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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里保(四十 排社戏)

    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霜降(9月15)前,刨芋头,切瓜干,麦茬芋头种得很少,收成不多。有的舍不得吃,统在墙角搁着。驴屎家菜园在街里,方便浇水,种的芋头,煞白多大大,切了芋干子(地瓜干)发青,晒干后,在堂屋墙角垛一小垛。驴屎与孟敦琢有表亲,驴屎有时候去找孟敦琢喝酒。驴屎有个弟弟叫全迎,老大不小了,还没有对象,没事就坐芋干子垛前发愣。

    一天,保里来了一对父女,沿街要饭,老者40多岁,多高高个子,说话慢,耷拉着眼皮;身后跟着大姑娘,个子好,大骨架,鲜亮的,小孩都跟在后面看。走到孟敦琢家门坐下歇脚。孟敦琢听到门口杂乱,出来看,老者认识孟敦琢,就说道,“可老不得了:“这不是大兄弟的家吗?”孟敦琢说:“别坐这里了,家来吧,大哥。”

    孟敦琢老家在下寺村大街路北,老者家在路南胡同,胡同有个井,在井东住,相隔不远,很近的邻居。“大哥你屋来吧。”“大兄弟,我不屋去,再赶个门。”孟敦琢说:“那个吧,俺有烧的糊饾,俺吃什么,你吃什么吧。”老者和闺女就端起黑碗喝糊饾。

    吃完饭,老者说:“大兄弟,你给三(闺女排行三)找个饭碗吧,别叫饿死了。”孟墩琢想到驴屎弟弟全迎还没有说亲,就赶紧把驴屎喊来,驴屎、孟敦琢领着老者去相家景,一望屋里墙角有一垛芋干子,就愿意了。荒年,什么也不如吃饭要紧啊!

    荒年出疫情,郭里保里人吃饭丢三落四,时间久了,有人得了水肿病,有二三十口子,成忠能壮的人也没落下。寒露风凉,里人就蹲在墙根,垂着眼皮看天,大街一溜粗腿,干靠。明俊找三叔怡立要来治疗这种病的药方,烧糊饾,添大枣,给这些人喝,喝了好多天,治好了虚病。

    腿轻了,心里藏着戏的人闲不住,就去尺布胡同姬得心那里听戏、演戏。姬明钦住尺布胡同口附近,吃完饭就去得心家。姬明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有一副好嗓子,不唱歌,嗓子发痒,自然少不了他。全迎、玫立、海如(光绪十八年1892年出生)还有好几个人也来凑热闹。得心家院子小,耍不开;姬扶立家院子大,就去他家。扶立家在尺布胡同南边,南临老鼠眼家,隔着东大街对着路西的苹果眼家门。

    姬扶立(光绪七年1881出生)是明俊四叔,经商卖花布,识文断字,会看属相。家有五六十亩地,大门楼,高台阶,缰踏石六七蹬,石阶中间磨得溜滑。穷富看门楼,扶立是有钱人。扶立木瓜脸,多大大,富态样,清晨起来喝茶,吃鸡蛋,没有鸡蛋不吃早饭。还喜欢玩,曾经为了扮演道士,专门去东油坊道士庙跟道士学起居。唱的入戏,就买好几样乐器挂在墙上。

    得心几个人来他家摆弄乐器,也不走,摊子铺开了,排起了社戏,大院子成了戏场子,他乐呵呵的,不烦。全迎弹琵琶,不识谱,可弹出的曲调如玉珠走盘,有味道。明勋拉二胡,如泣如诉,海如不喜欢听,说听着难受。得心、明钦(光绪六年1880年出生)在一边琢磨《打渔杀家》,明钦演萧恩,得心扮萧桂英,两人来回走碎步,有板有眼,水平真高。玫立看着眼热,缠着得心要戏份,得心就让玫立扮演河蚌。打渔杀家里面有这样一个角色,玫立没有河蚌道具,就用胳膊比拟,一张一翕,也不嫌累。海如年龄小,身板活,学踩高跷,脸上抹一包花,谝能。还有看热闹的,逮着锣鼓就砸,敲锣打鼓没有巧,乱套了。唱戏是爱好,大家自发聚集,谁也没有工钱,也没有人出钱,就图玩得开心。

    姬锦立住在附近,不远,有时候也来听,临走时候,锦立给四弟扶立说,买颜色乐器道具的费用,到南酒店拿,找你二侄要。大伙听了,练得更起劲了。每当夜晚,婉转悠扬的二胡、笛子、琵琶声,咣咣哧哧噗噗咚咚的锣鼓家什敲击声,咿咿呀呀的唱腔在黢黑的大街穿行游荡。

    麻雀落到扶立院子西墙上,觅食,把衔到的米粒藏到檐下,郭里保的冬天到了。光绪三十四年阴历10月22日传来天子宾天消息,扶立长叹一声,把二胡用青布包好,挂在墙上,此后,郭里保陷入了沉静,沉静后的冬天格外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