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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青楼与掌中宝

    玉奴在白文启滔滔不绝的数落声中被送回了家。

    如果有什么比他的上下其手更让玉奴憎恨的,便是这绵延不绝的唠叨。初相识,只觉得白文启很健谈,上天入地,简直无所不知。可是这张巧嘴,说起不中听的话也是一套一套的,尤其是他缠上玉奴之后,对其他人几无开口的兴趣,一有机会就缠着玉奴说个不停。玉奴从小到大也没听过一个人能说这么多话。

    好在今晚,他虽然气玉奴差点走丢,让他担惊受怕,却因为遇上邀约,要去醉花朝喝几杯花酒。把玉奴送回家后,他就离开了。

    玉奴躺在床上,想起巧姑的话,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救她于水深火热,又能让巧姑得偿所愿,也算是一线曙光。她打算等第二天就跟白文启说。

    那一边,白文启到了青楼,几个文人已坐下听起曲儿来。请客的刘二公子怀里抱着个姑娘,正朝他点头致意。他出身大户人家,很喜欢追捧时下最红的姑娘,最声名鼎沸的文坛大家和最风靡一时的文坛新秀。白文启的几首风月诗词,在青楼名声很大,他自然要请来会会。因着曲儿还没唱完,二人先隔空作了个揖。

    一曲终了,众人为唱曲的姑娘喝了声彩,开始寒暄介绍起来。

    在座的客人分别是写曲儿的钱千艺,写词的刘三变和善写赋的马相如。白文启挨个儿打了招呼,互相敬了酒,提了一下自己打响名号的诗词,几个人客客气气互相吹捧了一番,又喝了几圈,方才又坐了下来。

    唱曲儿的姑娘刚要张口,刘二公子忽然想起什么来,叫老鸨赶紧把最好的姑娘叫来给白公子挑选。

    白文启十二岁就跟叔父逛过青楼,自然对这些道理驾轻就熟。不过逛归逛,当年他也只是坐坐听曲儿,并未曾叫什么姑娘。他自视清高,眼高于顶,对姑娘向来是挑三拣四,不屑与庸脂俗粉有什么交集。青楼的姑娘们,靠的就是文人墨客的名气来抬高自己的身价,白文启虽然还未成大名,但却一点也不想给人家占到几分便宜。所以此刻,他装起矜持来。

    “多谢刘二公子美意,文启感激不尽,不过姑娘们就留给各位文坛大家吧。小可资历尚浅,哪有什么颜面博各位花魁一笑?还是让姑娘们歇息去吧。”这婉拒,还带了几分自谦。在座的难免高看了他一眼。

    文人嘛,一个个的都爱装清高,哪怕手在下面把大腿都抓破了,也一定要装出个坐怀不乱,清雅高洁。如果出了什么风流韵事,对不起,那是怪鄙人才华太出众,让见多识广又才情丰沛的姑娘们飞蛾扑火了。

    都是常在青楼的老狐狸,谁还不清楚这点儿聊斋的本事。

    当下姑娘们已经来了一群,都用扇子先遮住了脸,站在楼梯上摆出些或妖娆或娴雅的姿势,等白文启挑选。

    第一个姑娘露了脸,白文启微微一笑:“这位姑娘,好像和文启差了辈分。”

    那姑娘脸一红,忙拿扇子掩面跑了。众人笑。老鸨忙请第二位。白文启客气的点头:“这位倒是清秀,可惜这身板儿,让我想到没泡好的红茶,差点儿韵味。”

    众人想也是,太瘦的姑娘,抱着确实没什么手感。

    第三位姑娘是个丰满的,白文启摇摇头:“丰韵有余,而袅娜不足。姑娘啊,是不是妈妈太疼你?把好吃的都留给你一个人吃了?”

    众人心下想:这是要借着挑姑娘的机会,表现一下自己品味殊高。不过呀,等没的挑的时候,自然又会找个台阶,借坡下驴了。

    大家都等着看,第四位姑娘的时候,白文启该怎么说。

    第四位姑娘挺聪明,一看前几位都被挑了刺,自己先铺好了台阶:“这位爷才情满腹,小女我怕污了您的眼,不如这样,我先敬您三杯酒,三杯不倒,我就给爷看看模样,听凭爷批评指教。”

    这主动将一军的本事,倒很豪气,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姑娘肯定是海量,才敢夸这个口。众人起哄着,要白文启先罚三杯。老鸨忙拿酒壶斟满了放在他俩面前。

    海量姑娘一只手拿着扇子,一只手递过酒杯。那手肌肤白嫩,手指被几个大宝石戒指勒出点印子来,手背上还有浅浅的肉窝。白文启一边接过酒杯,一边打趣:“这有福气的手,可不像这里能盛得住的贵人呀。”

    “承蒙白公子夸奖。”那姑娘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尖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白文启见状,只好也磨磨蹭蹭的喝了下去。

    钱千艺立刻跳了出来:“白公子,好像这位姑娘,气势更胜一筹啊。”刘三变和马相如立刻称是。老鸨喜滋滋的想:就你这小雏儿,我还收拾不了一个你?

    第二巡酒斟满了,那只手慢条斯理的又递上来了。白文启看着这满满的酒杯,心想这货今天是想把我灌醉了吗?他假装无奈的说:“姑娘确实海量啊!看来文启是不该埋头书屋里,也该出来看看这外面的世界。不然都不会想到,这世上,姑娘家,还能如此豪气如牛。”

    哪有拿牛来形容姑娘的?这是骂姑娘俗气了。马相如和刘三变相互看看,不知道白文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毕竟是青楼的姑娘,什么人没见过?自然是忍气吞声要顾个周全。海量姑娘一看二敬没戏,遂说,“小女子无才无德,空有景仰之心,无福陪白公子欢乐今宵。就让小女子干了这杯,算是敬白公子大驾而来。”

    这姑娘把话说的这么漂亮,酒又喝的那么利落,白文启被将军将在那里,酒杯端着。喝吧?就快醉了;不喝吧?于礼不合。只好说,“并非姑娘不好。实是白某三生有幸,已有婚约在身。未婚妻天姿国色,堪称倾世佳人,白某这心里便再无其他颜色了。白某酒量不佳,这杯过后,还请姑娘饶了在下,免得有什么失仪之举,让我那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新娘误会了,白某会抱憾终身的。还请姑娘海涵。”

    刘二公子一听这话,忙叫老鸨将姑娘们撤了,满脸另眼相看,放开了怀里的姑娘,毕恭毕敬起来。

    马钱刘三人面面相觑,心说:时下这些年轻人都这么厉害了吗?装得一手好风骚!谱也摆了,嘚瑟也嘚瑟了。其实话里统共就一个意思“这些菜我看不上”,还落了洁身自好,痴情绝恋的美名。

    刘二公子正端起酒杯跟白文启赔罪,“入了这青楼,再好的姑娘,也免不得要被红尘玷污。公子别介意,刘某只是想让白公子轻松惬意一下,没想到给公子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姑娘们都是好姑娘。”白文启不得已再度端起酒杯,不过头已经晕了,“不过白某看上的人,就算送进这青楼,也断然不会沾染半分凡尘。刘二公子您想,白某既已有此人间真绝色,何必再去眷恋这红尘一枝花呢?”

    马钱刘三位文人一听,这话是越来越张狂了,可见是真醉了,于是赶紧祭出场面话的三大法宝:“厉害厉害”“失敬失敬”“佩服佩服”!借机再度举杯,齐心协力把这位出尽了风头的青年才俊赶紧灌翻好送回家。

    这一轮下肚后,白文启完全搂不住了,忍不住把心里的那点得意狂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最好的已经在我手中,如探囊取物。整个大周朝最幸运的男人莫过于我了,皇帝都没我的艳福……”

    刘二公子一听吓坏了,忙叫随从叫了轿子来送白文启回去。

    第二天,坊间便已经开始流传白文启在青楼的这点儿八卦了。雍城百姓无不啧啧称奇,居然有男人进了青楼,不许姑娘近身?居然有男人当众夸自己的未婚妻是天下绝色?要知道刘三变以沉溺青楼闻名,钱千艺才纳了一个名妓做妾,马相如纵使娶了有名的才女,也照样不耽误隔三差五去青楼留宿,纸短情长的给风尘女子题字写诗呢。白公子已年满十八,身家富裕,人长的那么英俊潇洒,还在苦等心上人长大,且爱如珍宝,奉若神明,果真是洁身自好,用情至深啊!简直是古今中外第一美谈!

    白文启酒醒后得知这事,立刻梳洗停当,带着不明就里的玉奴,去雍城最大的裁缝铺子量体裁衣做套新衣裳。路上当然还要顺便去集市上,买些首饰钗环、胭脂水粉,作秀做全套。这天虽还是正月,已经异常和暖,玉奴穿着贴身剪裁的银鼠皮小袄,锦缎羊皮里镶狐毛的裙子,阳光穿透帽檐上垂下的轻纱,勾勒出她窈窕得让人震惊的身段,横看成岭侧成峰。面庞虽然在纱下看不真切,可精致的面部轮廓已经呼之欲出。八卦的人群兴奋的看着这即时的猛料,热切的议论着。玉奴当年小神童的名号也被挖了出来,众人们津津乐道着:果然此等才情绝色,才配得上白公子。一时间,白文启风头无两。

    两个小伙伴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巧姑气坏了:“这玉奴,明明你听的清清楚楚,她说讨厌白公子,绝不嫁给他,还说帮我去给白公子说亲。一晚上没见,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自己倒成了全城瞩目的人物,什么绝色佳人啊?倾国倾城啊?你看她陪在白公子身边那个耀武扬威的样子!”

    “是有些蹊跷,我看她昨天晚上说到要嫁给白公子,都快哭了,不像是装出来的。找机会你去问问清楚。”翠芹说。

    “问什么问啊?这都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我还不会傻到再去让她羞辱。你看她表面上装的跟真的似的,谁知道她心里有什么花花肠子?白公子不知道被她下了什么迷魂药!我再也不会当她是什么好姐妹了!”巧姑气得光说还不解恨,手也随着挥舞起来。对面刚好走过一个人,被她甩手打到了头,“哎呦”一声叫,巧姑循声望去,那人鼻血都流下来了,吓得她拉起翠芹拔腿就跑。直跑出快十条街。路上刚好一个石头,把她绊了一跤,扭到了脚,她索性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路过的人里有两个后生停了下来,“咦?巧姑?你这是怎么了?”

    巧姑正忙着自己伤心,没有抬头。

    旁边的翠芹一看,“二狗子,你来的正好。昨晚你是不是听见玉奴说:要把巧姑介绍给白公子成亲?”

    “对呀,”二狗子刚和三德子上山砍柴回来,不明就里,“玉奴这么快就说了?白公子不答应?”

    “谁说不答应,她根本就没说!”巧姑哭着嚷嚷。

    二狗子和三德子对看了一眼,心想没说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从来也没觉得巧姑是这么敏感脆弱的姑娘。再说,这才一天,怎么就急成这样,传出去得多丢脸。

    两个男孩儿已经大了,不愿意掺和进女孩间争风吃醋的八卦,借口要赶紧担柴回家,脚底抹油溜了。留下翠芹搀着崴了脚的巧姑一路骂骂咧咧的往家走。

    另一边,白文启让裁缝铺提早给玉奴准备一套夏装。裁缝贴身量了尺寸,惊呼怎么会有如此玲珑浮凸的身材?该丰腴处丰腴到极致,该纤细处无一丝赘肉,活脱脱像个人形沙漏。一片惊呼赞叹声中,玉奴倒没在乎什么,白文启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当然知道,随着这八卦的传播,玉奴这世间无两的尺寸,一定会泄露出去,给热气腾腾的舆论再浇一把油。

    才情风流,高洁忠贞,郎才女貌,佳人无匹。白文启文章虽未千古,美名倒是史无前例了。

    招摇了一个多时辰,白文启立刻带玉奴回了家,见好就收,才是嘚瑟的真法宝。

    机关算尽太聪明,上天从来不会让人太得意。

    白家门前,一个不速之客正在静静的守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