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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有问必答

    诚书箩一直哀恸痛哭,椎心泣血。

    林小鸟看她如此伤神,于心不忍,便立掌为刀,斜劈向她后颈。诚书箩当即晕了过去,睡倒在林小鸟肩上。

    冯莉娅最先恢复了镇静,左右指挥,大眼睛的红衣女护院将诚书箩揽过去,按着冯莉娅的嘱咐,背着她离开。

    林小鸟木然起身,却忽然听见李雪铱的狂笑。大悲不言,大怒不辩,她只是冷冷地望过去,眼中射出无法掩饰的杀意。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何李二人。

    荀今谷看气氛不对,深恐再酿出祸端,连忙冲上去,拦在林小鸟身前,劝道:“小鸟,逝者已矣,后面该如何处置,交给肃秩军就好,你莫要冲动……”

    “怎么,您们这些名门望族,天生高贵是不是?”或许在因为这些人中,荀今谷是她最信任的人,在他面前无需掩饰,林小鸟终于肆意地对他喊了出来,“你们暗箭伤人草菅人命,自己却一个个是千金之躯,碰都碰不得吗?”她暴怒地瞪着荀今谷。

    荀今谷第一次见她这样,愕然而立。

    林小鸟又瞪向何酉。她满腔愤恨之下,强做镇定,但掩盖不了言词间的咄咄逼人:“何大人,先前是我得罪了。可咱们公是公,私是私,这李雪铱刚才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行凶,她跟您是亲戚,您该不会袒护凶手吧?”

    “律法无情,何某岂敢徇私。”何酉被她质问,颇感尴尬,“但凶犯应交官军处治,的确不能妄动私刑……”

    林小鸟轻哼一声,等不及听完他说话,右受已经不受她理智控制,猛地向他脸上挥拳而去。

    何酉全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心下一凛,在她的拳风之中左格右挡。

    他虽然不知道死去那女子和林小鸟是什么关系,但之前他在树冠之上看得一清二楚,林小鸟为了救那女子,悍然不顾危险,面对斯杨、乔酞这样的人物也敢与之作对,无所畏惧——她既是这酒庄的护院,守护不了庄内人,此刻心中怨恨难消,也是无可厚非。

    他自家的表妹伤人害命,自己其实也过意不去。这时候,也真不想和她再有冲突。

    何酉只守不攻,看准时机,身形一闪,右手正正好攥住林小鸟攻过来的拳头。

    “林姑娘,到此为止吧……”他想劝她停手。

    可林小鸟却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何酉话音未落,她另一拳顷刻便至,不偏不倚,揍在他脸上。

    何酉被打得一个侧歪,险些踉跄。

    这一番争斗,众人一直在旁静静围观。众人心下皆知,这时候除了林小鸟,大概也没有谁还能为那死去的剑伶姑娘出头——虽然大家也明白,这所谓的“出头”,争的也不过是一时意气而已。

    斯杨从刚才开始对形势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觉得元影国内人情实在复杂,人跟人之间动不动大动干戈,现在竟然还会伤及性命,这情景自己实在不便多做参与。(他完全忘了,刚才是谁,只为了看个剑招,便对人家苦苦相逼。)至于那个红衣的林姑娘……她看起来悲愤异常,他不由得有些担心。

    乔酞则索性幸灾乐祸看热闹,那死了的女人跟李雪铱其实怎样都行,但何酉那副正人君子的做派他最讨厌,见到何大公子挨打,心里头简直欢呼雀跃。

    林小鸟这一拳,不过是稍微宣泄了她的愤怒,虽赢了一招,却毫无得胜的喜悦。

    “何大人别觉得委屈,刚才要不是你阻拦,我兴许还能救下浮烟。再说您就是受我这一拳,也抵不了我姐妹的性命。”

    何酉回过神来,只觉口中腥甜,齿龈肿痛,嘴角挂上一丝血迹。他以手背蹭去嘴角的血,默然不言。

    她说的,确是事实。何酉心下愁叹,自己遇见这姑娘,竟时时理亏,遭了这许多窘迫,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世欠了她的孽债。

    李雪铱已失了生气。见何酉为自己和林小鸟周旋,只觉神尽心乏,不想与在场诸人多作纠缠,便开口道:“表哥,雪铱敢作敢当,你带我去肃秩军吧。”

    跟着她顿了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别告诉我娘亲。”

    何酉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他与这表妹自幼相识,知道她是姨母家掌上明珠,自幼飞扬跋扈惯了。自从他离开玄天城,已经九年了,他还以为这个表妹也该长大成人了,她为什么还是这样,老是不计后果,为所欲为?

    他心道,杀人是要被拔灵流放的,姨母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看来幼稚不是一种无知的状态,而是一种顽固不化的性格。

    都头丁三平接到消息,赶忙着带几个官兵赶来,见现场一片狼藉,又牵涉到诸多贵族,好不头疼。

    要做翔实的调查,需带个酒庄管事之人去肃秩军问话,冯莉娅本不想推辞,正欲答应时,林小鸟却突然从一旁窜出来,十分紧张地拦在冯莉娅身前。

    “妈,你别去,那地方又冷又吓人,你不用去!我去!”她上一刻还在悲伤里,这个时候却露出坚定的眼神。

    何酉轻咳一声。他想提醒林小鸟,其实原本,他也是要拿她回去审问的。不过最后,也没有真的开口这么说。

    冯莉娅点点头,拍着林小鸟的肩膀,嘱咐着:“也好,早去早回,跟人家好好说,回来娘给你煮上红烧肉。没事昂,没事……”

    何酉一瞬间好像想到了什么,有些恍惚。在回军府的一路上,某种莫名繁杂的思绪一直纠缠着他。丁三平和众官兵见他神不守舍,都以为是因为他表妹李雪铱而苦恼,心下也都忍不住唏嘘。

    肃秩军府典刑司,话公堂。

    林小鸟已经是很多次来这里了,尽管她并不喜欢被审讯,但确实已经习惯了。每次都是一样的姓甚名谁、生辰年月、来龙去脉、知否悔改。

    她来这里,有时是作为惩奸除恶的豪杰英雄,有时是聚众斗殴的始作俑者,有时又是放歌纵酒、砸物扰民的罪魁祸首。

    丁三平和她其实很熟,而且每次见到她都很愉快,因为他总会从她这里,听到一些冒着酒气、傻气、英雄气的情节。

    但她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她有的只是垂头丧气、唉声叹气、沉沉死气。

    “浮烟自小在酒庄和我们一起长大。她和书箩,从很早以前就在一起,我们都知道。但是这些事,对客人我们也不会说。至于李雪铱,她是我们酒庄常客。后来,每隔几天,李雪铱就会请书箩去她府上唱歌。次数多了,她们两个人的事,大家也就都感觉到了……但浮烟知道以后却受不了,还差点抹脖子,还好我及时发现拦住了。本来以为,只要书箩跟李雪铱说清楚,以后让她跟浮烟都待在庄里,有我在,怎么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没想到,今天……”

    林小鸟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何酉。看得出来,她已经非常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仍抹不去满眼怨恨之意。

    嘴里牙龈的伤隐隐作痛。何酉虽颇有歉疚,但面对她充满指责的目光,感觉脸上有一些挂不住。

    何酉问道:“你一介布衣,为何会有蜃楼粉?”

    林小鸟反问道:“肃秩军的官爷,为何要随意潜入我们酒庄?”

    “诶诶诶,小鸟,何副使问案,你有问有答就好。”丁三平忙向林小鸟递眼色。

    林小鸟深吸一口气,趁机也翻了一个白眼,嘲弄道:“好,大人问话,小的有问必答。”

    片刻,她勉强平静下来,声音恹恹的:“上回庄里来了几个通缉的马贼,我跟你们肃秩军一块拿人的时候,你们把蜃楼粉分给了我些。当时没用完,我就留下了。”

    丁三平清了清嗓子,向何酉微微点了点头,道:“林姑娘是那千杯瑚堤的护院首领,往日里办事,咱们确实是互相照应的。”

    何酉道:“即便来路正规,你私自留下军用禁药,任意滥用,也是犯了律法的,你可知道?”

    林小鸟轻哼一声不接话。

    何酉见她不以为意,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心下其实欣赏林小鸟的直率,但他确实也并不认同她的鲁莽。

    也许自己应该提醒一下她。

    “依仗着非常之物,凌压他人之上,敢问姑娘,你和你口口声声不屑的那些,仗势欺人的王孙贵族,有什么分别?”

    林小鸟则全没想到他竟有此一问,略一思忖,竟感到被拿捏了痛处,不由得一时语塞。

    何酉是存心冒犯,便问了这样一个尖锐问题,其实是审讯笔录时并非必要的,而且实在是言之过甚。丁三平忍不住停笔,望了他一眼。

    半日过去。

    千杯瑚堤足足交了百两影金,才算抵了过失,把林小鸟保了出来。

    临出肃秩军军府大门时,丁三平忽然叫住了她。

    “小鸟,其实何大人,也不是存心冒犯庄里。你不知道,其实何大人才刚到玄天城来没几天……”

    林小鸟回去的一路上哀伤又愤怒。她的愤怒说不清来由,也许是因为那个杀人凶手,也许是因为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