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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缘起

    宣德十年,正月,丙子,寅时。

    身着白色孝服的朱祁镇,看着眼前似曾相识又的房间,这确实是自己曾经的房间。

    看着那不远处,飘着丝丝青烟的精致崭新的香炉,确实是大名鼎鼎的宣德炉没错了。

    朱祁镇知道自己遇到了在自己这个时代称为黄粱一梦,在后世称为穿越的事情了。

    现在的情况表明他是灵魂穿越后世,当后世的自己因意外身死后,灵魂又回归现在。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孝衣,确定了自己的时间就在穿越时记忆的那个时间,那个他父皇驾崩,天塌地陷的时候,当时软弱的他因为太过伤心,而昏睡过去的时候。

    一觉醒来,身是此身,心却历经沧桑。

    “小爷,您醒了?”此时一位宦官悄无声息的来到朱祁镇床边。

    “王大伴。”朱祁镇喊出了这多年未喊过的称呼,他心中却一片是复杂难明的情绪。

    看着这个面无白须,虽穿着宦官服饰,也掩饰不了的那股读书人特有的儒雅气质的王振。

    昏睡过去前,这还是自己最为信任的人,但一觉醒来他虽然还信任着王振,却不再是饱含慕濡之情的信任了,历史上正是因为这样的信任,彻底葬送了大明未来。

    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朱祁镇,是永远看不到,他会为这种信任,付出如何大的代价的!

    王振见朱祁镇回了一声就在那发呆,以为朱祁镇是在怀念大行皇帝,而没有心思关心外物。

    王振突然哽咽的说道:“小爷,皇爷驾崩奴婢也很是悲痛。小爷纯孝因感怀皇爷而昏睡过去。奴婢本不愿在此时打扰小爷休息。”

    朱祁镇看着此时声泪俱下的王振,本被时空旅行冲淡的哀情,不可抑止的重新出现。

    “王大伴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心中烦闷,朱祁镇也不知是不是身体不受控制,说出的话竟也有些哽咽。

    王振一时呆立在那,自己的小爷,还从未如此打断过自己说话。在他的认知里朱祁镇是一个有些软弱且没主见的人。

    遭逢大变,而导致性情大变的事,他听说过的不知凡几,无外乎失去庇护的人,会从被庇护者成为独立的人。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边时,王振也不由的一呆。

    “启禀小爷,奴婢听闻宗人府中的襄王金册被人取走了。据可靠消息,那时候是太后的亲信在看管宗人府。”反应过来的王振,赶忙凑到朱祁镇耳边,小声说道。

    “消息属实?”朱祁镇虽然在后世看过明史,但以为自己回不来的他并没有仔细的看,尤其在知道了明史是东林党大佬在满清时代修的。

    襄王是他亲五叔,与他的父皇同是张太后所出,是一位做过监国的王爷,在朝野素有贤名。

    至于金册,这可以理解为宗室子弟的户口本加身份证,一位宗室要证明自己是宗室,并且拥有自己的姓名和俸禄,就得靠在金册中的记录。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在皇位交接之际,这金册对于有望继承皇位的宗室来说,就无比重要了。皇帝的登基诏书需要有金册在,才可以继续书写下去。至于其他程序还有许多。

    在法统上朱祁镇,自然是无可争议的第一继承人。但这也架不住想要投机的人多啊,看看建文帝作为第一继承人,又被太祖高皇帝把反对的人清理了一批又一批,但就有人不信这个邪。

    从龙之功的诱惑是巨大的,野心家眼里是没有法度的。虽然这么说,有点在指着太宗文皇帝的鼻子骂的感觉,可朱祁镇真是有点不能放松。

    曾经白纸一样的朱祁镇,看不到这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傻傻的就平稳继承了皇位。

    反复穿越这么离谱的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小爷给我传递消息的人是可靠的。”王振小心的说道。

    “王大伴,你是在说太后准备立襄王叔吗?”朱祁镇看向王振。

    王振被朱祁镇看得一阵发毛,他的小爷好像真的变了,于是越发恭敬小心的说道:“奴婢不知。”

    朱祁镇不由的摇摇头,缓缓说道:“王大伴,给你传消息的人没安好心,太后绝不可能行废立之事的,孤乃皇太子。”

    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朱祁镇确实的震惊了一下,毕竟皇位之争有太多可能了。

    仔细一想这是在大明朝前期啊,张太后又是历经燕王靖难和汉王夺位的惨事,这可都是亲叔侄相残的事。而张太后又刚经历丧子之痛,只这一点他几乎可以断定是别人不安好心。

    但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王振慌忙说道:“奴婢该死。但小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是太后身边有宵小之辈鼓动,小爷不可没有一点防备啊!”

    “可襄王叔不在京师,手中有无可用之兵,真需要防备吗?”朱祁镇还是摇摇头,脑海中记忆太过纷杂,只能靠与王振讲话梳理思路。

    “小爷襄王虽不在京师,但朝中还是有一批人是认可他的。”王振不希望朱祁镇如此放松警惕。

    “只是文官成不了什么气候,内阁三杨皆是父皇信任的大臣,是不会随意参与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王大伴你的担心我是知道的。”朱祁镇梳理着自己在这时代需要的知识,漫不经心的回道。

    急迫的王振咬牙说道:“小爷真不可掉以轻心啊,须知两宫不和已久。太后又是被大行皇帝给予了决定国事的权力。娘娘被太后所厌,难保不会牵连小爷。而襄王可是太后亲子,又在朝野都有贤名。”

    连后宫旧事也抖出来了,看来王振确实是很想朱祁镇警惕起来。

    朱祁镇不由的想到了自己母亲孙皇后。

    在太宗文皇帝时,张太后的母亲彭城伯夫人,在得知太子在为皇孙选世子妃,就推荐十岁的孙氏进入王府,孙氏是被当做世子妃来培养的。

    进入王府的孙氏与还是皇孙的宣宗皇帝感情很好,两人感情也一直很好。

    可等到宣宗皇帝该成婚时,太宗皇帝下诏为皇孙选妃,有司不知其中内情,册封胡氏为妃,而孙氏则只被册封为嫔。当时太后去找过太宗皇帝,但太宗皇帝因诏书一下,说天家之事不容出尔反尔,张太后就再也没说过什么。

    当然这不是造成两宫不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