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下课。澄玖，你过来一下。”这天语言课后，凤飞老师拦住了澄玖。

    “……怎么？”

    “澄玖，你最近飞行怎么样了？能跟得上吗？”凤飞老师关切地问道。

    “唔，嗯……稍微有点进步吧，但还是和大家差距很大。”

    “八天以后出发，你能行吗？这样吧，明天开始，你的语言课就不用来了，赶紧把你的飞行练练好吧。”

    “唔，谢谢老师……我自己练吗？”

    “我和惠鸣老师交代一下吧，让他来辅导你。”

    “啊，要麻烦惠鸣老师吗……”

    “没事的，他很愿意帮你的。”

    澄玖感到了更大的压力，但她还是点了点头。从自己的父母，到老师，再到爱自己的他，无不对自己寄予了厚望，希望能看到自己展翅翱翔的那一天，能在南方与自己团聚；可她不相信，不相信已经落后了大家那么多的她，有潜力也有办法能在短短的一周时间里达成一个飞跃。她做不到的。

    之后的课，她都没有听。她想了一套说辞，企图以此摆脱那个让她感到压抑和沉重的他。自己不配和他在一起，会连累他的。

    放学了，荧清与从前一样来找她，依然是一句熟悉的“我们走”。但澄玖没有像往常一样上前挽住他，而是在他的目光下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澄玖！我在这儿！”荧清大喊。捕捉到澄玖的一个眼神，他已经或多或少察觉出了几分异样。事实如此——澄玖果然头也不回，继续向反方向越走越远。

    “澄玖！”荧清狠狠地一跺地，扑扑翅膀飞过去追赶她。

    澄玖见他追来，心知逃避无望，便停下了脚步，静立着等他到来。她深吸一口气，心里知道，这次一定要和他彻底诀别，否则，害了自己是小事，连累了他就是大事。荧清见她停步，连忙加紧追上前去，他深吸一口气，心里知道，这次一定要让她回心转意，否则，自己难过是小事，要是因此竟让她失去了挺过这个冬天的最后机会，那就是无法挽回的大事了。

    两束怀着完全相反目的的目光交汇的那一刹那，火星四射。这一场较量，荧清输了，输在他自己只会说真话，却把澄玖说的每一句假话都当做真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缠着我？”

    “因为……因为我爱你，我有帮助你的责任。”

    “责任？不用了。你只是我的男朋友，不是丈夫，更不是父亲，我爸都不想担负的责任，为什么要你来担负？”

    “但你对我很重要……无论如何，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寒风中闭上眼睛吧。”

    澄玖背过身去，她准备过这个问题的答案。“荧清。你知道死后是怎么样的吗？”

    “我不知道。活着总比死后来得好吧。”

    “可是，”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据说，不像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烦恼和忧愁，我们死了以后所去的那个地方，四季如春，晴空万里，鸟语花香。我去了那里，我会保重的，不用你来担心。”顿了顿，又说，“我不喜欢你。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一直不敢告诉你，耽误了你那么久，让你平白无故地帮了我那么多，是我的不该。快走吧！别犯傻了，你值得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啊！”

    “澄玖！你要知道，当我把你看作是我的命中注定之时，与你相守，便是我心中最好的未来了啊。”

    “爱是两个人的事。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走吧！别来找我了，你要是再来找我，我有的是办法来对付你。”澄玖说完，去而不顾。

    荧清呆立在原地，满脸错愕……

    他想到自己写给馨德的信，不禁哑然失笑。口口声声说“爱是责任”，如今他百分百地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却又有什么用呢？爱是唯心的。他对爱产生了新的理解。

    下一秒，泪水自顾自地从他的眼角滑落下去。他回味着澄玖方才丢给他的话，惘然自神伤。他相信了她说的每一句话，相信了过去的种种美好都是假象，相信，却难以接受。他捶胸顿足，跌坐在地。朝阳从双生峰之间的鞍部斜刺下来，将万物镀上一层离别的枯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