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这女人程西有点印象，但不太想得起来，没答话，只是挡在林武浩前面，警惕地看着他们。
“不记得我们了？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另一个女人说，“就是不知道，你手机里的那份录音，保管得还好吗？”
程西想起来了，这是她曾经在机场厕所里发生的事。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真他妈记仇。不过…她们怎么知道她手机里有备份的？
程西护着林武浩往后退了一步，她知道今天不动手不行了。
林武浩拉着她衣摆，有点怕：“姐姐，你认识他们吗？”
程西没有回头，沉着眼眸注视着对面的人。林武浩一愣，伸手接过程西不动声色递过来的手机，悄悄藏在身后。
“我这人挺记仇的，两年前的旧账，也该算算了吧？”带头女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呵，脑残才陪你玩。
程西微微侧头，压低声音：“我数到三，往回跑，去报警。”
林武浩意识到不对，紧张地将衣摆揪得更紧：“程，程西姐姐？！”
程西拉开他的手把他往后推了一把，语气与先前开玩笑时截然相反：“记着，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回头。”
话落，程西上前与林武浩拉开距离。见程西上前，对面四个人也凶神恶煞地走上来。林武浩看不见程西的表情。
“一。”
愣了一下，林武浩转过身做好起跑准备，手里紧紧抓着手机。
“二。”
林武浩不知道，四个人高马大的人已经朝着那个刚成年的小姑娘扑过去了。
“三。”
林武浩拔腿就跑，也是在那一瞬他似乎听到了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然后是各种脏话和吼叫混在一起。
林武浩很听程西的话，没有回头，抱着手机闷着头死命跑。
幸好他对这一片很熟悉，马上找到了最近的交警亭，丝毫不敢停歇加速冲过去。正好一名交警走出来，两人撞了个满怀。
交警连忙扶住小弟弟，问他有没有事。林武浩有点腿软，使劲抱着手机大口喘气，脑门上全是汗，看见是警察才放下心，声音染上了哭腔：“警察叔叔！我…我，我姐姐让我来报警…叔叔…”
“你姐姐让你来报警？”交警懂了，严肃道，“你姐姐呢？发生什么了？”
林武浩抬手指向身后的巷子：“我姐姐在里面有人要打她，有好多人我也，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交警听后往对讲机里说了些什么，然后弯腰问林武浩：“还记得路吗？带我们去找你姐姐好不好？”林武浩点点头，转身冲进巷子，三个交警跟着他跑进来。
此时的程西被两个男的架着手臂按在墙上，高马尾被扯得松松垮垮，露出那一截白嫩的小腿上一块紫青格外扎眼。右脸颊破了层皮，渗出明显的血迹。
程西知道警察会来，她本打算不还手，用苦肉计。但是……一个摄影师的底线，她的尊严——那台陪了她两年的摄影机，被那个女人一巴掌拍在地上。镜头玻璃摔碎的那一瞬间，程西疯了。
那一副不要命的疯样让两个女人都不敢上前。程西力气并不大，但她会找人最脆弱的部位，会用巧劲。
在面对两个男性的情况下，她还能在那个女人脸上扇了几巴掌又踹了几脚。但也仅此而已了。
女人上前，伸手捏住程西的脸，手上用了点力：“还挺能耐啊，喜欢硬刚是吧？啊？小姑娘家家……啊！我去你*”
程西的虎牙的确很尖，女人的手落在她嘴里没一会儿就见了血。女人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特么属狗的啊？松口啊！”
女人使劲甩着手，另一个女人一巴掌扇在程西带着伤的右脸上，又一记重拳捶在她小腹上。程西被捶得差点把早饭吐出来，终于松了口。
女人赶紧把手缩回来，一排整齐的牙印里，两颗虎牙的位置上似乎被咬出了两个小洞，血滴在了地上。要是再晚一点，她真的有可能被她咬下一块肉。一阵一阵的后怕袭来，女人抓着自己手腕，止不住地颤抖：“…疯子…”
程西嘴角沾上了女人的血，她小巧的舌尖在嘴角轻轻舔舐了一下。
“你没听过吗，”程西抬眸看她，“疯狗咬人，”脸上挂着笑，“可是会得狂犬病的。”
干净的鹿眸里漾着波光，目光清澈，直击人心灵深处。她脸上的笑容带着极温柔的亲和力，好像在看一只可爱的小动物，而不是一张需要打狂犬疫苗的丑恶嘴脸。
比起那些容易发火、动不动就板着脸的人，程西这样的笑面虎显然更可怕。
当她对你露出微笑时，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秒是要给你颗糖，还是要让你走一下人生捷径。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女人从心底生出一股畏惧。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不要和死神作对。
这时警察冲了出来：“别动！把人放下！”
女人蓦地松了口气…得救了…
派出所里，林武浩规规矩矩地坐在休息椅上，时不时抬头看看坐在前面填笔录的程西，又看看靠在墙边满脸哀怨的四个人，再看看专心的程西，最后垂下脑袋，两只小手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裤子。
因为有程西的录音和两个女人手机里跟踪偷拍的证据，程西就属于“正当防卫”。
而“受害者”本人正趴在桌子上填笔录。这可是她第一次填公安局里的笔录，所以写得格外认真，自然没注意到墙边四人看她的眼神。
填好后程西将A4纸双手递给对面的警察叔叔，对方伸手接过：“麻烦稍等。”程西应：“好的。”
虽然程西这的确属于正当防卫，但还是有点防卫过当了，免不了一顿语言教育。
程西回头看眼林武浩，小朋友已经紧张得抠手指了。程西笑了一声。林武浩抠手的小习惯跟他哥挺像的。
林武浩闻声看过来：“你笑什么？”
程西回怼：“你怂什么？”
林武浩不服：“我哪有，你才怂呢。”虽是嘴硬，但被程西一调侃，林武浩心里的紧张倒散了些。
程西配合道：“是，你没有，是我怂。”而后起身来到林武浩身旁坐下。走路时牵扯到腿上的伤口，程西疼得直吸气，而一吸气小腹上就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程西几乎不可见地微微皱了下眉，然后恢复如初。
操，下手真6。
林武浩侧头看她的伤，担忧道：“你疼不疼啊？”
程西靠在椅背上，微垂着脑袋，看样子很累，模样有些颓废，脸上却仍是漫不经心：“不疼。”
林武浩不信：“可是我看着好疼。”
程西随口答：“那是你的问题。”
林武浩看着她，不说话了，眼睛红红的。程西瞅他一眼：“你那什么眼神，我还没死呢。”
这时进来一个女人，女人刚进门就跑来抱住林武浩：“幺儿！没伤着吧？你可吓死妈妈了。”
“妈妈，我没事。”林武浩也放松地笑了。
林母这才松开儿子看向旁边的小姑娘，程西费了点劲才站起身。女人脸上带着点细微的皱纹，但看着还算年轻。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意外的勾人，那是一双和林书昂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唯一的不同，林书昂眼里有光，装的是星辰大海；而她的眼里，是历经沧桑后的温和。
程西微微颔首：“您好。”
女孩脸上带着伤，却笑得谦卑又有礼。林母点头回应：“你好你好，你是程西吧？”
“我是。”
“真是谢谢你啊，救了我家幺儿。”
“不会，是我应该道歉。他们的目标是我，是我连累了林武浩。要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来这了。我向您道歉。”
林母连忙拦住了打算鞠躬的程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说着眼神瞟到她小腿上的伤，又看向她的脸，不免心疼：“呀这，看着就疼，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不疼的，”程西摇摇头，“谢谢您。”
警察走出来，说林武浩林母可以带走了，但程西还需要有人来捞她。程西庆幸自己成年了，不然要打电话让远在云南的老母亲来重庆公安局接她…想想就够了。
听到这话林母关心道：“你有家里人来接吗？我听你口音不像重庆的呀。”
“我是南方人，来这边玩，一会儿让朋友来接。”
林母也没多问，嘱咐几句便要离开。“程西姐姐，”这时林武浩撒开手跑向程西，模样有些别扭的可爱，“我以后可以用我哥哥的手机找你吗？”
程西愣了下，然后听见自己说：“当然可以…”
“你下次来重庆玩可以找我哥，让我哥来找我，我认识路。”
“那就谢谢你啦，”程西笑笑，从兜里掏出那颗旺仔牛奶糖递过去，“就当是，今天你勇敢机智的奖励。”
林武浩接过来，笑得更甜：“谢谢程西姐姐！”二人离开。
程西坐在休息椅上，怀里抱着已经坏掉的相机。没有玻璃的摄像头正对着程西的眼睛，空洞洞的。里面没有光。
嘴里还隐隐残留着血腥味，程西有点犯恶心。她承认，她当时的确起了杀心。当她的尊严被摔在地上时，她的确有想过…就这样吧，全部都消失吧……
林母走后程西呼叫了救援，何木槿在五分钟内抵达现场。
本来答应好不会冲动，可在她看见受了伤的小姑娘抱着破败不堪的摄影机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坐在走廊长椅上时，何木槿憋了一肚子的火顷刻间爆发出来。斜挎包一把扯了扔在地上冲上去一拳砸在为首女人脸上，表情都气到扭曲，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何木槿学过两年跆拳道，这一拳下去女人鼻梁差点断在她手里。几个警察上来把人拉开，然后把对程西进行过的语言教育又在何木槿身上用了一遍。
最后两个男的被给予警告，而两个女的则需要承担民事责任，拘留了几天，从此人生中多了个不可抹除的污点。
此事结束，何木槿买了药品，两人坐在警局门口上药。
“你到底怎么着那俩神经病了？”何木槿皱着眉，小心地用棉签将酒精涂在程西脸上，“什么仇什么怨啊记了两年，俩王八吗疾恶如仇的。”
程西闭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别侮辱王八。”
“我的错，”何木槿赞同地点点头，又担忧道：“疼不疼？”
程西白她一眼：“废话。”
何木槿上好药将棉签扔进垃圾桶，又拿出根棒棒冰抬起程西的双腿帮她冰敷：“你还是头一回打架没带我，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程西过了会儿才说：“我先动的手。”
何木槿接话很快：“那肯定是他们先惹到你了。”何木槿答得很自信，她太了解程西了。
这个人看着弱不禁风，平日里温柔似水好相处得很，可一旦有人碰了她的底线，她发起病来身上那股狠劲是何木槿都要惧上三分的。她知道，程西的本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另一面，回到家的林武浩看见刘父正在沙发上和林书昂打电话，立马就扑了上去：“哥哥！”
林父无奈地笑笑，将手机递出去。林武浩接过来把手机放到耳边，又激动得喊了声：“哥哥！”
电话里传来林书昂的笑声：“听见了。”
林书昂此时正和另一个室友陆天浩从食堂出来，手里拎着饭盒要回去投喂室友。
“对了哥哥，你能不能打电话给程西姐？你有她的电话，帮我好好谢谢她。”林书昂不记得自己有这个人的电话：“陈戏杰？”
“什么呀，我说的是那个外地姐姐，人可好了。我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程西。”
陆天浩走了两步，发现身旁的人没跟上，停下脚步回头。林书昂拿着手机一整个傻在原地，陆天浩奇怪：“林书昂？”
本人并无反应。陆天浩往回走，来到林书昂身边，看见他表情呆滞，眼里却泛着点点星光。正欲开口，林书昂张了张嘴，心形的唇瓣颤了颤：“程、西？”
“对啊，程西姐。哥哥我跟你讲，有件大事……”
林书昂小嘴叭叭的，扯东扯西思维乱跳，兴奋地描述着他如愿“进局子”的光荣事迹。幸好有十一年的相处经验，林书昂听了个大概，但抓住了重点：“她被打了？”
“嗯…”林武浩讲到这声音小了下来，“都是因为保护我…”
“严重吗？”
“程西姐说不疼，”林书昂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委屈，“可是都出血了还在脸上，我看着都疼。”
电话里没回应，林武浩接着说：“但我们都没什么事，只有那两个阿姨被留在公安局里了。”
“她们为什么被留？”声音是少有的严肃。
“我也不清楚，本来是不留的，后来程西姐姐把她的手机给警察。里面有录音，还在两个阿姨手机里翻，也不知道在她们手机里看见什么了，她们就被留下来了。但是吧…我不是故意偷听！是不小心听到的，他们说程西姐姐手机里不仅有今天的录音，还有好久以前的——好像是在厕所录的，警察叔叔听了以后才去翻她们的手机。”
林书昂手上一软，手机差点没拿稳。
程西两年前就因为帮他被记恨上，如今仇家找上门，她却遭了殃。两次，她都是因为他而被原本不相识的人辱骂、践踏。可明明他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替他挡下了所有的恶意与黑暗，他却安然无恙地走到了今天。
什么顶流，什么巨星，他凭什么啊？他已经很努力了，他不想连累任何人。
“哥哥，你听见我说话了没啊？”手机里的声音让林书昂逐渐缓过神：“啊…听见了，我在听。”
“哥哥，我跟你说，程西姐姐真的特别好，她还给我糖了呢，你一定要给她打电话。你可以跟她交个朋友，等她下次来重庆我介绍你们认识。”
给她打电话……
林书昂能联想得到，继这通电话以后他与她之间会有越来越多的牵扯，可他不想这样。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身边一切与他亲近的人都因他而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恶意，就因为他是林书昂。
他只是想实现他的梦想，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或许，真的是他站的太高了吧，导致他身边空无一人。他梦想的代价太大了，而孤独，只是其中一个，他也愿意独自承受这一切。
跟他扯上关系，对她不会有好处。
如果现在就赶紧撇清关系，干脆就当从不认识这个人，当作这两年来他从来没有一有空闲就会想起这个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或许这样还能及时止损，这对他们两个人都是有益的。
可是……
林书昂垂下脑袋，垂眸看自己鞋面。
有点脏了……
“好，”林武浩听见手机里哥哥的声音似乎有点疲倦，他看不见哥哥眼里的犹豫，“等我有时间，就打给她。”
回到曲靖的第二天，高考成绩出来了。其实程西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成绩，因为提前有几个学校打电话来捞程西，程西不过耍了点小聪明就从他们嘴里套出了话。
程西的高考成绩其实真的算不上高，比YN省的状元低了好几分呢。她的便宜吃在了课余加分上，打电话来的也都是湖北、AH、福建这些摄影业发展比较出名的大学。
程西全部拒绝了。
她选择了BJ。BJ也的确打过电话，但BJ虽是首都，也比较发达，但有一说一，BJ的摄影业是真不咋地。
这好好的一个摄影天才怎么就糊涂了呢？没有人知道。
但是没关系。程西笑着，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与向往。她知道。
这个暑假很漫长，程西重新买了个档次更高的摄影机，又屯了些大学新生入学的必备好物，然后去学了车。这个时间段她还拟了几份简历，她打算去BJ后就找份兼职。
毕竟都这么大了，要是还像个寄生虫一样赖着父母，就真的不像话了。而且，本来就够讨人嫌了。再说，他们不仅要养周南，还得筹划着分割财产，哪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来管她。
忙碌的假期生活中，程西接到了林书昂的电话。
“不记得我们了？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另一个女人说，“就是不知道，你手机里的那份录音，保管得还好吗？”
程西想起来了，这是她曾经在机场厕所里发生的事。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真他妈记仇。不过…她们怎么知道她手机里有备份的？
程西护着林武浩往后退了一步，她知道今天不动手不行了。
林武浩拉着她衣摆，有点怕：“姐姐，你认识他们吗？”
程西没有回头，沉着眼眸注视着对面的人。林武浩一愣，伸手接过程西不动声色递过来的手机，悄悄藏在身后。
“我这人挺记仇的，两年前的旧账，也该算算了吧？”带头女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呵，脑残才陪你玩。
程西微微侧头，压低声音：“我数到三，往回跑，去报警。”
林武浩意识到不对，紧张地将衣摆揪得更紧：“程，程西姐姐？！”
程西拉开他的手把他往后推了一把，语气与先前开玩笑时截然相反：“记着，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回头。”
话落，程西上前与林武浩拉开距离。见程西上前，对面四个人也凶神恶煞地走上来。林武浩看不见程西的表情。
“一。”
愣了一下，林武浩转过身做好起跑准备，手里紧紧抓着手机。
“二。”
林武浩不知道，四个人高马大的人已经朝着那个刚成年的小姑娘扑过去了。
“三。”
林武浩拔腿就跑，也是在那一瞬他似乎听到了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然后是各种脏话和吼叫混在一起。
林武浩很听程西的话，没有回头，抱着手机闷着头死命跑。
幸好他对这一片很熟悉，马上找到了最近的交警亭，丝毫不敢停歇加速冲过去。正好一名交警走出来，两人撞了个满怀。
交警连忙扶住小弟弟，问他有没有事。林武浩有点腿软，使劲抱着手机大口喘气，脑门上全是汗，看见是警察才放下心，声音染上了哭腔：“警察叔叔！我…我，我姐姐让我来报警…叔叔…”
“你姐姐让你来报警？”交警懂了，严肃道，“你姐姐呢？发生什么了？”
林武浩抬手指向身后的巷子：“我姐姐在里面有人要打她，有好多人我也，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交警听后往对讲机里说了些什么，然后弯腰问林武浩：“还记得路吗？带我们去找你姐姐好不好？”林武浩点点头，转身冲进巷子，三个交警跟着他跑进来。
此时的程西被两个男的架着手臂按在墙上，高马尾被扯得松松垮垮，露出那一截白嫩的小腿上一块紫青格外扎眼。右脸颊破了层皮，渗出明显的血迹。
程西知道警察会来，她本打算不还手，用苦肉计。但是……一个摄影师的底线，她的尊严——那台陪了她两年的摄影机，被那个女人一巴掌拍在地上。镜头玻璃摔碎的那一瞬间，程西疯了。
那一副不要命的疯样让两个女人都不敢上前。程西力气并不大，但她会找人最脆弱的部位，会用巧劲。
在面对两个男性的情况下，她还能在那个女人脸上扇了几巴掌又踹了几脚。但也仅此而已了。
女人上前，伸手捏住程西的脸，手上用了点力：“还挺能耐啊，喜欢硬刚是吧？啊？小姑娘家家……啊！我去你*”
程西的虎牙的确很尖，女人的手落在她嘴里没一会儿就见了血。女人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特么属狗的啊？松口啊！”
女人使劲甩着手，另一个女人一巴掌扇在程西带着伤的右脸上，又一记重拳捶在她小腹上。程西被捶得差点把早饭吐出来，终于松了口。
女人赶紧把手缩回来，一排整齐的牙印里，两颗虎牙的位置上似乎被咬出了两个小洞，血滴在了地上。要是再晚一点，她真的有可能被她咬下一块肉。一阵一阵的后怕袭来，女人抓着自己手腕，止不住地颤抖：“…疯子…”
程西嘴角沾上了女人的血，她小巧的舌尖在嘴角轻轻舔舐了一下。
“你没听过吗，”程西抬眸看她，“疯狗咬人，”脸上挂着笑，“可是会得狂犬病的。”
干净的鹿眸里漾着波光，目光清澈，直击人心灵深处。她脸上的笑容带着极温柔的亲和力，好像在看一只可爱的小动物，而不是一张需要打狂犬疫苗的丑恶嘴脸。
比起那些容易发火、动不动就板着脸的人，程西这样的笑面虎显然更可怕。
当她对你露出微笑时，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秒是要给你颗糖，还是要让你走一下人生捷径。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女人从心底生出一股畏惧。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不要和死神作对。
这时警察冲了出来：“别动！把人放下！”
女人蓦地松了口气…得救了…
派出所里，林武浩规规矩矩地坐在休息椅上，时不时抬头看看坐在前面填笔录的程西，又看看靠在墙边满脸哀怨的四个人，再看看专心的程西，最后垂下脑袋，两只小手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裤子。
因为有程西的录音和两个女人手机里跟踪偷拍的证据，程西就属于“正当防卫”。
而“受害者”本人正趴在桌子上填笔录。这可是她第一次填公安局里的笔录，所以写得格外认真，自然没注意到墙边四人看她的眼神。
填好后程西将A4纸双手递给对面的警察叔叔，对方伸手接过：“麻烦稍等。”程西应：“好的。”
虽然程西这的确属于正当防卫，但还是有点防卫过当了，免不了一顿语言教育。
程西回头看眼林武浩，小朋友已经紧张得抠手指了。程西笑了一声。林武浩抠手的小习惯跟他哥挺像的。
林武浩闻声看过来：“你笑什么？”
程西回怼：“你怂什么？”
林武浩不服：“我哪有，你才怂呢。”虽是嘴硬，但被程西一调侃，林武浩心里的紧张倒散了些。
程西配合道：“是，你没有，是我怂。”而后起身来到林武浩身旁坐下。走路时牵扯到腿上的伤口，程西疼得直吸气，而一吸气小腹上就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程西几乎不可见地微微皱了下眉，然后恢复如初。
操，下手真6。
林武浩侧头看她的伤，担忧道：“你疼不疼啊？”
程西靠在椅背上，微垂着脑袋，看样子很累，模样有些颓废，脸上却仍是漫不经心：“不疼。”
林武浩不信：“可是我看着好疼。”
程西随口答：“那是你的问题。”
林武浩看着她，不说话了，眼睛红红的。程西瞅他一眼：“你那什么眼神，我还没死呢。”
这时进来一个女人，女人刚进门就跑来抱住林武浩：“幺儿！没伤着吧？你可吓死妈妈了。”
“妈妈，我没事。”林武浩也放松地笑了。
林母这才松开儿子看向旁边的小姑娘，程西费了点劲才站起身。女人脸上带着点细微的皱纹，但看着还算年轻。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意外的勾人，那是一双和林书昂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唯一的不同，林书昂眼里有光，装的是星辰大海；而她的眼里，是历经沧桑后的温和。
程西微微颔首：“您好。”
女孩脸上带着伤，却笑得谦卑又有礼。林母点头回应：“你好你好，你是程西吧？”
“我是。”
“真是谢谢你啊，救了我家幺儿。”
“不会，是我应该道歉。他们的目标是我，是我连累了林武浩。要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来这了。我向您道歉。”
林母连忙拦住了打算鞠躬的程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说着眼神瞟到她小腿上的伤，又看向她的脸，不免心疼：“呀这，看着就疼，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不疼的，”程西摇摇头，“谢谢您。”
警察走出来，说林武浩林母可以带走了，但程西还需要有人来捞她。程西庆幸自己成年了，不然要打电话让远在云南的老母亲来重庆公安局接她…想想就够了。
听到这话林母关心道：“你有家里人来接吗？我听你口音不像重庆的呀。”
“我是南方人，来这边玩，一会儿让朋友来接。”
林母也没多问，嘱咐几句便要离开。“程西姐姐，”这时林武浩撒开手跑向程西，模样有些别扭的可爱，“我以后可以用我哥哥的手机找你吗？”
程西愣了下，然后听见自己说：“当然可以…”
“你下次来重庆玩可以找我哥，让我哥来找我，我认识路。”
“那就谢谢你啦，”程西笑笑，从兜里掏出那颗旺仔牛奶糖递过去，“就当是，今天你勇敢机智的奖励。”
林武浩接过来，笑得更甜：“谢谢程西姐姐！”二人离开。
程西坐在休息椅上，怀里抱着已经坏掉的相机。没有玻璃的摄像头正对着程西的眼睛，空洞洞的。里面没有光。
嘴里还隐隐残留着血腥味，程西有点犯恶心。她承认，她当时的确起了杀心。当她的尊严被摔在地上时，她的确有想过…就这样吧，全部都消失吧……
林母走后程西呼叫了救援，何木槿在五分钟内抵达现场。
本来答应好不会冲动，可在她看见受了伤的小姑娘抱着破败不堪的摄影机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坐在走廊长椅上时，何木槿憋了一肚子的火顷刻间爆发出来。斜挎包一把扯了扔在地上冲上去一拳砸在为首女人脸上，表情都气到扭曲，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何木槿学过两年跆拳道，这一拳下去女人鼻梁差点断在她手里。几个警察上来把人拉开，然后把对程西进行过的语言教育又在何木槿身上用了一遍。
最后两个男的被给予警告，而两个女的则需要承担民事责任，拘留了几天，从此人生中多了个不可抹除的污点。
此事结束，何木槿买了药品，两人坐在警局门口上药。
“你到底怎么着那俩神经病了？”何木槿皱着眉，小心地用棉签将酒精涂在程西脸上，“什么仇什么怨啊记了两年，俩王八吗疾恶如仇的。”
程西闭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别侮辱王八。”
“我的错，”何木槿赞同地点点头，又担忧道：“疼不疼？”
程西白她一眼：“废话。”
何木槿上好药将棉签扔进垃圾桶，又拿出根棒棒冰抬起程西的双腿帮她冰敷：“你还是头一回打架没带我，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程西过了会儿才说：“我先动的手。”
何木槿接话很快：“那肯定是他们先惹到你了。”何木槿答得很自信，她太了解程西了。
这个人看着弱不禁风，平日里温柔似水好相处得很，可一旦有人碰了她的底线，她发起病来身上那股狠劲是何木槿都要惧上三分的。她知道，程西的本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另一面，回到家的林武浩看见刘父正在沙发上和林书昂打电话，立马就扑了上去：“哥哥！”
林父无奈地笑笑，将手机递出去。林武浩接过来把手机放到耳边，又激动得喊了声：“哥哥！”
电话里传来林书昂的笑声：“听见了。”
林书昂此时正和另一个室友陆天浩从食堂出来，手里拎着饭盒要回去投喂室友。
“对了哥哥，你能不能打电话给程西姐？你有她的电话，帮我好好谢谢她。”林书昂不记得自己有这个人的电话：“陈戏杰？”
“什么呀，我说的是那个外地姐姐，人可好了。我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程西。”
陆天浩走了两步，发现身旁的人没跟上，停下脚步回头。林书昂拿着手机一整个傻在原地，陆天浩奇怪：“林书昂？”
本人并无反应。陆天浩往回走，来到林书昂身边，看见他表情呆滞，眼里却泛着点点星光。正欲开口，林书昂张了张嘴，心形的唇瓣颤了颤：“程、西？”
“对啊，程西姐。哥哥我跟你讲，有件大事……”
林书昂小嘴叭叭的，扯东扯西思维乱跳，兴奋地描述着他如愿“进局子”的光荣事迹。幸好有十一年的相处经验，林书昂听了个大概，但抓住了重点：“她被打了？”
“嗯…”林武浩讲到这声音小了下来，“都是因为保护我…”
“严重吗？”
“程西姐说不疼，”林书昂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委屈，“可是都出血了还在脸上，我看着都疼。”
电话里没回应，林武浩接着说：“但我们都没什么事，只有那两个阿姨被留在公安局里了。”
“她们为什么被留？”声音是少有的严肃。
“我也不清楚，本来是不留的，后来程西姐姐把她的手机给警察。里面有录音，还在两个阿姨手机里翻，也不知道在她们手机里看见什么了，她们就被留下来了。但是吧…我不是故意偷听！是不小心听到的，他们说程西姐姐手机里不仅有今天的录音，还有好久以前的——好像是在厕所录的，警察叔叔听了以后才去翻她们的手机。”
林书昂手上一软，手机差点没拿稳。
程西两年前就因为帮他被记恨上，如今仇家找上门，她却遭了殃。两次，她都是因为他而被原本不相识的人辱骂、践踏。可明明他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替他挡下了所有的恶意与黑暗，他却安然无恙地走到了今天。
什么顶流，什么巨星，他凭什么啊？他已经很努力了，他不想连累任何人。
“哥哥，你听见我说话了没啊？”手机里的声音让林书昂逐渐缓过神：“啊…听见了，我在听。”
“哥哥，我跟你说，程西姐姐真的特别好，她还给我糖了呢，你一定要给她打电话。你可以跟她交个朋友，等她下次来重庆我介绍你们认识。”
给她打电话……
林书昂能联想得到，继这通电话以后他与她之间会有越来越多的牵扯，可他不想这样。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身边一切与他亲近的人都因他而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恶意，就因为他是林书昂。
他只是想实现他的梦想，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或许，真的是他站的太高了吧，导致他身边空无一人。他梦想的代价太大了，而孤独，只是其中一个，他也愿意独自承受这一切。
跟他扯上关系，对她不会有好处。
如果现在就赶紧撇清关系，干脆就当从不认识这个人，当作这两年来他从来没有一有空闲就会想起这个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或许这样还能及时止损，这对他们两个人都是有益的。
可是……
林书昂垂下脑袋，垂眸看自己鞋面。
有点脏了……
“好，”林武浩听见手机里哥哥的声音似乎有点疲倦，他看不见哥哥眼里的犹豫，“等我有时间，就打给她。”
回到曲靖的第二天，高考成绩出来了。其实程西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成绩，因为提前有几个学校打电话来捞程西，程西不过耍了点小聪明就从他们嘴里套出了话。
程西的高考成绩其实真的算不上高，比YN省的状元低了好几分呢。她的便宜吃在了课余加分上，打电话来的也都是湖北、AH、福建这些摄影业发展比较出名的大学。
程西全部拒绝了。
她选择了BJ。BJ也的确打过电话，但BJ虽是首都，也比较发达，但有一说一，BJ的摄影业是真不咋地。
这好好的一个摄影天才怎么就糊涂了呢？没有人知道。
但是没关系。程西笑着，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与向往。她知道。
这个暑假很漫长，程西重新买了个档次更高的摄影机，又屯了些大学新生入学的必备好物，然后去学了车。这个时间段她还拟了几份简历，她打算去BJ后就找份兼职。
毕竟都这么大了，要是还像个寄生虫一样赖着父母，就真的不像话了。而且，本来就够讨人嫌了。再说，他们不仅要养周南，还得筹划着分割财产，哪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来管她。
忙碌的假期生活中，程西接到了林书昂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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