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洞天
孚人细细说，郭优之偶尔补充几句，更多时候举杯欢饮。
众人心中：这王子可真爱酒啊，难得身材还保持得这么好。这王子真是博学啊，难得性格还洒脱豪迈。
郭优之和随从孚人告诉大家：
大地之毯，约有四十八国、族，孚国在极西的位置，约等于桑国在极东的位置。各穿过四国或族，就能看到大洋。西边大洋大海，他郭优之已经去过，今番来到梁国，肯定要去看看东洋大海的。
袁飞盛邀：“某与申屠师弟的师门就在东临大海的莱州，某愿向宗门呈报，正式邀请殿下前往盘桓。”
江修祥顾看四周，笑道：“殿下，从东往西序，孚国排第四十四，从西往东论，孚国排第五。合则四十九，天衍之数，必是大兴大旺之国也。”
众梁人皆叹服：咱们谈判专家，治玄学也是好把式。
郭优之摆了摆手：“江兄，你可要留意。一你在门前挂了知仙神者为师，二你有洞天智慧。估计已经为仙神天地所觉，要趋利避害才好。”
众人求教。
郭优之连饮数杯道：“天机渺茫不可测度，仙神能察过去未来。你若要探究他们，已经被他们知道你要探究的念头，进一步知道你将用如何办法探究，还知道你探究达成的结果。他们当然会设法规避，你自然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更可敬畏的是，他们若要处制你，你根本无所可避。他们全知全能，你血肉之躯，只能投降认输。所以，我没法接江兄第三块牌，因为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建议，江兄多留意，莫苦究其理，怕祸福难料也。”他皱了皱眉头，愁眉苦脸，“我今日如此说，估计仙神大圣们也知道我的念头了，可也要警省才好。”他马上就把天忧上了。
文江的思想盛宴还在举办，知明境一派的思想小宴也在举行。
刘准：“师伯，天有多高？”
火生：“往上直飞百五十里左右，不再有空气，全是虚空，有暴烈的罡风、灵力潮汐、各种毒素，有些毒和海洋中相似，有些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纵然是离壳的神魂，也不能在其中久留。不过，在其中闪跳飞行，远比地面快，眨眼就可以几百千里，当时打伤我的两人，就是升入虚空，遁逃走了。”他心中对两个打他黑棍的人还是有怨气的。
刘准道：“师伯，地有多大？”他还没出过国呢，十九年来，一直在梁国老实呆着。
火生看到丁慎瞎着眼来了，并不讳言：“我周围几国都去过，倒也没再远游，当时先仅着修炼功力，不想走太远，因为计划着到渠州捉你师父报仇。”
丁慎：“哎，师兄，你着相了。一饮一啄，乃天注定。没我那一下，你哪能练到如此境界。”
火生哼了一声，道：“我估摸着，地面约万里宽，宽的上下末梢，北面是冰原，南面是沙漠，两面的尽头，又是虚空。长约五十万里，共有四十多国，每国南北一万里，东西一万里，和梁国的大小相近。”
丁慎补充道：“南北的尽头，可不能说是虚空，而是走啊走，走着走着又回到了此前的地方，像根擀面杖的杖身，绕一圈又到了原点。”
“那还不是虚空？”火生不给他好脸色，“在冰原或者沙漠纵起百五十里，就是虚空。在地面走几千里才能回到原地。哦，你纵不了那么高，等你再修几十几百年，到了神明境再说罢。”
刘准比较会陪好胜心强的老一辈聊天，说道：“师伯，师父，我问一句，你们二位把答案写在手心，同时亮出，看谁最准确可好？”等二老做好准备，才问道，“地有多厚？”
火生写了几下，等着丁慎写好，一起亮出掌心。
火生写着：一百里。
丁慎写着：吾不知。
火生哈哈大笑，乐不可支：“不知天高地厚，还做什么太上掌门，引咎辞职吧。”
刘准取笔在纸上描了几下，描出一块长方形米糕状的样子，表示大地；在上下两条长边画了轴，表示会走回原地的冰原、沙漠；在长方形框下斜线成方状的兜形，有点像丁慎首创的那个火蓬球囊火铁网，表示地厚所致；画到此时，图形变成了货号用来装珠宝的方正箱子模样，颇有立体感。问火生道：“东、西，海洋也是会转回原地么？”
火生道：“海里有毒，少有人涉渡，更无人穷极。料想也会转回原地。”
刘准采纳意见，最后在箱的两端画了两个半球样，表示海洋。全图展示，像个哑铃，咳，像知明境一派的派徽多了中间的连杠，宛如货号走货的车轮带轴。两头圆大，中间长条。
火生点头表示认可：“你这画画得挺像，大致就这么个样子。”
丁慎叫过索来，进他腹腔，借其大眼看画面，没挑出什么毛病，喝斥道：“好生再画一张，纸太小了。”
刘准唯唯。
火生喝斥丁慎：“不去勤练，在这讨打么？”
“正有事想寻师兄商量。”丁慎记起正事来了，“我近几日将回渠州一趟，寻东家，帮索要个身份，算作货号的货移搭手，可领月俸。”
索现在属于黑户，身份尴尬，他是朝廷和军方结算给货号抵款的巨人傀儡，但后来朝廷和军方又收回所有巨人傀儡，统一研究统一管理，因为现在叫作知明境当初叫作丁慎一言堂的众人研究有功，索一直留在了丁慎身边。军方默认索是知明境一派的专用巨人傀儡，半是奖励，半是拨付，但各方都没讲清楚。索暗中已经是知明境弟子，智慧也开，勤洒扫、明进退、知应对也。丁慎就要想办法帮他办户口、安排工作了。
索大喜：“师父，我可领月俸了么？比罗侃高么？”他很求上进。
丁慎在他肚子里喝斥道：“高有什么用，不够你吃肉的。”
索唯唯。
火生喝斥丁慎：“你去便去，办不好就不要回来了。”
“十拿九稳的事。”丁慎很有信心，他已经搞定麻帅了，只要当面把东家莫不欢烦到鼻子发堵，估计事情就成了。他找火生要说的，是另一件事，“师兄，索现在是我派弟子，舍你我之外最能打的。你看储物珠是不是给他再备一个。”
又啃老！火生怒了，他瞄了一下大眼忽闪忽闪，满是希冀之色的索，笑道：“那是当然。丁怡不是有个三尺见方的储物戒在你那儿么？先给索用。”
怎么搞到自己头上来了？丁慎有点愣，说道：“那是借来的，要还的。”
“先给索用着。”
丁慎垂头丧气地从索的腹腔爬出，把戒指抹去法印，教索打上妖力转成法力之后的法印。索用指甲掐住，欢天喜地到一旁玩去了，先满当当地装满肉，想起门规森严，放出一些肉，又装了一桶象油进去。
丁慎克刘准，火生克丁慎，但丁慎有反骨，常想着给火生下些绊子，这时失了一个价值不菲的储物戒，心中不服气：“师兄，你说咱们去的那个古修道场遗迹，还有好东西么？”
“有没有东西，你自己舔干净过的，你不知道？”火生老是回想起被骗进储物珠的经历，对丁慎一波又一波的来气，“你要不放心，你再回去看看。”
“我瞎啦，找不着路。”
“带索一起去。”
“他块头大，钻不进去。”
刘准想着师伯说过的节能地炉，露出想去看看的意思，说道：“师伯，师父，那遗迹在何地？我陪师父去看看。”此前师父说在文源山，后来被璇玑派大宗师玉璇一阵收拾，当时刘准就猜到师父在大放厥词。
“你去不了。”丁慎道，“在汤国境内冰原，近十几年汤修封锁严密，你小小知明境小小掌门，身子骨顶不了他们一掌。若是师兄亲自去，则没那么麻烦。”
刘准扭头看火生。
“别听你瞎子师父的。”火生道，“我是不会再去的了，你也别想着去。我跟你说过，事涉时间、空间、能，要千慎重，万小心。那处遗迹就涉及空间，此前我没有深刻体会，胆大不怕死，你瞎子师父亦然，所以敢进去。它是古修大能的一处洞天，空间与人世间不同。如果再进去，恰遇空间紊乱，万事皆休矣。”
刘准扭头看丁慎。
“我派宗旨，当为天下先。”丁慎有狂劲上涌的表现，“这紊乱，那坍塌，啥也不用做了。师兄，你说过，你出身来自一个洞天，可见有坍塌？”
刘准又扭头看火生。
火生默然少许，说道：“可能已经坍塌了。我自己就是被虚空乱流吸出洞天的，我在虚空之中受了伤，忘记了很多很多事，后来慢慢才想起一些。想起当年看到身边妖修越来越少，估计他们和我一样也是被吸走，卷到不知何处去了。”他经历也算波澜壮阔，早年间，就从出身之地脱离，搞了次太空穿梭，咳，虚空穿梭，还被搞成了半失忆。在人世间行走，又被丁慎骗进储物珠，又搞一次虚空穿梭，差点把命也丢掉。想来不寒而栗啊。
丁慎不作如是想，他念着到古修遗迹去再刷宝物，还念着到火生家乡去刷装备。
这是穷久了，拿钱当命，拿命当土啊。火生鄙夷。
想到丁慎对货号对军方对宗门蚊子肚里刳脂油的做派，火生更鄙夷了。
想起丁慎无门无派野路子出身，拿着残本太阳真诀，如获至宝，埋头就苦练，火生……暂时收起了鄙夷，他火生也是这样啊，没门没派，看到太阳真诀，也是没忍住。
刘准恭敬听了师伯的建议，不念着去古修遗迹找节能炉子，倒想认真听师伯讲一讲洞天的事情。
这是科研人应有的态度嘛，火生很支持刘准的专研劲，给他细讲。
讲，
天地如块巨大的米糕，像一对连轴车轮，日月悬空，轮流照耀。天高一百五十里，地厚一百里，东西有大洋，南北热漠冰原，裹成鸡子禽蛋模样，南北万里许，东西五十万里余，中间像蛋丝气泡，有洞天存在。
洞天是一种空间，有大有小，自成一界，像索有腹腔，天地有洞天。稍有区别的是，洞天之中不见太阳月亮，没有黑夜，常明如昼，没有四季，常温如故。推测原因，是天地自我演生出的空间，取天地自有的能和力，供应其中所需。
他火生出生于一个极为辽阔的洞天空间，丛林茂密，江河俱全，生活着很多妖修，不见人族，也没有巨人族，但有龙、有蟒，呼风唤雨，神通广大。有鼠兔小兽，也有飞禽猛兽，弱肉强食，生活不易。火生回忆起来，应该有族人，大概也都有驭火本命神通，但怎么也想不起细节了：族人有多少，长什么模样，有没有交情深厚的白猿，自己有没有妻儿子女……大概要等他火生神明境再精进一层，神魂更圆满如意，才能真正想起来。
洞天的入口不容易发现，颇像储物空间的法力开启和闭拢，不知道会不会游走，但形状也是个漩涡，钻入其中便到了洞天内，身后漩涡仍在，可以再钻回去。他火生和丁慎找到的古修道场遗迹就在冰层之下，有个四尺见方的漩涡，钻进去后，洞天内并不大，只有一座山谷大小，气候如夏秋之交，温暖干燥。山谷内建有洞府，找到了功法和极品储物珠。洞天这个功能和索的腹腔相似，索的腹腔能放储物戒指，储物珠则不能再收纳储物戒指，空间相斥也。
洞天有与储物空间相似度高与索腹腔相似度低的地方，洞天不挤占人世间天地的空间，绕到洞天入口的后方去，并没有像索的腹腔那样有实物存在。
他和丁慎也推测过，汤人在冰原和沙漠发现的冰层巨人和红翅小蚁，很可能是某两个洞天，所谓的修士和士卒驻扎，不过是做样子，当幌子，让梁人屡探不得，白费功夫。
火生和丁慎也推测，巨人一族乃是生存于某个洞天，钻出来到人世间。但普通巨人没有记忆，除非捉到一头巨人头领，或可探知。
丁慎在一旁放狠话：一定要想办法抓到巨人恪王。恪王不单击退丁怡、顾长风、先贤凯、喻长柏和潘波的联手，还袭击了林颐璞的车队夺了不少盐块，他丁慎早就想找恪王过过招了。
火生斜眼睨丁慎，道：“你不到通明境大圆满，不是他的对手。你听丁怡说过，巨人头领之间可以互传妖力、坚固、敏捷等等，这与神明境夺取造化相似，甚至要更灵活更方便，用时借来，用完还回。他们两人联手能挡住金长久一击，你挡得住么？”
“挡不住。”丁慎道，“师兄，估计你也难挡住吧？”
火生不悦，喝斥道：“还不去练功。”
太上长老兼太上掌门火生，带着太上掌门丁慎，本体入地底练功。长老王前茅坐在洞内地面不远警戒，防止有人接近，免得像梁修庄崇等一样，感受到火生练功产生的神魂扰动。他自己则若有若无的嗅到一种兰花香气，感觉像是丁兰姐就在身边。
有时候换成索来值班警戒，索嗅到的是肉香。
火生对此等宗门安排和规格是满意的，他此前孤家寡人，练功没人服伺，被庄崇等等骚扰的事情时不时会发生，多生好多事桩。现在就不一样，只要警戒示意，他马上收功，可以做到潜隐无踪。所以有时候对索态度很好，即教他妖力转为法力的诸多诀窍，又帮他要了一个储物戒指，还不时指点他修练。天下一笔也不出两个妖字嘛，而且索绝确是越来越聪明了。
近段时日，刘准时不时带着索去见梁帅麻慕凡，让索自己应对麻帅的问询考校，有时候为麻帅端茶倒水，伺立恭听，提前完成了林颐璞想对东家莫不欢大拍特拍的马屁。
宋长襟看得极为眼热：如此灵巧恭顺，身怀大力，正是七星门想要的巨人傀儡啊。
七星门已经向朝廷只租了五头巨人傀儡，也设法提前拿到了太医院的秘密：在紫鳞镶上灵丸，就会慢慢变聪明。但还没有哪头巨人傀儡可以做到像索这样智慧如常，且灵活敏捷。这让七星门很苦恼，觉得丁慎师徒还藏了什么训练巨人傀儡的秘诀，但丁慎和七星门恩怨未解，没办法拿到秘诀。
宋长襟怂恿蒲谷、卿仙抚、吴近去了解，丁慎当头一句就是：拿来给我养，先给钱，不保证效果。众人被噎得无话可说。四大派目前都只是租巨人傀儡，因为总数有限，还要常列入备战战力。要自家先花钱租来，再免费送去给丁慎研究，还要二次付费给丁慎，他们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宋长襟找麻帅告状：丁慎藏了秘诀不示人，不忠。开口要钱还不保证效果，不义。
麻帅微笑道：“宋师傅，咱们军里几十号巨人傀儡战甲都镶了灵丸，都也变聪明了，都没有索这么聪明。确实是有秘诀的。”
宋长襟精神大振，想听麻帅细说。麻帅露出让你先参悟一下的神色，吩咐索道：“索，你写几个字给某看看。”护卫取来大张的纸，大号的笔。
索有点抓耳搔腮，轰轰隆隆地道：“大帅，我怕写字呢，写得不好看呢，也不知道写什么呢。”
麻帅道：“你就写，‘戎乃国之大事’这六字。”
一支巨笔，一桶黑墨，六张大纸。
索像小孩子一样把住了笔，露出极大的忍受之色，白脸几乎涨红，一笔一画在那儿写，墨迹淋漓，拙劣顽莽，六字写了好一会儿，勉强可以辨识。宋长襟惊得下巴几乎掉到地上：开天劈地第一回啊，巨人写字。但心中更炙热：字都会写，做工必强！
索写完，如释重负，快速把笔放了回去，跑到天井取水洗过手，又小心恭敬地来到近前听命。
麻慕凡笑道：“写得好，索，你有空多练练，做货移搭手，会识会写，月俸更多。”
索咧嘴大笑：“遵大帅令。写字很累，但我愿意练，只是费纸费墨。”
“叫刘准给你备嘛。”麻慕凡笑道，将他挥退，看着宋长襟，道，“宋师傅，你可看出点什么名堂？”
“巨人会写字，很灵巧。太不可思议了。”宋长襟脱口而出，“丁慎绝确藏了秘诀。”
麻慕凡心中：老想着取巧，没听过勤能补拙嘛？
出声提示宋长襟道：“这是教化，要多教多授。可算秘诀了吧？我知道丁慎师傅和三名徒儿，时常教索识文写字，还叫随从人员陪索说话，读书。他们把索当自己家的幼小孩儿进行教导，又耐心又细致，自然成长得快。”
宋长襟兀自不信没有秘诀，麻慕凡拿他的固执没有办法，想了想，批了个条，让帅部准备一下，设了个专任人员。七星门、崇天派、宝盆堂、璇玑派、赶尸门等等，先到专任人员处交钱，从专任人员手里领参观门票，到密林火洞找丁慎观察如何教导训练索。
宋长襟和七星门众人都不去，他们愿意付钱给崇天派等，众筹出资买门票，但要看影存画像，要听观察所得。
丁慎烦不胜烦，对来人没一句礼貌话，还找麻帅抗议：搞得他那儿游人如织，他都没法练功了。
但麻帅说了几句，丁慎就不再抗议了，只对来人冷嘲热讽，建议他们花钱送巨人傀儡来上学。后来宋长襟听说，麻帅把收到的门票钱，分了部分给丁慎。更是恼火，自己竟然资敌了，不是，资不忠不义之人了。
众派之人不管信不信丁慎等有秘诀，都反复看了多次，各有所思，有的让宗门请了私塾先生，要教租来的巨人傀儡，有的专门指定了弟子去教巨人傀儡。给孩子们上学嘛，必须的。
但后来发现，巨人傀儡的聪明程度并不算好，学习成绩一直上不来，还有动作举止不注意，把先生扫倒扫伤，事情不好办呐。于是又分了部分心思找秘诀。
丁慎发讯给东家莫不欢：东家，你回到渠州没有？我要来渠州找你，找衙门府，给索落实户口，安排工作。麻帅已经同意了的，你若觉得堵点在哪里，我去打通。
莫不欢：丁慎啊，没有问题，你先回渠州等我，我忙完就回。我还有点事，晚点再说。
咦，没有堵点，东家答应得很痛快，东家很高兴。那自己准备的很多手段，暂时可以不用了？丁慎有点纳罕。
他不知道，他的东家莫不欢正乐着。在江修祥府上参加玄学饕餮盛宴，莫不欢极为高兴，自觉这趟来得太值了。
席间，王子郭优之声线雄浑，悦耳好听，言语精妙，众人称赞。江修祥玄学高深，字字珠玑，润人心田。莫不欢也贡献了掌故。
说，
光州有人养一报吉鸟，一报凶鸟……
吴不寿不悦，瞪他：“你敢编排我光州？”
莫不欢哈哈一笑：“口误，口误。”再来。
说，
光州有人讲，某地有人养二鸟，一报吉，一报凶……
众人听了，皆为绝倒。
席间，莫不欢一讲故往，起头一句就是“光州有人讲”，吴不寿怒睥之。
郭优之看二兄弟斗得有趣，传音向袁飞打听内幕。
袁飞回传：吴、莫本是双胞胎亲兄弟也，母是莫氏，性格刚烈，嫁在吴家，恰临盆分娩，诞下吴不寿，与夫争执几句，还有一子在肚中，竟扶着腰身离去，在客栈又生下莫不欢。其夫恶她不顾己身，不念次子，便不再往来。莫氏独立门户，自称莫府，悉心教养次子，成就斐然，二兄弟之间因嫌隙太坚，常有争斗也。两兄弟又同在朝廷领了皇商的差使，做着走货的同行，竞争更加激烈。熟人都知道他们相近相斗。
郭优之默然良久，叹气回传一句：梁国不俗，人人精彩。
吴不寿被莫不欢含沙射影挤兑了好几回，怒火冒起，骂道：“你这眼中无父无兄之徒，休再丢人现眼。”
莫不欢摸着自己的与吴不寿一样的鹰钩鼻：“我无父，却有母。你有父，却无母。我有弟，吴氏弟。你有兄，莫家兄。”不承认他是兄长，反而说自己是兄长。
吴不寿气笑了：“我先出生竟然是弟弟，莫非你也时光穿梭了。”
莫不欢把他气得越厉害，心里越高兴，就像帮老母出了气一样：“你倒穿梭一个给我看看。我听母亲说了，我先冒了个头，听她与吴家大人争执，气不过，便又重回了娘肚子。我爱娘，甚过你爱母亲。母亲指认为我兄也。”他要把事实和道理全占住。
吴不寿嘿然道：“先冒头的正是为兄我。”
莫不欢哈哈大笑道：“你若先冒头又回娘肚子，为何生成吴家子，不生为莫家儿？”
吴不寿气坏了：“你这是诡辩。”
众人劝止，郭优之开低音炮道：“某观贤昆仲，俱是孝敬之人也，上辈恩怨上辈了，不留后辈不相饶也。我有一诙谐事，献予二位。”
说，
有一对兄弟，兄鲁钝，弟多智。家里穷，兄弟俩合伙出钱买了一双鞋子。弟弟说，我白天穿，哥哥只得夜晚穿。弟弟一夜醒来，见哥哥穿着鞋子不停在床前走动，便问其故。哥哥答曰：白天不得穿，夜晚要穿饱也。
众皆解颐。
吴、莫也不争了，争下去，变成争鲁钝哥哥的位置了。
莫不欢自己觉得胜了哥哥一筹，心情大好。席间打听郭优之接下来的行止，如果郭还在京兆逗留，他也争取在京兆多留几天，听他谈天说地夜不眠，但听郭优之说可能要往莱州，并不同路，他只好计划先回渠州。
众人心中：这王子可真爱酒啊，难得身材还保持得这么好。这王子真是博学啊，难得性格还洒脱豪迈。
郭优之和随从孚人告诉大家：
大地之毯，约有四十八国、族，孚国在极西的位置，约等于桑国在极东的位置。各穿过四国或族，就能看到大洋。西边大洋大海，他郭优之已经去过，今番来到梁国，肯定要去看看东洋大海的。
袁飞盛邀：“某与申屠师弟的师门就在东临大海的莱州，某愿向宗门呈报，正式邀请殿下前往盘桓。”
江修祥顾看四周，笑道：“殿下，从东往西序，孚国排第四十四，从西往东论，孚国排第五。合则四十九，天衍之数，必是大兴大旺之国也。”
众梁人皆叹服：咱们谈判专家，治玄学也是好把式。
郭优之摆了摆手：“江兄，你可要留意。一你在门前挂了知仙神者为师，二你有洞天智慧。估计已经为仙神天地所觉，要趋利避害才好。”
众人求教。
郭优之连饮数杯道：“天机渺茫不可测度，仙神能察过去未来。你若要探究他们，已经被他们知道你要探究的念头，进一步知道你将用如何办法探究，还知道你探究达成的结果。他们当然会设法规避，你自然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更可敬畏的是，他们若要处制你，你根本无所可避。他们全知全能，你血肉之躯，只能投降认输。所以，我没法接江兄第三块牌，因为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建议，江兄多留意，莫苦究其理，怕祸福难料也。”他皱了皱眉头，愁眉苦脸，“我今日如此说，估计仙神大圣们也知道我的念头了，可也要警省才好。”他马上就把天忧上了。
文江的思想盛宴还在举办，知明境一派的思想小宴也在举行。
刘准：“师伯，天有多高？”
火生：“往上直飞百五十里左右，不再有空气，全是虚空，有暴烈的罡风、灵力潮汐、各种毒素，有些毒和海洋中相似，有些毒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纵然是离壳的神魂，也不能在其中久留。不过，在其中闪跳飞行，远比地面快，眨眼就可以几百千里，当时打伤我的两人，就是升入虚空，遁逃走了。”他心中对两个打他黑棍的人还是有怨气的。
刘准道：“师伯，地有多大？”他还没出过国呢，十九年来，一直在梁国老实呆着。
火生看到丁慎瞎着眼来了，并不讳言：“我周围几国都去过，倒也没再远游，当时先仅着修炼功力，不想走太远，因为计划着到渠州捉你师父报仇。”
丁慎：“哎，师兄，你着相了。一饮一啄，乃天注定。没我那一下，你哪能练到如此境界。”
火生哼了一声，道：“我估摸着，地面约万里宽，宽的上下末梢，北面是冰原，南面是沙漠，两面的尽头，又是虚空。长约五十万里，共有四十多国，每国南北一万里，东西一万里，和梁国的大小相近。”
丁慎补充道：“南北的尽头，可不能说是虚空，而是走啊走，走着走着又回到了此前的地方，像根擀面杖的杖身，绕一圈又到了原点。”
“那还不是虚空？”火生不给他好脸色，“在冰原或者沙漠纵起百五十里，就是虚空。在地面走几千里才能回到原地。哦，你纵不了那么高，等你再修几十几百年，到了神明境再说罢。”
刘准比较会陪好胜心强的老一辈聊天，说道：“师伯，师父，我问一句，你们二位把答案写在手心，同时亮出，看谁最准确可好？”等二老做好准备，才问道，“地有多厚？”
火生写了几下，等着丁慎写好，一起亮出掌心。
火生写着：一百里。
丁慎写着：吾不知。
火生哈哈大笑，乐不可支：“不知天高地厚，还做什么太上掌门，引咎辞职吧。”
刘准取笔在纸上描了几下，描出一块长方形米糕状的样子，表示大地；在上下两条长边画了轴，表示会走回原地的冰原、沙漠；在长方形框下斜线成方状的兜形，有点像丁慎首创的那个火蓬球囊火铁网，表示地厚所致；画到此时，图形变成了货号用来装珠宝的方正箱子模样，颇有立体感。问火生道：“东、西，海洋也是会转回原地么？”
火生道：“海里有毒，少有人涉渡，更无人穷极。料想也会转回原地。”
刘准采纳意见，最后在箱的两端画了两个半球样，表示海洋。全图展示，像个哑铃，咳，像知明境一派的派徽多了中间的连杠，宛如货号走货的车轮带轴。两头圆大，中间长条。
火生点头表示认可：“你这画画得挺像，大致就这么个样子。”
丁慎叫过索来，进他腹腔，借其大眼看画面，没挑出什么毛病，喝斥道：“好生再画一张，纸太小了。”
刘准唯唯。
火生喝斥丁慎：“不去勤练，在这讨打么？”
“正有事想寻师兄商量。”丁慎记起正事来了，“我近几日将回渠州一趟，寻东家，帮索要个身份，算作货号的货移搭手，可领月俸。”
索现在属于黑户，身份尴尬，他是朝廷和军方结算给货号抵款的巨人傀儡，但后来朝廷和军方又收回所有巨人傀儡，统一研究统一管理，因为现在叫作知明境当初叫作丁慎一言堂的众人研究有功，索一直留在了丁慎身边。军方默认索是知明境一派的专用巨人傀儡，半是奖励，半是拨付，但各方都没讲清楚。索暗中已经是知明境弟子，智慧也开，勤洒扫、明进退、知应对也。丁慎就要想办法帮他办户口、安排工作了。
索大喜：“师父，我可领月俸了么？比罗侃高么？”他很求上进。
丁慎在他肚子里喝斥道：“高有什么用，不够你吃肉的。”
索唯唯。
火生喝斥丁慎：“你去便去，办不好就不要回来了。”
“十拿九稳的事。”丁慎很有信心，他已经搞定麻帅了，只要当面把东家莫不欢烦到鼻子发堵，估计事情就成了。他找火生要说的，是另一件事，“师兄，索现在是我派弟子，舍你我之外最能打的。你看储物珠是不是给他再备一个。”
又啃老！火生怒了，他瞄了一下大眼忽闪忽闪，满是希冀之色的索，笑道：“那是当然。丁怡不是有个三尺见方的储物戒在你那儿么？先给索用。”
怎么搞到自己头上来了？丁慎有点愣，说道：“那是借来的，要还的。”
“先给索用着。”
丁慎垂头丧气地从索的腹腔爬出，把戒指抹去法印，教索打上妖力转成法力之后的法印。索用指甲掐住，欢天喜地到一旁玩去了，先满当当地装满肉，想起门规森严，放出一些肉，又装了一桶象油进去。
丁慎克刘准，火生克丁慎，但丁慎有反骨，常想着给火生下些绊子，这时失了一个价值不菲的储物戒，心中不服气：“师兄，你说咱们去的那个古修道场遗迹，还有好东西么？”
“有没有东西，你自己舔干净过的，你不知道？”火生老是回想起被骗进储物珠的经历，对丁慎一波又一波的来气，“你要不放心，你再回去看看。”
“我瞎啦，找不着路。”
“带索一起去。”
“他块头大，钻不进去。”
刘准想着师伯说过的节能地炉，露出想去看看的意思，说道：“师伯，师父，那遗迹在何地？我陪师父去看看。”此前师父说在文源山，后来被璇玑派大宗师玉璇一阵收拾，当时刘准就猜到师父在大放厥词。
“你去不了。”丁慎道，“在汤国境内冰原，近十几年汤修封锁严密，你小小知明境小小掌门，身子骨顶不了他们一掌。若是师兄亲自去，则没那么麻烦。”
刘准扭头看火生。
“别听你瞎子师父的。”火生道，“我是不会再去的了，你也别想着去。我跟你说过，事涉时间、空间、能，要千慎重，万小心。那处遗迹就涉及空间，此前我没有深刻体会，胆大不怕死，你瞎子师父亦然，所以敢进去。它是古修大能的一处洞天，空间与人世间不同。如果再进去，恰遇空间紊乱，万事皆休矣。”
刘准扭头看丁慎。
“我派宗旨，当为天下先。”丁慎有狂劲上涌的表现，“这紊乱，那坍塌，啥也不用做了。师兄，你说过，你出身来自一个洞天，可见有坍塌？”
刘准又扭头看火生。
火生默然少许，说道：“可能已经坍塌了。我自己就是被虚空乱流吸出洞天的，我在虚空之中受了伤，忘记了很多很多事，后来慢慢才想起一些。想起当年看到身边妖修越来越少，估计他们和我一样也是被吸走，卷到不知何处去了。”他经历也算波澜壮阔，早年间，就从出身之地脱离，搞了次太空穿梭，咳，虚空穿梭，还被搞成了半失忆。在人世间行走，又被丁慎骗进储物珠，又搞一次虚空穿梭，差点把命也丢掉。想来不寒而栗啊。
丁慎不作如是想，他念着到古修遗迹去再刷宝物，还念着到火生家乡去刷装备。
这是穷久了，拿钱当命，拿命当土啊。火生鄙夷。
想到丁慎对货号对军方对宗门蚊子肚里刳脂油的做派，火生更鄙夷了。
想起丁慎无门无派野路子出身，拿着残本太阳真诀，如获至宝，埋头就苦练，火生……暂时收起了鄙夷，他火生也是这样啊，没门没派，看到太阳真诀，也是没忍住。
刘准恭敬听了师伯的建议，不念着去古修遗迹找节能炉子，倒想认真听师伯讲一讲洞天的事情。
这是科研人应有的态度嘛，火生很支持刘准的专研劲，给他细讲。
讲，
天地如块巨大的米糕，像一对连轴车轮，日月悬空，轮流照耀。天高一百五十里，地厚一百里，东西有大洋，南北热漠冰原，裹成鸡子禽蛋模样，南北万里许，东西五十万里余，中间像蛋丝气泡，有洞天存在。
洞天是一种空间，有大有小，自成一界，像索有腹腔，天地有洞天。稍有区别的是，洞天之中不见太阳月亮，没有黑夜，常明如昼，没有四季，常温如故。推测原因，是天地自我演生出的空间，取天地自有的能和力，供应其中所需。
他火生出生于一个极为辽阔的洞天空间，丛林茂密，江河俱全，生活着很多妖修，不见人族，也没有巨人族，但有龙、有蟒，呼风唤雨，神通广大。有鼠兔小兽，也有飞禽猛兽，弱肉强食，生活不易。火生回忆起来，应该有族人，大概也都有驭火本命神通，但怎么也想不起细节了：族人有多少，长什么模样，有没有交情深厚的白猿，自己有没有妻儿子女……大概要等他火生神明境再精进一层，神魂更圆满如意，才能真正想起来。
洞天的入口不容易发现，颇像储物空间的法力开启和闭拢，不知道会不会游走，但形状也是个漩涡，钻入其中便到了洞天内，身后漩涡仍在，可以再钻回去。他火生和丁慎找到的古修道场遗迹就在冰层之下，有个四尺见方的漩涡，钻进去后，洞天内并不大，只有一座山谷大小，气候如夏秋之交，温暖干燥。山谷内建有洞府，找到了功法和极品储物珠。洞天这个功能和索的腹腔相似，索的腹腔能放储物戒指，储物珠则不能再收纳储物戒指，空间相斥也。
洞天有与储物空间相似度高与索腹腔相似度低的地方，洞天不挤占人世间天地的空间，绕到洞天入口的后方去，并没有像索的腹腔那样有实物存在。
他和丁慎也推测过，汤人在冰原和沙漠发现的冰层巨人和红翅小蚁，很可能是某两个洞天，所谓的修士和士卒驻扎，不过是做样子，当幌子，让梁人屡探不得，白费功夫。
火生和丁慎也推测，巨人一族乃是生存于某个洞天，钻出来到人世间。但普通巨人没有记忆，除非捉到一头巨人头领，或可探知。
丁慎在一旁放狠话：一定要想办法抓到巨人恪王。恪王不单击退丁怡、顾长风、先贤凯、喻长柏和潘波的联手，还袭击了林颐璞的车队夺了不少盐块，他丁慎早就想找恪王过过招了。
火生斜眼睨丁慎，道：“你不到通明境大圆满，不是他的对手。你听丁怡说过，巨人头领之间可以互传妖力、坚固、敏捷等等，这与神明境夺取造化相似，甚至要更灵活更方便，用时借来，用完还回。他们两人联手能挡住金长久一击，你挡得住么？”
“挡不住。”丁慎道，“师兄，估计你也难挡住吧？”
火生不悦，喝斥道：“还不去练功。”
太上长老兼太上掌门火生，带着太上掌门丁慎，本体入地底练功。长老王前茅坐在洞内地面不远警戒，防止有人接近，免得像梁修庄崇等一样，感受到火生练功产生的神魂扰动。他自己则若有若无的嗅到一种兰花香气，感觉像是丁兰姐就在身边。
有时候换成索来值班警戒，索嗅到的是肉香。
火生对此等宗门安排和规格是满意的，他此前孤家寡人，练功没人服伺，被庄崇等等骚扰的事情时不时会发生，多生好多事桩。现在就不一样，只要警戒示意，他马上收功，可以做到潜隐无踪。所以有时候对索态度很好，即教他妖力转为法力的诸多诀窍，又帮他要了一个储物戒指，还不时指点他修练。天下一笔也不出两个妖字嘛，而且索绝确是越来越聪明了。
近段时日，刘准时不时带着索去见梁帅麻慕凡，让索自己应对麻帅的问询考校，有时候为麻帅端茶倒水，伺立恭听，提前完成了林颐璞想对东家莫不欢大拍特拍的马屁。
宋长襟看得极为眼热：如此灵巧恭顺，身怀大力，正是七星门想要的巨人傀儡啊。
七星门已经向朝廷只租了五头巨人傀儡，也设法提前拿到了太医院的秘密：在紫鳞镶上灵丸，就会慢慢变聪明。但还没有哪头巨人傀儡可以做到像索这样智慧如常，且灵活敏捷。这让七星门很苦恼，觉得丁慎师徒还藏了什么训练巨人傀儡的秘诀，但丁慎和七星门恩怨未解，没办法拿到秘诀。
宋长襟怂恿蒲谷、卿仙抚、吴近去了解，丁慎当头一句就是：拿来给我养，先给钱，不保证效果。众人被噎得无话可说。四大派目前都只是租巨人傀儡，因为总数有限，还要常列入备战战力。要自家先花钱租来，再免费送去给丁慎研究，还要二次付费给丁慎，他们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宋长襟找麻帅告状：丁慎藏了秘诀不示人，不忠。开口要钱还不保证效果，不义。
麻帅微笑道：“宋师傅，咱们军里几十号巨人傀儡战甲都镶了灵丸，都也变聪明了，都没有索这么聪明。确实是有秘诀的。”
宋长襟精神大振，想听麻帅细说。麻帅露出让你先参悟一下的神色，吩咐索道：“索，你写几个字给某看看。”护卫取来大张的纸，大号的笔。
索有点抓耳搔腮，轰轰隆隆地道：“大帅，我怕写字呢，写得不好看呢，也不知道写什么呢。”
麻帅道：“你就写，‘戎乃国之大事’这六字。”
一支巨笔，一桶黑墨，六张大纸。
索像小孩子一样把住了笔，露出极大的忍受之色，白脸几乎涨红，一笔一画在那儿写，墨迹淋漓，拙劣顽莽，六字写了好一会儿，勉强可以辨识。宋长襟惊得下巴几乎掉到地上：开天劈地第一回啊，巨人写字。但心中更炙热：字都会写，做工必强！
索写完，如释重负，快速把笔放了回去，跑到天井取水洗过手，又小心恭敬地来到近前听命。
麻慕凡笑道：“写得好，索，你有空多练练，做货移搭手，会识会写，月俸更多。”
索咧嘴大笑：“遵大帅令。写字很累，但我愿意练，只是费纸费墨。”
“叫刘准给你备嘛。”麻慕凡笑道，将他挥退，看着宋长襟，道，“宋师傅，你可看出点什么名堂？”
“巨人会写字，很灵巧。太不可思议了。”宋长襟脱口而出，“丁慎绝确藏了秘诀。”
麻慕凡心中：老想着取巧，没听过勤能补拙嘛？
出声提示宋长襟道：“这是教化，要多教多授。可算秘诀了吧？我知道丁慎师傅和三名徒儿，时常教索识文写字，还叫随从人员陪索说话，读书。他们把索当自己家的幼小孩儿进行教导，又耐心又细致，自然成长得快。”
宋长襟兀自不信没有秘诀，麻慕凡拿他的固执没有办法，想了想，批了个条，让帅部准备一下，设了个专任人员。七星门、崇天派、宝盆堂、璇玑派、赶尸门等等，先到专任人员处交钱，从专任人员手里领参观门票，到密林火洞找丁慎观察如何教导训练索。
宋长襟和七星门众人都不去，他们愿意付钱给崇天派等，众筹出资买门票，但要看影存画像，要听观察所得。
丁慎烦不胜烦，对来人没一句礼貌话，还找麻帅抗议：搞得他那儿游人如织，他都没法练功了。
但麻帅说了几句，丁慎就不再抗议了，只对来人冷嘲热讽，建议他们花钱送巨人傀儡来上学。后来宋长襟听说，麻帅把收到的门票钱，分了部分给丁慎。更是恼火，自己竟然资敌了，不是，资不忠不义之人了。
众派之人不管信不信丁慎等有秘诀，都反复看了多次，各有所思，有的让宗门请了私塾先生，要教租来的巨人傀儡，有的专门指定了弟子去教巨人傀儡。给孩子们上学嘛，必须的。
但后来发现，巨人傀儡的聪明程度并不算好，学习成绩一直上不来，还有动作举止不注意，把先生扫倒扫伤，事情不好办呐。于是又分了部分心思找秘诀。
丁慎发讯给东家莫不欢：东家，你回到渠州没有？我要来渠州找你，找衙门府，给索落实户口，安排工作。麻帅已经同意了的，你若觉得堵点在哪里，我去打通。
莫不欢：丁慎啊，没有问题，你先回渠州等我，我忙完就回。我还有点事，晚点再说。
咦，没有堵点，东家答应得很痛快，东家很高兴。那自己准备的很多手段，暂时可以不用了？丁慎有点纳罕。
他不知道，他的东家莫不欢正乐着。在江修祥府上参加玄学饕餮盛宴，莫不欢极为高兴，自觉这趟来得太值了。
席间，王子郭优之声线雄浑，悦耳好听，言语精妙，众人称赞。江修祥玄学高深，字字珠玑，润人心田。莫不欢也贡献了掌故。
说，
光州有人养一报吉鸟，一报凶鸟……
吴不寿不悦，瞪他：“你敢编排我光州？”
莫不欢哈哈一笑：“口误，口误。”再来。
说，
光州有人讲，某地有人养二鸟，一报吉，一报凶……
众人听了，皆为绝倒。
席间，莫不欢一讲故往，起头一句就是“光州有人讲”，吴不寿怒睥之。
郭优之看二兄弟斗得有趣，传音向袁飞打听内幕。
袁飞回传：吴、莫本是双胞胎亲兄弟也，母是莫氏，性格刚烈，嫁在吴家，恰临盆分娩，诞下吴不寿，与夫争执几句，还有一子在肚中，竟扶着腰身离去，在客栈又生下莫不欢。其夫恶她不顾己身，不念次子，便不再往来。莫氏独立门户，自称莫府，悉心教养次子，成就斐然，二兄弟之间因嫌隙太坚，常有争斗也。两兄弟又同在朝廷领了皇商的差使，做着走货的同行，竞争更加激烈。熟人都知道他们相近相斗。
郭优之默然良久，叹气回传一句：梁国不俗，人人精彩。
吴不寿被莫不欢含沙射影挤兑了好几回，怒火冒起，骂道：“你这眼中无父无兄之徒，休再丢人现眼。”
莫不欢摸着自己的与吴不寿一样的鹰钩鼻：“我无父，却有母。你有父，却无母。我有弟，吴氏弟。你有兄，莫家兄。”不承认他是兄长，反而说自己是兄长。
吴不寿气笑了：“我先出生竟然是弟弟，莫非你也时光穿梭了。”
莫不欢把他气得越厉害，心里越高兴，就像帮老母出了气一样：“你倒穿梭一个给我看看。我听母亲说了，我先冒了个头，听她与吴家大人争执，气不过，便又重回了娘肚子。我爱娘，甚过你爱母亲。母亲指认为我兄也。”他要把事实和道理全占住。
吴不寿嘿然道：“先冒头的正是为兄我。”
莫不欢哈哈大笑道：“你若先冒头又回娘肚子，为何生成吴家子，不生为莫家儿？”
吴不寿气坏了：“你这是诡辩。”
众人劝止，郭优之开低音炮道：“某观贤昆仲，俱是孝敬之人也，上辈恩怨上辈了，不留后辈不相饶也。我有一诙谐事，献予二位。”
说，
有一对兄弟，兄鲁钝，弟多智。家里穷，兄弟俩合伙出钱买了一双鞋子。弟弟说，我白天穿，哥哥只得夜晚穿。弟弟一夜醒来，见哥哥穿着鞋子不停在床前走动，便问其故。哥哥答曰：白天不得穿，夜晚要穿饱也。
众皆解颐。
吴、莫也不争了，争下去，变成争鲁钝哥哥的位置了。
莫不欢自己觉得胜了哥哥一筹，心情大好。席间打听郭优之接下来的行止，如果郭还在京兆逗留，他也争取在京兆多留几天，听他谈天说地夜不眠，但听郭优之说可能要往莱州，并不同路，他只好计划先回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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