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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新、爱、真

    海风吹过,浪花轻轻拍打着船身,往事好像都被浸着月色的海水荡涤干净。

    当伊万告诉伊卡洛斯,提奥多的母亲是苏菲•米勒时,他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伊卡洛斯望着月亮。米勒家族的女人从会不亚于男人,苏菲姨妈的力量与胆魄,母亲的视野与格局。母亲少女般天真烂漫过,但当她坐在王后的位子上,她就已经变了。世人怎么会懂戴王后的宏愿呢?

    戴王后在日记中写到,拉尔维萨的军力一直薄弱,虽开发秘术,但缺乏过硬的武力支撑,依靠乔治亚斯的军火供给。她希望自己能帮助哈立德国王,掌握好秘术的心灵感知力与军火研发的科技创造力。在她看来,拉尔维萨作为一个独立国家,若能依靠自身让二者圆融,那才是真正的强大,以免落到受制于人的场景。只是可惜,没来得及行动便病逝了。这是母亲的最后一页日记。她的愿望,他会和复国计划一起完成的。

    伊卡洛斯胸前的骨笛,在海风轻拂中低鸣着,像一首悲伤凄然的挽歌。儿时每当他睡意阑珊时,母亲就为他清唱。在那柔美的歌声中,他觉得耳中像被灌入了温柔安睡的魔力,顷刻间便消解了白日未释放的活力,满足了孩童旺盛的好奇心,自己便沉沉地在母亲臂弯中睡去。成年后的他仍然渴望这份爱意,他几番品尝爱果,但那果实终究没熟透。

    银色的圆月升至空中。他把骨笛放在唇边,吹着《离人颂》,他曾在信中分享给伊万。伊卡洛斯想不通,为什么天下的女人总是喜欢问男人,母亲与自己谁更重要。上一秒他还躺在馥郁芳香中,下一秒就因为胸前的骨笛被赶出来。难道女人之间也要发起战斗吗?难道二者是平等的也不可以吗?爱,真的有区别吗?他不懂。他爱艺术,他爱音乐,他爱一切美的感官体验,他爱美人,但他并不风流,他想白首,但他的漂泊注定让女人离他而去。他失去了对女性的兴趣,兢兢业业地发展起商业。

    自伊卡洛斯离开圣殿之日起,就知道要生存就要动脑筋。好在他的脑筋很好使,算数很强,做起了小本生意。累积起财富就开始做跨海跨国的交易。他一路收集着各种古玩珍器,加上他独特的审美天赋,使他瞄准了各国达官贵人的癖好,他也因此跻身于国际商人一员。时值渡渡伦岛开放户籍扩收人口,他的商人身份使他顺利成为了渡渡伦岛的岛民。

    渡渡伦岛是开放包容的地方,也许是作为中立国,这里总会有各种人物,自然也成了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关于各国联合攻打拉尔维萨的计划,就是他在岛上听人泄漏的。不过渡渡伦岛从不参与战争,这些信息就像岛上的风一样,一吹即过,对这里的岛民来说,无足轻重。但这对于他来说,可是震天撼地。他写信告诉伊万与父亲哈立德,自己也暗自准备着船队,他要回拉尔维萨。就在他准备出发的那天,渡口停放着许多其他国家的舰船。那就是战争打响的旗号。渡渡伦岛民的所有船只都被禁止出航,因为渡渡伦岛不参与也不引起纷争。他受到了阻碍,只能亲眼看着乔治亚斯与其他国家的军舰开往拉尔维萨。直到战役接近尾声,渡渡伦岛才放松了对岛民的管控,恢复了船队的正常运行。

    一曲罢,他的思绪仿佛从幽幽的海面上收了回来。甲板上有个年迈的身影向他走来。那人扶着船弦,摇摇晃晃地。是多罗将军,他的一只眼睛因战争失明了。伊卡洛斯赶忙迎上前去。两人在月色下聊了起来。多罗将军向他汇报了整场战争过程,讲哈立德国王遇刺死亡、伊万国王英勇保卫国家,只是没有提自己的儿子提奥多。

    伊卡洛斯听着点头。这些伊万告诉他了,他都知道。多罗将军说着也沉默了下来。

    他看着多罗将军沧桑的面容:“其实您早就知道,提奥多是我的弟弟吧?”

    多罗将军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我想与您商议关于拉尔维萨的复国计划,这也关乎我的弟弟提奥多的命运。”

    多罗将军将右手握拳放在胸口上:“布朗伦兹家族愿世代为您效劳!”

    两人商议至天明。

    当太阳跃出海面时,他送走了多罗将军,甲板上的日光照亮了蜷缩在角落里睡着的少年。伊卡洛斯轻轻俯身抱着他回船舱。不知提奥多听到了多少,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这,又是新的一天。

    乔治亚斯的王宫内。

    庇尔回来前,拉提法每日都心急如焚,她对隔海相望的战况一无所知。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站在宫廷最高处的阁楼上,眺望另一片大陆,用望远镜观察,是否有星星点点的炸药火光与返航的船只。

    在拉提法守望王城的第五天,庇尔回来了。拉提法内心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庇尔接二连三地向拉尔维萨派兵,他不甘心自己空手而归。拉提法则对法米西舅舅操控的战事很放心,她按照阿鲁斯的吩咐为舅舅送去黑匣与炮火,安心地等待着舅舅的归来。只是罗林斯还活着。她停止给罗林斯用药,让他自然死亡。用阿鲁斯的话来说:“垂死之人,走的时候还是要体面一些。”

    拉提法每日亲自照顾罗林斯。他的胃口比一只猫还小,一碗汤也喝不完。罗林斯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仿佛一片羽毛。一日她如往常般扶起他,男人用手臂轻轻把她环住。拉提法没有躲,这是她曾经深爱的男人,但她现在恨他,她无法原谅他。她不确定自己对他如此强烈的恨意背后,是否还有爱的存在。

    罗林斯喉咙里发出微弱的不知名声响,他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呼吸变得轻缓下来,蜷缩的身体好像一个婴儿。罗林斯的生命好像就要在呼吸中消逝了,犹如一条快要枯竭的河。

    拉提法恍惚间有一种错觉,她仿佛看到了俊美如年轻时的罗林斯正站在一扇旋转门前,门的两侧是生死,他要走了。罗林斯在对她微笑。

    她终于问出了自己内心长久的困惑

    “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残害我的家人?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

    罗林斯双眼大睁着,拉缇法从未见过病倒后的他有如此清醒的眼神。

    不,不,不。问庇尔,真相。他摇头,用嘴唇发出无声的讯息。

    看着罗林斯的回答,拉提法感觉内心的刺好像终于被拔除了。惊愕中,眼泪簌簌地往下落。“罗林斯,对不起……”

    男人捧着她的脸颊,轻轻拭去她的泪水,对她温柔地笑着。他缓缓地翕动着双唇。

    “不要走,罗林斯,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我爱你,拉缇法。

    男人笑着,倒在她的怀中。

    她爱的人走了,再也不用内心斗争了。

    如果,选择相信爱,就好了。

    拉提法抱着罗林斯逐渐变凉的身体,哭累了,便轻轻在他身旁躺了下来。她拉着他的手,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罗林斯牵着她,一起走过一条长廊。墙上是流动的光影画面,她看着那些画面,仿佛在看她和罗林斯的一生。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躲到舅舅身后,他微笑地看着她;相识后她把喜欢的糖果分享给他,他开心地耳朵有些泛红;夏日里他温柔地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坐在塔楼上看日落;她生日的时候他为她在夜空中燃起的五彩烟火;他对她坦露心意说自己一定会用命惜她;她问他什么是爱,他说爱就是陪在她身边守护她;他在春夜的月光下教她跳贴面舞;他带她参观自己的书房,在露台上亲吻她;他带她前往拉尔维萨…

    拉提法停住了脚步。她不想再往前走了,她的内心隐隐有种不安,仿佛灾难就要发生。她不知道,也不记得。是梦是幻。好像一切发生过,又好像她从未来过。黑暗,黑暗,她闭上眼睛感受到的只有恐惧、悲伤与自责。为什么。

    “拉提法,不要怕,我在这里。”温柔的声音唤着她。他牵着她的手,她睁开眼睛,他微笑地看着她。

    她感到温暖又光明。他们一起向前走。画面里没有战争,没有痛苦,没有噩梦。他们生下一儿一女,一起抚养孩子长大。女儿嫁给了拉尔维萨的国王,儿子继承了乔治亚斯的王位。天下没有什么纷扰,只有喜悦、丰盛与自由。她和他一起慢慢变老了。她笑他的牙齿掉光了,他抚摸着她的白发。他们就像年轻时一样,两人拉着手看夕阳。

    “别哭,拉提法。”罗林斯的笑容从来就没变过。

    他们已经走到了走廊的末端。

    他捧着她的脸,轻轻一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轻得像雪花一样。

    她伸手想拥抱住他,他仿佛也像雪花一样消失了。

    “我爱你,拉提法。”

    她从床上醒来。罗林斯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只有死亡才会唤醒她。真相是什么。她让自己冷静下来。阿鲁斯骗了他们。她起身去书房。

    “母亲…”庇尔推开书房的门,看到母亲面色苍白,俯身在书桌抽屉里像是在翻找什么。拉提法对儿子点点头。

    “母亲,你在找什么?父亲还好吗?”庇尔觉得自己真是怯懦,他没能留在战场上,也没能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

    拉提法一听儿子问起罗林斯,她的身体一颤,又迅速恢复了平静。她只打算回答第一个问题。“我在找你父亲的日记。”她继续翻找着,她记得上次的黑皮本明明就在这里。

    “父亲不写日记。”庇尔的语气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母亲对父亲是如此的不了解。他的父亲罗林斯是一个把事情都记在脑中,放在心上的人。

    “那个黑色封皮本呢?”拉提法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你是说,拉兹洛的日记吗?”庇尔说着,从堆叠在地上的一沓资料上拿起来让她瞧。

    拉提法用手指迅速翻阅着,纸页发出哗哗的声音。她的心跳加快,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就是这本。“庇尔,你的父亲告诉了你什么?为什么拉兹洛的日记会在这里?”

    庇尔看着母亲,神情有些古怪。“为了纪念拉兹洛战士。父亲说,他一生对国家衷心耿耿,但年老时受奸佞蛊惑,勾结邻国发起战争,杀害族人,父亲御驾亲征,拉兹洛不敌,便交出了自己的日记向父亲坦言一切,请求父亲赐死自己并善待家族后人。父亲答应了他,并在他的在日记末页写下了承诺,并保留了银刀。拉兹洛忤逆反叛之事被父亲压了下来。父亲说泽雷什家族十几代人都忠心为国效力,不应因此败落,可惜了一位机甲战士。”他一直以为母亲会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家族。

    拉提法的脸一阵烧红。这是家族丑闻。如果那时公之于天下,她和舅舅就不会活到现在。他们只知道泽雷什家族的人在那场激烈的战斗中为国牺牲了。

    真相给她当头棒喝。

    她离开书房。

    她要去找阿鲁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