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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天道轮回一杆秤

    “狗熊!来吃饭了!”玉奴得意洋洋的向寝殿走来。还没到宫门口,萧楚雄就冲了过去,一把把她举起来过头顶,仰着脸怒气冲冲的仰望着她,“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你一下午!再找不到我就要杀人了!”

    “喂!你放我下来先!”玉奴被箍着一动不能动,又不好意思拿腿去踢他,谁知道他会不会被激怒又做点什么失控的事。

    “放你下来你又跑!”萧楚雄是真生气了,一下午心急如焚,想过千百种不好的结果,就差点以为王兴把玉奴绑起来发生什么意外了,“你知不知道我心都快要碎了!”

    “知道知道!你的心是纸做的,我的心是剪刀,专门把你撕成碎片!你快放我下来,胳膊都疼了!”玉奴忍不住蹬了一下腿,轻轻踢在他胸膛上。

    萧楚雄还在哇哇大叫,一队内侍这时端着各式菜色鱼贯而入,见这情形差点儿没把菜打翻了。

    “先把菜上桌,别管我。”玉奴指挥着。

    萧楚雄这才把玉奴放下来。嘴上还在絮叨着自己有多担心,玉奴已经一只手指点上他的嘴,身子一转走向餐桌了。

    “花了我一下午时间,累到腰酸背痛,还要被你数落,真是不知好歹。”

    “你做的?”萧楚雄才反应过来。

    “那可不?”玉奴非常得意。

    这一大桌,全是大菜硬菜,看上去完全是餐厅的手艺,萧楚雄有点不可置信。

    “不知道我八九岁就会做菜么?哦!那是你没福!”玉奴说,“我那时候偷了家里的油和面,拿小铁片做煎锅,自己拿蜡烛做柴火,做出来的煎饼都被小伙伴们抢着吃光了!”

    “我居然错过了这么好的事?”树熊一脸遗憾。

    “那可不?你错过的可多了。”

    “哼,反正这一桌可都是给我的。”他老实不客气,坐下来举起了筷子,“凡是我错过的,都要补回来!”

    然后?就不会再说话了,两个人开始大快朵颐,埋头苦吃。

    王兴蔫儿悄儿的出现的时候,两个人都捧着肚子斜靠在座椅上动不了了。饶是萧楚雄这么大的块头,都吃撑了。

    王兴忍着笑,“夫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呀,下午那会儿我是真怕王上弄死我。”

    “做主做主,是我不让他说的,不然就把他的鸽子都打下来做脆皮乳鸽,让他交不了差。”玉奴坏笑着冲萧楚雄吐舌头。

    “你这个捣蛋鬼!”萧楚雄幸福的享受着惊喜,但是也要凶凶的摆出架势来,“下次再也不许这样了。”

    “好,下次再也不给你做饭了。”

    萧楚雄佯装生气的去戳玉奴的肚子。

    内侍已经把浴桶抬来了。王兴善解人意状:“夫人忙了一下午,怕是一身的汗和油烟味儿,奴才赶紧就把洗澡水先给您送来了。”

    玉奴还没说话,萧楚雄就接上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嫌弃我夫人身上有味儿了?”

    王兴一拍嘴巴,“王上您恕罪,奴才失言,夫人天仙下凡,怎么会有味儿呢?那是天然的香薰……”

    萧楚雄这才挥挥手让他下去。

    “又欺负太监。”

    “这叫御下的本事,你啊,从来都对人那么好,有几个人会真的记得你的好?”萧楚雄想起巧姑和翠芹来。

    “做人又不是做生意,何必要别人处处记得好。自己记得不要欠别人比较重要。”玉奴不愿意因为这些小事把快乐挤兑的无处藏身。

    “你的处事方法只适合与君子共处,可世上有多少君子呢?”萧楚雄很担心她。太爱一个人,就会时时处处担心。

    “世上的人来来去去,遇见的都是注定,就算是有灾难,也是注定的业障,该还的必须还,就当还债了。”若不是这心态,玉奴怎么能从灾厄中解脱,换得一线生机?人最怕的是自己不放过自己。才逃离苦海没几天,她不可能真的那么快阳光起来。

    “那你对我是抱着还债的心态吗?”萧楚雄尚且耿耿于怀前面那句“记得不要欠别人比较重要。”

    玉奴其实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眼下只想得过且过,能在得过且过的时候还能争取到点舒适,便很满意了。

    没死过的人永远不会懂这份容易满足。

    “你对我那么好,又为我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伤。你该拥有你想要的。”玉奴淡淡道。

    “不是怕亏欠?”他又忍不住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我说不是,你会信吗?”玉奴看着他顿一顿,“我就是这样的性格,你不要介意,干嘛折磨自己?”

    “那如果有一天,又有别人为你做的更多……”

    “我就猜到一定有这一句在等着我。”玉奴一副了然的样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人生无常,说不定也没有什么以后,至少现在,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好过,第一次感觉身后有了依靠,不再时刻觉得无立锥之地,请允许我感恩。”

    “你以后还会欠我很多,别想着都还给我。”萧楚雄拉起她的手,“按你的歪理,没有欠就没有还,那我宁可你都欠着我的,这样你就不会彻底摆脱我。”

    “这样啊,那也说不定是你前世欠我太多,这一生才没来由的喜欢我,要追着我还债。”玉奴坏笑。

    “我不是喜欢你,我是爱你,爱到死去活来的爱你。”情圣又来了。

    那一边,禁卫军已经回话,裴府上上下下全部收押进天牢,但没有找到皇后。

    “姜公公,你亲自问审,先从下人入手,先把这地道什么时候挖的给我搞清楚。其他的,有多少,查多少。你先别动裴沐,把他单独关押起来,我要看看有多少人会为他不平。”薛彬一脸狠辣,但已经非常克制,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跳起来了。

    人都走了,薛彬一个人在偏殿里,空气似乎凝滞了。这个偏殿,记录了他多少荣光的权谋时刻?时常他深夜里就在这塌上眠一眠,醒来继续批折子,多少个夜晚只有窗前的明月来相伴?多少个夜晚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就眠在一大堆奏折里。每个奏折上说的事,他都从不同的人那里调查到不同的反馈,才最后做判断。他那么用心的经营自己的一生,才能年少有为,缔造云顶盛世,为什么今天却感觉如此难过?就算他再看不上皇后,也承担不了如此深重的背叛。

    “皇上,刘四一回来了。”内侍来报。

    “宣。”薛彬强打起精神来。

    “陛下,臣已全部查明。”刘四一娓娓道来,“混进江城的那群帕米尔人高手,为首的应该是大王子。他为了见谦雅公主一面,特地把公主府内的管家约到江城,为的是给谦雅公主报信,找理由让公主从临夏私自出府一聚。潜入萧宅用迷烟的正是他们。因为当年帕米尔王被捕,正是因为信了萧楚雄新抢的夫人,他们应该是去找她寻仇的。江城冲突交手的时候,帕米尔王子手下的二护卫完全不是萧楚雄的对手,这也可能是他们选择用迷烟的原因。”

    “如果不是我让他即刻迁居,他岂不是得中招儿了?”薛彬哼了一声,“原来我还救了他一命。”

    “陛下仁慈。臣到萧家老宅的时候,萧楚雄的夫人正骑在他脖子上,二人在院中像孩子似的玩耍。这夫人倒是看上去天真无邪,连圣旨到了要跪接都不知道。萧楚雄听到封赏上没有夫人,立刻请我上报封夫人林氏玉奴为王后……”

    “你说她叫什么?”薛彬蹭的站了起来。

    “叫林玉奴。”

    薛彬确信听到的是“林玉奴”三个字,犹如五雷轰顶,天旋地转,差点儿摔倒,他强忍眩晕,伸出手掏出怀中挂着的一个雕花极其精美的小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个美人的画像,他颤声问道:“可是长这样吗?”

    刘四一近前一看,“正是。”

    薛彬一边合上匣子攥在手心,一边捂住胸口,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御医来的时候,薛彬已经昏迷了,却查不出来任何问题,只能推说心思忧虑,为国家大事操劳的太辛苦。这一晕倒,自此一病不起。

    刘四一心思缜密,已经把薛彬晕倒前说的话和表现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姜鹏海。但姜公公也完全不明白“林玉奴”这三个字怎么就成了催命符?那匣子正攥紧在薛彬手中,他也不敢去掰开手来看。疑点重重,两个人商量不出结果来,决定先不要轻举妄动,但叮嘱王兴一日三遍飞鸽传书,事无巨细,必须写的明明白白,同时严格留意玉奴的行踪,一步也不能跟丢。

    玉奴能跑到哪儿去?她又被萧楚雄黏黏糊糊的推倒索爱,每日尽是羞羞的事。隔三差五出点鬼主意,才能逃出寝宫玩耍片刻。她不但没有变成风流尤物,反而童心更甚了。

    林握瑜对着命书,看得青筋暴突,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正在这时,身后得一记稳稳的掌风托出,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灵芝,怎么跑人间来了?让我好找啊!”

    林握瑜忙拉过一旁的折扇盖住命书。转过脸已经换了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他不知道嘴角的血迹让他看起来分外诡异。

    庄先生飘飘忽忽的落了地:“怎么?梵帝已经当腻了?在人间发现了好去处?”

    林握瑜尴尬一笑:“哪里哪里?受了点小伤,怕耽误天界正事,来人间养养。”

    这边叙旧,那边命书继续示现着。原来,有一位旧人即将出场,庄先生及时出现,便是为了保护友人。

    地道的事已经被姜鹏海查清楚了,连皇后的行踪也锁定了,此时薛彬已经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虽然御医说无大碍,可姜鹏海却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但一切事情都不敢妄动。

    这已经是第四天,风雨交加,大殿外一个人都没有。姜鹏海不当值,内侍好容易不用陪薛彬熬夜,也都不在殿里。一个人影此时飘飘渺渺的走了过来。

    此人面容清矍,身材枯瘦,中等身高。虽然穿着朴素,但不知怎的却让人觉得仙风道骨。

    “云之彬,我来应你的嘱托,你想起来了吗?”他开口。

    病榻上的薛彬,闻声缓缓张开了眼睛。整整三天,他淹没在梦魇里,无数前尘往事涌上心来,反而一点也弄不明白。眼前来人,非常眼熟,可是却叫不上名字。

    “如果我说,梵帝呢?”来人换了个称呼。

    薛彬霎时像被点亮了眼睛,整个人呼出一口气,直挺挺的坐了起来。一连串熟悉的场景涌来,“你……轮转?”

    “全想起来了吗?”轮转天判问。

    “哈哈哈哈哈!”薛彬突然狂笑,“想起来了!可是,居然又走到了这步田地!”他痛苦的垂下头。

    “天意难违。你确定要执迷不悟到底吗?难道你真的鬼迷心窍到要以身试法的地步?”轮转天判叹口气。

    “我修行万年,坐上了梵帝的位子,为了什么?”薛彬反问,“难道是为了顺应天道的安排吗?难道我就不能用尽全力去改变点什么吗?我要的又不多!”

    “无关乎多少,关乎的是顺逆。陛下已经穷极万年,甩掉了槲寄生,在梵天史上已是绝无仅有。姻缘的事,一贯是仙家堕落的首要孽缘。陛下若真的一意孤行,在下也只好先做个诀别。”轮转的脸上并无什么明显的表情,声音也很平静,如同不曾走过心。

    “轮转,你没有感情,不会懂的。”

    “陛下若去梵天问问,全体天人一定会把最没有感情的人投票给您。我嘛,区区公务小仙,何足挂齿?”

    “玉奴托你来提点她了吗?”薛彬突然盯住轮转。

    “玉奴不知你做的事。”轮转答非所问。

    “所有?”

    “所有。”轮转顿了一下,“包括你没有告诉我的事。”

    “你猜到了?”

    “也只有我猜到。”

    “那就劳烦你在我去了之后再告诉玉奴了。”薛彬慨然长叹一口气,“虽然今日我已非梵天之主,你没有义务为我做什么。但我想,玉奴没必要太早知道一切。等我去了,你看合适的时机再慢慢告诉她,对她的修行会大有裨益。我能给她的也不过是这些了,希望她能看在千年知己的份儿上,最终原谅我。”

    不愧是政治家,说话滴水不漏,要表达的意思都表达完了。反正都是要别人为他做事。反正已经受人之托还要再来几趟,轮转天判恭敬不如从命,好人做到底吧。

    “你都安排好了吗?”轮转问。

    “下来前不都安排好了吗?没想到还是没别的路可走。”薛彬惨然。

    “你既然已经带了黄药师来,我也无话可说。只能奉劝你,事情如果做的太过,玉奴不一定听得进去我说什么。”

    “轮转,你是一杆秤,我不会幼稚到指望你说什么美言。你我早已不是君臣,如今我只求你该提点时不厌其烦的多来几趟。当然,也不能让新帝发现。”

    “如你所愿,新帝暂时还没办法从战场上抽身。这几年,好自为之。”

    “我走前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希望是。你动大修为改天数,能否成功尚未可知。但若有纰漏,谁知道会不会把全盘结果都改了?”轮转其实担心的是玉奴的命运出现大变动。

    “迄今为止玉奴的命运改变了吗?”薛彬多么聪明。

    “自尽了一次,自然更多一层罪苦。”

    “自尽?”薛彬的脸扭曲了,“那么,要发生什么,是你也不知道的了?”

    “你知道就好。提前请你不要怪我做不到力挽狂澜,你们一个二个都这么有主意,我小小一杆秤能做什么?”轮转天判没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