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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记忆

    文姝说不看,索性便把它扔在一边,扔了后缓了许久。

    似是把方才看的东西都抛之脑后,她不再气了。

    文姝微微发呆,低头呢喃道:“六年前…那时我才八岁。八岁…在哪见过芸姐姐呢?”

    云翠道:“小姐还在想三公主殿下的事儿啊?”

    “今日听芸姐姐提起后,我总觉有些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

    “小姐八岁时,很是喜欢跟着二公子跑。我记得小姐那时常跟着二公子去马球会。那个时候啊…因着要照顾小姐你,二公子都极少下场打球,只在旁边看。”

    文姝不自觉的笑了。“是呀,我自小便喜欢黏着二哥哥。”

    “二公子也是,极其稀罕您这个小妹!”云翠说到这儿,似是比秦文姝还要高兴。“二公子每逢知己好友询问,都必得好生介绍您一番呢!”

    岂止好生介绍一番,秦愠每次说“这是在下的小妹,名唤姝儿”时,言语间流露出的疼爱和炫耀,没谁人看不出来。

    “我也记得。”文姝长舒一口气。“好想阿爹阿娘和哥哥姐姐啊!”

    “小姐别难过,云翠陪你。”

    云翠总是这般温暖。

    文姝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忽然想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确实是见过芸姐姐!”

    果然是在马球会上,沈芸坐立在球场的高位,一身衣着华丽,珠光宝气。

    只是…秦文姝印象中的沈芸和如今相比,相貌上的出入较大。

    许是因为那时沈芸年纪尚小,脸上的稚嫩还未完全褪去,所以看上去些许清秀。

    而今算是完全长开了,脸上的青涩已然全部褪去。怎么反倒不如以前好看了?

    许是相由心生,看她的这张脸总觉着此人应是刻薄之人。又或许是因为她下巴处的轮廓较为锋利,且又生了长薄唇,才显得那样不近人情。

    “小姐!您别再想啦,快些睡吧,明日一早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文姝点头默许,云翠上前把床榻边的《女诫》拿走,放在了长桌上,然后给秦文姝掖了掖被角。

    “云翠。”文姝缓缓道。“把崔姑姑给的那卷《女诫》放进架子的最里面吧。”

    她想,我不喜欢,日后也应是用不到的,那便不放在眼前惹人心烦了。

    “是,小姐。”

    或许是走了一天,文姝今夜这觉,是入宫这些日子里睡的最安稳的一次。

    次日清晨,文姝早早地便到了皇后跟前儿请安。

    只待了一会儿,便又回了素玉轩。

    孙皇后闲来无事便坐在铺着蚕丝垫子的椅子上做女红。

    她的手艺很好,尤其是做些给小孩儿穿的虎头鞋、绣花小袄子,都不在她的话下。做出来的成品不仅外观精巧,质感也好。

    皇宫设有制衣的局子——珍丝局。上到国君皇后,下到宫女太监,这些人的衣着皆由珍丝局来负责。只是局子里绣娘不同、用的料子不同,制出来的衣裳便有了天壤之别。

    除了仁帝,孙皇后便就只给沈景琮和沈芸做过衣裳,虽然早已经穿不上了,但都还留着。

    孙皇后正十分认真地绣着虎头鞋面,一个宫女进来禀报:“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孙皇后一听是沈景琮来了,便立即道:“快让琮儿进来。”

    随即,沈景琮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

    “儿臣给母后请安。”

    “琮儿今日怎的有空来我这儿请安了?”

    沈景琮笑道:“前些日子儿子被公务缠身,实在没有空闲来陪您。”

    身为一国储君,整日里被公务缠身忙的头脚倒悬,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孙皇后眉角微皱。她只有这一个儿子,自是无比心疼沈景琮,这不过才忙了几日,她看着沈景琮便觉比上次来时瘦了些。

    “琮儿,再忙也要休息。”孙皇后语重心长道。

    沈景琮看出皇后是在心疼自己,而故意道:“母后放心,儿子知道。如今儿子那东宫里,还有成山的折子奏章摆在桌上未批。这不,儿臣累了,在加之是实在太挂念您,便来陪陪您,顺便也能偷得半日闲。”

    孙皇后听此眉头一松,笑道:“本宫倒盼着你常来呢!”

    在她心中,折子今日看不完,可以明日仔看。沈景琮是否休息好,才是最要紧的。

    沈景琮笑了笑,余光一瞥便就看到了旁边的虎头鞋面。“母后,您可是又在做绣品?儿子都说了,这些东西珍丝局里指定都有。母后您若是想要,让珍丝局送来些便是,何必亲自绣啊?劳神费眼的。”

    “这些是本宫给自己的亲外孙做的,本宫自是要亲力亲为的。”

    沈景琮愣了愣。莫不是自己听错了?他如今连个侧妃都未娶,更别说什么外孙了。

    “母后啊,儿子还未娶妻成婚,您现在就做这个……是不是有点为时尚早啊?”

    哪知孙皇后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道:“不早,也就快了。”

    沈景琮还未缓过神,孙皇后便道:“也罢,今儿个天好,琮儿陪本宫到花园里散散步吧。”

    沈景琮:“是。”

    沈景琮搀扶着孙皇后在凤仪宫的花园里走了片刻,两人便又坐在了凉亭里稍歇。

    “母后,儿臣近日得了一批上好的绸子,送您这儿。您挑几匹喜欢的,儿臣立即拿去给您做几身新衣裳。”

    孙皇后眉眼间尽是笑意,缓缓点头。

    “诶?”沈景琮装的语气自然。“姝儿妹妹在哪儿?料子多,让她也来挑一些,儿子一道儿拿去做了。过几日芸儿的寿宴,姝儿妹妹便能穿着新衣裳去了。”

    知子莫若母,孙皇后一听便知,沈景琮此行乃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不过她也没揭穿沈景琮。她浅笑道:“姝儿此时应该在练习长春教的功课。”

    沈景琮听此,心中隐隐担忧。他也算是被崔长春看着长大的,自然是了解崔长春这个人的性格:在皇后跟前儿慈眉善目,但只要吩咐给她什么差事,她就变得尤为严肃认真,十分严厉。

    如今让她来教姝儿妹妹规矩,姝儿妹妹怕是要受好些累了。

    孙皇后招了招手,身侧的宫女便上了前。她吩咐道:“你去把嘉顺郡主叫来吧。”

    沈景琮听到秦文姝稍后就来,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了一丝微笑。

    但是,即使是那一丝极难察觉的笑,也被孙皇后看进了眼里。

    “姝儿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文姝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孙皇后道:“琮儿送了些绸缎过来,让你挑些,拿去做几件新衣裳。”

    秦文姝照着崔长春教过的规矩,低着头行礼道:“谢过太子殿下。”

    “妹妹不必如此客气。”沈景琮说话间,眼睛从未离开过秦文姝。

    为了避免有人说秦国公府势力庞大、用度奢靡,挑拨君臣关系。秦文姝从家中带出来的衣服,其布料都是些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了。今日她穿的,恰好是那日宴上,她第一次见沈景琮时的藕粉色长裙。

    也正因此。抬头间,沈景琮恍若回到初见那日,怦然心动。

    孙皇后见自己这儿子如此没出息,藏着笑道:“得了,你陪了本宫也有好一会儿了。本宫如今有些乏了,你便带着姝儿去挑绸子吧。”

    “现在?”沈景琮问道。

    “是,现在便去。”话音刚落,孙皇后便被崔长春扶着站了起来,转身便走。

    “母后慢走。”

    崔长春:“娘娘这是在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孙皇后笑着,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既如此,姝儿妹妹便随孤走吧。”

    文姝语气乖巧道:“是,殿下。”

    这一路上,沈景琮都在费尽心思找些话说。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说话时语气也温柔亲切,这才让文姝放下戒心,活泼了些。

    到了凤仪宫的衣库房。

    虽是封闭的内室,却通透有光。四面墙跟前围了一周,皆是盛布绸的木质长台。

    中间儿是最大的方形桌台,台上整齐地摆着各色各样的布匹。从左到右,颜色逐渐变浅。

    “姝儿妹妹看看,喜欢哪些。”

    文姝点点头,上前几步认真地挑着。

    她也不是那等扭捏作态、优柔寡断的人,一眼便相中了中间的黛紫色绸缎。

    “殿下,这个如何呀?”文姝笑问。

    “妹妹眼光自是好的。”说罢,便朝着身旁的宫女抬了抬手。小宫女便立刻上前,把秦文姝挑中的绸缎放上了手中端的木几。

    见文姝没有再挑的意思,沈景琮问道:“怎么不再挑几匹?料子多着呢。”

    “谢过殿下,这就够了。”

    文姝虽是不似之前那般畏惧沈景琮的太子身份了,却还是与他疏远。

    沈景琮并没强求,只是默默在心里盘算着。

    姝儿妹妹肌若凝脂,肤若白雪,浅蓝色的绸子也定是衬她的。

    “其实你对孤不用这般客气,直接唤孤哥哥也可。”

    文姝闻此话,只觉是不是自己听岔了话。

    开什么玩笑?天之骄子、一国储君!是她一介大臣之女能高攀的?

    “不敢,姝儿只是一介臣子之女。而殿下乃是这一国储君,身份贵重,臣女实在不敢高攀殿下。”

    沈景琮叹声道:“孤还是希望,你面对着孤时能够抛掉那些严肃的身份、繁杂的礼节,仅仅把孤当做一个大了几岁的哥哥。”

    文姝见沈景琮语气如此诚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至少默默点头。

    挑完布匹,沈景琮便带着几匹绸子走了。

    “小姐,今日御膳房做了蜜桃芙蓉煎!我拿了些来,小姐快尝尝。”云翠说这话,把一盘淡粉色的五瓣花状的糕点端上了桌。

    “嗯。”秦文姝应道,随即拿起一个尝了尝。

    云翠满眼期待的看着秦文姝。“怎么样?”

    谁料秦文姝长叹一口气,放下了手中咬了一口的糕点。“许是想家了,如今吃着这果子,只觉得不如咱们府里的厨司做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