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武侠仙侠 » 一花一酒一江湖 » 第六章 剑法

第六章 剑法

    李斯雯于空中面对冰针,亦没有慌乱,左手向前一推,内力喷涌而出,与冰针相遇,炸出一片雾气。

    “视线被挡住了......”孤城颇有些弄巧成拙的意味,心中倍感棘手,当下雁翎刀向近处人影斜斩过去,却只是落在空出。李斯雯先他一步,一点冷光向其咽喉刺过来,孤城扬起左手挡在颈处,剑尖点在刀身上,并无预想的碰撞,反而是一种绵软的弯折感。对手似乎将手臂轻轻一抬,剑刃随即毒蛇吐信一般伸展过来。

    孤城退后一步,忽然感觉眼角处有几分瘙痒——是剑锋削落的一缕碎发。

    酒客们目睹雾中影影绰绰的交锋,一时面面相觑。

    “这是...在...跳舞?”不归挠着头,有些不确定地问着。

    “的确是...很诡异的剑法。”铁氏紧盯着场中李斯雯的剑招,手上跟着比划着。

    却见李斯雯动作僵硬,每次出剑总是掺杂许多不必要的行为,或是怪异的步法,或是空有奇诡而无实际意义的招式,软剑在李斯雯手中似乎真成为舞者手中的绫,却在每一个动作中都蕴藏着致命的美。

    “傩舞?”思东愕然,眼见得孤城在滑稽的剑法下步步后退,只有挨打的份,而李斯雯的举止也渐而与思东的记忆重叠,他想起昔年在两广一带曾看过的祭神的傩舞,那种神秘而古怪的意蕴,竟与眼前之景近乎一致。

    对于孤城而言,不同于作壁上观的酒客们的旁观者清,身在局中,雾气包裹下的每一声剑响,没一片人影都足以使他心悸,面对近乎无处不在的危险,他只能且战且退,倍感憋屈。

    “承让!”

    孤城再想后退时,却发觉自己已然被逼到角落,看着抵在咽喉处的剑尖,无奈地撇了撇嘴,随后收刀入鞘。

    “技不如人。”他说着。

    众人一时都起身喝彩,这样层次的切磋对他们也很受用。

    “嘿嘿。”李斯雯黠笑着,见孤城神色淡然地从怀中摸出个瓷瓶,倒出些药丸状的物事服下去,便好奇地把头凑到孤城眼前,“输给我一个女流,你不会觉得丢脸吧?”

    “怎么不会。”孤城白了她一眼,把头别到一边去。

    “那你为何还要让我?”李斯雯瞪大了眼,看得孤城有些不自在。

    方才二人切磋时,孤城的确是数次欲出手而未果,因而延误了好些战机。

    “那些......”孤城眼珠一转,便借坡下驴,“那些是死斗才能用的。”

    “哟哟哟,这不是小魔王吗?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思东可不在乎什么让不让的,见孤城失利,当时便高兴得晕头转向,兴高采烈地拍起手来。

    “这俩夯货,”铁氏看着二人厮打在一起,一时哭笑不得,转过身来面向李斯雯,“在下昆仑弟子铁氏,李女侠,幸会了。”

    “雯妹......”铁氏话音刚落,不归便急忙起身,刚憋出两个字,便被一只大手按回座上。

    “不可丢我道门的脸.....”铁氏面目狰狞地微笑着,以口形向不归示意。

    不归小鸡啄米般一阵点头,才颓然地起身拱了拱手:“华山弟子不归,幸会了。”

    于是众人也漫声见礼,搞得李斯雯倒不知所措了。

    “李女侠莫要见怪,待会我等还要跟你沾光呢。”一酒客笑道。

    李斯雯不解地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掌柜,只见掌柜停下手中活计,抬头道:“老规矩。孤城,去窖里搬两坛好酒来,要陈的。”

    每逢有新人被接纳,掌柜总会大方地以美酒款待,这时众人也能跟着沾光。对于掌柜来说,钱财已是身外之物,而人脉则是刚需。

    众人齐声欢呼,他们最喜欢的环节从来是这一刻。

    雨中垂钓的中年男人一提钓竿,随即一尾小鱼落在舟上,无助地扑腾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叹一口气,怅然道:

    “可惜,又错过一场酒。”

    ............

    阴云遮掩的天幕都不见阳光的行迹,便蓦得沉下去,佃户们各自无趣地闷在家里枕着雨声安睡,范府的灯火也渐渐疏落了,仅余下一间厢房的窗纸后还透出昏黄的光。

    一白发老者提着灯笼,在回廊上慢慢走着,他右手拎着件食盒样的漆器。老者停在还亮着灯的那间房钱,将食盒放到地上,正欲敲门时,身后一男子拦下了他。

    “沈叔,他既然不吃,您又何苦来劝他?”男人一脸无奈。

    “哦,是兰君啊,”老者收回敲门的手,笑眯眯地转过身来对着范兰君,“孩子说的都是气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说不吃呢?”

    “沈叔,您别这样惯他......”范兰君苦笑着,他似乎极敬重眼前的老者,摆不出一点家主的架子。

    “惯?”老者皱起眉来,“为什么不惯?玉云生得标致,又有这样好的根骨,不比你当年强多了?况且你爹当年也同我这样说,我不依然照顾你么。”

    “啊这......”范兰君目瞪口呆,只得施了一礼,便颓然地回房了。

    老者目送范兰君走远,才预备去敲门,然而手还没碰上去,门便,自己拉开了。

    “沈老......”范进嗫嚅着,神情有些复杂。

    “玉云啊,”老者慈和地将食盒递过去,“我看你今日同你父亲切磋,也着实疲乏,便叫厨房那边熬了锅鸡汤。你趁热喝了,便早些睡下吧。明日你父亲还要领你到城中办事。”

    “晚辈谢过了...”范进接过食盒,却并没有要回屋的意思。

    “怎么,”老者微笑着,“还要留我说话吗?”

    范进面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忙不迭地点点头,转身引着老者进屋。二人各自拣个位置坐下。

    借着灯茎燃出的微光,老者向四周看过一阵,房间的布置只能称得上简朴,单有一张榻与对着的书案,案上凌乱着书卷。唯有对着门的墙上悬着一轴国画颇引人注目,看上去有些古意,用绢帛细细地裱起来,画中模糊地绘着个白衣的人影,只有模糊的轮廓,反而是其手中的长剑勾画了了。

    老者的目光停留在那剑上许久,眼中闪过几分遗憾,摇了摇头,才转过来去看榻上坐着的范进。

    范兰君子嗣有三,尽是男丁,沈平川最喜爱的还是幼子范玉云。不单单是因为他的聪慧,也由于他生了一副好皮囊,道是肤若粉饰,唇似朱丹;眉勾柳叶,秋水生寒,比女子多一分英气,比神仙多一丝烟火,正是风流浪子,倜傥少年,让人看一眼,便自然想起“美好”一词的年纪。

    范进沉默着,只是缄口不言,他知道,眼前形容枯槁的老者是家中除父亲外最有威望的人。沈老是他祖父的结义兄弟,当年一同出生入死,有极高的武功。尽管眼前的老者总以慈和的面目示人,但毕竟是有分量的长者,这时范进却又踟蹰了,不知应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