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贡银》
从节度使府出来，李观象便以周行逢的口吻写了封发往衡州的文书，着张文表将今年贡银翻倍，以资军需。待交周行逢审定过后，便快马加急往衡州送去。衡州与朗州凡四百里，一骑而去所过关隘皆予通行，沿途过驿换马，一日便抵。
衡州主城背山而建，易守难攻，十倍之敌相攻亦未必能取，城高砖厚，说是湖湘境内最为稳固的城池亦不为过。传令官手执通行令牌，于城门数十丈便高声大呼：朗州传令，城守放行。
一路奔袭入城直至刺史府，将手中文书交予值守便回驿站歇息了。
........................邦之杌陧，曰由外患，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财有余，何为而不成？以攻则取，以守则固，以战则胜。......................是以贡者倍二，以资军需，陈力就列，不能者止。...................
此时已经入夜，张文表看完文书，心中顿觉不妙。急令幕僚王沛、裨将黎复入府相商。
以衡州之力，若要将纳贡翻倍，几无可能。这节度使不知我衡州实情么？黎复一脸横肉说话间上下抖动。
历年上贡之后，虽还留有七成，但维持衡州运转便已万难，哪儿经得起这般折腾。但节度使的话颇重，若未能如期如数上缴.....王沛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道：历年贡三成，留七成，如今要我衡州上六留四。
所幸南汉如今阉宦当道，北上图谋之心日微。张文表心中虽有愤慨，但并没有反叛之心，此时只想着如何解决眼下困局。
裁军之事，万万不能，南汉势微，但不可不防，衡州乃我湖湘门户，断无裁军之理。王沛劝谏道。
那二位有何良策？张文表也是病急乱投医，此时他也是无法，但文书中所言，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可见周行逢将此事看得极重，断无商量余地。
沛想来文中并非说往后历年如此，想来只是今年罢了，这军中军饷压一压，往年库银虽不多，但仍有一些结余。应能凑够三成，只是此事，刺史与黎将军得需出面安抚众将士，不然断饷一年容易哗变。此为一策。王沛一边叹气一边说道。
拿饷卖命，这只卖命不拿饷，对众兄弟我说不出口。黎复摇着头，头一横的说道。
先生既然有一策，便还有其他，还愿先生明言。张文表从王沛话中听出端倪，问道。
哎，到是有一策，向衡州富户借银，尤其是吴家，以吴家之资，这三成纳贡断不是问题。沛无能，只能想到此两条下策，皆有弊端，至于选哪条，还需主公定夺。王沛拱着手将身子深深的埋了下去说道。
军中断不能乱，便是富户吧，你明日便发告示，说衡州城需要修缮，让各富户自行捐资。至于吴家，你明日递封帖子过去，本将军请其家主吃饭。你们下去吧。说完众人退去，张文表便一个人在椅子上坐着发呆，自坐镇衡州之后，他便以善战闻名，他以为只要自己还能征善战，对义兄便是有用的，义兄便会有所顾忌。但再能战，若无后勤之资，也是困兽难斗，如今义兄所做，他着实有些琢磨不透了。这不禁让他想到王逵，想到了潘叔嗣，后背不觉一凉，待回过神来，天已蒙蒙亮，朝阳在天边缓缓升起，如血色笼罩大地，张文表此时竟困意全无，死死地盯着缓缓升起的初阳，直至眼睛生疼方才作罢。
说这告示公布之后，衡州的富户们便躁动起来。平素里张文表一介武夫，在衡州地界说一不二，但对手下官军极为看重，手下官军也都仗势惯了，虽张文表不齿于讹诈银钱，但手下官军却在当地作威作福，每每有人告官，张文表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能有所收敛，但收效甚微。在整个衡州，最大的富户便是吴家，曾有官军去吴家讹诈，却被吴家软硬兼施的赶了出来，从此衡州官军便将吴家记恨起来，隔三差五的找茬子，这也是为何坊间传闻张文表要动吴家的缘故。
吴家也在此时收到了张文表的请柬，家主吴景生看到请柬的刹那，手中请柬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对于吴家来说，这张文表要动他们已经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吴景言对谭寿行所言也全为实情，只是吴家在衡州根基颇深，数代经营，想要举家迁移若非万不得已，实在不可取。如今坊间告示加之张文表的请柬，便让吴景生不得不多了个心眼，叫来儿子吴启涛交代万全之后，便随来人来到了刺史府中。
此时张文表一夜未睡，家中正厅摆着一桌酒宴，陪同还有张文表的夫人，三人一桌说是家宴，便请吴景生落座，张夫人亲自给吴景生将杯中酒满上。这隆重的场面竟让吴景生有些坐立不安，惶恐的双手接过酒杯，说着便要向张文表敬酒。
张文表本就是粗人，哪里想过此时的吴景生已如同惊弓之鸟，举杯一饮而尽也不客套，立即说道：此番将先生请来，是文表有些琐事相求，还望先生相助。
小..小人...吴景生被吓得够呛，声音也越来越小。
这吴景生说是吴家家主，但极少与外界接触，十年前在马楚那次动乱中，年近三十的他亲眼看到家中长辈尽数被乱军诛杀，从那时起他心中埋下了对官军的阴影，只是此事唯有他一人知晓罢了。也是从那时起他便接过家主头衔，但其再也没有出过门，所幸其子从小便对做生意颇有见地，衡州生意虽明面上他是为主，但实际上一早便交予其子吴启涛打理。
张文表见吴景生三句话崩不出一个屁的样子颇为恼火，但此时有求于人又不好发作，只得直说道：文表自入主衡州以来，尽心竭力，但如今力有不逮，在银钱周转方面已现窘态，还请吴家能看在张文表的薄面上，支些银钱周转。
那将军想要多少？吴景生战战兢兢的问道。
白银二十万两。张文表直挺挺的说道。
.........
.........
吴景生自己也不知是如何回到府中的，回府之后仍未缓过神来，但自己答应张文表白银二十万两的事，已在家中传开，他呆呆的坐在府中大堂之中。
吴启涛见此情形也只道父亲糊涂，吴家一年生意也就十多万两，一次性要拿出二十万两对于吴家来说也不算是个小数目。可如今父亲既然已经应下，若凑不齐这笔钱，那恐怕便不再是钱能解决的事了。
张文表果真要开始对吴家下手了么?
自吴景生回来后，吴家上下见到瘫软的家主，无不沉浸在这般惶恐的猜测中。
衡州主城背山而建，易守难攻，十倍之敌相攻亦未必能取，城高砖厚，说是湖湘境内最为稳固的城池亦不为过。传令官手执通行令牌，于城门数十丈便高声大呼：朗州传令，城守放行。
一路奔袭入城直至刺史府，将手中文书交予值守便回驿站歇息了。
........................邦之杌陧，曰由外患，夫积贮者，天下之大命也。苟粟多而财有余，何为而不成？以攻则取，以守则固，以战则胜。......................是以贡者倍二，以资军需，陈力就列，不能者止。...................
此时已经入夜，张文表看完文书，心中顿觉不妙。急令幕僚王沛、裨将黎复入府相商。
以衡州之力，若要将纳贡翻倍，几无可能。这节度使不知我衡州实情么？黎复一脸横肉说话间上下抖动。
历年上贡之后，虽还留有七成，但维持衡州运转便已万难，哪儿经得起这般折腾。但节度使的话颇重，若未能如期如数上缴.....王沛没有继续往下说，转而道：历年贡三成，留七成，如今要我衡州上六留四。
所幸南汉如今阉宦当道，北上图谋之心日微。张文表心中虽有愤慨，但并没有反叛之心，此时只想着如何解决眼下困局。
裁军之事，万万不能，南汉势微，但不可不防，衡州乃我湖湘门户，断无裁军之理。王沛劝谏道。
那二位有何良策？张文表也是病急乱投医，此时他也是无法，但文书中所言，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可见周行逢将此事看得极重，断无商量余地。
沛想来文中并非说往后历年如此，想来只是今年罢了，这军中军饷压一压，往年库银虽不多，但仍有一些结余。应能凑够三成，只是此事，刺史与黎将军得需出面安抚众将士，不然断饷一年容易哗变。此为一策。王沛一边叹气一边说道。
拿饷卖命，这只卖命不拿饷，对众兄弟我说不出口。黎复摇着头，头一横的说道。
先生既然有一策，便还有其他，还愿先生明言。张文表从王沛话中听出端倪，问道。
哎，到是有一策，向衡州富户借银，尤其是吴家，以吴家之资，这三成纳贡断不是问题。沛无能，只能想到此两条下策，皆有弊端，至于选哪条，还需主公定夺。王沛拱着手将身子深深的埋了下去说道。
军中断不能乱，便是富户吧，你明日便发告示，说衡州城需要修缮，让各富户自行捐资。至于吴家，你明日递封帖子过去，本将军请其家主吃饭。你们下去吧。说完众人退去，张文表便一个人在椅子上坐着发呆，自坐镇衡州之后，他便以善战闻名，他以为只要自己还能征善战，对义兄便是有用的，义兄便会有所顾忌。但再能战，若无后勤之资，也是困兽难斗，如今义兄所做，他着实有些琢磨不透了。这不禁让他想到王逵，想到了潘叔嗣，后背不觉一凉，待回过神来，天已蒙蒙亮，朝阳在天边缓缓升起，如血色笼罩大地，张文表此时竟困意全无，死死地盯着缓缓升起的初阳，直至眼睛生疼方才作罢。
说这告示公布之后，衡州的富户们便躁动起来。平素里张文表一介武夫，在衡州地界说一不二，但对手下官军极为看重，手下官军也都仗势惯了，虽张文表不齿于讹诈银钱，但手下官军却在当地作威作福，每每有人告官，张文表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能有所收敛，但收效甚微。在整个衡州，最大的富户便是吴家，曾有官军去吴家讹诈，却被吴家软硬兼施的赶了出来，从此衡州官军便将吴家记恨起来，隔三差五的找茬子，这也是为何坊间传闻张文表要动吴家的缘故。
吴家也在此时收到了张文表的请柬，家主吴景生看到请柬的刹那，手中请柬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对于吴家来说，这张文表要动他们已经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吴景言对谭寿行所言也全为实情，只是吴家在衡州根基颇深，数代经营，想要举家迁移若非万不得已，实在不可取。如今坊间告示加之张文表的请柬，便让吴景生不得不多了个心眼，叫来儿子吴启涛交代万全之后，便随来人来到了刺史府中。
此时张文表一夜未睡，家中正厅摆着一桌酒宴，陪同还有张文表的夫人，三人一桌说是家宴，便请吴景生落座，张夫人亲自给吴景生将杯中酒满上。这隆重的场面竟让吴景生有些坐立不安，惶恐的双手接过酒杯，说着便要向张文表敬酒。
张文表本就是粗人，哪里想过此时的吴景生已如同惊弓之鸟，举杯一饮而尽也不客套，立即说道：此番将先生请来，是文表有些琐事相求，还望先生相助。
小..小人...吴景生被吓得够呛，声音也越来越小。
这吴景生说是吴家家主，但极少与外界接触，十年前在马楚那次动乱中，年近三十的他亲眼看到家中长辈尽数被乱军诛杀，从那时起他心中埋下了对官军的阴影，只是此事唯有他一人知晓罢了。也是从那时起他便接过家主头衔，但其再也没有出过门，所幸其子从小便对做生意颇有见地，衡州生意虽明面上他是为主，但实际上一早便交予其子吴启涛打理。
张文表见吴景生三句话崩不出一个屁的样子颇为恼火，但此时有求于人又不好发作，只得直说道：文表自入主衡州以来，尽心竭力，但如今力有不逮，在银钱周转方面已现窘态，还请吴家能看在张文表的薄面上，支些银钱周转。
那将军想要多少？吴景生战战兢兢的问道。
白银二十万两。张文表直挺挺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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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景生自己也不知是如何回到府中的，回府之后仍未缓过神来，但自己答应张文表白银二十万两的事，已在家中传开，他呆呆的坐在府中大堂之中。
吴启涛见此情形也只道父亲糊涂，吴家一年生意也就十多万两，一次性要拿出二十万两对于吴家来说也不算是个小数目。可如今父亲既然已经应下，若凑不齐这笔钱，那恐怕便不再是钱能解决的事了。
张文表果真要开始对吴家下手了么?
自吴景生回来后，吴家上下见到瘫软的家主，无不沉浸在这般惶恐的猜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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