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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王子见太子

    孚国王子郭优之一行,进京兆面圣,殿见陛呈,行王子礼,以下臣仪,备献贡物。

    梁皇大悦,赐郭优之官爵,拨付宅院为孚国使馆区,慰勉有加,愿两国间结为友邦,世代往来。

    嗣后,梁相杨毓琇专宴款待,礼部左侍郎赵千卷,兵部左侍郎张启等等作陪。

    张启容光焕发,他私心底是巴望着,不对,希望着,也不是,淡淡地看着,这下对了……他私心底是淡淡地看着汤梁之争一直打到汤国亡梁国兴的,特别是现在巨人傀儡已为梁军所用,已是好消息。席间听郭优之说与汤相锦斓不熟,对和谈没有甚么把握,更是好消息。那就打吧,打到汤国亡梁国兴。

    杨毓琇则希望、巴望着郭优之能促成汤梁和议,闻郭优之没甚么把握之言,心下暗嗟,说王子:殿下可愿为杨某引见汤相?某愿与他细细分说。天下间岂只有热,没有温,没有寒。梁汤之间岂只有战,没有和,没有互通有无之理?汤梁之争乃为盐州,各退一步让巨君领之,亦可商议,何必斗至民穷国蹙?民生多难,又何忍拆?

    这是真的人艰不拆!汤人在梁国境内打得欢快,杀官夺货,梁国四处救火,生怕打坏了纲常社稷,为此多地宵禁,到处防范。一呼一吸间,官帑耗损无数,一动一静间,民生艰难许多。他杨毓琇也是心中焦灼啊。

    郭优之:“杨相爱民之心,小王感佩无比,愿为极力奔走,以效犬马之力。”

    张启不悦,说王子:汤人巨人居心叵测。开战由他,罢战由我。要战便战,十年为期,先打几期,殿下勿忧。

    那是非汤败不可,非汤认输服软不可。

    鸽派鹰派嘛,懂。郭优之含蓄地笑,含蓄地表示今日宴饮甚欢,先不谈国事,可以聊聊玄学嘛。明日见太子,后日将访名人名胜。待皇帝令。

    郭优之陛见时已经见过梁太子赵亨,但不是谈话的时机,要等各大臣宴请后,才能接到太子的宴请,他要看太子的意向定自己的策略。

    杨、张、赵等心知肚明:今上视事多年,素有意要传位太子。这位要看我梁国的政策延续性:兼收并蓄、与人为善还搞不搞。由他罢,吾家皇上圣明,吾皇太子圣明,必承前启后也。

    他们各自有自己的体会,均都满意:你见太子,那就是你听太子的,而太子又是尊重我们的。

    翌日,太子单独宴请,郭优之私下见到了胖乎乎的梁太子赵亨。两个胸膛共鸣的声优终于见面了,护卫修士感觉大饱耳福。

    赵亨用他声优的底子,咳,雄浑的声音说道:“你的身材实在是好,是我的目标啊。我做到部分就行了。”

    郭优之以雄浑声浪对之:“身体是灵魂寄栖之所,臣弟我不敢丝毫放松也。法力之外,我也常推、举重物,不教肉身委顿松弛,愿皇兄多为垂注。”

    举铁甚么的,你练块要用嘛,我是做不到的,太繁琐太辛苦。赵亨:“你好玄学,我请大修士袁飞师傅约好了明日你与江修祥大人相见,你和江大人多说说罢,他喜欢玄学,又曾是与巨人越王当面谈判过的。我觉得你与他共同话题肯定不少。”他顿了顿,又道,“皇上安排我操办诸事,其中一桩:你远来甚不容易,回程又多有不便。不如考虑一下,在我梁国做一名驸马。我梁有公主数位,才貌足相称,你按优先顺序选出一二三四五,计五位。我大梁公主按一二三四五,排出她们对你的看法,取其最相宜者。”

    郭优之:“可有擅长数算者?”

    “我辈皇室,还要数算么?”

    郭优之退了一步:“可有懂数算者?”

    你当自己在招会计出纳么?赵亨声音有些恼火:“数算优或不懂,某也不知也。你当你自己是数算能手,要选同道么?”

    郭优之恭敬领责,辞曰:“臣弟素来无男女之欲,愿以身侍道。朝闻道,夕死可也。”

    “听说你修行甚速,已经会明境大成。”赵亨问道,“可曾计算过,自始以来,用灵丸灵石多少?”

    “数目庞大,无法计量。臣弟也嗟咨,修行来修行去,徒耗资粮而已。现有十象百人之力,毫无用途。倒像是个为了自己爱好,杀牛只取一两跳跳肉,杀雀只要一条小舌头,攒成一盘菜,只当一餐食。颇惭愧啊,若是把食粮分给平民百姓,说不得又能活存千百万人也。”

    护卫的梁修各以目示意,心中:什么意思?王子是心在民主党,做着共和党的事?说着民主党的好话,这是在讨好太子么?太子是民主党?太子还没登大宝,开始要发布施政纲领了么?

    赵亨摆了摆手:“人间极好,会自己休养生息。富贵也罢,贫苦也罢。民心自有定论,勤劳者先富,多智者早达,这是民心所向。因此,各民各姓,奋勇争先,出人头地。多收多用,谁也说不出错来。某并不是要制止奢靡,某要公平公正也。”

    各梁修心中:哦,太子要反腐。

    郭优之:“皇兄说得是,谨受教。臣弟一直想,天下灵力肯定有个尽头,有个大致总数。我占了多,别人就会获得少。故而常有愧疚,愿为百姓做些事情。”

    赵亨:甚好。你我生在皇家,要多体恤民苦。

    郭优之:臣弟自西而来,经见多国多族,若论安居乐业,百姓富庶,首推梁国。皇上和皇兄的治功,当可为万世表也。

    赵亨朝天拱了拱手,表示对父皇赵元的恭敬:“赖祖皇励精图治,仗父皇宵衣旰食。”

    郭优之:“诸皇英明,何不亲自修行,可寿元绵长,久视天下,为民护福?”

    胖胖墩墩的赵亨看了郭优之一眼:“禀赋各异,修行不便。”

    郭优之:“我看皇兄天纵英质,修行必成,大道可期。”

    赵亨哈哈大笑,膛音雄浑悦耳,护卫各有享受之感。

    良久,赵亨问郭优之道:“你父皇可好?”他的意思可不是问孚皇安康无恙否,而是在问你爹孚皇为人怎么样?对你郭优之态度怎么样?不等郭优之回答,赵亨自答本人的问题:“我父皇对我很好。他的心愿,便是我的指向。”

    众护卫心中:皇上的心愿难道是要你不修行?你胖成球了,修行一下,有益血管啊。你又怕热,修行之后可以自己施法祛暑啊。

    赵亨让护卫继续耳悦神清,娓娓道来:“我父皇常曰,御宇年久非是善事,因为每时每刻都要谨小慎微,与民为善。稍有松懈,则心魔生,政失常,民流离,不可不慎。故而多年来,父皇都不为自己的享受,不为自己的快意增任何事桩。民间、府内、军中,朝野上下,无不德赞。吾皇即梁国,梁国即吾皇也,梁国所愿,就是吾皇所愿。”

    “某有意让你多在梁国走动,看民生,体民情,察民思。看看我梁国治下,是不是人人积极乐观、团结向上、能文善武、知礼好客。此谓治国之道,济世之经。若真是朝闻道夕死可矣,便更要把这民风治世经营好,莫留缺陷。”

    郭优之心中:锦斓啊锦斓,这发胖的声优果然是个固执人。

    火生躲起来了,因为刘准又要处理一桩情情爱爱的事情。

    丁兰陪着庄静藏在索的腹腔里,要听刘准和守玄的交谈。刘准以守玄多次约见未能达成为由,主动约守玄来宗门分址,咳,密林小园看巨人傀儡,实际是要帮庄静打听守玄的情情爱爱观念。

    守玄果然欣然应邀。

    庄静来到这个堂叔庄崇牺牲之地,本来有点不自在。听说要进索肚子亲眼看、亲耳听慕容玄的态度,更不自在。一开始就拒绝。

    刘准下说辞:庄师姐,别人问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你通过索,仔细看他神色,最适合你亲自判断。我会说是兰姐在驾驭索,若有变化,你躲进兰姐的储物枝,绝不会让慕容师傅见到你。

    庄静勉强答应。

    刘准陪着守玄,看着名义上丁兰,实际上庄静驾驭索。守玄心下感慨:守朴说师父让自己多打听巨君的秘密,现在驾驭巨君的极大秘密已经公开,发轫之地就是眼前这位巨君,听说发现者就是刘准的兄弟罗侃,现在被火生纵放,人在关内。真是万难料想啊。

    索不停转动身躯,正面看着守玄,听着他与刘准对话,细察他的神色。

    刘准:“慕容师傅,我看你对巨人很感兴趣,何不真正加入梁军,做随军的师傅,可以有机会亲自驾驭一番。”

    守玄:“某也有此念头,不过我不擅打斗,估计轮不到亲自动手。哦,刘师傅,请不要误会,我不是不想为梁出战。我族人丁不旺,我需回家一趟,问过家人意思,再确定如何加入。上次与你聊到文江讲学,你还想去么?估计几时动身?我陪你一起去京兆。”

    刘准:我时间难定,你倒不用等我成行。说不定,你从京兆回来,我还未出发呢。你成亲了么?可有子嗣?

    守玄:家里曾帮订了一门亲事,也是极熟的人家,不过早年逝去,我不能忘了她,眼下仍是茕孑一人。我也无甚急事,还是等你成行吧,一途有伴。

    刘准:好啊,到时一起同行。你那未婚妻,想是好女子啊,能让你念念不忘。逝者已矣,何不另寻一段情缘,想来她也是希望你幸福的。

    守玄:肖红,她叫肖红。太熟了,时不时会想起她的样子,难忘掉。我说刘师傅,你自己也年龄不少了,何必关注我的事情,当为自己多考虑啊。

    刘准:我愿为你作伐也,我知道有心上人的幸福。我的心上人,她正在索的腹腔里看着你我,她就是我师姐丁兰啊。

    索啐之:“刘准,你不要脸,又抢跑。你不给我肉吃,我就告诉王前茅,他和朱小山一起收拾你。”他又升级了,可以讲长段的话,还能拿捏人挤兑人,威胁讨要好处。

    守玄甚奇之。

    刘准眨了眨大眼,又摸了摸自己的大鼻子。

    守玄走了,庄静带着脸如红布的丁兰走了,刘准支付肉给索。火生道:“那个慕容玄,神魂有问题。”

    索边吃肉,边嘟喃道:“他身体里有两个神魂。”

    刘准:“另一个是男是女?”

    索道:“我分不清,问师伯。”

    火生:“神魂是一种能,混沌模糊,分不清面目和性别。当初伤我的二人,我便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也搞不清楚他们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除非再斗过一场,才能确凿对方。反之亦然,我若偷袭了别人,别人也难找出我来。”火生常给两人讲些神魂方面的事,他有意让刘准和索提前学习和了解修行界的高级状态。王前茅太懒,有时候听着听着就不来了,对这种经常缺课的学生,火生才没兴趣多给他讲。

    火生说,神魂可能是最接近仙神的一种状态,它能快速往来,轻若无物,穿墙过壁,难有挡者。能取部分爆而引动空间潮汐,取下的部分,像壁虎断尾,不影响生存基础,但会削弱神魂的功力和稳定。爆发的潮汐,比灵石引爆动静少,但威力远超灵力潮汐。

    火生讲,他被两名神明境大能攻击,他就取了部分神魂引爆,但没有发挥出完全的爆力,应该是被那两名大能吞噬去了不少造化。他的空间能力、坚固能力及敏捷能力等等,都受到了削弱。而对方通过吞噬,应该有所增长。

    火生表示,可以把神魂理解为能离开身体的第二种血液或者筋骨,被夺掳的人,血量会变少,筋骨会变弱。拿到的人,会将所获融进他的血液或者筋骨,变得更强。

    火生强调,四大派的大宗师,就想夺掳他火生的神魂造化,以增加己身。修为到了神明境,在人间已经吃不饱,吞噬其他神明境的神魂,又快又简单。四大派彼此间,不好党同伐异。对梁国境外的神明境下手,也要很谨慎,一个不好,就会落到对方陷阱。像他火生这种以前没有宗门,野生莽长的神明境修士,就是各派大宗师眼里的大补美味。所以,罗侃到了货号车队,还有四大派的人去找他,想问清他火生的去向。

    火生指出,神明境大宗师举手投足威力极大,但消耗也大。可以把其他修士理解为小孩子、刘准,把神明境大宗师理解为习惯穿衣衫的索,大长腿一步可以过丈,大胳膊一拳可以打断树干,但吃东西、长身体需要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所以神明境需要大量时间汲取天地之力这种比灵力更为高级,还要稀缺的力量,需要大量时间减少法力支出,能不动手就尽量不动手。需要大量时间,思索神魂的特质,发现省力聚力的更多办法。

    火生提醒,蔡长礼很可能快要迈入通明境大圆满的境界了,因为他很快学会了闪跳之术。这种闪跳算是神明境的境界神通,是神魂蠢蠢欲动的一种表现,神魂会不自主地引着身体跃跃欲试。神魂能离体后,会对空间有新的理解,不像寻常修士或者妖修把空间里的空气、遮挡物当作行进过程中必须要触及的东西,而是像是过浅溪的搭石桥,是一格一段地跳进,这就是闪跳之术的由来,已经接近参悟空间的本质,需要高超的领悟天赋才能认真掌握其中的意味,蔡长礼的悟性明显很强很高。

    火生回忆,他当年被丁慎骗进储物珠后,面对那苍莽古老冰冰凉凉的空间墙,他用头撞用神魂闪,都无法击破,后来死马当活马用以残篇太阴真诀功法采集空间墙上的冷净灵气,即参悟了太阴真诀,又真的将空间墙淡化,然后抱着九死一生之念,撞破墙陷入了虚空之中,莫明其妙被移到了几万里外桑国某地,可见空间是有层断有互通的,也是不好测度的。你们师父的储物珠么?我回到原地去找,没有见过,想来是碎成渣了。你们想,空间墙都圮塌了,还有甚么储物空间?

    火生建议,刘准以后炼太阴真诀,千万不要找储物空间的空间墙,那东西太危险,被封在里面难出来。采集太多搞成墙塌透空,不知会被虚空卷到何处,能不能回到人世间也难说。而且,储物空间尺寸大者稀有,搞坏了划不来。况且,空间墙的冷净灵气强度和效果还不如月亮。边烤火边吃月饼,咳,边晒月亮,太阳太阴同时修炼才是最佳方式。

    火生解释,空间和时间、能,称作三态,涉及三者的东西,都要千慎重万小心,据说天地大劫就是这三态紊乱。他对天地大劫的看法,就是有大能大宗师把三态的稳定架构破坏掉造成的。

    刘准同意师伯的解释,也补充了一条推测:也可能各种持续地、繁多地破坏,积累到一定程度,三态就紊乱了。就像牛身上的虱子,叮得牛痒痛难受,就会抖颤肌肉和皮毛。

    火生不高兴:“你是说我破了你师父的储物珠,也是大劫的罪魁祸首之一么?也是牛身上的虱子么?我若不破它,岂不是成了枯骨一堆?”

    刘准赔笑道:“师伯你遇事不慌,破碎虚空,乃是一等一的大英雄。我刚才讲得不对,我要讲的是,天道就是那头牛,它要清闲自在。天行有常,会暗中支配人去引爆天劫,因为对天道来说,身上轻轻巧巧,平平和和,才最适合它。就像师伯你讲的,神明境大宗师希望无事无非,静心修炼,我把天道想象成一个比神明境还强的超级大宗师,它就更喜欢清静。”

    火生忍不住暗自打了个冷颤,猿目中露出畏惧之色:“希望不是如此。”

    文源山下,文江。

    江水浩荡,船只往来。岸边屋舍鳞次栉比,街上人潮涌动,士子文人络绎不绝,言辞雅逸,人物风流,地面整洁,精致贵气,似乎风到这儿也变得柔和了。

    孚国王子郭优之带着一队人,站在一处大院前,院门匾上题着“江邸”两个大字。江修祥面带微笑,领人站在匾下相迎。

    院前空地支着三个木架子,架顶各挂着一只巴掌大的金色木牌,木牌下,有平整木板,各题有词,依次分别曰:

    有知孚国者,请取牌,前厅奉茶,酬一百金。

    有知时空者,请取牌,上堂同饮,赠三百金。

    有知仙神者,请取牌,正厅讲学,愿奉为师。

    郭优之向江修祥抱拳一礼,抖了抖袖子,走到木架子处,取第一块金色木牌。围观众人喝彩道:“好!郭王子自孚国来,当知孚国之事也!”

    郭优之将金色木牌向四面扬了扬。又抖袖子,去取第二块金色木牌。有好事者喝彩道:“好!郭王子玄学独步天下,当知时空者!”

    郭优之将两块金色木牌四下一亮,没再取第三块木牌。趋前和江修祥相见。江修祥朗声大笑,迎入府中。

    众人在厅客气一番,各自坐定,仆从奉茶。郭优之与江修祥坐于上首,袁飞、陪郭优之的梁国官吏等陆续就坐。郭优之见到江府队伍中一名面颊瘦削,嘴角显着两道弧沟,指甲极长的老者,认出他来:梁皇身边的大太监陈保保。看他嘴角噙笑,似乎没有平常那么苦大愁深。心忖:“你这可不像是皇帝派来旁听的啊,你都坐在江修祥和我的下首了。”

    陈保保揣出他的心思,笑着解释道:“殿下,我并没有领陛下的差使。今日我的身份只是休沐来求学的陈保保,诸位贤达只管畅所欲言,陈某恭敬静听。眼下是文江难得的盛会,很多人都翘首以待,可惜不便大场宽院,座次有限,不能周全,小憾,小憾啊。”

    哦,门票卖完了?但我看紧挨着你的下首还空着两个座位嘛。郭优之瞄了一眼陈保保身边的两空座。

    陈保保指了指空出的两座,道:“稍后还有一对妙人要来,早就约了的,他们办完差使就到。不必等他们。”

    江修祥举茶杯示敬:“殿下,请茶。”

    郭优之举盏示敬,开低音炮:“小王自远而来,对梁国礼仪生疏,若有失当,请江大人和诸位贤达见谅,并多指点。”

    江修祥笑道:“久闻殿下洒脱豪迈,无不钦服。咱们今番以文会友,见心明性,只管开怀畅谈,无拘无束,断不会有失礼甚么的说法。”他以身示范,随手解开把头皮攥得紧紧的文士头巾,从袖中取了根木簪,把长发松放地绾在头顶,双手一拍:“上酒!”仆从马上将吃食和酒等陆续呈上。

    郭优之也爽朗大笑,道:“如此甚好。”两条大长腿嚓地支开,双掌抚膝摩挲,肩膀脑袋还晃动几下,叫出一声“舒服自在”来。取壶自酌一杯,仰头饮之,道:“江兄,可知天赋异禀一说么?”他连江大人也不称呼了,直叫江兄。

    江修祥道:“曾听说一目十行,过目能背。可算得上么?”

    郭优之道:“记忆超群,当然要算。江兄也算是记忆超群的人,有神童之誉。我要说的是江兄另一桩天赋,乃是洞察人心。”他随手一指众人,“在江兄身边,个个如沐春风,岂非天赋?”

    众人哦然一声,感觉确实如此,纷纷点头,给江修祥双击六六六。

    江修祥露出大家谬赞愧不敢当的神色,解释道:“我少时曾见一副字词,虽然只有两句,倒觉得颇有意味,与诸位共赏之。曰:人情练达是文章,世事洞明乃学问。”

    众人呀然一声,细细品味,表示果然说得好。

    郭优之:江兄,你可想过,天赋天赋,是怎么来的么?

    江修祥:一样粥养百样人,想必生来就各有不同。

    郭优之:或许是,或许另还有原故。我这个人爱好胡思乱想,我就曾想过,天空忽然喷出无数好处福缘,往地落下,飘飘荡荡粘在人头顶、肩膀、手背上,虽然我们看不到它们,但都领到了它的功能。有的是像江兄,记忆好、情商高。有的是数算好,有的是修行悟性好,有的是不怕痛……林林总总,各式各样,人人有份。

    不亏是玄学里王子做得好的,王子里玄学搞得强的,这都敢想!众人暗暗称奇。

    正说间,两个相貌一样,俨然双胞胎兄弟的鹰钩鼻老者走了进来,一着墨绿袍,一着黑袍,半躬着腰,怕打扰大家太多视线一般,在陈保保身边空座就坐。两人似乎还为争坐离陈保保近一点、排位稍高的座位互相扯了一下袖子,陈保保恶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墨绿袍老者抢到了上首。黑袍老者坐于下首,面有微忿之色。

    主人江修祥为郭优之介绍来人:吴不寿、莫不欢。各是长春货号和富盛货号的东家,是朝野有名的皇商。又为吴、莫讲了会场纪律:就是放开吹牛,不要讲什么繁文缛节。

    其他人为吴、莫讲了一下前面的情节进度。

    吴不寿开口,先为自己兄弟二人迟了一步道歉,他自称为兄,惹得莫不欢忿色又起,但吴不寿不给他发作的机会,抢着问郭优之:“既然天赋是如此这般从天而降,有没有可能花些钱,跟别人买过来,请他转让呢。”

    郭优之笑道:“我也是这样想,正在完善它的思路。”他搞玄学还要搞成逻辑自洽,迭代升级。

    江修祥为了给会谈增色添彩,叫仆人奉上两盘金锞子,一盘百金,一盘三百金,请郭优之笑纳,作为他能摘二牌的敬谢。

    郭优之把一百金赏给身边护卫的孚国修士,让他们讲一讲孚国的情况。这些大抵在递交的国书上已经概述过,在坐诸人也都知道。孚国乃在极西,疆土纵横万里,人口繁多,与梁国相似。建国百年,政权稳定,与周边也有些纠纷,但没有汤梁这么激烈。

    然后,郭优之开始了他孚人忧天的表演,咳,推演:

    天外天,世外世,像是无穷无尽的楼层一节节往两头延伸,哪一层坍塌,会对周边好几层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叫人忧虑啊。

    正版孚人忧天。

    众人面面相觑:你这么帅,你身材这么好,你风度这么佳,你竟然是个妄想症患者。

    江修祥一直仔细地听着,偶尔问几句。旁人都看得出他很认真,但郭王子优之帅哥也太不着调了吧,我们谈判专家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竟然说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

    陈保保不愿意自己的偶像被人戏耍,忍不住对郭优之道:“殿下啊,想象的怎么能当真呢?咱们一天几万几千个念头,算得过来么?有时候天气酷热,想象着有桶冰块就在眼前,但也只是想一下嘛。”

    郭优之咦了一声,道:“怎么不能当真?这世上还真有想象成事的。”

    说,

    在天外天,世外世,当地的居民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股意念,是一股想象。我们世间的人与他们接触,便会马上坠入幻境,如洞房花烛,烛明好几个房,亮好几日夜。如金榜题名,老子儿子孙子个个题名。如他乡遇故知,能凑成好几大桌,人人热情客气。我们世间的人深陷其中,不动不语,不饮不食,被他们汲干血肉。他们的人来到我们世间,便是天魔降世,欲念横流,无穷无尽啊。

    众人叹服,问其事由来。郭优之答曰:想象的。

    江修祥却认真问道:“这便是时空不同么?”

    郭优之:然也,这是空间不同。比如大的,高的,远的,空间各有不同。还比如小的,微的,扁的,当然也是各有不同。

    说,

    在天外天,世外世,有极小之界,人如尘埃般细小,自成一界,生活幸福。忽然有我们世间去人,把小界取了去,只有弹丸大小,就放在客厅角落当摆设,我们世间的人浑然不觉摘走了一整个天下也。

    在天外天,世外世,有极扁之界,人活在其中,就是画里的人物。我们世间的人又去了,取了挂在客厅中,当然不知道挂了一整个天下也。于是此君客厅,摆着极小之世,挂着极扁之界,自己却不知道也。

    ……

    空间不同外,还有时间不同。

    说,

    某君能穿梭过去、未来,他竟然回到过去,失手把自己父亲打伤了,父亲终身未婚,也就没有他了,更没有能穿梭的他了。此事不知道如何收场也。

    说,

    某君在长春货号走货,可能也是在富盛货号走货,事务繁多,就穿梭到未来,要找未来的自己,请来一起帮忙走货。却见到未来的自己又累又困,鼻青脸肿,感觉人手不够,二人再往未来,找更后一段时间的自己,发现更累更困,鼻青脸肿。时间很急,凑齐三人,马上回到现在,开始走货。走完货后,未来的第一个自己很生气:他等于过去已经走了这趟货,现在又走一次。未来的第二个自己更生气:他等于过去走了两次本趟货,现在又走了第三次。两个未来的自己越想越气,就把现在的自己打得鼻青脸肿。所以说,不要透支未来的人力物力财力也。

    ……

    众人听得眉飞色舞,津津有味,连吴不寿、莫不欢兄弟也被吸引住了,暂忘了兄弟俩之间的争斗。均暗赞:这玄学王子,真是吹牛的好把式啊。今天来对了,这种以文会友,连开几天几夜才好。

    江修祥是个优秀的主持人,时不时调动话题,有时候请各人讲讲所听过的神秘怪谈。有时候请郭优之或者孚人讲讲东来所经之国的情况,这些国情人文,郭优之向申屠长舟说过,申屠长舟也向宗门和朝廷报告过,在座梁国诸君,有些人已经获知,有些人初次听闻,此时多闻细节,感觉也颇引人入胜:

    大地像毯子,东西各有无可穷尽的大洋。中间大陆无数国、城,国各有万里许疆域,城各有百数万居民,又有精妖魔怪,修士或友之或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