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祝融：远古族人

    颛顼关心结果，并不关注过程。在第一次日落的时候，他就离开了观察室。但祝融却始终关注着全过程，期间，他回病房休息了两次。

    这台手术在天帝的眼皮下发生了意外，不过这个纰漏无关紧要。一个飞升者突然昏厥，岐伯的弟子们淡定的将她抬走，安排人顶替了她的位置。除此之外，除了过程漫长，手术没有别的缺陷。

    这一天的第三次日出，小憩了一阵的祝融精神状态很好。他看着无名氏开放的颅腔，白的、灰的、红的、还有蠕动着的大脑，忽然想起了丧命在归墟的队员们，精怪们削去他们头盖骨的那一瞬间，他也多次瞥见了那些白的、灰的、红的、蠕动着的大脑。这让祝融觉得非常恶心，他只能通过不断吞咽口水，压抑住呕吐的冲动。

    “呸，他们至少死的毫无痛苦。”祝融啐了一口，心里暗骂了一声，他倒有点可怜起这个无名氏来。至少，他队员的脑袋里不会被人放进莫名其妙的东西。祝融对飞升模块没有好感，哪怕它确实很管用。

    岐伯的手指灵巧精准，他正在把一个银白色的东西接驳在无名氏的脑神经上，这玩意看起来活像一只水母，无数比头发丝还细的导线构成了它的触手群。这只水母又像一只盘踞在无名氏大脑中的蜘蛛，吐出无尽的丝线牢牢禁锢住无名氏的思想。

    祝融神色复杂。无名氏，祂的身体曾经强壮矫健，但在冰封无数年后显得有些干瘪枯槁。古老的文献记载说，最纯血的族人人首蛇身，伏羲、女娲便是如此。很显然，无名氏不是纯血族人，祂看来同自己、同颛顼几乎一样。“但祂是我的同类，绝不是泥巴种。”祝融告诫自己说。只有天知道，祂犯了什么严重过错，才会被同伴们关押在归墟。祂是谁？祝融猜测过很多次，也调阅过很多文献，可惜一无所获，他想过一种可能，但这个猜想太过惊世骇俗，他根本不敢继续想下去。

    岐伯取出了祂的大脑，这团东西轻微的颤动着，不知道是活了过来，还是因为是岐伯的手在颤抖。脑电波测试仪器出现了波形，但祝融不能肯定这颗大脑还有没有用。祝融在人界的战争中，有幸吃过化冻后的水果，尽管外表上看起来和冷冻前没什么两样，但内部的结构和口味全部变得很糟糕。

    接下来的手术，让祝融更加不安。祂边上的无名氏，很显然，是个飞升者，他的大脑早被取出，并被岐伯的弟子们剥离了一些组织，呈现出马鞍的形状。岐伯正在用这个马鞍作为基底，往上镶嵌祂的脑仁，这个过程持续了两次日出日落。岐伯又花了一次日出日落的时间，才把这件艺术品封装进飞升者的颅脑。后续的扫尾工作由岐伯的弟子们进行。

    岐伯结束手术后，来到了观察室。九次日出，九次日落，换句话说，整整三天。如此复杂和漫长的手术，并没有让岐伯显露疲惫，在祝融看来，岐伯心中正在燃烧着一团火焰，当然，祝融也知道当火焰熄灭，结束这种狂热的状态，岐伯会睡上很长一阵子。看到颛顼并不在，只有祝融在，岐伯微微一怔。

    “手术很成功，祝贺你，岐伯。”祝融先开口，但显然，语气不包含喜悦。

    岐伯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注意祝融的不快，他还沉浸在一种玄妙的状态中，兴奋、满足还有骄傲，“是的，殿下，能亲手给这样一位大人物做这样的一个手术，是我的荣幸。”

    “那么您知道祂是谁咯？”

    “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未晞？五年前飞升来的泥巴种。”岐伯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

    “我想，您知道我问的是谁。”祝融皱起眉毛问。

    “抱歉，我不能说。”岐伯摇头，不愿意透露。

    “父皇的旨意吗？”

    “是的，请您理解。”岐伯露出为难的神情。

    这不能怪他。

    祝融心里十分清楚，如果颛顼下过圣旨，那么，即便把歧伯换成自己，自己也绝对不敢说出来——但这不代表祝融没有意见。天帝将此事瞒着子嗣，却告知了一个外人，尤其这个外人只是名医生。祝融觉得尊严被侵犯，岐伯兴奋的表情越看越让祝融觉得不悦。

    “他能醒来吗？”祝融不怀好意的问。

    “只有天知道，我只能说，我已经尽了人事。”歧伯叹了一口气，眼神穿过单向透视玻璃，久久凝视着那具泥种的躯体。

    是的，谁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