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武侠仙侠 » 轩云年事录 » 归

    一杯茶,赵柳喝下之后砸吧嘴里茶香余味,道:“怎么找了这么个穷山恶水的地方,你在得习惯?”

    “三步并做一步走,连风里也是血腥味,这样的日子腻了。”

    “可你天生就是属于那的不是吗?”赵柳紧接话说。

    徐平仁微微摇头吹散热气,低头小口品茶,抬起头看着赵柳却还是闭口不回。赵柳在他面前算是很有耐心了,可也受不了他这么耗。

    “殿下时常惦念着你。”

    思索片刻之后徐平仁一口将杯中的茶饮尽,道:“我对这个朝堂太过失望,不过我可以帮你这次,事后我们就当没见过。”

    赵柳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激动的站起身来放下茶杯用力的拍了一下徐平仁的手臂,意识到失礼之后赶忙往后面退了几步。

    徐平仁也没在意,提起茶壶来又把杯子斟满,在与赵柳交谈叙旧时,两人常谈起在监方司做事,那时候没人在乎一个死士的死活,尽管贵为一门令主。

    监方司六门死士,九死无悔。

    大多数都是朝廷收录在册的死囚犯人,只用一次就可的弃子。

    当然也不乏一些是为了讨生计过活的人,又要顾及他人,还要时刻绷紧一根弦,防敌人,也防自己人。

    而徐平仁是在监方司唯一对死士这一门还心存敬畏的人,他认为人可以不分贵贱,天下大同。

    可在这个时代,光是这么想就已经错了,他偏不,且也对抗着,用自己那份绵薄之力,虽然小败。

    夜半,寂凉风轻,赵柳倒是精神,口中不停念叨着徐平仁走后几年的事,就连哪天吃的东西爽口都提了出来。

    徐平仁显的气力渐弱,眼皮稍稍浮肿,半眯眼的状态,嘴里还不忘回着“嗯”。

    赵柳只觉开心,丝毫没有在意徐平仁的状态,也许是因为夜深屋里太黑的缘故。

    说的正尽兴,一支弩箭只是一刹那就破门而入,钉在了离徐平仁右脸旁两寸的土墙上,几乎是贴着脸飞过。

    赵柳快速站起,拔刀警觉起来,门外两监方司门人慌里慌张的推开屋门,可徐平仁也只是喜口一笑。

    抬手扯出弩箭之后,箭身上刻着醒目的一行密文,徐平仁简略扫视一眼之后向着门外说:“丫头,知道了。”

    门外不知什么方位,厉声回道:“不许叫我丫头。”

    随后又一支弩箭将屋里唯一照亮的烛火熄灭,赵柳看着徐平仁,诧异的眼神盯着他,道:“李瑞的闺女也来了。”

    “嗯。”徐平仁回到。

    “那可是个魔头,”赵柳边收刀,接着问道:“她什么时候到的吴合县?”

    徐平仁点燃蜡烛,仔细看着箭身密文,道:“在你前后脚到的。”

    “不可,我得躲着她点,从小时候在监方司就没有消停过,殿下的书房都敢扔把火的人……”

    密文一点点解开,徐平仁刚有喜气的面色阴沉了下来,死瞪着赵柳问:“甲从何来?”

    赵柳低头用手捏掐眉头,这时他一眼也不敢多看徐平仁,来找他帮忙本就心虚,也没想到徐平仁这么快就知道这个消息。

    可事到如此也不可能就这么过去,赵柳回他,道:“三十六人的队伍最后只剩六个着甲的兵将活了下来。据他们口述,有十五人身穿盔甲,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起来,甲的样式古怪,但却十分坚固,在现场的刀皆有钝口。”

    “十五副甲,私藏甲胄可是杀头的死罪,他们又为什么盯上刺史?”徐平仁心中疑惑不已。

    调查甲的来历恐怕已经是后事,现在让徐平仁头疼的是该怎么了结这件事。

    占山流寇多为吃不饱饭怨恨世道不公的平常百姓,少有身材魁梧健壮的,更别提身手。

    可一旦添了这件利器那什么都得另算,这也许只是一个开端,背后会牵连着什么巨大的阴谋,虽然目前不知道为了什么。

    一洲刺史为什么不走官道非要从这种穷乡僻壤绕路,徐平仁实在想不通。

    就这样眼光呆滞无神瘫坐在了椅子上,他想了很多。

    直到天空渐明,雾气笼罩了整个村子,模糊不清。

    村里人路过时看到徐平仁院里站立之人的奇怪服饰也不敢多做停留。

    飞鸟觅食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徐平仁,一股寒意从小腿直冲颅顶。

    赵柳在这期间也不敢叨扰,只是坐在椅子上偏头看着徐平仁。

    两人此刻心中都有自己的顾虑,赵柳实在害怕徐平仁真就这样袖手旁观,知道他的品行,但遇到这样论谁也要头疼三分的事,他也没了准头。

    门外那监方司门人小声开口提醒道:“天明了,令主。”

    赵柳看着门外院里的浓雾,跟那心中事情的结果一样琢磨不清。

    他站起来走到门外,在雾中只有两三丈远的可见度,从院里往里看去,徐平仁的身影更加朦胧不定。

    赵柳只好摇头深叹一口气,闭目转头就要走,抬脚间,屋里的徐平仁开了口:“老赵,茶钱还没付呢!”

    赵柳咧嘴大笑了起来,回道:“我知道,在这种地方能喝到上等的雨前茶可是不易。”

    就这样,算是答应下了这门差事,无论是何阴谋他都想去闯闯。最主要的是不想让这个从进入监方司就时常陪在自己身边的老伙计寒心。

    等候一刻钟时间,徐平仁以一种赵柳熟悉的面貌出现,头戴银冠,身着监方司令主官袍,手持那柄令江湖人见者心颤的九头青蛇。

    赵柳强忍喜色,那个曾震惊朝堂,名满江湖的凶神相柳还是同当年一样,意气风发。

    一行人到了县衙,徐平仁这一身官袍可吓呆了在场的所有人,也包括那个平日里憨厚老实的县爷。

    站在四方院中,那些看不起他挑衅谩骂他之人,小腿也止不住颤抖,并都并不拢。其中一个叫嚣最凶的也顾不得脸面当场尿湿了裤子,此刻面前之人可不是他们能随便欺辱使唤的那个徐小吏了。

    本以为这场召集会变成秋后算账,可徐平仁不屑与这群小人物计较,赵柳朝徐平仁耳边嘀咕了几句话,便跟着他走到一处偏房。

    在这里,赵柳命人打开了昨日陪同他们一起到吴合的几个箱子,徐平仁扫视了两眼,道:“这些就是你对付那些甲的利器?”

    赵柳无奈,摆弄着眼前这些强弩,道:“这是我能拿出手对付那些甲的最好武器了。”

    徐平仁琢磨着自己要不要用点杀招,他沉默片刻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赵柳也有私心,他知道上州刺史,从三品的大官,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于是支支吾吾开口:“要不再等四日?”

    徐平仁瞅了瞅赵柳身边站着的那几个,都是二十出头的俊俏青年。在这个时候应该正是大好年华,知道此行有去无回,徐平仁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杂院里,吴林海正徘徊踱步,心中更是喜忧参半,实在没想到只是一日时间,那个跟自己嬉笑玩闹的徐平仁便像换了个人,认识,却又不熟。

    他不解的是,这么长时间徐平仁对自己的往事闭口不谈,他回忆过去种种,这人口中到底有多少真话,还是半句无真。

    吴林海犹豫后还是去到了摆放着强弩的偏房门外,刚想进门便被拦住,赵柳见状赶忙把箱子合上。

    徐平仁转过头去,只见他瘫着脸,眼睛空洞,脸上再没了往常嬉闹的笑口。

    徐平仁也知,吴林生最相信也最在乎的就是自己,就像自己在乎那位老友知己一样。

    许是因为愧疚,徐平仁迟迟不肯开口,吴林海只能变脸,笑道:“你可真行,当了这么大个官还到这小县衙受罪。”

    “你可别记恨我。”徐平仁回说。

    “哪能,”吴林海跨过门槛使劲拍了徐平仁肩头,“有个当官的兄弟我脸上可添光了。”

    赵柳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偏瘦、个子不高的男子实在嫉妒,少有人能近身碰到徐平仁,可这人的每个动作却泰然自若。

    “今晚我想吃你做的辣炒白菜。”吴林海突然开口说到。

    “嗯。”

    徐平仁自萧竹死后变得性格淡漠,大多数时候都是以几个字回答便草草了事,到这来之后好了许多。

    在吴合县,有徐平仁喜欢的酒馆,有个河湾能天天上鱼,有座无名的野山春天来时遍布鲜味,还有个兄弟愿意把心事诉说。

    傍晚,天边的火烧云,在这雨季倒成了难得可见的风景,夕阳伴着孤鹤,照出徐平仁同吴林生的归家影子。

    徐平仁手上拎着条今晨刚上岸的肥鱼,倒也还算新鲜,一块一斤三两肥瘦相搭的猪后腿。

    今天难得不用摸黑回家,到大饼家门前,大门紧闭,徐平仁上前叫门。

    不一会大饼跑跳着来把门打开,道:“今日怎么这么早。还换新官服了?”

    徐平仁把用油纸包裹着的三个大饼拿出交于他,而大饼的眼神却向下飘去,口水直流。

    “等做好给你送些来。”徐平仁说。

    大饼哈哈哈的笑,一个劲的点头道谢,虽然粗鄙,但这点规矩还是有的。

    忙活了快半个时辰总算能吃上热乎饭菜,三样菜被各分三份,赵柳吃不惯衙里的饭菜只好跟来。

    也不忘了还有大饼的那一份。

    赵柳不愿徐平仁还为此小事奔波,命手下人送了去。

    屋里桌子也还能坐下人,赵柳偏死活不愿同吴林海坐一桌,只得在院里吃了起来,边吃还一脸幽怨的看向徐平仁。

    徐平仁朝着屋外赵柳,说道:“天命之年,了还耍这等小孩脾气!”

    赵柳一声“哼”便扭过身去,端着碗继续吃饭,徐平仁也拿他这样没办法,就随他去了。

    饭桌上,吴林海那表情好似吃什么菜也没有味道,嘴里含着筷子若有所思。

    之后夹了一筷子白菜送进嘴里,嚼嚼咽下去之后轻声开口,道:“你,要走了?”

    “不一定。”徐平仁回到。

    可看他那表情,吴林海猜到,但也无可奈何,一个监方司令主做的决定可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够左右的。

    人生如同是一场茶局,选茶,煮茶,等待,品茶之后总归是要散场,留下的只有回味,在脑海里,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