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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夜色

    鬼也好,人也好,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心中怕的厉害,总想找个人来壮胆。于是压低嗓音,双手捂嘴,轻轻喊道:“绿娥姐姐,绿娥姐姐……”停下来细听,四下寂静异常,根本无人回应,重复几次,依旧无声无息。

    良久,心中感到空落落的,在这样耗下去,实在不是办法,试探着,侧头小心翼翼地向窗户望去,一切如常,朦胧月光,婆娑树影,定睛许久,不见有任何异常,许是自己刚才产生了幻觉,还是看错了什么,自我安慰吧,壮壮胆,慢慢起身,隐约发现屋内另一侧,有风透进屋来,好似还有一道房门,于是蹑手蹑脚走近,用力一推,没有反应,想用力去拉,可是拉哪里呢?没有门的把手,只有木格与木板,仔细瞧了瞧,方才觉出这根本就不是一道门。有些失望,沮丧间,只听见细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似人语,又似夜风吹动的门楣发出的呜呜声响。

    云尘立刻害怕起来,怯怯咽了一口唾沫,只感到内心不住的一点一点的在收紧。“没有人,也许是风。”他给自己在心里找了一个理由安慰,“出了这间屋就好了。”云尘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

    转身正要去寻找别的出口,倏地一阵微风吹过,只感到后脊发凉,双脚骤然停滞不动,不敢回头,也不敢大口呼吸,良久,好似又恢复平静,只见一个发着淡淡红色光芒的萤火虫从身后飞了出来,盘旋着,落在云尘的手上。

    一切又开始安详起来。

    小小的虫子在手背上爬行起来。云尘没有立刻拍掉它,任由它在手背上贪玩,然而,那红色的萤火虫再次飞起的时候,只感到手背一阵剧烈的炙痛,如同火烧火燎一般的炽热。云尘差点大叫出声,死死咬住嘴唇,伸手去拍飞起的萤火虫,却好像感知有此一举,迅速的飞向刚才误判的房门,眨眼不见了踪影。

    云尘捂着被炙痛的手,忽地想起了,那本不是一只萤火虫,也没有那只萤火虫是发着红色光芒的。突然两条黑影像鬼魅的般地从窗外掠过,飞落在屋脊之上。不及细想,云尘警觉的背墙而立,过了良久,似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于是偷偷的用手指沾了唾液,轻轻戳破窗角的油纸,向外窥去。

    两个人影,立于屋脊的两端,月光太暗,无法辨得两人的面容,相视对立,衣袂飞舞中,只见右侧的人影伸出右手,平行于胸前,忽然手心串出一团红色烈火,照得脸颊通红,正是趣无丛。

    趣无丛悠悠道:“人生何不相逢,薛二哥,我们算是又见面了,好像每次相见不是在星夜之下,便是在月色之中,追了这么多年,你不觉得累吗?来来去去无非还是咬定赤焰珠在我这里,还是那句话,我不曾拿过!而这方烈焰是我苦修得来,如果想要,那就拿去好了。”

    言罢,趣无丛反手挥出,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如同离弦的箭矢直向对方的面门射去。

    左侧的薛二哥,似乎早已知道会有这一出,不慌不忙的微微一侧身,那团火焰擦面掠过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冷冷地道:“三弟严重了,我寻了你五年,今日才能重逢,没想到一见面就说出这档事,真是有伤兄弟感情啊。”

    “是吗?”趣无丛冷哼一声,“你还记得我们是八拜之交的兄弟?伤感情的事,你不前几日刚做了吗?”

    “那是误会。”薛二哥道:“我今天来就是要给你一个解释……”

    “误会!?”趣无丛更是冰冷的怒道:“你寻了我五年,见面就杀了我义子,如今,你居然说是误会!”

    薛二哥忽然愤愤的大声道:“是,那有怎样!当年我们三兄弟,付出了怎么的代价才得到赤焰珠,你又是怎么承诺我的,云日崖我等了你整整七天,结果呢,你却好,一声不吭地带着赤焰珠就消消失了,如果没有赤焰珠,你会有如今的赤焰之力。你需要一个解释,好啊,你是否也得给我一个解释!”

    “好——”突然趣无丛大吼一声,“赤焰珠是吧,有本事你就拿去!”说着一抬手,手中赤焰之火宛如一个燃烧的火球向薛二哥迎面射去。

    薛二哥再一侧身,避开扑来的烈焰之火,回身双手于胸前画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像一柄没有伞柄的大伞向趣无丛飞旋着罩下。

    云尘只看得心惊肉跳,正寻思乘机溜之大吉,刚欲转身,只见一个硕大的黑影迎面扑下,没来得及大叫,只觉后颈一痛,便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自己却关在一个大木笼子里,像饲养的鸟雀一样,高高悬挂在一株大树上,四下却是漆黑一片的荒山野岭,只有脚下不远处的巨石上,七八个黑衣大汉,手持火把警惕的注视着四方,山风袭来,火把的火焰忽明忽暗,烈烈声响。

    深夜的山岭,云尘双手握着木笼的围栏橼木,警觉的张望着四周,看着这些神秘的黑衣人,个个凶神恶煞似的挥舞着手中刀剑,所有的恐惧都在喉咙之中,只有一串串疑问:这又是哪里?那群黑衣人又是谁?我为什么被关在笼子了?所有的疑问也只能先憋在肚子里,唯恐一出声,脚下的黑衣人便会将自己用来祭刀。

    这一刻自己被高高悬在半空,又好似被投入大海的鱼饵,正等着大鱼上钩。

    那么谁是大鱼呢?黑衣人显得有些焦急不安,山风刮过树梢,传来阵阵声响,每个人都警觉的将右手按在刀剑的手柄之上。

    过了很久还是没有人来。终于有人耐不住嚷道:“有没有把讯息传到,是不是传错了信息。”

    立刻有人答道:“放心,这讯息我传的,城外百里坡,三更平松石,以珠易子,过时违约,尸骨无存。”

    有人应道:“讯息没错,在等等吧。”

    闻言,云尘心中一紧,什么来着?!一夕之间,自己怎么成了赴约人的儿子?自己分明不是,那人又岂会拿什么珠易子呢?看来今夜,多半要变成他们的刀下亡魂,如何是好?总不能坐以待毙吧?生死攸关之际,想到的只有活命,一股求生的勇气冲出了嗓子便叫:“下面的人听着,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悬起的木笼像风浪中一叶孤舟,笼壁的橼木也似纤柔的柳条一样颤栗着摇摆不定。云尘直觉满口泥沙,落叶扑在脸上,哪能说话,冰冷而又刺痛,火把也在一瞬间尽数熄灭,四下漆黑一片。一个悠远的声音,伴随着狂风落叶,由远而来,“赤焰风正冷,黄泉路悠长。是与不是,都留到黄泉路上在再说吧!”

    寒风掠过,所有的火把,瞬间“呼”的一声都又燃烧了起来,红色光芒照耀在空出的巨石上,凭空多出一个人来。金钗束髻,锦衣长裙,一袭朱红的长长披风,将大半个巨石遮盖如毯。姣面素美,红唇似血,点漆黑目,幽幽怨怨散出冷冷的杀气。

    “幽煞赤三娘!”有人惊恐脱口而出。

    赤三娘环目四周,蹙眉冷道:“珠子呢?”

    “什么珠……珠子……”那黑衣吞吞吐吐没有说完,赤三娘轻轻一抬手指,没有人看清是怎么回事,那黑衣人便飞上半空摔了下来,顿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一时寂静。赤三娘的目光一一掠过每一个人,最后停在一人身上,淡淡的道:“你说说吧。”

    那黑衣人已然浑身颤栗着,惊恐的道:“以珠易子之人还……还没有来……”言毕便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入在茫茫夜色之中不知几千里。

    赤三娘猛一回身,从宽大袖中挥出烟雾一样的红色光芒,迅速飞向每一个站立的黑衣人,犹如一柄无形的利剑,光之血刃,每一个人,双手捂颈,倒在巨石之上。

    “竟然敢打赤焰珠的注意,那就是觉得自己活太长了!”赤三娘望着远山,凄然怒道。

    当红光之刃从赤三娘的袖中挥出之时,每一个靠近的活物无不一一毙命;夜宿的寒鸦惊飞而起,又都纷纷落下,断了性命。

    云尘也不列外,但奇怪的是,那道红光当劈到木栏上,只听“啊!”的一声,就再没有近身,而笼壁的木栏却啪的一声裂开,云尘犹如树上的松果一样,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啊”的一声惊呼,云尘自知不是自己所发出的,不由的心中疑惑,正思索辨别这声音出处,但还还是引起了赤三娘的警觉,正自思忖之间,只见赤三娘一挥手掌,云尘好似落叶一样,倏地凌空飞起,不由自主的引颈送到赤三娘的手中。

    她的手指虽然很光滑细腻,但指尖传来力道,已足以让人呼吸窒息。云尘悬在半空,本能的拼尽全力去掰握在颈间的纤细手指,喉间也随之因为气滞而发出呜呜之声,可是丝毫不起作用,那只白皙的手指,萦绕着赤红的光芒,隐隐闪闪,像燃烧的烈火,直教人浑身炙热起来。

    赤三娘冰冷的眼睛,盯着面红耳赤的云尘,只要稍稍一用力,立刻便能身首异处。但是,她没有,漆黑的眸子突然燃起了火焰,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一松手,指尖向上一抬,云尘又似断线风筝一样飘在半空,颠倒身躯,头手朝下,双足朝上,只等一松手,便会立即摔在巨石上,从此踏上黄泉末路。

    结果大出意外,赤三娘慢慢地伸手握住云尘的左手,轻轻地拉近身前,像如获至宝一般,细细观察那还没有完全成年的小手。此刻萦绕的红色光芒,像游丝一样,千条万缕钻入他的手背。“完了,完了!”云尘心道:“这哪里还有活命,还有我的娘该怎么办。”不由得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赤三娘并不在意别人的神情,须臾,放下云尘,冰冷中带有一抹温和的暖意道:“带我去,去了就不会死!”

    “去……去……去哪儿啊?”云尘被突然的问话不知所措,眼泪随之噙回了眼中,疑惑的问。

    “看看自己的手背。”赤三娘道。

    依言,云尘仔细瞧了瞧刚才赤三娘看过的手背,只见上面露出一道闪闪亮亮的红色文字,“救我。”

    何意?云尘更是迷糊,哪来的字,难道……难道是红色萤火虫留下的,挖空心思想了半天,每一个细节中,也只有这个可能。

    “想起来了?”赤三娘问。

    “嗯,想起来了。”云尘哪敢有丝毫迟疑,忙点头道。

    “那就好!”好字一出口,云尘只觉身体一飘,已然飞在半空。赤三娘像一条海里的魔鬼鱼,在树丛中飞将出去,这山林夜色便是那大海。云尘被一团红色的光芒托着,跟着赤三娘的身后,就遨游在夜的海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