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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纳秋粮

    翌日,江柏在狱室当中,伏在书案之上,手持毛笔,写着书信。

    离家这么久了,家中肯定挂念得很,途中之时,他就想写了,昌广明不让,刚才拜托了狱友季协,这才有了笔墨。

    江柏手握毛笔,与家人书写着宽心之语时,狱外传来了动静,江柏听闻脚步声,来人不少,料想是齐国圣人田晔来了。

    果然,随着步伐清晰,一位身着六合袍的中年男性入了江柏眼帘。

    此人身上的六合袍证明了他的身份,齐国圣人田晔。

    江柏观田晔,方脸高鼻,双目有神,称得上是位美男,身上有长居高位的气势,可江柏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略微细思后,江柏发现了田晔所缺之物,自信!他身上没有梁国圣人萧琛身上笼罩的自信!

    田晔步入狱中后,目光不敢向季协去,瞧见江柏后,径直走去。

    江柏心道,齐国内部已经大乱了啊!不然季协不会如此着急见自己,这是在他到翼州的第二天,季协亲自到狱中。

    齐国内部的乱况,田晔束手无策,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江柏身上,因为他非一国之君,却能使万民之意。

    田晔走到室外后,出声问道:“敢问是江先生?”

    田晔管江柏叫江先生,先是不承认他是梁国的公爷,二是显示他对江柏的尊敬。

    江柏道:“殿下若有事,请进来慢慢讲!”

    田晔挪步欲进,他身后的太监却唤了一声:“圣上!”

    这位太监,简单二字,却有言外之意,圣人之躯,怎可进那牢狱之中?

    田晔品出了此意,一言不发,直接步入了江柏所住狱室,于江柏书案前的草席之上,盘腿坐下。

    江柏拿起陶壶给田晔倒茶,口中问道:“殿下来问救国之策?”

    田晔审视江柏:“江先生可有良策?”

    江柏问道:“殿下为君多少载了?”

    田晔不假思索:“二十一年了!”

    江柏又问:“二十一年,这么长的时间,可曾有人告诉殿下为君之道?”

    为君之道,田晔在书中有读到过,江柏问这么个的问题,答案肯定不是书中所写,于是问道:“请江先生明示!”

    江柏先道:“请殿下稍等!”

    随后,江柏朝狱外喊道:“昌兄,可还有炒黄豆?”

    昌广明昨日见了那一碟黄豆,知道江柏的用意,说道:“请殿下与江先生稍等,卑职这就去取!”

    少顷,昌广明将黄豆送来,江柏接过后,将炒豆游戏的规则告知了田晔。

    田晔见这游戏无聊,想来江柏定有深意,未多语,与江柏轮流将一颗颗炒豆,放入小碟。

    不多时,碟子挤满了黄豆,田晔手中的黄豆无处可放。

    江柏目视田晔,问道:“殿下明白了吗?”

    田晔要有这般智慧,齐国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他说道:“请江先生明示!”

    江柏又问:“齐国朝中的官员们,已经开始与敌军通信?”

    齐国即将覆灭,朝中官员在给自己找退路之事,田晔心知肚明,可他又不能讲,因为将季协下狱,国内已经乱作一团,现在再去责备那帮官员,只会加速齐国灭亡。

    田晔咬着牙齿,点下了头。

    江柏又道:“殿下好好想想,这些通敌的官员,与殿下手中那颗黄豆,可有区别?”

    田晔看向手中的黄豆,又瞧了瞧碟中黄豆,最后抬眼看向江柏。

    江柏从碟中取出数颗黄豆:“殿下,你手中的黄豆有位置了!”

    田晔将手中那颗黄豆放入碟中,明明是一碟些许黄豆,看到的却是风云变幻,史书所写,悉数浮现在他眼前。

    田晔脑袋算不得聪明,却也不笨,江柏如此明示,他明白了,却也沉默了。

    江柏却不打算放过田晔,梁齐两国的战争太久了,百姓太苦了,尽早结束得好。

    江柏说道:“殿下在想,为何朝中官员,每日里与你讲各种各样的国策,却不愿把这么个简单的理儿告诉你?”

    此话讲完,江柏是一声叹息,接着道:“你是圣人啊!圣人啊!”

    田晔心中闪过悲哀,是啊!我是圣人!心中又是一声嗤笑,好一个圣人!

    江柏继续道:“殿下为君这么多年,想必施了不少国策,齐国却不曾因为这些国策变强,殿下可曾想过当中缘由?”

    江柏目视田晔,他得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过些时日,便是纳秋粮,殿下不妨去瞧瞧,你的官员们,是如何从农民手中纳粮的!”

    田晔起了身,对江柏道:“江先生,告辞!”

    田晔离开时,也未曾瞧上季协一眼。

    待田晔离开后,江柏对狱友季协道:“季将军,江柏刚才所言,还请将军勿怪!”

    季协道:“这仗继续打下去,苦的是老百姓,的确没必要打了!”

    昌广明闻言,急了:“大将军,这仗不打了,怎么夺回失地?”

    季协对其道:“广明,齐国覆灭后,不用再侍奉我,往后都跟随着公爷!”

    昌广明急道:“大将军!”

    “勿要多言,听我吩咐便是!”

    ……

    田晔听了江柏所言,决定在秋收之时,到翼州城附近的县城,瞧一瞧纳粮之事。

    当前局势混乱,田晔不敢消失太久。

    翼州城北边有个小县,名丽阳,得此名,因此地阳光好,土地肥沃,粮食年年丰收。

    八月末,百姓纳秋粮的日子,换了一身衣物的田晔,带着几个随行,去往丽阳。

    途中之时,田晔遇见了好些到县衙交秋粮的百姓,有条件的,赶着驴车拉秋粮,没条件的,推着板车,更没条件的,直接扛着去。

    田晔年年在朝廷之上,听那帮官员说丰收,哪里见过此景,心中暗骂那帮官员,言而不实。

    有纳粮的农夫们指引,倒省了田晔问路的麻烦,跟着他们走,就能到县衙。

    可是!让田晔没想到的是,纳粮的地儿,根本不在县衙。

    田晔,跟随着农夫们的队伍,进入了丽阳县,眼瞅着前面就是坐北朝南的丽阳县县衙,却发现纳粮的农夫们,没往县衙去,转而拐进了离县衙一街之隔的小巷。

    给官家纳粮,不去县衙,去别处?

    田晔跟随而去,见百姓们在一院门外排队,那门外摆着一张桌子,桌后坐着一锦衣男子,手持毛笔,为缴纳了秋粮的农夫们做记录。

    在桌子前,摆放着一个未封顶的木箱,上书一个“官”字,田晔识得此箱,那是用来丈量百姓纳了多少粮的官秤,那箱装满了,今年的粮就算纳足了。

    田晔还没开口问,为何纳粮之地不在县衙,前面先传来了骚乱。

    一位农夫,手牵一位孩童,在向桌后之人求情:“大人!行行好吧!家中实在没有多余的粮食了,左邻右舍也借遍了!”

    桌后之人说道:“圣上有令,今年军情告急,每家每户,多纳粮一斗,此时早已有人通知了尔等,我知道你的困难,可我也只是个当差的,收不上粮食,也得挨罚,你呀,快去想想办法,将这粮给补上!”

    远处的田晔,听闻了此话,心中愤怒,朕何时下过此令?

    那农夫不愿放弃,继续求情。

    桌后之人又道:“别在这影响他人纳粮,不然我叫人了!”

    农夫悻悻退去了,纳粮之事继续进行。

    田晔压下心中愤怒,好言问身旁一农夫:“纳秋粮不去县衙,怎跑这儿来了?”

    该农夫瞧了眼田晔,又瞧了下他身后的随行,不言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江柏让自己来瞧一瞧纳粮之事,看来这当中的猫腻很多啊!

    田晔不想在此处引起骚乱,趁着那些收粮的人,没注意到他们,转身出了巷子,随后命随行之人,前去打探这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一位随行,带着一位皮肤黝黑的庄稼汉来见田晔。

    田晔与之道:“不用行礼了,与我说说看,这纳粮不去县衙当中,怎跑那巷子里去了?”

    庄稼汉打量着一身富家翁打扮的田晔,出声询问道:“大人真敢管这事?”

    “但说无妨!”

    庄稼汉想了想,今年多纳了粮,来年日子肯定苦,回忆着饿肚子的滋味,脑袋一硬,便开了口:“大人想知道哪些事?”

    田晔道:“所有!”

    庄稼汉道:“大人,咱们纳粮不去县衙,是因管户籍的官员,出去办差了,那人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出去办差!”

    田晔吃惊道:“每年?”

    庄稼汉直言不讳:“按照律法规定,咱们若不按时纳粮,延时会多交粮食,那人挑这个时候办差,是想让咱们不按时纳粮,多交粮食!”

    田晔又问:“现在给你们纳粮那人是谁?”

    庄稼汉道:“帮我们代缴的!不过,他要收取一部分粮食,作为代劳费!”

    田晔问道:“这人和那帮官员,明显串通好了,你们还纳粮?”

    “这事,我们当然知道,也有人为我们讨说法,可那人最后死在监狱里了!”

    田晔心中一冷,又问:“还有其它猫腻吗?”

    “那秤也有猫腻,咱们在家中,明明按照官家所讲,备足了要缴纳的粮食,可一倒入那官秤当中,就少了一截,为此,咱们每次不得不多准备些粮食!”

    田晔问道:“要多缴纳多少?”

    “少则一斗,多则两三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