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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昔日重来

    一句话几乎叫醒了所有人。比敌军偷营还具震撼力。有人站起来就要往后院冲,二子一把抱住死死拖着:“不能去,将军要是知道我听壁角还给你们报信,非打死我不可!”

    岂止?他隐瞒了将军痛哭流涕呢,要是让这群人冲过去看见将军在哭,那将军的脸往哪儿搁?岂不是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那也不能由着将军受这等羞辱啊!”有人火了。

    好在老陈头儿早就醉的不省人事了,群龙无首,余下的人也都没了主意。

    二子垂头丧气一跺脚,“罢了!我看啊!这都是将军的私事!没准儿他就爱这点子情调呢?”

    一直不做声的文书此时说话了,“将军本来就是贵公子出身,想要的肯定和你们这些大兵不一样。况且昨日我看那夫人,美若天仙,真是倾国倾城,姿容绝顶的一个清秀佳人。用老陈头儿那号泼皮无赖的招数,多跌将军的份儿啊!将军怕不是正后悔着呢?你们别去触霉头!正没地儿撒气呢,你们还去往枪口上撞。”

    这话一说完,大家都沉默了。谁说不是呢?将军穿的铠甲讲究,拿的兵器讲究。看似不修边幅,不到行军打仗万不得已的时候,每天都要洗两回澡,身上从来没汗味儿,脚都不曾臭过。穿的衣服看似朴素,实际上一定要最舒服的料子,换的勤洗的勤,二子不就是贴身伺候这些的吗?他也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怎么管起将军和夫人的事来了呢?

    热闹了一天的厅堂,顿时作鸟兽散了。

    火头军拿回方子,煎好了药,烧好了菜,二子再度上了后院的楼。

    楼上并没有什么动静,悄悄等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太安静了,二子有点不安,别是夫人把将军杀了吧?他敲了敲窗。

    “二子?”萧楚雄答。

    二子放下了心,“将军,药煎好了。菜也在这儿呢。”

    萧楚雄打开门接过了托盘,吩咐二子去拿干净的床单和几套衣服,自己端了进来。菜先放在了桌子上,药是最重要的。两个药碗,一碗大一碗小,碗也用的分明,给他的是大海碗,给玉奴的是小瓷碗,他拿起大海碗刚打算一饮而尽,忽然放了下来,嘴里那口含着也不是,吐了也不是,犹豫再三还是咽了下去。好苦啊!他喝不下了,想放弃。玉奴在床上说话了:“夫君喝不下吗?要不要我来喂你?”

    他一下就乖了,端着碗到床前,“来,夫人先赶紧喝了,千万别出什么闪失。”玉奴看了一眼,拿起自己的碗先喝了,有几分甘,虽然滋味也透着药味儿,但不至于无法下咽,大抵是副补药。看着她喝完了,萧楚雄放下了几分心,开始愁起自己了。

    “来,夫君学着我的样子,什么也不要想,一口气把它灌下去。”玉奴刻意温柔的看着她,哄孩子一般说道。

    “夫君”二字,几乎成了制敌法宝。想要他听话,甜甜的喊一声“夫君”,他立刻言听计从。他看着她期盼的眼神,萧楚雄不得不逞起英雄,一气喝了,苦的直咂嘴。

    “来,我们来吃些菜清清口。”玉奴拉着萧楚雄的手,他立刻像着了魔,不由得他不跟上来。

    半盘子青菜下肚,方才解了口中的苦。萧楚雄想去端酒壶,玉奴哼一声,他立刻放下。“别忘了,戒酒戒肉。”玉奴点他。

    “好,为了夫人,什么都可以!”他把头蹭过来,居然有几分撒娇的意思,“只要夫人原谅我,不要离开我。”他顿一顿,身子又贴近了一些,“就算不让碰,也抱抱我。”一个时辰前还神气活现呢,叫嚣着要惩戒她,还敢灌她酒。现在像个讨宠爱的小孩。玉奴想起一个促狭的形容词——巨型撒娇怪。

    这个人真是越琢磨越有意思。玉奴想,只除了兽性大发的时候,实在应付不来。

    窗户又敲响了几下,二子来换床单。此刻玉奴身上还裹着萧楚雄从床上扯下来的床单呢,他意识到有多不妥当,打开门取了床单和换洗衣服,威胁他老老实实去睡觉不许偷听不许报信。

    “你今天买的衣服都不合身。”玉奴看着他换好衣服去铺床单,心想他倒是很讲究,很爱干净。

    “今天本来想让你有件将就的衣服,免得裁缝来的时候尴尬。谁知道裁缝来的时候你已经跑了。”萧楚雄铺好床,过来抱玉奴,“我知道你从小就穿不了别人的衣服,腿比别人长,腰又那么细,穿什么裤腿都短半截,衣服挂在身上空荡荡的像唱猴儿戏的一样。”

    “你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告诉我?”玉奴在他怀里好奇的问。萧楚雄已经把她轻轻抱在了床上,打算像刚才一样,两个人拉着手依偎着,静静的躺一会儿。

    有郭大夫的宁神香,他老实多了,虽然依旧粘在她身旁,一直抱着不撒手,但终于能安静下来。此刻屋里最安全的地方,居然是那张床。

    “你从西域刚来雍城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不过,你个小没良心的,从来不正眼看我一眼。”萧楚雄话音里带着丝许失落。

    “这么说来,你从来都没和我说过话,怪不得我不记得你是谁。”

    “嗨!”萧楚雄有点生气的凑过来,“没说过话就来抢你娶你,你真把我当坏人了?!”

    “原来你是好人啊!”玉奴故意把语气说的很夸张,“好人还干那种事呢?”

    “好人怎么就不能干那种事了。”萧楚雄对玉奴指代什么,心知肚明,他坏笑着拉玉奴身上裹的床单,“不做那种事,成亲干什么?”

    “喂,你好好说话,别动手。”

    “这个’你’是谁呀?”

    又来撒娇了,玉奴只好顺着他的意思,“‘你’是我的夫君呀。可是夫君你是谁?我不认识呀!”

    “有几个成亲的是认识的?”萧楚雄不以为意,“何况你肯定认识我,还有信物呢。”

    “私相授受?你说我?”玉奴睁大眼睛,“你该不会认错人了吧!”

    萧楚雄一把扯掉床单,伸手往玉奴身上滑过去,“这腰这腿,这小葫芦似的身子,哪有第二个人有?还有这双眼睛,这么大的眼睛这么宽的双眼皮这么深的眼窝,谁会认错?”他扔掉床单,拿被子盖住玉奴,凑上前对她的唇轻啄一下,“还有这么漂亮的嘴唇,哪有几个人有?玉奴,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的身子?”玉奴更惊骇了,“我可不是那种人!”

    萧楚雄轻拍着玉奴的背,助她舒缓下来。

    “有一次你下河去捞河蚌,卷起裙子直到大腿根,两条细长的腿晃眼得让人晕,水到了你的腰,差点儿被卷走,还是我冲下去拉你上来的。你不记得?上岸以后我把衣服脱给你,自己光着膀子回家了。那时候你才八九岁。”

    似乎有印象,但又完全记不起来细节。只记得养过河蚌,河蚌养熟了以后会把洁白的肉放心的吐在壳儿外面。对于萧楚雄有深刻刺激的形体,在玉奴来说只是日间常态,八九岁的年纪,完全是个孩子。她心无邪念,怎么会记这么多?

    “八九岁你就开始打我的主意?”玉奴吞下了下一句话:你真是个禽兽。

    “喂,白文启比我打主意的更早好不好?”他抗议,“你刚来雍城的时候,才五岁吧?白文启买了个姻缘锁去庙里开光,但是姻缘锁要家长或者年纪到了成婚年龄的人才可以去,要两个人的生辰八字的。我虽然比他小两岁,但个子高,又从小练武,看上去已经成人了,而且我家和庙里的住持很熟,他求我去帮忙请和尚开光。”

    “你一直很高很大块头吗?那我是不是把你当个叔叔了?”

    “别打岔,”萧楚雄伸手拍了一下玉奴的屁股,“当心我再吃了你。我一看这八字,年份上一个才五岁。你就住他家隔壁,他总哄着你出来玩儿,当然一猜就是你了!我表面答应他了,去找和尚的时候,把八字换成我的了。”

    “你还干过这事儿?”玉奴惊掉了下巴,“谁给你们的权力擅自安排我的姻缘?”

    “当时调皮,故意捣乱嘛。不过现在看起来,那姻缘锁倒还满准的。”萧楚雄得意洋洋。

    “一个银锁对吧?是给了我,让我枕在枕头下面。不过,也就枕了一个多月,就被我拿去换糖吃了。”

    萧楚雄差点没被口水呛到。

    “我说怎么好一阵子没见到白文启带你玩。”

    “是我不带他玩好吗?”玉奴翻了个白眼儿,“对了,你刚才说,我给你了信物,是什么?拿出来我看看。别是我拿来打你的吧?砖头吗?”

    “就在这儿挂着呢,两天了,你都没看到吗?”萧楚雄简直气结,指着脖子上的那块小小的白玉观音像。

    玉奴是看见了,但脖子上戴佛像戴观音像的人太多了,她完全没放在心上。况且,她完全不记得自己送过什么观音像给人。

    “你给我说说,总这么心不在焉的,都在想什么?”萧楚雄大为纳罕。

    玉奴一脸狐疑,“这是……我送的?”

    他倒抽一口冷气,心好凉,以为自己在她心中怎么也会有个特殊的地位,谁曾想信物都拿出来了,她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这孩子是不是脑子坏过?

    “你送我的是这块玉石,我为了戴着方便,找师傅照你的样子雕了个观音像!”他急了。

    “那你不早说送的是石头。”玉奴这才恍然大悟,“可是石头我送的多了呀,我从西域带了三大箱各种颜色的玉石头,换糖吃都换掉了一箱。”

    萧楚雄不说话了,他原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没想到,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玉奴总算明白他这两天一直不肯说的原因了:他在试探她,想看看自己在她的心中有多少分量。可惜答案令他失望——没有分量。

    看着他瞬间失去神采的眼睛,玉奴心下有点抱歉,于是自作聪明的假装没发现,继续猜:“那你是……二狗子吗?你爹病了没钱看病?”

    “三剩子?要葬你娘?”

    “刘六一?家里需要买头牛耕地?”

    “哇!你送过的人还真多!”萧楚雄忍不住抢白。

    “那可不!不过,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来报恩,我可一颗都不给!”玉奴伸出食指来点他的脑门。

    “报恩?!这是你换卤猪蹄髈没成功,随手塞给我的好不好?”

    “卤猪蹄髈?孙老六卤猪蹄髈吗?”

    “孙老六都记得!我你记不得!”

    “哎呀,这看着是块羊脂白玉呢,我当年那么傻的吗?这样算来,那些卖糖的足够发家致富了!”玉奴惶顾左右而言他。

    “你才知道吗?要不是我拿钱给你买猪蹄膀换这块石头,这就成孙老六的了。”

    “那你好意思说是信物?”玉奴抢白道,“你拿一个猪蹄膀的钱换了块儿羊脂白玉,还好意思再拿这块儿玉来骗个媳妇儿?有脸说是信物吗你?树熊!我怎么没想到会是你!”玉奴翻身骑在萧楚雄身上打了起来。

    “怎么就不会是我?”萧楚雄一边招架着抵挡着一边顶嘴,“我才留了个胡子,离开了几年,你就认不出我了!

    “你是只多了个胡子吗?”玉奴伸手去揪住他的胡子往两边扯,“你都快成怪物了!吃什么了?!是不是在战场上都吃人啊?块头大了恨不得三倍!你不说,谁会想得到是你?人长大了脑子还那么小,一句话就讲明白的事儿,就是不肯说清楚!”

    “我给你说什么?说我是树熊?你要是不记得了呢?会不会说我是神经病?”萧楚雄捱不过玉奴的捉弄,伸手去挠她的痒痒。

    “嗯,你要是直接说你是树熊,我确实会觉得挺有病的。你哪像树熊?分明是狗熊。”

    “你才是狗熊呢!瞧你现在这怂样儿,看见我就怕就躲,天天都在哭。”

    “你看你现在这个大熊瞎子的怪兽样儿,谁看见你不怕!”

    两个儿时的玩伴打打闹闹,如同回到了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