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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玉皇山在凤凰山之南。

    玉皇山海峰峦俊秀奇石异洞,远望如巨龙横卧,雄姿俊法。

    风起云涌时,但见湖山空阔,江天浩瀚,境界壮伟高远。

    玉皇山又称之为龙山,其与凤凰山首尾相接,宛如龙飞凤舞。

    相传,玉皇山乃是龙脉。

    吴越国开国之君钱缪的陵墓,便在玉皇山中。

    根据回春堂掌柜所言,回春堂学徒刘小柱两日前出发玉皇山采药。

    按照计划,当天晚上即会回到城中。

    不料两日时间过去,毫无音讯,掌柜恐防刘小柱遭遇不测,便到了军巡铺,请求巡铺长派人上山寻人。

    赵君乾一行三人,匆匆赶到玉皇山山脚,想要寻人,一时却犯难了。

    “玉皇山峰峦绵延,林木茂密,洞中有洞,凭我们三人之力,无疑于大海捞针。”赵君乾边走边道。

    他们来这里,也只是遵循朱之虹命令,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即便是在后世,有着精密的导航工具,入山搜救仍是千难万难,机会渺茫。

    更别说这个时代了。

    除非刘小柱留下特别记号,又或者前往人迹密集之地。

    不然的话,赵君乾他们多半无功而返。

    “不管如何困难,巡铺长吩咐,我们自当完成。”陈鑫易沉声道。

    钱惟濬一拍额头,一脸的无奈。

    赵君乾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坚守的东西,有些事情无需强求。

    陈鑫易很敬业,这一点值得肯定。

    马蹄声传来,官道后方烟尘升腾而起。

    十几匹快马疾驰而过,向着玉皇山深处而去。

    马上之人,衣着各异,部分身穿铠甲,部分丝绸锦衣。

    部分身披道袍,腰间系着八卦罗盘,不像是道士。

    他们道袍后面,绣着八卦图。

    宋人比较迷信,喜欢算命堪舆。

    沐尔曼平日就没少去寺庙求神拜佛求签算卦。

    总的来说,无非是问赵家大郎二郎的姻缘仕途。

    沐尔曼多少有点抱孙心切。

    在主城街道上,风水神课看命决疑摊位,随处可见。

    就算山野之中,也时不时可以看到有风水大师在堪舆地形观测风水,为百姓亦或者王公贵族选择墓地。

    刚才这十几人,或许是某位王公贵族的幕僚门客。

    赵君乾三人沿着官道前行,遇到不少杭州府秋游游客以及山野村夫。

    “偌大玉皇山,想要找到刘小柱,难矣。”走了一段山路,钱惟濬累得气喘吁吁。

    像这种吨位的大胖子,翻山越岭无疑是要他的命。

    他的腰受得了,膝盖也受不了。

    “哥哥,你的腰……”赵君乾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有些同情钱惟濬。

    钱惟濬连忙站直腰,昂首挺胸:

    “我二十年磨一剑,只等一朝试锋芒!”

    对此,赵君乾表示严重怀疑。

    通常来说,胖子短处明显,缩水严重,战斗力堪忧。

    钱惟濬那一剑,能否出鞘尚且两说。

    即便出鞘,恐怕也不能带血而归,只落得个精竭力疲的结局。

    陈鑫易心思不在钱惟濬的腰上。

    他眉头紧锁,一时也没有头绪。

    问了几户山野村民,他们也只说两天前见过一个大夫背着药篓经过。

    至于那大夫去往何处,他们不得而知。

    “依我看,须得让巡铺长增派人手,扩大搜寻面。”陈鑫易想了一下,开口建议。

    赵君乾摇头,否定了陈鑫易这一想法。

    “先不说巡铺长会否同意增派人手,即便同意了,也抽调不出多少人。”

    一个军巡铺,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人。

    出动十来个人漫山遍野搜寻一个人,希望渺茫。

    其他军巡铺属于平级,巡铺长无权调动。

    要是向上级反应,上级估计不会为了一个药店学徒大费周章。

    玉皇山山脉连绵,石洞密布,宛如迷宫。

    就是撒下百人,也是杯水车薪。

    “那怎么办,总不能无功而返吧。”陈鑫易问道。

    赵君乾没有回答,而是思索起来。

    按照回春堂的掌柜所言,刘小柱入山采药,是要调配行血丹。

    民间调配行血丹,可用的药材众多。

    艾叶、茜草、九里香、鸡血藤等等均可。

    刘小柱既然想要调配行血丹,自然是冲着采摘专门药材入的玉皇山。

    “玉皇山中,那一样舒筋活络行血散淤药材最多?”赵君乾突然问道。

    陈鑫易不明白赵君乾为何有此一问,想了一下后,说道:

    “玉皇山中,有一长于山洞之中的鸡血藤,对于行血散淤有特效。”

    赵君乾点头,道:

    “我明白了,如回春堂掌柜所言属实,刘小柱此次入玉皇山采药,定然是奔着鸡血藤去的。”

    “玉皇山中,长有鸡血藤的山洞应该不多,找附近村民问一下,即可以判断刘小柱大致方位。”

    钱惟濬一拍大腿,赞道:

    “哥哥所言甚是,如此一来,要找到刘小柱也不是难事。”

    陈鑫易也是双眼一亮。

    原本毫无头绪云里雾里的一件事情,经赵君乾稍稍分析一番,竟然拨云见日,一下清晰起来。

    早上初见赵君乾之时,陈鑫易以为赵君乾与钱惟濬一般,都是娇贵公子哥。

    没想到只相处半日,陈鑫易就对赵君乾刮目相看。

    眼前官人,不仅容貌俊美,还机智过人,让人好生欢喜。

    当下,赵君乾陈鑫易三人,便寻了几乎附近山野村民。

    一番打听,最终将目的地锁定在了不远处的紫来洞。

    三人循着蜿蜒曲折山路小径,往紫来洞而去。

    大约两个小时候,中午时分,在玉皇山山腰,看到一洞口。

    洞口两侧,是许多摩岩石刻。

    洞口斜壁,刻着四个红色大字——紫气东来!

    入了洞口,迎面便是一阵冷风。

    石洞光线不足,昏暗潮湿。

    冷风从石洞里面吹出,夹着阴寒,穿透皮肤。

    赵君乾略感不妥。

    现在是正午,哪怕时值深秋,也不会太冷。

    石洞这股寒风,吹得有点突兀怪异。

    鸡血藤耐阴不耐寒。

    石洞如此阴寒,不应生长有鸡血藤。

    “看这里。”陈鑫易拿出一个火折子,照亮了石壁。

    石壁上,画着许多诡异的纹路图案。

    那些纹路图案,铺在一个个狰狞的骷颅头四周。

    而在石壁底部,一簇簇鸡血藤早已经枯萎凋零。

    赵君乾心中莫名悸动,想起了梦中那一扇白玉巨门,还有四周无边漆黑中蔓延而出的黑色触须。

    他盯着石壁上面的骷颅图案,皱眉思索一番,心道:

    “这里的骷颅图案与梦中的,到底有何关系?”

    想了一下,赵君乾旋即自嘲一声。

    现在想这件事情,为时过早。

    赵君乾往石洞深处看了一眼,隐约看到数米外的地方,躺着数具尸骸,连忙上前。

    钱惟濬二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快步走来。

    接着火折子的光亮,地面之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骸。

    其中一具,身侧是破碎的药篓子。

    一些药草散落地上。

    这些人早已死去多时,他们身体僵硬,双眼圆突,死前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惊恐欲绝事情。

    更令人惊骇的是,这些尸骸干瘪,皮肤褶皱宛如树皮,像是被抽干了精血似的。

    周围地面,没有打斗痕迹。

    石洞中的尸骸,透着诡异,看的赵君乾直皱眉头。

    陈鑫易钱惟濬脸色凝重。

    事情不简单了,已不能用失踪来定性。

    “这人应该就是回春堂的刘小柱了。这些人悉数死于非命,应是有人蓄意而为。”赵君乾缓缓说道,转身往洞口走去。

    “走吧,这是命案,回去禀报巡铺长。”

    ……

    在玉皇山山脚,距离官道数里处,一山岗上。

    松木常青,映衬在满山的秋黄中,萧瑟寂寥中,多了一抹活力。

    一棵葱郁青松下,有一坟茔。

    坟茔低矮,墓碑无字,地上插着三炷香。

    一个身穿宽袖儒袍的老者,伫立在坟茔前,喃喃低语。

    秋风催动松叶,如泣如诉。

    地面上快要烧透了的纸钱随风翻动,星星点点火光在灰烬中燃起。

    老人鬓发如雪,脸上尽是岁月留下的风霜。

    “又十年了,倩儿……”老人呢喃一句,眼中尽是悲戚感慨。

    赵君乾归途路过山岗,看到不远处独自哀叹感慨的老者,停下来脚步。

    赵君乾看到老者一人,孤单寂寥,心有所感。

    “你们等我一下。”他说了一句,独自向前走去。

    老者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留意到赵君乾的到来。

    赵君乾来到坟茔前,站在老者身后一步地方,弯腰鞠躬。

    死者为大。

    两人就一前一后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老者睁开眼,看向赵君乾,自嘲一笑:

    “老汉风中残烛之躯,还在这里沉浸过去不能自拔,让小哥见笑了。”

    “逝者已矣生人如斯,老人家,节哀。”赵君乾缓缓说道。

    老者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冒昧问一句,墓碑何故无字。”

    “百年之后,尽是枯骨一堆,归于尘土,有字无字又有何区别。”老者怅然一叹,感慨万千。

    “那一年,我与倩儿初见倾心……原以为可共白头,殊不料天命无常……”

    老者自顾诉说着,一段缠绵悱恻却又令人心酸叹息的故事缓缓展开。

    几十年前,一年轻人与一俏丽贤淑女子初相识,彼此倾心两情相悦。

    随着交往,二人感情渐深,从相识再到相知,而后相守,恩爱情深。

    年轻人原以为可以与女子白头偕老的,没想到天命难测,女子撒手西去阴阳两隔,年轻人一夜白头。

    爱妻远去,每一年,年轻人只能对着坟茔诉说绵绵无尽的思念之情。

    多年过去,年轻人在红尘俗世中,遭遇了千般磨难万般苦楚,到如今已然是风尘满面两鬓染霜的老汉。

    一别生死天地苍茫。

    多少个午夜梦回,老者梦到那片熟悉的地方。

    梦中,他的挚爱正对镜梳妆。

    二人彼此对望,相顾无言却泪流满面。

    肝肠寸断啊!

    “倩儿啊——”老者深情念着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名字,两行泪水从脸上垂落。

    老者脸上,是说不完道不尽的思念追忆哀伤凄怆之情。

    风声呜咽,似是也在悲鸣叹息。

    在这寂寥天地,凭空多了许多愁绪凄恻。

    不远处的钱惟濬陈鑫易,也似被老者情绪感染,黯然低头,心中一片的唏嘘感叹。

    自古以来,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终,却伤人最深。

    赵君乾听完,心有感触,泪湿眼角。

    赵君乾他也有一位挚爱,曾让他魂牵梦绕,如今却也是生死两茫茫。

    自古以来,情之一字,最为伤人。

    他怅然感慨,情不自禁的念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随着赵君乾这一句诗念出,松岗上,风声渐息。

    天地之间,苍茫寂寥,哀伤愁绪弥漫。

    老者身体一震,看向赵君乾的眼神,蕴含赞叹惊愕。

    老者只觉得有一股力量袭击了全身,直抵灵魂深处。

    对亡妻绵绵无尽思念之情,经历尘世万般磨难险阻后的感慨唏嘘,无数次午夜梦醒后的凄怆哀伤……

    种种埋藏在深处的思绪如决堤洪水,汹涌而出。

    “夜来幽梦忽还。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老者念着,顿时泪如泉涌,止不住悲泣痛哭。

    老者也不顾四周有人,完全忘却了仪态,任由汹涌情绪将自己淹没。

    赵君乾叹了声。

    唯至情至性者,至深至爱至阵。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尽管有所感触,仍难感受万一。

    眼前老人家,无疑是一个真性情之人。

    否则的话,也不会不顾旁人,在自己亡妻坟茔前失态痛哭了。

    ……

    官道旁,行人看着一侧树梢上的两人,皆是好奇纳闷。

    两人之中,一人身穿白衣,留着山羊胡须,脸容俊朗不凡。

    一人身穿道袍,背负长剑,腰间系着一个大大的葫芦。

    “你两人在做什么,传说中的江湖决斗么。”一老汉奇怪道。

    “不晓得,他们已经在树梢上站了半天了,一动不动的。也没见他们动手,不像江湖决斗。”

    “不一定吧,说不定是在斗气,比谁先摔死!”

    路人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停下,坐在路旁石头上看戏,树梢上两人也丝毫不动,好像扎根在树梢上似的。

    蜀山苍古道长冷眼看着莫毅,一副我早就看透你个小贼企图的神态。

    “道长,为了一个后生晚辈,苦苦相逼,不值得吧。”莫毅开口,淡淡说道,“我们在这里僵持,徒添笑话罢了。”

    苍古道长脸色淡然,气质出尘,缓缓道:

    “你们钦天监出尔反尔表里不一,莫不是笑话?”

    “我们一直僵持也不是办法,不如来个君子约定。”莫毅沉吟一会,提议道。

    苍古道长不说话,眼神里面充斥怀疑。

    “我们谁先找到赵君乾,赵君乾就归谁。”说罢,莫毅成竹在胸,一脸淡定,像是不担心苍古道长不答应似的。

    苍古道长凝视莫毅,一捋长须,点了点头。

    “好,我们击掌为誓,一言——”莫毅颔首,伸出手来。

    蓦然之间,一阵疾风掠过树梢,苍古道长的身形條忽不见。

    莫毅愕了一愕,察觉到自己被苍古摆了一道,不由嘴角抽搐,喝骂道:

    “好你个牛鼻子——”

    莫毅声音传开,身影渐渐消淡,直至不见。

    路人看的目瞪口呆。

    刚刚树梢上两人,显然白衣官人傻一点。

    至于那老道士,上去一派高人仙气飘飘的,人品貌似不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