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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血的声音很近,温度滚烫

    看来我应该是快死掉了,马上就要死掉了……冰糖这样想着

    “阿音”

    “……”

    眼睛里进了血,疼的睁不开,鲜红的视线里映出一张鲜红的脸,模糊的叫人看不清

    发丝冰凉,触感痒痒的,冰糖只觉得似乎有谁的头发擦着自己的脖颈而过,心中正惊异着,刚要抬手揉眼睛,却突的手中一沉

    冰糖吓的“啊”了一声,两手胡乱一抓,竟真给她接住了个什么

    “阿音”

    阿音?

    且慢

    怎么又是这两个字?

    从刚才起冰糖就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唤“阿音”,可阿音是谁,谁是阿音,她叫冰糖啊,就算不能往生极乐,也不至于被索命小鬼叫错名字吧

    冰糖被血污了眼睛,着实睁不开,她怀里抱着个什么,摸索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抱的是个人,她抽出一只手来抹了抹眼角的血,好容易才看清楚怀里曲音杪的脸

    “怎么……”

    冰糖狠狠愣住,登时觉得自个儿头皮一炸,浑身热血都给轰了个干净

    黄献跪在曲音杪跟前不断喊着“阿音”,冰糖见状傻了一会儿,手足无措,她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惶恐之下没有吭声,就那么冷不丁的伸出手摸了一下曲音杪的脸,她的脸冰冰凉凉,凉到骨髓,冰糖被惊的猛然收回手,一句问话刚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黄献两脚一踹,一把夺走了曲音杪

    “喂喂,你……”

    冰糖本能想要去抢,却被黄献一个眼神震的立马闭了嘴

    曲音杪倒在黄献怀里,胸口是一团血色雾气,她眼中是死灰色的光,望而无物,映衬着今夜别样惨淡的月色

    冰糖原地站起,怔怔望着曲音杪,这一刻似乎静止了很久,四周安静的可怕,冰糖倒退一步,逐渐感觉到身体力量的恢复,适才明白过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冰糖并没有受伤,她身上的血全都是曲音杪的,曲音杪替她挡下黄献那一掌时完全没有犹豫,以至她死前还未及瞑目,便这般仓促去了

    黄献紧搂着曲音杪的尸身,哭着哭着就累了,他眼中满是不愿面对死亡的抗拒,面容虽平静,双手却颤抖,愤怒与苦涩的滋味一起冲上心头,只带起一阵眩晕,而当他真正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时,却是万分悔恨也换不回了

    曲音杪,替冰糖挡了黄献一掌

    多可笑

    连冰糖都觉得可笑

    明明就在一个时辰前,她一心想让那个女人死,可现在,那个女人却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无甚滑稽

    黄献依然沉浸在自责与不甘中,眼里除了曲音杪什么也容不下,冰糖的反应极快,没有犹豫,没有迟疑,惊慌的感觉也只维持了短短一瞬,所幸没有像黄献一样失去理智

    她望着曲音杪无神的双眼,仅仅只留恋了一眼,便立刻收起了方才所有感慨,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她刚从死亡边缘捡回了一条命,此时的她绝不会再错过任何活下去的机会,如若非要承认是曲音杪救了自己的话,那么现在最对的起她牺牲的,也就是竭尽所能保全自己的性命了

    现在她想要活,不管不顾

    ……

    安寻逸道:“这……这什么情况,你师兄……把自己的夫人给,打死啦?”

    七君摇头道:“曲音杪本就一心求死,归根究底,她也不算是死在黄师兄手里的”

    安寻逸默默叹了口气,复又问:

    “那,那个小丫头,就这么跑了?”

    七君依旧摇头:“不跑难道等着黄师兄再杀她一次吗”

    安寻逸道:“也是”

    七君扶额叹气:

    “既然曲音杪都替她挡下那一掌了,那黄师兄何苦要再为难她”

    其实这类情债纠纷早在七君刚做见勋使时最是接触的多,因为她年岁小,处世浅,不受那些个凡俗情爱的困扰,所以才办事公道,处理起那些恩怨情仇的事情来得心应手,从不两难,只不过这种事见得多也未必是件好事,多了就会麻木,麻木到再见到生死离别,心都不会动容了

    七君看着曲音杪,心里也不是真的无波无澜,只是她是外人,心里除了同情没别的,可同情偏偏是最无用最遭人抵触的,既然无法提供帮助,何苦惹的自己难过一把,七君以为,遇到这种苦情的人事,与其逼着自己将心比心,倒不如做个狼心狗肺的冷血动物

    “我们还是走吧”

    ……

    ……

    ……

    “你们要走?”

    次日清晨,七君和安寻逸早早就来到了黄献的住处,话不多说,一来就说:“我们该走了”

    黄献的表情颇为丰富,有惊讶,有不满,有疑惑,他反问完,静静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黄献这个人很爱喝茶,每每都是品了又品,欣赏过后才肯入口,可今日不同,今日他是直接将杯中的冷茶一饮而尽了

    安寻逸在心里把他佩服了个五体投地,心说,人有喜怒哀乐,即使伪装也难掩大喜大悲,可这黄献却神,明明昨夜刚回府便失了挚爱,后又得知曲长决未死一事,府中琐事又堆成山,竟也能忍着痛早起办公,与往常无二

    早晨七君和安寻逸来时,心里早就做好被拒之门外的准备了,可谁曾想,黄献不仅接待了他们,还出门相迎,他面带微笑,面容晴朗,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情绪

    “师妹何故要走,待过几日我寻条船与你,也好过玉海海关”

    七君闻言显的异常惊讶

    “师兄怎么……”

    “再说了,风采节就快到了,你也别太累着自己,什么事不能解决,不急于一时,等过了风采节,一切再说”

    黄献果真心思细腻,他知道七君有同伴在玉海,不等她开口,自己便有了为她寻船的主意,黄献提到风采节,无非就是个为留下七君的说头,可至于他为何要留下七君,其目的,该是不单纯的

    说来也怪,这黄夫人死了,府上不仅不做白事,还大红灯笼挂了又挂,活脱脱一副过节气氛,黄献也怪,闷着忍着不做声,面不改色,一如往常,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日里晴天都来人了,来访的目的无非是询问七君和安寻逸的踪迹,黄家弟子众多,竟也没走漏半点风声,黄献是个能人,面对晴天都弟子手持追风令来追查,居然也能跟其谈笑风生,甚至唠上家常,晴天都弟子有任务在身,实在招架不住黄门主这身张口说闲话的好本事,小弟子们被迫聊了个口干舌燥,最后悻悻而归,再不见其上访

    “是个人才”

    安寻逸感叹了不止一次,七君附和道:“嗯,的确人才”

    安寻逸道:“真是难为晴天都的人了,值岗弟子被黄家驱走不说,上访来询问个情况吧,人还是被烦走的”

    “按理说……”,七君顿了顿,继而道:“持追风令实施抓捕的弟子,不该是他带啊”

    “他?你指刚刚那个领头的?”

    “嗯”

    七君点点头,满脸的疑惑,安寻逸不了解晴天都的情况,故而没有什么疑虑,只是七君刚刚起疑的那名弟子,他恰巧认得

    “我知道他,他不就是郭大都主的小徒弟嘛”

    郭映位居都主之位,公事繁忙分身乏术,无暇育人子弟,故而关门弟子收的少,座下仅三名弟子:其子郭云善,其女郭晓,而这最后收于门下的小徒弟,便是他为了激励自己一双儿女上进,苦心挑选出的天赋奇才

    此人名叫郭宇晴,姓与名皆由郭映亲赐

    郭宇晴与七君同岁,小小年纪立功无数,早早就成为了郭映手下的一名猛将,晴天都一切事物他均能做主,但凡是重要的大事,牵扯范围广的,郭映都会首先交由郭宇晴全权负责,其能力涉足范围,堪比二都主郭司

    郭宇晴位高权重,虽没有名分,但地位在那,与其说他是郭映的徒弟,倒不如说他是晴天都不言而喻的第三位都主,郭云善作为郭映的长子,尚且无此待遇,可他一个外来赐姓的郭宇晴,却也能够顺风顺水的爬到今天的位子,细细想来,这小少年郎的本事,绝不单只天赋异禀而已

    七君对于安寻逸认识郭宇晴,颇为意外

    “你认识他?”

    安寻逸听这语气,明显一顿,末了淡淡开口:

    “我以前见过他”

    七君细眉轻挑,故作不解的道:

    “郭宇晴身处暗部,做的都是些背地里不见光的黑事,极少在外露面”,七君言语至此,心知肚明,却不明说,装起了糊涂:

    “你如何见过他”

    安寻逸闻言,啧了下嘴,眼神躲躲闪闪,愣是没出声

    他安寻逸以前是什么人,还不是白枯荣手下专门做阴险勾当的地下老鼠,那些只存在腐朽阴沟里的黑市,消息四通八达,多的是口舌下流之人,而活跃在这之中的,除了底层地痞,也不乏名门世家派遣的眼线,这些人之所以能当成眼线办成事,多半是肯放弃明面身份,乔装忍辱来的,因为名门正道在黑市不讨好,如若他们不舍弃上面光鲜的身份,就铁定会被针对,很难在黑市混出名堂

    可凡事都有例外,郭宇晴就是个例外

    郭宇晴的身份无论在上面还是下面,都是郭宇晴,晴天都人,实打实的正面人物,安寻逸想,大抵是这人事做的绝,人交的广,勾当干的漂亮,从不牵连谁,该耍滑的不谈义气,该义气的不来背叛,十分聪颖的把下面规则摸了个透,故而才在黑市混的风生水起,吃香的紧

    有道是,正邪不两立,可像郭宇晴这样,既可身处光明为人所知,又能介入黑暗来去自如,最后还能混成个独善其身,威风人物的,四海内外,仅此一位了

    当年安寻逸混迹黑市时,大小算个人物,四海百家背后诸多见不得光的龌龊勾当,他没少掺和,自然也就遇上过郭宇晴

    七君试探了那么几句,安寻逸想了想,还是没答话,七君等了会儿,见他无意坦白,便开始自言自语

    “捉拿追风令罪人这种事,说穿了天也只能算件小事,芝麻绿豆的任务,怎么也劳驾郭宇晴这尊大佛来办了”

    安寻逸见话题转了,立马接道:

    “看来郭映是铁了心要捉你归案啊”

    “瞎说,再怎么样也用不着他来”

    这时候,郭宇晴冷不防的偏了偏脑袋,恰到好处的瞥了一眼七君和安寻逸藏身的地方,良久,他才对手下弟子开口道:

    “你们先行出去,我随后就来”

    “是”

    他吩咐着手下弟子离开,自己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七君见状,与安寻逸一起,不约而同的憋了一口气

    郭宇晴天生一双半垂眼,眸色十分黯淡,眼神只略一沉,立马给人一种无精打采的颓糜感,他盯着七君和安寻逸所在方向,未动丝毫,只眨了一下眼,眸中神情依旧

    安寻逸忽然觉得寒风中多了一股邪气,那邪气阴的很,搅的周遭雪雾蒙蒙的,越发使人寒冷,七君冷的厉害,一个喷嚏刚到口边,硬是被安寻逸两手一摁,活生生堵了回去

    在郭宇晴的视线里,他是看不见七君和安寻逸的,可在安寻逸的视线中,他却能清楚看到,郭宇晴的嘴角在悄悄上扬,正勾勒出一个极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