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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你是谁?

    “彭初!”

    “彭初!”

    耳边有人喊,何一白睁不开眼,想动动身体,手脚也不听使唤。

    何一白回想起来,自己在自爆金丹的刹那,夺了那个凡人的舍。那么,夺舍成功了?自己的元神现在是在那个凡人的体内?无风在哪儿?走了?

    那自己这又是在哪儿?

    “彭初!”

    彭初?这是那个凡人的名字?何一白强打精神,让元神慢慢在这具身体里蔓延,过了好一会儿,他感觉稍微适应这具身体了。

    何一白睁开眼,一张皱成麻袋的脸映入眼帘,那人喊着这具身体的名字,把一股浑浊的口气喷到自己脸上。

    已经很多年没闻到这种凡人的浊气了,何一白下意识的要以手掩鼻,却抬不起胳膊。

    “终于醒了。”

    那是一个老太婆,一身又脏又破的粗布衣服,“饿没饿?渴不渴?”老太婆转身去拿东西,“肯定是饿了,都睡了四天四夜了,还以为你死了呢……”

    饿?渴?自进入虚丹境界,无需五谷维持身体机能之后,何一白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有体会过饥渴的感觉了,而此时他久违地感到了饥饿和口渴。

    但他并不在意这具身体的饥渴。

    “你是谁?”何一白下意识问道,不过他其实并不关心对方是谁,于是又问,“这是哪里?”

    “你睡傻了?这是你家啊。”

    老太婆端来一只土碗,碗里是清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稀粥。借着稀粥的照映,何一白依稀能看出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满是沧桑,虽然全是血污,但模样还算过得去。

    见何一白不喝,老太婆摇头叹了口气:“哎……让你别去青松崖打老虎非不听,这下好了,遇到神仙打架遭了殃,不光打傻了脑子,连饭都不吃了……活不长咯……”

    何一白对这个连凳子都没有一张的“家”没有丝毫兴趣,但“神仙打架”四个字让他稍微来了点精神:“神仙打架?在哪里?”

    “青松崖啊,山头都被削掉了半边呢!”

    “我是说,怎么走?”

    老太婆指了一个方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何一白。

    何一白勉力支起身子,蹒跚挪出房门。屋外艳阳高照,阳光刺得他一阵头晕目眩,赶紧伸手扶住门框。

    缓了缓,向老太婆指的方向看去,确实能远远望见一座刀削般的山崖。他提了口气,缓慢却坚定地往山崖的方向挪去。

    在何一白心中,还存了一丝妄想,自己的肉身并未毁掉,这样他就能重回自己的肉身。即使金丹已毁修为尽失,但从头修行总好过当个一无是处的凡人——他刚刚已经用元神扫视过现在这具身体,虽然由于长期打猎肉身磨炼得不错,但却没有灵根。而灵根是修仙的根本,没有灵根就意味着一辈子只能当个凡人。

    夺舍只是生死关头的权宜之计,毕竟死了就什么都无从谈起。既然现在没死,那他就要尽量争取最好的结果,哪怕明知希望渺小得几近于无。

    还没走出几步,何一白就听到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一个看样子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佝偻着身子,背着一捆比她人还高的柴禾,一步一挨地走来。

    小女孩看到何一白,一个灿烂的笑容立马浮现在满是泥污的脸上,嗓子里“啊”了一声,放下柴禾,一头扑进何一白怀里,埋头在何一白腰间蹭了又蹭。

    何一白愣住,既不知道这小女孩是谁,也不太适应这种亲昵,想把小女孩推开。小女孩却自己抬起头来,眯着眼朝何一白笑。笑了一小会儿,面容渐渐扭成一团,无声地哭了起来。

    可能是不想让何一白看到自己哭,小女孩努力想重新换上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于是再把头埋进何一白腰间,把哭声闷进他怀里。

    又过了好一会儿,小女孩才重新抬起头,终于再次向何一白绽出一个笑容。她在何一白腰里蹭干净了泪水,也蹭干净了泥污,此时那张小脸明媚而灿烂,眸子更是清澈无比。

    即使是在修仙界,这样的脸也不多见,因此刚刚何一白才一时心软,没把她推开。不过既然现在小女孩已经没事了,何一白再不想停留,推开小女孩,又迈步向前。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工夫去管这个小女孩是谁,跟这具身体又是什么关系。

    刚迈开两步,何一白脑子一晕,一头栽倒。

    小女孩大惊,连忙扑了过来,想扶起何一白,力气却不够,只好不管柴禾,双手穿过何一白腋下,一步一挨地拖着他往回走。

    听见响动,屋里的老太婆出来,看到这情形,忍不住摇头:“那天你才把他这么拖回来,今天又来一次?这是造了什么孽哦,闺女是个哑巴,现在爹又成了傻子……”

    何一白头晕目眩,加上现在确实还没完全适应这具肉身,只得任由一老一小把他又扶回了屋里。

    小女孩是个哑巴,老太婆却是个碎嘴,就算没人搭理,自己也絮叨个没完。在老太婆琐碎的念叨里,何一白大致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是深处白云山脉里的一个小山村,总共十来户人家,村民大多姓何,所以叫何村。村里男的打猎,女的种田,世世代代在这深山里求生,最远也就去过山下的七里镇。村民愚昧无知,只知七里镇受广明府管辖,但广明府所属何国就不知道了。

    彭初是外来户,因此不姓何。十多年前彭初流落到此处时已经饿得奄奄一息,村民一家一口稀粥救活了他,他也就在村里住了下来。虽然来的时候一身怪异打扮,好在彭初身强体壮,打猎是把好手,很快成了村里最好的猎户,还经常把猎物分给村民,于是大家也就接纳了他。

    七年前的一天,彭初打猎回来,没有带回猎物,背上却背着一个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女子衣着光鲜,身受重伤,婴儿倒是白白胖胖,身上没一点伤。

    女子对自己的来历身世、为何受伤都闭口不谈,只说自己名叫莫竹,这婴儿是她女儿。养好伤后莫竹也不走,仍是住在彭初家里,久而久之村里就传出了闲话。不过没想到两人却不避嫌,反倒成了亲。这下村里人说得更热闹了,有的说彭初傻,就这么当了个便宜爹;有的则说摊上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这便宜爹也当得不冤。

    不知是莫竹糊涂还是因为突遭变故,那婴儿一直没有取名。两人成亲那天正好是小满节气,彭初便给婴儿取名彭小满。

    原来这个名叫彭小满的小女孩是自己,不对,是这具肉身的女儿,难怪刚刚她看到自己平安无事会那么激动。

    何一白看着满屋帮忙做事的彭小满,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但是,那个叫莫竹的女人呢?怎么一直没有看到她?

    何一白忍不住问出了口,老太婆白了一眼他:“自己的媳妇问我?真是什么都忘了……跑了!跟你成亲还不到一年就跑了!男人不要了,闺女也不要了,不知道怎么想的……”

    跑了?为了什么?那这个叫彭初的男人就没去找过?

    算了,这与自己无关。何一白摇摇头,不想再去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凡人琐事。

    但老太婆仍在自顾自的念叨:“扔下你也就算了,毕竟是露水姻缘。但扔下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娃娃算怎么回事?这可是她亲生闺女啊……这些年要不是我和小翠帮衬,看你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带娃。”

    小翠是村里的年轻寡妇,男人早年在山里摔死了,这些年对彭初颇有意思,不过彭初一直没这心思。这都是何一白刚刚从老太婆的碎嘴里听来的。

    “哟,正提着,就来了。”老太婆朝何一白挤了挤眼,“那我可就回去了,屋里还有事呢。”

    老太婆说着从彭小满背回来的那捆柴里分了一抱,她帮着彭小满照顾彭初,自然彭小满便要帮她干点活。

    顺着老太婆往外走的背影,何一白看到门外一个牵着小孩的村妇正朝这边走来。还没走到,彭小满却嘟着小嘴把屋门关上了。

    敲门声响起,彭小满不理,于是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只小手将一篮土豆放下后又缩了回去。

    彭小满不喜欢别的女人对自己爹好,但毕竟心地善良,不情愿地开了门,从篮子里捡了几个土豆捧着,追出去给了那个小孩,生着气向小翠鞠了一躬。

    小翠笑笑,朝小孩招招手,牵着他走了。

    睡了一晚,何一白精神好了很多,元神也基本适应了这具身体。他不想再在这里耗费时间,出了门,向青松崖走去。

    没走多远,裤腿被一只小手拉住。何一白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彭小满。

    “干什么?”

    何一白转头,彭小满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他,仿佛知道他要离开,就此不再回来。

    “放手。”

    彭小满不放,何一白甩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彭小满迟疑了一下,跟上。

    “别跟着我!”何一白狠狠吼道,他可不想带着一个累赘。

    彭小满吓了一跳,不敢再走太近,只是远远跟着。何一白再不管她,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确实是穷乡僻壤,出村之后这一路上何一白没遇到一个山民,倒是在山坳处看见了四个士兵。士兵面带菜色,坐在道旁,满身血污,布甲破烂,正费力嚼着刚挖出来的树根。

    这显然是几个溃兵。何一白昨天听老太婆说起过,前些日子山外边打了一场大仗,谁打谁不知道,谁赢了也不知道,只知道死了好多人。

    溃兵对何一白没兴趣,却拦住了远远跟着他的彭小满。

    小女孩可比树根好吃多了。

    一个溃兵拎起彭小满,抽出腰刀就要下手,却被何一白一把抓住了手腕。两人都不说话,只是无声对峙。另一个溃兵准备拔刀,却被一个伍长模样的人按住。伍长眼睛在何一白结实的身上扫了一圈,使了个眼色,跟何一白对峙的溃兵便放开彭小满,收刀入鞘。

    何一白也不多话,牵了彭小满就走,直到走出溃兵视线范围才放开。

    “滚,找另一条路回去。”

    何一白说完就走,彭小满又跟,何一白回头就是一个凶狠的眼神,彭小满像只受惊的小兽般一下蹿进路边的草丛。再探出头时,何一白已经走远,于是又快步跟上。

    快到青松崖时,已到处都是那晚何一白与无风斗法留下的痕迹。深不见底的裂缝、被削平的山头、倒伏的山林……比比皆是。也难怪何村的人说是神仙打架,毕竟对凡人来说,一个会点小法术的筑基修士都能算得上仙人,更何况他和无风。

    何一白知道彭小满跟在后面,回头招手:“喂。”

    彭小满以为又要凶她,赶紧往草丛里躲,却见何一白是要她过去。

    “去,看看前面有什么。”

    何一白的元神刚刚发动了神识,崖上似乎无人。但现在他的神识没有法力支撑,不知道可不可靠。要是无风没走,就算是重伤未愈,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碰上了,绝对是十死无生。

    彭小满去了,半天没回来。何一白开始有点担心,该嘱咐她看到有人就跑的,无风堂堂化神真君,就算是魔修也想必不会为难一个凡人小女孩吧?

    旋即他又觉得可笑。现在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处境,一个凡人小女孩的死活有什么关系。

    何一白啊何一白,你是一柄利剑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是受了这具身体的影响吗?

    正想着,彭小满蹦蹦跳跳的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把剑——正是何一白的佩剑望舒。

    何一白稍稍安心,看来无风就算没死于自己的金丹自爆,也是已重伤逃走。否则望舒剑虽还未炼出剑灵,却也是件上品灵宝。这样的战利品没有扔下不要的道理。

    何一白拿过佩剑,对彭小满冷冷的说:“滚吧,别再跟着我了,否则杀了你。”

    彭小满虽不知道望舒剑的宝贵,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寻常物件,仗着自己有功,倔强地一把抱住何一白的腿。

    何一白不想婆妈,也是真的起了一丝杀心,一把将彭小满推倒在地,剑锋递上,抵住彭小满的咽喉。

    “我说了会杀了你!”

    说话间,剑尖已经透进彭小满肌肤半寸,血渗了出来。

    剑尖见血,何一白脑子忽然嗡了一下,差点晕倒。

    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你是谁?”

    何一白楞了。

    这是?

    “你,你这是……”那个声音又道,“在我身体里?”

    彭初?

    他的魂魄居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