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双子星（二）

    环顾四周，我继续往前，发现这是个四四方方的练兵场。我找到了练兵场的大门，门口哨兵来回巡逻，刚刚那名军官就站在那儿，我只好另找出路。

    四面高墙环绕，墙外车马人声往来。我看着高大的树木，眼前一亮，故技重施，上树翻墙。你总说我像个男孩子，不过，正是因为这一点，我逃了出来。当我骑在墙头，准备把另一只腿翻出来时，我看到那个军官在窗口正看着我。

    被发现了。我立刻翻身跳了下去，右脚崴了，一阵钝痛。我迅速脱下军服，扔向路的一侧，发现有些钱币掉在地上，穆克特的货币，我想我用得着，就捡了起来，朝相反的方向逃跑。

    一条腿拖着另一条腿，右脚每次踩在地上都有些使不上劲，如果你看到了，肯定会以为我在故意搞怪逗你笑，是有些滑稽的姿势，可是我不能停，只能全力向前奔跑。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好像一直跑到了穆克特的最南边。我的身体支撑着我跑了几天几夜，但我不觉得累，就像小时候族人们会连夜迁徙跋山涉水一样。

    当我停下的时候，竟发现自己跑到了港口。我坐在码头边休息，有位老太太推着小车兜售面包。我饿极了，便从口袋中掏出钱币，抓起一个就吃了起来。

    '还能再给我一个吗？'

    '当然，十个都可以。'那位老太太笑着漏出光秃秃的牙床。她发现我是个外国人，因为我不知道那枚钱币足够买下她一车面包。

    我问她，有没有去拉尔维萨的渡船。她看着我的伤口，笑眯眯地让我把脚上的伤先养好。她收留了我，并每天为我的脚上药。我想我遇到了好人，但是，妹妹，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友善，有人就像披着羊皮的狼。当我开始放松警惕，她询问我的身份、家人的信息，我说我想回拉尔维萨，我想回家。她说她会帮我。差不多半个月，我的脚好了。她送我上了一艘渡船，说能载我到拉尔维萨。但当我站在甲板上，看到她正用手沾着唾沫数钱，我知道自己被人卖了。

    那一刻我很想家，但当我向外迈出第一步时，我就没有想过要回头。船已经启航，不知开往何方，但一定不是拉尔维萨。天性的警觉使我密切注意着船上的环境。甲板上有中年人，有疲惫的老人，有像我一样年纪的被蒙在鼓里的年轻人，他们好像都把这座船看作救赎。有人满脸厌世，想寻求清净庇护，有人好奇兴奋，渴望希冀着。这艘船上载满一群充满梦幻的人，这让我有些匪夷所思。

    船上除了强壮剽悍的水手，我想应该是监视管控的武力安保人员，生怕船上有任何骚动，有一个人十分引起我的关注。他异常清醒，好像知道周遭发生了什么，他就像是这艘船真正的主人，船上的所有人都像是他运载的货物。然而他对船上的“货物”好像也不在意，他一个人靠着船弦吹风，偶尔从套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瓶子。我猜是酒，他呷几口。他注意到我在看他。你知道的，我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那目光就是赤裸裸的。

    我朝他走过去，问：'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他笑着，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知道。'我说。

    '你也知道。'他继续说。

    我觉得这个人来头不小，他穿的衣服好似刻意的低调。'你能帮我吗？'

    '难道我要帮这一船人吗？'他反问。

    '我们或许是这艘船上最清醒的人了，难道不能联合吗？'

    他像在泼我冷水：'这艘船上都是醉生梦死的人，他们有人不知道，有人干脆欣然接受被人欺骗的事实，有想回家的，有想逃难的，有各种各样的，他们以为这艘船会带他们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可事实是，他们是被人卖去当奴役的。壮力、苦工、奴仆、妓女，这些人早在上船之前，就被贴好了标签价码，定好了人生基调。'

    他冷冷地看我一眼：'不过你很有意思，你是唯一一个从里面跳出来懂得反抗逃脱的人。但你若是真正清醒，就不会上这艘船。'他又讥笑着。

    '你呢？你不是船主，只是顺路搭乘，也不会被定上所谓的基调。你有这样的特权，但好像对此又嗤之以鼻。'我斗胆说着。从他眼底划过的一丝惊讶中，我知道自己判断得没错。

    我近一步试探：'那就请用您高贵的情操，看看以我的头脑，能为您提供些什么有价值的服务。'我冲他笑着。

    后来他就成了我的老板，他叫亚瑟夫。他同意下船后从他朋友那儿把我买来，要求是我得为他做5到8年的劳役。他在经营酒馆，做些生意，需要有人帮忙照料。他是个精明的商人，低价买下我能为他省下很多成本，于是我就成了他的助手。

    他的酒馆遍布很多国家，并且他还在不断扩展他的酒馆生意。我跟着他去了乔治亚斯，左渡姆、西塞，还在南德待过一阵子。中途我有几次偷偷溜走，但都被发现了。我不得不告诉他我的实情，我说我的爱人在拉尔维萨等我，可这也无法动摇他。他说自己只恪守契约精神，于是我便被监视着完成工作。

    真谢天谢地他把我当个男人看，很尊重我，并允许我在一些方面保持自由，比如我现在还能正常与你通信交流。虽然他还是很防备我再次出逃，不过没关系，我想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现在我在渡渡伦岛，这一路上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外面的世界于我而言就像一场疯狂冒险。我真不理解为什么族人如此与世隔绝。我庆幸自己逃出来了，虽然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不过此刻，我活蹦乱跳！

    亚瑟夫打算不久后在拉尔维萨盘下一块地方开酒馆，我想我们会相见的。期待我们相见！（附上一个大大的亲吻～）

    爱你的姐姐：苏菲”

    真是一份长信，乐观顽强的苏菲姨妈。

    伊卡洛斯合起信。船上的人们鼾声四起，夜已经深了。他睡不着，走出船舱去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