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没人规定直面恐惧不能闭眼！
这是葛洛丽亚学钢琴的第二个月。
大哥哥总是对她温柔地笑着，干净又明亮，就像他弹奏的乐曲一样，澄澈动人。
葛洛丽亚的小手敲击在琴键上，模仿着老师手指的飞舞跃动。叮铃咚隆，琴音听起来像只调皮的猫儿踩着琴键，乱七八糟。
“注意四分音符的节奏，葛洛丽亚。”
乔用双手耐心地打着拍子。
葛洛丽亚急地手心冒汗。左右手她都可以流畅地弹下来，但是合奏节拍对不上。
“别着急。”乔摸着她的头安抚道。
“我们再复习一遍音符。一个二分音符的快慢，等于两个四分音符连奏。”他指着上下两行音符。
女童似懂非懂地点头。看来言传不如身教。“你弹右手，我弹左手，我们一起演奏。”
“好！”
乔坐在她身旁。“开始了。”
“恩！”葛洛丽亚打起十二分精神，小手立在琴键上，摁下第一个音符。音乐如流水般，两人的手指宛若跳舞，前后跟随，进退默契。一曲终。
“我知道节奏了！大哥哥真厉害！”
乔笑而不语，凝视为他鼓掌的女童。
日影斜照窗中。
一大一小的人影离开白色房屋。
“哆哆嗦嗦拉拉嗦，发发米米来来哆…”
女童嘴里重复着乐曲，不断在小脑袋瓜里加深记忆。
“纱丽阿姨，我今天学会《小星星》了。”
葛洛丽亚趴在纱丽背上，心满意足地哼着曲调。
“恩，你真棒。”
她们的影子被西斜的太阳慢慢拉长在街上。
“纱丽阿姨，今天大哥哥奖我四颗糖，分给你一颗。我吃一颗，再给父亲一颗。”女童剥开糖纸，递到纱丽嘴边。
“唔。谢谢。那还有一颗呢？”
“给母亲。”
葛洛丽亚晃着脚上两个冰袋。
“父亲，会生气吗？”
黑发女子沉默了片刻。
“不会的，提奥多先生或许会生我的气，是我没有照顾好你的安全。不用担心，葛洛丽亚。你的父亲只会关切你，不会责怪你。”
“可这不是你的错。”
两人离家的方向越来越近。
葛洛丽亚一想到父亲冰冷的神情，又紧紧地拽住女子的衣衫，望着身后大哥哥住的街区。
“我们总得回家，对不对？你还有一颗糖要给提奥多先生，不是吗？”
葛洛丽亚点头。
女子笑了，大步流星地继续向前。
“越是恐惧，越要勇敢面对。你会发现，恐惧背后，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转动门孔中的钥匙。
“到咯。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女童从纱丽背后探出脑袋。房间幽暗。落日的余晖落在窗边。父亲还没回来。
纱丽把葛洛丽亚放在玄关处，查看她受伤的脚踝。
葛洛丽亚抬头，一眼便望见壁橱上精心装裱的照片。那是一张三人合照。年轻时的父亲，眉眼没有现在这么严肃。他微笑着，一手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这是她；一手轻轻搂住女人的肩，那是她印象模糊的母亲。照片上的女人既陌生，又熟悉。葛洛丽亚只记得，最后一次见母亲，是她躺在轮床上，被人推走的场景。
“母亲到底去哪儿了？我什么时候才算长大？”
葛洛丽亚想着，不禁问出声来。
纱丽手中拆卸冰袋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
“很远很远的地方，葛洛丽亚。当你跑得飞快，长高个子，完成王城的高等教育，真正成人后，才会见到你的母亲。”
女童有些沮丧地垂下头。
纱丽轻轻抱住她。
晚饭时，葛洛丽亚顿然没了胃口。她盯着脚上新敷的冰袋，真希望脚上的大包能像冰块一样融化。想到几天前，她向父亲保证，她已经能够照顾自己，这下倒好，连路都走不了。
葛洛丽亚扶着额头，忽然灵光一闪，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女童手掌在胸前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肿块消退，父亲加班不要回。肿块消退，父亲加班不要回……”
纱丽扑哧被眼前的小人儿逗笑了。
“饭好好吃，觉好好睡。平常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会如实告诉你的父亲。无需担心，一切安好。”
葛洛丽亚勉强喝完一碗粥。她让纱丽阿姨抱着自己回到房间。
桌上时钟显示，晚上8:00。
葛洛丽亚睁大眼睛，将同一姿势维持了两个小——她蒙着头在床上装睡，偶尔从缝隙里瞥一眼桌上的时钟。此刻她觉得自己像只灰溜溜的小老鼠。
滴答滴答。她努力撑着眼皮，尽量不让自己被指针旋转的催睡步伐迷惑。
滴答滴答，又过了一个半钟头。就在葛洛丽亚要进入梦乡之际，只听“咔嚓”一声，门响了。她听到父亲的脚步声，于是迅速从被子中钻出脑袋，闭着双眼。
“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她要尽可能发出响亮的鼾声，向父亲表明：女儿已睡，勿扰！
“提奥多先生……”是纱丽阿姨的声音。葛洛丽亚竖起耳朵。
“什么？你说她的脚踝肿了？这是怎么回事？”父亲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几分怒气。
葛洛丽亚立刻停止了呼噜声。她有些害怕父亲。自她记事起，父亲很少在她身边。尤其是在母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父亲脸上似乎总笼着一层阴云，整个人经常沉默。这让葛洛丽亚有时不敢靠近他。
纱丽阿姨的声音很低，葛洛丽亚听不清两人交谈些什么。
“纱丽明香小姐，我把孩子交给你照顾，你就需要对她的安全负责。你每月的薪水，是王城同职位的三倍。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啪——”有什么东西碎在了地上。
葛洛丽亚听到纱丽阿姨一声惊呼，不容多想，便摸着墙，忍着脚腕的剧痛，推开房门。她决心直面恐惧。
“父亲！”
“女儿？”“葛洛丽亚？”
没人规定直面不能闭着眼睛。
葛洛丽亚不敢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大声地说：“不是纱丽阿姨的错！是我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的，纱丽阿姨还帮我敷冰袋，背我去上钢琴课…”
“傻孩子。”葛洛丽亚感觉自己在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里。
她悄悄睁开眼睛，是父亲，刚刚因为她失手打碎一个盘子。他的面容疲惫又担心，没有任何冷酷或是苛责。看来纱丽阿姨是对的。她松了一口气。
今夜，她可以睡一个好觉。
大哥哥总是对她温柔地笑着，干净又明亮，就像他弹奏的乐曲一样，澄澈动人。
葛洛丽亚的小手敲击在琴键上，模仿着老师手指的飞舞跃动。叮铃咚隆，琴音听起来像只调皮的猫儿踩着琴键，乱七八糟。
“注意四分音符的节奏，葛洛丽亚。”
乔用双手耐心地打着拍子。
葛洛丽亚急地手心冒汗。左右手她都可以流畅地弹下来，但是合奏节拍对不上。
“别着急。”乔摸着她的头安抚道。
“我们再复习一遍音符。一个二分音符的快慢，等于两个四分音符连奏。”他指着上下两行音符。
女童似懂非懂地点头。看来言传不如身教。“你弹右手，我弹左手，我们一起演奏。”
“好！”
乔坐在她身旁。“开始了。”
“恩！”葛洛丽亚打起十二分精神，小手立在琴键上，摁下第一个音符。音乐如流水般，两人的手指宛若跳舞，前后跟随，进退默契。一曲终。
“我知道节奏了！大哥哥真厉害！”
乔笑而不语，凝视为他鼓掌的女童。
日影斜照窗中。
一大一小的人影离开白色房屋。
“哆哆嗦嗦拉拉嗦，发发米米来来哆…”
女童嘴里重复着乐曲，不断在小脑袋瓜里加深记忆。
“纱丽阿姨，我今天学会《小星星》了。”
葛洛丽亚趴在纱丽背上，心满意足地哼着曲调。
“恩，你真棒。”
她们的影子被西斜的太阳慢慢拉长在街上。
“纱丽阿姨，今天大哥哥奖我四颗糖，分给你一颗。我吃一颗，再给父亲一颗。”女童剥开糖纸，递到纱丽嘴边。
“唔。谢谢。那还有一颗呢？”
“给母亲。”
葛洛丽亚晃着脚上两个冰袋。
“父亲，会生气吗？”
黑发女子沉默了片刻。
“不会的，提奥多先生或许会生我的气，是我没有照顾好你的安全。不用担心，葛洛丽亚。你的父亲只会关切你，不会责怪你。”
“可这不是你的错。”
两人离家的方向越来越近。
葛洛丽亚一想到父亲冰冷的神情，又紧紧地拽住女子的衣衫，望着身后大哥哥住的街区。
“我们总得回家，对不对？你还有一颗糖要给提奥多先生，不是吗？”
葛洛丽亚点头。
女子笑了，大步流星地继续向前。
“越是恐惧，越要勇敢面对。你会发现，恐惧背后，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转动门孔中的钥匙。
“到咯。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女童从纱丽背后探出脑袋。房间幽暗。落日的余晖落在窗边。父亲还没回来。
纱丽把葛洛丽亚放在玄关处，查看她受伤的脚踝。
葛洛丽亚抬头，一眼便望见壁橱上精心装裱的照片。那是一张三人合照。年轻时的父亲，眉眼没有现在这么严肃。他微笑着，一手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这是她；一手轻轻搂住女人的肩，那是她印象模糊的母亲。照片上的女人既陌生，又熟悉。葛洛丽亚只记得，最后一次见母亲，是她躺在轮床上，被人推走的场景。
“母亲到底去哪儿了？我什么时候才算长大？”
葛洛丽亚想着，不禁问出声来。
纱丽手中拆卸冰袋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
“很远很远的地方，葛洛丽亚。当你跑得飞快，长高个子，完成王城的高等教育，真正成人后，才会见到你的母亲。”
女童有些沮丧地垂下头。
纱丽轻轻抱住她。
晚饭时，葛洛丽亚顿然没了胃口。她盯着脚上新敷的冰袋，真希望脚上的大包能像冰块一样融化。想到几天前，她向父亲保证，她已经能够照顾自己，这下倒好，连路都走不了。
葛洛丽亚扶着额头，忽然灵光一闪，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女童手掌在胸前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肿块消退，父亲加班不要回。肿块消退，父亲加班不要回……”
纱丽扑哧被眼前的小人儿逗笑了。
“饭好好吃，觉好好睡。平常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会如实告诉你的父亲。无需担心，一切安好。”
葛洛丽亚勉强喝完一碗粥。她让纱丽阿姨抱着自己回到房间。
桌上时钟显示，晚上8:00。
葛洛丽亚睁大眼睛，将同一姿势维持了两个小——她蒙着头在床上装睡，偶尔从缝隙里瞥一眼桌上的时钟。此刻她觉得自己像只灰溜溜的小老鼠。
滴答滴答。她努力撑着眼皮，尽量不让自己被指针旋转的催睡步伐迷惑。
滴答滴答，又过了一个半钟头。就在葛洛丽亚要进入梦乡之际，只听“咔嚓”一声，门响了。她听到父亲的脚步声，于是迅速从被子中钻出脑袋，闭着双眼。
“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她要尽可能发出响亮的鼾声，向父亲表明：女儿已睡，勿扰！
“提奥多先生……”是纱丽阿姨的声音。葛洛丽亚竖起耳朵。
“什么？你说她的脚踝肿了？这是怎么回事？”父亲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几分怒气。
葛洛丽亚立刻停止了呼噜声。她有些害怕父亲。自她记事起，父亲很少在她身边。尤其是在母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父亲脸上似乎总笼着一层阴云，整个人经常沉默。这让葛洛丽亚有时不敢靠近他。
纱丽阿姨的声音很低，葛洛丽亚听不清两人交谈些什么。
“纱丽明香小姐，我把孩子交给你照顾，你就需要对她的安全负责。你每月的薪水，是王城同职位的三倍。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啪——”有什么东西碎在了地上。
葛洛丽亚听到纱丽阿姨一声惊呼，不容多想，便摸着墙，忍着脚腕的剧痛，推开房门。她决心直面恐惧。
“父亲！”
“女儿？”“葛洛丽亚？”
没人规定直面不能闭着眼睛。
葛洛丽亚不敢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大声地说：“不是纱丽阿姨的错！是我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的，纱丽阿姨还帮我敷冰袋，背我去上钢琴课…”
“傻孩子。”葛洛丽亚感觉自己在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里。
她悄悄睁开眼睛，是父亲，刚刚因为她失手打碎一个盘子。他的面容疲惫又担心，没有任何冷酷或是苛责。看来纱丽阿姨是对的。她松了一口气。
今夜，她可以睡一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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