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鸟
“人呢？”辛夷疑惑。
明煌走上前，敲打着屏障，几个时辰前号称有进无出的结界，现下已是严丝合缝，她一遍又一遍观望着枯山林，不肯放过任何一处树木乱丛，许久，再未有一丝生灵迹象。
“此事，须禀明天帝。”明煌眼中噙泪，转身离去，小枫变回原身，凑到她跟前。
她欲一跃而上，右肩却疼痛使不上力，这疼痛感提醒她，那人的存在并非是虚无幻想。她屏住一口气，忍着剧痛，终是翻上马背，飞驰回天宫。
那人与青鸟同归于尽了，明煌断定。神族素来有牺牲之传统......为救我二人，舍命于水火......想到此处，潸然泪下。
“公主，晚宴可还来得及？”
忽感后腰一阵温热，她闻声，回望，见郁清正专心致志，御风而行。
郁清也看向她，一瞬间晃神，她眼眶红透，这次她应该是真的哭了，他心想。郁清看着那双眼睛，一时想不出形容词，只觉得像两颗大红枣，她眸中笼着朦胧水汽，晶莹剔透，好看极了。郁清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觉得她好看，这是不合时宜的。他追上来，只是愧疚自己诓骗她，想顺道将她送回天宫，毕竟他依稀记得她要去参加宴会。
“你没死？”明煌吸了吸鼻涕。
“公主这是什么话？”郁清很不解，他明明只是趁着石鸟归于大地，跳下山巅，去山后加固阵眼罢了。中途也未听到她与辛夷议论过自己，怎得张口就说自己死了？不由感叹，这姑娘心事可真重，一言不发，却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明煌看出他的疑惑，但与他才刚认识，以后也不会有交集，想着没必要同他再多说什么，只要他没死就行。她将目光落向前方，说：“我要回天宫了。”
郁清看到她的眼神骤然冰冷，感叹这姑娘心思变化无常，眼下他只想弥补自己的愧疚感，也不再多想，只开口问她：“公主可信任我？”
“你要做甚？”明煌警惕，一般问出这话的人，必定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瞬时，明煌自马背上凌空而起，后腰上温暖更甚，她低头查看，湛蓝色光尘正托举着她。
“公主当心，天宫说到就到。”
只一喘息间，电光朝露，呼啸而过。明煌满口灌风，合都合不上，只得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东天门即刻映入眼帘。她忙挣扎下来，头也不回的冲进去。
守卫见她归来，皆行礼，正欲开口唤她名头，她抢先一步大喊：“大家都辛苦了，本公主回来了！”
守卫大眼瞪小眼，不明白她又发什么癫。
少商神君此时正当值，看她归来时匆匆忙忙，都没顾上瞧他一眼。少商并不在意，又将视线落回天门，便见一男子伫立，正望着明煌奔跑的背影。
郁清察觉到少商的目光，转头对上他，二人相视。
郁清见此人，心中并不痛快。只向前迈步，欲踏进天门，却被守卫拦住，显然，郁清并没有出入天宫的腰牌。
千年光阴逝去，他已经从一个少年长成大人，无人再记得他。
“有眼无珠，此乃郁清上神。”少商走上前，声音平淡，不慌不忙。
“小的知错，请上神责罚。可......没有腰牌......”那新上任的年轻守卫仍不肯善罢甘休，这年头，这么尽忠职守的人不多了。
“用我的。”辛夷带着小枫赶到，亮出自己的腰牌。
郁清看了一眼辛夷，又垂目看向辛夷手中的腰牌，便同辛夷一道入内了。
临走时，辛夷与少商注目：“神君你今日职夜啊？”
“是。”少商答。
“那你方才看到明......天当值的是哪位神君吗？”辛夷话锋极限转移。
“是玄尘神君。”
“噢，回见。”辛夷颔首。
少商亦颔首。
明煌向着寝宫狂奔，至高墙下，忍不住回望，郁清已经没了踪影。“呼～”她松了口气。
明煌真的跑不动了，一身雨水令她身躯感到寒冷。
“公主，可算回来了。”才刚歇了几步，便见到秋水来寻她，拉起她又是一路狂奔。
至寝殿，秋水手忙脚乱，找出干净衣裳与仙毯，“公主这是上哪儿去了，怎的浑身湿透了？”
明煌低头一瞧，天青色衣裙被染成水泥黑，她换下潮湿滴水的衣裳，接过秋水递来的仙毯，赶忙擦拭掉残留在身上的雨水，打了个喷嚏。
秋水一脸兴奋，从内殿抱来桃夭色衣裳，明煌见状，赶忙制止，嘱咐她换个素净些的。
“公主，今日各路神仙齐聚，打扮得漂亮些，难道有错吗？成日里穿的不是素色的就是没纹样儿的，哪儿有个公主的样子。要我说，就该穿个赤色金纹流光裙，让大家都来一睹公主风华。”秋水退回内殿，一边翻找衣裳，一边说道着她。
最后寻了一身云水蓝色衣裙递给她。
明煌换上干爽的衣裳，浑身都舒坦了。
见她换好衣裳，秋水又将她拉至梳妆台前坐下，青丝在那云水蓝中飞落，寡淡无味。秋水将它们重新梳整，正欲盘起。
“慢着秋水。”
“怎么了公主？”
“今日不是只宴请百官吗，你方才怎说各路神仙齐聚？”
“公主，我在天门口寻了你多次，见到了好多大神仙，远远不止平日里上朝的那些。连元始天尊的几个儿子都到了……”
既如此:“秋水，我想换个新发型，发簪也要换掉。”
“公主可算开窍了，今日换上那套东海珠鈿可好？”
“好，就它吧，一把珠鈿即可，其余不要。”
秋水本一脸欣喜，却听明煌说只戴一把珠鈿，立即恼怒:“公主，今日情况你已然了解，多少神族才俊齐聚一堂，你难道不……”
“秋水，莫要说了。”
秋水住嘴，心中却气，她觉得这位公主从来不为自己的前程着想，哪怕是神界最低微的家族，也都懂得将自己捯饬得赏心悦目，周围的人才会高看一眼。而明煌，出去转一圈儿，连个向她行礼的仙侍都没几个，她这打扮，谁会觉得她是个公主呢。
一番简单梳妆后……明煌便去了宝殿。
明煌匆匆行在宝殿庞的白石路上，金乌君早已隐匿在天地尽头，暮色渐浓，慢慢湮没西天的最后一抹垂危的丹红。她躲在高墙下探头查看状况，至此，终于是舒了口气，宴席还未开始，各路神仙也未到齐。
她理好衣裙，抬手挨了挨发饰，装模作样的行至宝殿之下。仙乐飘飘，初如流水，悠长婉转，忽蓄势迸发，荡澈心神。抬眼望去，有凤凰盘桓于九天，宝殿内五彩极光翻卷飘扬，将夜幕浸染，变幻无穷，星辰一时间黯淡无光。今日盛景真真了不得。
正欲抬腿登天阶，猛然身后一阵亲切呼唤：“阿鸾，你无事吧？”
明煌回头，见他一身玄衣未换，金丝祥云纹闪烁光华，潮湿之气扑面而来。
心中不禁嫌弃，这书呆子，淋了雨也不知换身衣裳。
“辛夷仙君。”明煌恭敬地行礼。
瞧她一副正经做派，辛夷傻了眼：“嗯......?”
明煌心想，方才青山之上，只不过情急，才不得不与你交谈罢了，与你疏远这项打算，还是需要严格执行的。
不等辛夷反应，她直起身板，转身就走。
“你莫不是还在同我生气？”辛夷语气显然着急，他不明白为何方才青石禁地里还好好的，这下却又不理他了。
明煌不再理会，这天阶高耸，她必须要专心。
“一二三四五......十九二十二一......”明煌心里默默计数。
天阶接连不断，搞得人目眩眼花。明煌幼时滚落不止一两次，就算放到现在，她也万分谨慎。
三七，三八，三九！待她安然无恙登上了宝殿，得意至极，快哉快哉。
她心中骄傲，叉腰转身回望战果，却对上一张俊俏面容。只见那人满脸忧郁，深色眸子藏在眼帘之下，却遮不住流转间泛起的光彩，少年唇齿微启，轻叹一声。那叹息声，细微难察，如片羽绒毛悠悠荡荡，激不起一丝涟漪。
他察觉到明煌停下，迅速收起护在她身后的手臂，抬眼间，云天炯炯星河尽敛入一处。他见明煌正笑得灿烂，一扫阴霾，转而换上一双弯弯眉眼如新月初见，也跟着咧嘴笑起来。
明煌并非第一次见这张脸，却仍旧面目一僵，脱口而出：“他朝若有天女幸与仙君结为连理，才是真真好福气。”
言毕，她才发觉自己此话反常。明明决心与其疏远，现下又一语意味不明的夸赞，顿时觉得自己心性不纯。
辛夷听完，笑脸凝结，眼眸微颤。明煌心中尴尬，回身快步走进宝殿，留下一句：“别跟着我。”
心想，辛夷果真是个书呆子，不给他好脸色瞧，他还硬往身边凑。
辛夷思索再三，总之明煌是在夸自己。心里高兴得紧。
明煌走上前，敲打着屏障，几个时辰前号称有进无出的结界，现下已是严丝合缝，她一遍又一遍观望着枯山林，不肯放过任何一处树木乱丛，许久，再未有一丝生灵迹象。
“此事，须禀明天帝。”明煌眼中噙泪，转身离去，小枫变回原身，凑到她跟前。
她欲一跃而上，右肩却疼痛使不上力，这疼痛感提醒她，那人的存在并非是虚无幻想。她屏住一口气，忍着剧痛，终是翻上马背，飞驰回天宫。
那人与青鸟同归于尽了，明煌断定。神族素来有牺牲之传统......为救我二人，舍命于水火......想到此处，潸然泪下。
“公主，晚宴可还来得及？”
忽感后腰一阵温热，她闻声，回望，见郁清正专心致志，御风而行。
郁清也看向她，一瞬间晃神，她眼眶红透，这次她应该是真的哭了，他心想。郁清看着那双眼睛，一时想不出形容词，只觉得像两颗大红枣，她眸中笼着朦胧水汽，晶莹剔透，好看极了。郁清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觉得她好看，这是不合时宜的。他追上来，只是愧疚自己诓骗她，想顺道将她送回天宫，毕竟他依稀记得她要去参加宴会。
“你没死？”明煌吸了吸鼻涕。
“公主这是什么话？”郁清很不解，他明明只是趁着石鸟归于大地，跳下山巅，去山后加固阵眼罢了。中途也未听到她与辛夷议论过自己，怎得张口就说自己死了？不由感叹，这姑娘心事可真重，一言不发，却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明煌看出他的疑惑，但与他才刚认识，以后也不会有交集，想着没必要同他再多说什么，只要他没死就行。她将目光落向前方，说：“我要回天宫了。”
郁清看到她的眼神骤然冰冷，感叹这姑娘心思变化无常，眼下他只想弥补自己的愧疚感，也不再多想，只开口问她：“公主可信任我？”
“你要做甚？”明煌警惕，一般问出这话的人，必定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瞬时，明煌自马背上凌空而起，后腰上温暖更甚，她低头查看，湛蓝色光尘正托举着她。
“公主当心，天宫说到就到。”
只一喘息间，电光朝露，呼啸而过。明煌满口灌风，合都合不上，只得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东天门即刻映入眼帘。她忙挣扎下来，头也不回的冲进去。
守卫见她归来，皆行礼，正欲开口唤她名头，她抢先一步大喊：“大家都辛苦了，本公主回来了！”
守卫大眼瞪小眼，不明白她又发什么癫。
少商神君此时正当值，看她归来时匆匆忙忙，都没顾上瞧他一眼。少商并不在意，又将视线落回天门，便见一男子伫立，正望着明煌奔跑的背影。
郁清察觉到少商的目光，转头对上他，二人相视。
郁清见此人，心中并不痛快。只向前迈步，欲踏进天门，却被守卫拦住，显然，郁清并没有出入天宫的腰牌。
千年光阴逝去，他已经从一个少年长成大人，无人再记得他。
“有眼无珠，此乃郁清上神。”少商走上前，声音平淡，不慌不忙。
“小的知错，请上神责罚。可......没有腰牌......”那新上任的年轻守卫仍不肯善罢甘休，这年头，这么尽忠职守的人不多了。
“用我的。”辛夷带着小枫赶到，亮出自己的腰牌。
郁清看了一眼辛夷，又垂目看向辛夷手中的腰牌，便同辛夷一道入内了。
临走时，辛夷与少商注目：“神君你今日职夜啊？”
“是。”少商答。
“那你方才看到明......天当值的是哪位神君吗？”辛夷话锋极限转移。
“是玄尘神君。”
“噢，回见。”辛夷颔首。
少商亦颔首。
明煌向着寝宫狂奔，至高墙下，忍不住回望，郁清已经没了踪影。“呼～”她松了口气。
明煌真的跑不动了，一身雨水令她身躯感到寒冷。
“公主，可算回来了。”才刚歇了几步，便见到秋水来寻她，拉起她又是一路狂奔。
至寝殿，秋水手忙脚乱，找出干净衣裳与仙毯，“公主这是上哪儿去了，怎的浑身湿透了？”
明煌低头一瞧，天青色衣裙被染成水泥黑，她换下潮湿滴水的衣裳，接过秋水递来的仙毯，赶忙擦拭掉残留在身上的雨水，打了个喷嚏。
秋水一脸兴奋，从内殿抱来桃夭色衣裳，明煌见状，赶忙制止，嘱咐她换个素净些的。
“公主，今日各路神仙齐聚，打扮得漂亮些，难道有错吗？成日里穿的不是素色的就是没纹样儿的，哪儿有个公主的样子。要我说，就该穿个赤色金纹流光裙，让大家都来一睹公主风华。”秋水退回内殿，一边翻找衣裳，一边说道着她。
最后寻了一身云水蓝色衣裙递给她。
明煌换上干爽的衣裳，浑身都舒坦了。
见她换好衣裳，秋水又将她拉至梳妆台前坐下，青丝在那云水蓝中飞落，寡淡无味。秋水将它们重新梳整，正欲盘起。
“慢着秋水。”
“怎么了公主？”
“今日不是只宴请百官吗，你方才怎说各路神仙齐聚？”
“公主，我在天门口寻了你多次，见到了好多大神仙，远远不止平日里上朝的那些。连元始天尊的几个儿子都到了……”
既如此:“秋水，我想换个新发型，发簪也要换掉。”
“公主可算开窍了，今日换上那套东海珠鈿可好？”
“好，就它吧，一把珠鈿即可，其余不要。”
秋水本一脸欣喜，却听明煌说只戴一把珠鈿，立即恼怒:“公主，今日情况你已然了解，多少神族才俊齐聚一堂，你难道不……”
“秋水，莫要说了。”
秋水住嘴，心中却气，她觉得这位公主从来不为自己的前程着想，哪怕是神界最低微的家族，也都懂得将自己捯饬得赏心悦目，周围的人才会高看一眼。而明煌，出去转一圈儿，连个向她行礼的仙侍都没几个，她这打扮，谁会觉得她是个公主呢。
一番简单梳妆后……明煌便去了宝殿。
明煌匆匆行在宝殿庞的白石路上，金乌君早已隐匿在天地尽头，暮色渐浓，慢慢湮没西天的最后一抹垂危的丹红。她躲在高墙下探头查看状况，至此，终于是舒了口气，宴席还未开始，各路神仙也未到齐。
她理好衣裙，抬手挨了挨发饰，装模作样的行至宝殿之下。仙乐飘飘，初如流水，悠长婉转，忽蓄势迸发，荡澈心神。抬眼望去，有凤凰盘桓于九天，宝殿内五彩极光翻卷飘扬，将夜幕浸染，变幻无穷，星辰一时间黯淡无光。今日盛景真真了不得。
正欲抬腿登天阶，猛然身后一阵亲切呼唤：“阿鸾，你无事吧？”
明煌回头，见他一身玄衣未换，金丝祥云纹闪烁光华，潮湿之气扑面而来。
心中不禁嫌弃，这书呆子，淋了雨也不知换身衣裳。
“辛夷仙君。”明煌恭敬地行礼。
瞧她一副正经做派，辛夷傻了眼：“嗯......?”
明煌心想，方才青山之上，只不过情急，才不得不与你交谈罢了，与你疏远这项打算，还是需要严格执行的。
不等辛夷反应，她直起身板，转身就走。
“你莫不是还在同我生气？”辛夷语气显然着急，他不明白为何方才青石禁地里还好好的，这下却又不理他了。
明煌不再理会，这天阶高耸，她必须要专心。
“一二三四五......十九二十二一......”明煌心里默默计数。
天阶接连不断，搞得人目眩眼花。明煌幼时滚落不止一两次，就算放到现在，她也万分谨慎。
三七，三八，三九！待她安然无恙登上了宝殿，得意至极，快哉快哉。
她心中骄傲，叉腰转身回望战果，却对上一张俊俏面容。只见那人满脸忧郁，深色眸子藏在眼帘之下，却遮不住流转间泛起的光彩，少年唇齿微启，轻叹一声。那叹息声，细微难察，如片羽绒毛悠悠荡荡，激不起一丝涟漪。
他察觉到明煌停下，迅速收起护在她身后的手臂，抬眼间，云天炯炯星河尽敛入一处。他见明煌正笑得灿烂，一扫阴霾，转而换上一双弯弯眉眼如新月初见，也跟着咧嘴笑起来。
明煌并非第一次见这张脸，却仍旧面目一僵，脱口而出：“他朝若有天女幸与仙君结为连理，才是真真好福气。”
言毕，她才发觉自己此话反常。明明决心与其疏远，现下又一语意味不明的夸赞，顿时觉得自己心性不纯。
辛夷听完，笑脸凝结，眼眸微颤。明煌心中尴尬，回身快步走进宝殿，留下一句：“别跟着我。”
心想，辛夷果真是个书呆子，不给他好脸色瞧，他还硬往身边凑。
辛夷思索再三，总之明煌是在夸自己。心里高兴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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