯子。

    他撇开人群,直奔辘轳。虽然固定绳索已被斩断,但他顾不得多想,赤手空拳,拽着绳索,奋力拉取。

    门闸重若千金,凭他一人,如何拉动。只见他双脚蹬地,用力后仰,试图用自身重量撼动。绳索粗糙,磨得双手鲜血直流,却丝毫未动。

    绝望之际,忽现一人,伸出双手,随他一同拉拽,抬头望去,竟是义父秋水!翊棠难以置信,心怀感激。

    二人使劲力气,咬牙坚持,虽未发一语,仅仅一个对视,却如千言万语,既是理解,也是支持。

    消失多日的曹金突然出现,苦笑一声:“你们真不够意思,又不带我!”说罢就加入“阵营”。

    三人情比金坚,却也难撼门闸之威。

    “快,一起帮忙!”媚离带着赤火军悉数赶到,原是滚滚硝烟,引其担忧,率军赶至。

    赤火军一众女流,赤手拉绳,似在与这铁门博弈。

    黑水军众人见状,纷纷放下手中水桶,一同帮忙,众人摒弃前嫌,不记得失,化作一头雄狮,竟真将那铁门拉了起来!

    铁闸逐步升起,城内众人仿佛看到希望,不等完全打开,便争相恐后从中爬出。城外空气清新,凉意十足,使得逃出之人,忍不住大口吸上几口。

    “你们在做什么!”就在铁门升起之际,黄麟率队赶至,大声质问。见众人仍无回应,斥责道,“难道,汝等想要抗命不成!”

    “抗命?”媚离横身在前,反问道,“何命之有?”

    “未得教主指令,擅自放走降卒,便是抗命!”黄麟大喝道,“来人,将他们拿下!”

    “我看谁敢!”媚离昂头对峙,使得黄土军不敢前进半步,随即冲黄麟问道,“可是教主让放的火?!”

    “这……”黄麟哑口。

    “既不是教主之令,难不成是你从中作梗?”媚离眯眼问道。

    “休得胡言!”黄麟反斥着。

    “如此大规模坑杀降卒,若传出去,必将辱我教威名!我等不忍教主受辱,只得被迫放人。”媚离虽未女辈,气势却不输男儿。

    “巧言舌辩!总之,未得教主圣令,谁也不能放人离去!”黄麟绝不会让人破坏他的好事,“黄土军听令,有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赤火军听令!”见对方要动真格,媚离也不惧怕,“有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城墙之上,黄土军与赤火军形成黄、红两大阵营,举兵对峙,互不谦让。伴着城下熊熊烈火,情况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