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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天灾与兵事

    关于国子监扩招那一日宫中太皇太后与皇帝在交谈什么,朝廷内外虽有风声隐隐流传,可是太皇太后连续推出的官吏改制,已经让平时八卦心满满的朝臣,再分不出心力去关心天家小事了。

    经过一波动作后,朱祁镇也是老实起来了,这当然不是他没有了想要动手的地方,而是他觉得还是得让朝臣们消化消化。

    说是这样说,其实就是李时勉加大了对他的教导力度,而且每天都只是有一位内阁杨学士,都是一有时间就来文华殿巡视和与他交流一番。

    还是不能小看天下英雄啊!精明的大臣们一眼就看透了,太皇太后一系列的大政到底谁才是主谋,虽然太皇太后到文渊阁商量的时候都是把,“哀家这样做实在是担心这天下传到皇帝手中时,由盛而衰,才不得已推行这些政策的,等皇帝亲政就好了。”这样一句话变着花样的说。

    可谁都知道太皇太后又无吕后、武周之志,本已经确定行清静无为的太上之治,怎么会轻易改弦易撤,如果说有谁能影响太皇太后对于政策的施行的,那必然是皇帝无疑了。

    可这更让朝臣不安了,皇帝这思维很不儒家啊!

    完全就是在行法家手段治国,难道是李时勉教学不够认真,大明不再需要一个太宗了,文官经过两代的影响,在第三代终于获得了真正培养皇帝为圣君的机会,怎么会不尽力教导,他们就要宣宗第二,不要太宗第二。

    在这样的高压教学下,朱祁镇并没有被宋儒魔改成理学的给筐住,反而愈发认识到了理学的危害。

    后世都说理学是太祖皇帝为了一己之私推出来,禁锢民众思想的,可是难道理学就不会是儒家特意搞出来限制皇帝的?

    理学经典第一要义是什么,是“天子以至于庶人,无不以修身为本。”就是说天子要修身,要做那高高在上圣君。

    只能说双方都自以为高明,但苦的却是华夏民族,在大争之世却只能用完全没了心气的弱宋孕育出的思想,本应有远迈汉唐豪气的大明,最终因为保守的思想支持不起强壮的躯体,导致了大明自仁宣以来的不断放弃太宗拼杀来的四方之土。

    不过这一切,朱祁镇都是隐而未发,就连与他接触最多的李时勉,都不知道他在对理学磨刀霍霍。

    也因为国子监改制之事还在商议,对李时勉为皇帝日讲之事还暂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如此,大明朝廷在一个微妙平静的情况下,好似回到了曾经的宣宗朝。

    不过天下就不可能只有政事需要操心,平静的日子对于大明来说根本维持不了几天,

    三月,朝廷在经历一次大震荡之后,很快就平静的过去了,时间很快就到了宣德十年四月。

    这天朱祁镇还在文华殿上着早课,就有小宦官来告知他王振正在殿外候着。

    至于说王振为什么不进来,当然是铁面无私的李时勉在了,只要王振在一旁侍立,朱祁镇哪怕只是写字的时候,写错一笔,王振的屁股都免不了与板子来一次亲密接触。

    朱祁镇每每也只能对王振道一声辛苦了,实在是让他描摹字体还没什么,一到他自己提笔写字的时候,总时不时的把一些字写成简体字,大明虽然有简体字,但那是通俗字。在李时勉看来皇帝就应该写好繁体字,皇帝如此一定是王振启蒙时又偷懒了。

    王振也是百口莫辩,最后也只能含泪不再陪伴朱祁镇进行早课了,早上朱祁镇上课时他就去太皇太后那协助整理文书,中午就带回乾清宫呈递给朱祁镇御览。

    王振对李时勉的怨念不可谓不深,可是他不再是历史上那个可以代皇帝行使权力的大太监了,他只是皇帝身边最亲密的宦官之一了。

    这个时空的王振想像历史上的王振哪样,报复李时勉是不可能了。

    李时勉还是知道进退的,“陛下,今天就学到这里吧,想了必定是太皇太后有事寻你,不可让太皇太后久等了。”

    “多谢先生。”朱祁镇起身小小的行了一礼。

    李时勉侧身不受,“那臣先告退了。”

    李时勉前脚刚走,王振就迅速的到了朱祁镇身边。

    王振一边帮朱祁镇整理文具,一边说道:“小爷,有司奏报,河南大旱,从开春至今滴雨未下;锦衣卫奏报,年初,草原上瓦剌击败鞑靼,威势大涨。”

    “年初?为什么都四月了才上报消息?”朱祁镇板着脸,声音也隐含着怒意。

    王振赶忙辩解道:“是锦衣卫办事不利。”

    朱祁镇也没心情追究到底谁的责任了,这样的事肯定不止锦衣卫一家之事。

    想来是朝廷在年初大事太多,国丧期间一切事宜都要有所收敛,消息一压就压到了现在,就连这些人的心理他都可以猜的八九不离十。

    “可是太皇太后有吩咐?”朱祁镇也不想这些事了,等以后慢慢炮制。

    王振恭敬的说道:“奴婢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私自打搅皇爷啊。正是太皇太后有所吩咐奴婢才来的。”

    “那走吧,不要让太皇太后久等了。”朱祁镇向文华殿外走去。

    门口已经有步撵在等待了,皇宫太大,何况他是在外殿学习,而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则在内宫深处,要是靠他的小短腿走,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

    来到慈宁宫,一番见礼后,太皇太后对着朱祁镇的其中一个侍从宦官吩咐道:“你去告诉皇太后,就是今天皇帝就在我这里用膳了,让她不必等待了。”

    “奴婢遵旨。”小宦官应声,施了一礼后就立刻转身出去了。

    自从孝期过后,朱祁镇吃午饭,几乎都是到孙太后那吃。

    孙太后始终是自己的生母,虽然在家国大事上有些糊涂。但家常小事上却是个非常体贴入微的母亲,特别自宣宗驾崩后,孙太后更是把自己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朱祁镇身上。

    朱祁镇身上的衣服鞋帽之类的一切日用品,都是孙太后在坤宁宫中亲手缝制的,就是为了让朱祁镇穿戴的舒服一点,如此母爱,就连太皇太后也是看在眼里。

    太皇太后和朱祁镇分别到平时的位置坐好,“想了王振已经和你说了,河南今年这情况,这一季的粮食歉收已经成为定局了,这样河南绝大部分民众都会陷入饥荒的。”

    “孙儿自是明白的。”朱祁镇感觉到了太皇太后说这话时沉痛的感觉了。

    “不!你不明白。”太皇太后突然加重语气。

    “你自小在宫中长大,从未缺衣少食,连皇宫都没有出过几次,又怎么知道大明真正的民间是什么样的呢?真正的大明不是你从书中看到的无数王侯将相的无上功业,也不是你在奏疏中看到的那些冷冰冰的字体。”

    “当初我与还是太子的仁宗皇帝,应太宗皇帝诏书,由南京北上,我们先是乘船,在途中停留时,我与仁宗走访周边,去了许多普通农户家中拜访。”

    “农户虽然欣喜且不肯拿出粮食来招待我们一行,而且农户一家也只有几个男丁出来,女人都在唯一的茅草屋中不出来。”

    “你可知是为什么?”

    听着太皇太后娓娓道来,大明真实的面目又在朱祁镇眼前掀开一角。

    朱祁镇有些小心的说道:“农户自家粮食只够勉强度日,自然舍不得拿出来;至于说女人,难道是女眷回避。”

    华夏的历史太过悠久,以至于不同朝代的风俗,在不是专门研究这一块的人看来,所有朝代的风俗都是差不多的,朱祁镇没有真正读过这方面的著作,还真不知道此时大明底层的风俗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你还敢说明白?”可以教训朱祁镇的时候太皇太后心中的沉痛都好像减轻了一些。

    “女眷回避也只是家境殷实的士大夫才有的说法,百姓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百姓家有劳力的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是要下地干活的,哪里有见人就回避的。”

    朱祁镇大眼睛眨啊眨,“奶奶你就直说吧,孙儿真不知道这些。”

    “是因为没有更多的衣服,平时遮羞的衣服是不能穿出来见客的。”太皇太后看着衣服华美,又天真活泼的皇帝顿时高兴不起来了。

    朱祁镇一时非常吃惊,他在后世流浪的时候,也没有过那么惨,努力找找还是可以翻出几件衣服穿的,没想到大明的底层百姓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太皇太后愈发哀伤的说道:“当初太宗靖难起兵,就是山东一地经历的战火最多,也是整个大明损伤最大的的地方,而运河通过之地,百姓更是疲于征发,以至于百姓缺衣少食,苦难至此。”

    “当时太宗走访到如此情景,在船上夜不能寐,于是对太宗准备迁都之事,非常反感,就是因为他想免去百姓转运之苦。”

    “我给你说这个是想告诉你,你将来一定是一个太宗般皇帝,无论你心中有多少雄才大略,你都得知道百姓才是这一切的基础,但民间的苦楚,远不是你看奏章能够感受到的,天候稍有不虞,百姓就要经受苦难。”

    “国朝疆域之广,你也是知道的,两京十三省,不可能每个地方都风调雨顺,每年每月必定有遭受灾荒之地,河南这样的灾荒都只算平常,但这样的平常是相对大明广阔的疆域来说的,你上报到这里的平常事,都是关系无数民众的生死的。”

    “要知道这些所谓平常的灾荒,你一念不达,就可能导致无数贫苦百姓受灾而亡,更有甚者还可能让百姓易子而食,处理这些食物如何慎重都不为过,谨记!”

    朱祁镇端正严肃的郑重说道:“孩儿一定时时提醒自己,不敢稍作一丝疏忽。”

    体会过什么是饿肚子的朱祁镇很是明白,太皇太后话语中的期许的。

    “奶奶我要看看内阁是如何票拟的。”朱祁镇说道。

    桌上奏疏很多,朱祁镇也不知道到底哪本是处理此事意见的奏疏,只能向太皇太后询问了。

    太皇太后在厚厚一摞奏疏中抽出一本奏疏,推到朱祁镇身前,“内阁建议免去河南今年的赋税,你先看看吧。”

    朱祁镇翻开奏疏,也不看那些繁杂的话语,直接把目光移到奏疏的最后看结论看票拟。

    这些官员言之无物的歪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刮起来了,虽然没有茹太素的那么离谱,但是朱祁镇还是不胜其烦,明明只要把标题和最后一段的结论写出了就行,非要炫耀一通文辞,也就是这样的人太多了,暂时不好下手。

    朱祁镇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人的名字,“派于谦巡抚河南河北,先行调拨十万石,赈济灾民。”

    于谦,于太保啊。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朱祁镇眼前。

    太皇太后看朱祁镇已经看完奏疏,就说道:“内阁师傅的建议自然是很适合的,不用有疑,但这样的事情,不能只听朝臣的一面之词,这样王振你记一下,吩咐一队锦衣卫去河南看看,确定一下,是天灾还是人祸,然后就是查处一番硕鼠,只要确定,可以直接处置。”

    “奴婢遵旨。”王振恭恭敬敬的回道。

    原来王振虽然威势不再如另一时空的,但还是为皇帝掌握着锦衣卫的。

    朱祁镇听太皇太后的安排,点点头,心中则是在想着于谦。

    后世都说为大明续命的有两大文官,其中就有一位是于谦。

    曾经的朱祁镇乃至大明确实对不起他,可真正在这个时代接触过所谓历史人物之后,他还是明白了历史流传的历史人物形象都是在某一方面加强过的,靠历史的记载根本不能看到其中人物的本来面目。

    于谦是一位标准的士大夫,就是那种真正以家国天下为目标的士大夫,他能在京城危机之刻出来力挽狂澜,也能在景泰帝病重无嗣发生宫变的时候手握重兵而无动于衷,一生刚强至极,一旦从武将手中取得兵权就不再归还,所以说他是一位标准的儒家士大夫。

    不过朱祁镇心中还是为于谦想了一个更适合他的位置,文武之争还是不适合消耗这样的大才。

    于谦是江南人,生于洪武三十一年,永乐十九年考中进士,而今只是三十多岁,他大部分的同龄人还在科考场上挣扎,于谦已经可以巡抚一地了。

    虽然这巡抚不是后世那样的同比高官的职位,只是督察员体系中的外派官员。

    可即便如此,也足以说明于谦的不同凡响了。

    不过虽是如此,朱祁镇还是准备先让于谦照正常程序升迁,这年纪在官场不适合再往高处提拔了,不过既然于谦已经能够出现在他眼前,那么他也可以准备安排了。

    “去将吕整案件拿来。”太皇太后的对王振吩咐道。

    朱祁镇也被从思考中惊醒,太皇太后对这样的情况已经算是司空见惯了。

    “今天让你提早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案子的。”太皇太后指着已经被王振拿来,放在朱祁镇桌子上的卷宗。

    朱祁镇翻开案件,“那孙儿可要好好研究一番了。”

    这案件是出自兵部,再看吕整其人,是靖难二代出身,虽然祖上没立大功,但大小也是个都指挥佥事。这就有意思了兵部处置五军都督府的人。

    再看具体的事情,原来在山西戍守的吕整,遇到有鞑子数十骑来投,却被吕整全都杀了用来报功。

    在边地杀鞑子本不是什么大事,哪怕鞑子是来降的,因为谁也不知道鞑子到底是不是诈降。

    可是等到兵部核查的时候,说吕整是不止是杀降,还杀良冒功。

    原来吕整提供的首级里,有女人的首级,关于如何鉴别的详细的有一堆报告,重点就是,边地女子长相方面与大明女子其实差别不大,这样一来这个案件就值得讨论了。

    当然现在到了朱祁镇手中这个案件几乎就铁案了,兵部给吕整定了个杀良冒功,以及杀降的罪。

    “看完了。”

    “嗯。”

    “可看出点什么来。”一问一答间太皇太后也是玩味的看着朱祁镇。

    “这事情不该兵部来定罪,不管吕整此人如何,兵部只有核查权,如何处罚定罪应该让五军都督府来做。”

    “还有呢?”太皇太后不置可否。

    “孙儿暂时就只看到这点,不过这也很严重了。”朱祁镇手上的信息就只有这个案件的结果,他也不是分析帝,能够什么都一眼看透。

    “哎!”太皇太后微微一叹,“都说皇帝日理万机,明察秋毫,但自家人知道自己事,连太祖都只能做到日理万机,其余的也只是外臣的吹捧之言罢了。”

    “皇帝平时不是挺能的吗,你觉得小小战功问题和一个普通的都督签事,这样的小事我为什么特意要你看。”

    “这样的事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有一套处理流程,我为什么要拿出来?”

    “当然了,如果我是大臣,你想想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呈递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