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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伐伐伐伐伐木工

    那一晚上,桑德镇南方的森林中出现了好几颗被外力损毁,只留下了树桩的树木,有的甚至被连根拔起,连树根都抽走了。有的小镇居民们还在睡梦中被吵醒,听到了像雷声一样响亮的轰隆声。

    领主不得不颁布委托,希望其他贵族和协会派遣更高级武者和冒险者过来,将森林里闹得大家不得安生的另一只巨魔也彻底讨伐掉。

    这一切都是霍德曼在协会大厅打探到的,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测试了几次巨魔的手臂,将其取下后又牺牲了一颗树木将自己【大变活人】,最后在森林中收集了足够多的药草来到大厅交委托任务。

    入账五十铜币后,听着大厅里人们抱着对巨魔的惧怕不安地交谈着,霍德曼感到有些抱歉和心虚。安妮小姐说过,那片森林中只有一只巨魔,也许过段时间,连巨魔的影子都没见到的冒险者们,就会恢复正常的工作生活了吧。

    霍德曼顶着有意无意中观察自己的目光交完任务,便马上离开了协会大厅。

    计划有变,他打算暂时先不继续作为冒险者接下下一份委托任务,而是先去应聘成为伐木场的工人,接着再看工作安排抽出时间,去接一些能够实战的委托任务。

    霍德曼像昨天晚上一样来到伐木场门口,找到这里负责招聘工人的工头,他提前为自己施展了一道一咒魔法【强力术】,在工头面前证明了自己甚至可以干两个人的活。

    对方对他是相当的满意,尤其是他交代了自己是个初来乍到的冒险者,现在独自一人住在小镇里后,对方眼里闪过的那一抹精光也被霍德曼捕捉到。

    “哎呀,霍德曼,是吧?来得正好啊,我们伐木场正缺人呢!”

    “听说一直在招工,为什么会这么缺人呢?”

    听到他的问题,工头立刻露出了一副相当气愤的表情,朝他一通抱怨:

    “那些个懒蛋,干了一会儿就不干了!嫌累!有好几个都是像你这样的冒险者,看到我们这里一天就能干到两百个铜币就来了,结果呢?干了没几天,偷偷跑了!老板心善日结工资,他们自己却吃不了苦走了!这像话吗?这不拖累其他人的工作吗!”

    工头一边拍手一边嚷嚷着,带着他逛了一圈伐木场,让他好好熟悉一下工作环境。

    “还好你来了,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我们就缺你这种一看就吃苦耐劳的小伙,想必你一身都是健壮的肌肉吧!这是练剑还是练什么练出来的?嘿嘿!”

    有些臃肿的工头伸出他那肥嘟嘟的胖手,在霍德曼胸前“砰砰”拍了两下,笑的更是满意。霍德曼没有制止眼前这个胖子有些猥琐的举动,而是看着员工宿舍旁边的,昨晚完全没有看见的东西,指了指向工头问道:

    “那是个地窖吗?那是给大家腌制咸菜,还是放酒用的?”

    “嘁!工作期间,可不准喝酒啊!那个地方你也别去别多问,那是老板的地窖,多的不说,老板最讨厌别人去他屋子边上,和那个地窖附近到处瞎转悠,让他看见了可要骂你!要扣工钱的!”

    “多谢多谢!您说了我自然不会去,我还指望着这一天两百铜币吃饭呢。”

    霍德曼连忙摆手,朝着工头谄媚地笑了笑,工头则是对他的从善如流非常的满意。再继续和霍德曼介绍了伐木场要做的,砍木头,锯木头,搬木头,保留树苗,打扫树枝和如何启动依靠水力和人力加工木材的锯木机后,他便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还好,他们应该不怎么接触小镇里的冒险者协会,不知道我是魔法师。也没有多么聪明,不但暴露了这里存在其他失踪者的信息,还把最可疑的地方直接告诉了我。”

    霍德曼叉着腰,静静地看着那个地窖,灵魂在体内不安地躁动,和昨天一样的恶寒警告着他要远离那个地方。

    他没空继续在这里待多久,便挑了把斧子,混入其他的工人之中和他们一起,正式开始了伐木工的工作,也就是砍木头,锯木头,搬木头......

    一天的工作下来,霍德曼并没有和其他工人们打成一片,他“力气”大,干得多干得快,但他干活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吃饭的时候,他也是一个人躲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吃”。就算其他人搭话了,他也总是用“嗯”“啊”之类的字敷衍了事地回答应付。

    最后搞得最开始那个看起来最热情的工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再继续找他闲聊了,但霍德曼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

    他就是要尽可能模仿失踪的工人们的样子,好让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被可能是失踪案幕后黑手的老板盯上。如果老板还是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真凶的话,在他看到自己这张脸的话,应该会马上就有动作的。

    但他又不能这么快就被盯上,所以他婉拒了工头奖励他包吃包住的福利,声称自己晚上要回到酒馆里去住,因为付了温莎夫人十天的住宿费呢。

    到了傍晚,一天的工资进入了霍德曼那个小口袋,现在一共有七百一十个铜币,连给他自己买点好的防具都做不到。按照他现在的计划,可以考虑在夜晚接受委托,只要不是天天都通宵达旦,应该没有人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他先去小镇里的铁匠那边看了看,铁匠这会儿正打算关门。在霍德曼对他这最好的铁头盔得要一银币六百铜币,也就是一千六百铜币表示惊讶后,暴脾气的对方便将这个只问不买的小伙子赶了出去。

    霍德曼只能去往协会大厅,对着满墙委托思索着自己的武装花费。

    由于以后暂时只能在晚上接下委托,以他现在能接的委托中,最有可能获得实战经验的,便是这个夜间巡逻,一个由领主颁布,从傍晚到半夜五十铜币,但没什么人愿意接的烂差事。

    原因无他,这不像其他委托那样指定你去讨伐怪物或者解决小偷山贼然后给你合理的报酬什么的。这个任务不但要你举着个火把在小镇里外晃来晃去等到领主士兵和你交接,还要求你解决夜晚可能出现的威胁小镇的东西,并且没有写有额外报酬。

    但这个任务正合霍德曼心意,除了可能为自己积累实战经验外,他能借由这个任务光明正大地在小镇里四处调查,还有可能让男爵大人知道小镇里来了他这么一个人,这对他之后可能要面对的危险是有所帮助的。

    接下委托后,举着火把的魔法师便开始了夜间巡逻的工作。许多人像是不解魔法师为什么做这个那样,对他投来诧异的眼神,但霍德曼毫不在意,径直出了大门来到小镇的广场上。

    “让我听见更多。”

    他压低声音,念出【聆听术】的咒语,这个注入方式和【大变活人】大同小异的魔咒所带来的效果,是让他的听觉变得更加敏锐。

    站在广场上,霍德曼听见了还没热闹起来的酒馆里,老板娘和她的丈夫开心地交谈着什么。菜刀和砧板碰撞的声音传来,能听的出来他们仍在准备今晚的菜肴招待冒险者,一定赚了很多吧。

    他能听见小镇教堂里,神父还在低沉地祈祷着,述说着对神明的虔诚之心;各家各户里,有谁家开心和睦地享用晚餐,有谁家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个不停;他偷听到了柜台小姐们在没有招待冒险者们的时候,可爱地偷偷抱怨着什么......

    “效果真好,没有让声音混在一起乱糟糟的。”

    霍德曼对魔法的效果满意极了,他望了望四周,打算从广场走到领主城堡附近,再开始由内而外地巡逻小镇,这样也许还能顺便偷听到男爵大人在自己的城堡里做什么。

    可就在霍德曼靠近城堡之后偷听了没一会儿,他便相当懊悔自己今天接的这个,“烂委托”!

    ............

    那一晚的巡逻工作相当顺利,接班的士兵来了之后,他又在小镇外面绕了一圈,对方的感谢和夸赞让他挺不好意思,因为他的行动并不是为了小镇的安全着想。

    昨晚在霍德曼靠近城堡后,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便传入了他的耳朵,他称呼和自己交谈的人为“男爵大人”,并和对方大吵了一架。男爵大人则是将那位老先生称做“格里曼骑士”,听起来对方是隶属于男爵的一名骑士。

    老骑士和男爵的争吵内容引起了霍德曼的注意:骑士发现了一直在追查的那批山贼的踪迹,追过去后发现,山贼消失在了伐木场附近,并且不是一次两次。他怀疑伐木场老板和山贼有勾结,请求男爵让他去调查一下。

    而男爵则因为近期重新招兵练兵金库开销紧张,不想提高当地居民税收的他打算从协会和伐木场两处得到资金援助,所以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调查伐木场的老板,惹得对方不痛快。

    男爵再三劝诫自己的骑士此事可以过段时间再提,到时候他一定给予许可,让他好好调查一番,现在只要加强巡逻兵力去防止山贼侵袭骚扰即可。而老骑士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的处理,一意孤行地表示自己会私下调查,让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很有趣,又是伐木场。”

    霍德曼无奈地想着,他本来想着偷偷跟踪老骑士,找个机会表露身份同他一同调查,但他已经接下了夜间巡逻的委托,他不好就这样走开,让小镇陷入可能出现的危险中。

    而他后面又在外面绕了几圈,是在寻找老骑士的踪迹,但无功而返,看来对方是个相当谨慎的人。

    霍德曼挥舞着手中的斧头,两三下便砍倒了一颗树木,看着有些钝化的斧刃,他打算换一把继续自己的伐木工作。将手中的斧头交给了负责打磨的工人后,霍德曼挑了一把新的,来到了林园偏后方的位置。

    他重新观察了一遍伐木场的结构,发现除了前门外,伐木场还有一个后门可以供人出入,只不过常常都是锁住了的。另外,地窖也相当可疑,也许外面还有一个隐藏的地窖的门,可以让人从那边进入,再从这边出来,整个地窖形成了一个通道。

    “配合劫掠?没什么必要,抢劫那些人应该得不到什么。人口贩卖?倒是有这个可能,但是那些人作为奴隶贩卖出去,有他这个伐木场赚的零头吗?而且......”

    霍德曼一点一点地思考着,他慢慢地排除掉一个个可能性。灵魂的直觉还是在让他远离地窖,有什么东西还在地窖里,这才是他排除那些可能性的主要依据。

    “难道山贼住在地窖里?”

    他想,今天晚上他有必要去伐木场之外绕上一圈,找一下那个可能存在的隐藏的地窖门。因为他今天找的几个位置和活计,可以让他盯着伐木场的地窖门口盯上一天,而这整整一天下来,都不见得有人从这里出入。

    倒是在中午的时候,他在大门附近见到了谜团的中心——伐木场的老板。

    那是一个留着山羊胡,戴着单片眼镜和黑色礼帽的中年人。他看起来比较健壮,身上穿着高档布料做的衬衣和裤子,还套着一件好看的西装外套。

    老板整个人看上去,都和这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洁癖还是也这么想的,一来到这里,便皱起了眉头。一旁的工头则是露出谄媚的笑容,赶快请他走进了他自己的屋里。

    之后直到一天的工作结束,他都没再见过那老板一面。而霍德曼昨天才刚刚用在温莎夫人那里付了十天的房租为理由拒绝留下住宿,今天要是贸然提出留下的话,恐怕会徒增怀疑。

    他只能看着疲惫不堪,唉声叹气的工友们前往宿舍,自己则出了大门离开伐木场。

    那位老板应该看到了自己的脸,自己这么一个适合“失踪”的对象,工头不会不跟老板提一嘴的。对方到底会不会有什么动静,他只需要等等看就知道了,还是没必要做更多的接触。

    “现在,我应该去碰碰运气了。”

    霍德曼先是顺着伐木场外的小溪,轻手轻脚地绕道伐木场后门的位置。其实下午的时候,他也有想过,如果山贼消失在伐木场附近,谨慎的老骑士就算进不去里面,也会在外面搜索一番才是。

    不过,他还是打算亲自过来看看,用魔法师的手段。

    “门扉,显形。”

    霍德曼轻声念出【寻门术】的咒语,这个魔咒可以寻找一些用普通方式,隐藏起来的门或者其他通道,地窖的门当然也在其中。

    可如果对方是用魔法的手段将门藏起来的话,现在的他可能就无能为力了。因为【破除隐身】这个魔法,是二咒魔法,他在书上也没找到面对这种情况的其他解法。

    霍德曼等了一会儿,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他重新念了一遍咒语,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和之前一样施法成功,但周遭的环境确实没有任何变化。

    他抬头看了一眼伐木场周边的围栏,木围栏虽然高,但它们的顶端并没有削成尖刺状。霍德曼心想,也许根本不存在外面的地窖门,对方直接从上面攀爬进去也不是没有可能,老骑士只是单纯没有跟上山贼的行动,所以对方才看起来像是消失了。

    “但是在有山贼出没的地方,做这么简单的防护,本身就很可疑了。”

    霍德曼心里暗笑,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对方忽略了最基本的漏洞。想必那位老骑士再来一趟的时候,便会更加在意这个伐木场了吧。

    他拍了拍手,准备离开伐木场,他得马上去城堡外面看一看,到底能不能偶遇那位老骑士。

    而就在他起身之后,一把直剑从他的身后刺来,速度之快让霍德曼根本反应不了!直剑从他的脖子右侧伸向他面前,将剑刃锋利的一侧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灵魂直觉有所预感,对方要是想要杀他,可能接下来他就要人头落地了。

    霍德曼连忙将双手朝两边摊开,做出投降的样子。好在对方并不打算斩下他的脑袋,更幸运的是,那个他正想要找的苍老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说,你是谁!你在这里做些什么?”

    “我是伐伐伐伐、伐木工!......额,咳咳,格里曼骑士,我正想找您,我也发现了伐木场的可疑之处,您要是信得过我,我们,聊聊看?”

    直剑慢慢收回,霍德曼也慢慢的转身,一张苍老,却坚毅硬朗的战士脸映入了他的视线。

    身穿铠甲,手持直剑,半白头发,络腮胡须,这就是老骑士格里曼,他正在等着面前的年轻人,向他说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