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一层
西赵国王城，兴都。此时夕阳式微，女娥踱着步子穿梭在红墙之间，她们会赶在夜色降临之前用灯笼点亮整个皇宫。
圣上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在九五至尊的愉快心情影响下，整个兴都皇宫里的人都挂着喜色，就连劳碌的女娥脚步也显得轻快许多。
最先亮起的是御书房，这里有一场少为人知的对策正在进行。坐在书桌后面支着脑袋的是西赵国皇帝，跪坐在书桌前的是一个年轻人。
“这样真的可行吗？朕的国库可是敞开了调用，你可知户部两位侍郎昨夜吊死在自己家里，要是这法子不行的话？”
年轻人开口，声音十分沉着：“圣上明鉴，两位侍郎是因为私自调用国库，昨夜东窗事发，属于畏罪自杀。”
“……”
沉默片刻后，皇帝再次开口，声音有些疲倦：“你为我梳理一下那位圣子的策论吧。”
“是。他提出的第一步，是杀人。不杀屯粮的商人，但杀屯粮的官，以谋反罪论处，诛九族，主犯传首示众。”
“灾年屯粮的官该杀吗？”
“回圣上：在圣昭烈皇帝建立长生寺之前，灾年屯粮、私粮赈灾、扩充私兵，先杀后问，没有一个冤枉的。”
“善。”
“之后开放国库，一部分从南方调粮赈灾，另一部分在西北用钱粮高价收购蝗虫。”
“收购价格是多少？”
“十斤蝗虫对一两白银。”
皇帝脸颊抽动——这个价格听一次震撼一次，难怪彩玉说自己都想撸起胳膊下场了。原本畏惧蝗虫的人民，现在恐怕更加害怕了——害怕蝗虫太少了不够抓的。
“到这里为止，蝗灾倒是没了，朕的国库里只剩下蝗虫了。”
“灾厄之年，要钱的少，要粮的多。聪明的屯粮商人必定会下场用粮食换蝗虫，赚取暴利。圣子在这里批注了一句话——一定要让他们赚到麻。”
“赚到麻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剑山黑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等到所有的屯粮商人都跟风囤蝗虫的时候，雇佣闲人将蝗虫低价卖出。圣子说这叫‘套现离场’，这个……”
“朕懂，剑山的黑话。”
“这个过程中唯一的问题是，要让商人认为囤积蝗虫是必定赚钱的行当，需要一定的时间。为了最后可以‘套现离场’，需要长生寺来维持蝗虫的生命力。”
皇帝脑门上青筋暴起：“意思是说，西赵国引以为傲的长生寺，要跪着求蝗虫‘不要死’？”
“不然您的国库真的只剩下蝗虫了，圣上。”
“用心做，朕不会亏待你们。要是到最后，他们想买蝗虫但手里没有银钱怎么办？”
年轻人眼睛亮了起来：“圣上，那位圣子提供了一种名为‘抵押贷款’的解决方案……”
简单了解了什么是抵押贷款之后，皇帝久久没有说话。在烛火摇晃中，皇帝终于吐气开声：“这一部分有伤天和，就不要实行了。”
“提到这一点，圣子也有补充。他说如果有囤积蝗虫的人直到蝗虫死绝也没有赚到官银，引起民愤的话，可以在官府门口贴一条这样的横幅——”
年轻人从袖袍里取出已经制作好的横幅，红色丝绢上以白色绣出十个大字——
市场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黑话太多会教坏当今圣上的。所以圣子直抒胸臆的“赌狗好似”之类的言语，年轻人在赞同之余只能默默雪藏。
皇帝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原本对投机者痛恨的心情此时转化为了微妙的怜悯。
今夜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全面铺开，圣朝西北的城门洞上挂着死不瞑目的首恶。多半那些妄图发国难财的人现在会一边兔死狐悲，一边用法不责众来为自己壮胆。然而命运的织网已经落下。
“圣上，自作主张试探剑山圣子，这里是益州城长生寺少卿彩玉呈递的请罪函，等候您发落。”
“哼，娇狂不驯肆意妄为。”皇帝这样说着，脸上却流露出笑意，“罚俸三月。”
……
陈羽蓝他们专门折向西北，路过的几个城市的门楼上，远远的就能望到随风飘荡的小圆点。
这些天来夏东流和夏东川对待陈羽蓝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刚从益州城出来的时候，夏东流没少嘲讽陈羽蓝，他一点也不相信从自己手中写出的那些文字所描绘的图景。
“怎么样？还敢蔑视凡人的力量吗？”
陈羽蓝属于那种占了优势一定要跳脸输出的人，即便知道自己在作死——因为这很有可能导致修仙的课程极度痛苦——但他仍然不会放弃任何顺风时刻。
“算你厉害。”夏东流无奈地给出了男人最高的赞誉。
这才哪到哪。由于时代的限制，这里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不然蝗灾结束的时候能看到不少的空中飞人——以凡人之躯比肩修士，还得看他们。
陈羽蓝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夏东川。这个男人似乎真的将自己和凡人划清界限，即便是行走在这人间炼狱之中，他的表情也一直是一如既往的沉稳。这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他习惯性地吐纳，脸上突然现出惊喜的表情：“出来了！出来了！”
这样的反应当然不是登子握拳——大的来了，而是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终于有一缕灵气跳出了势阱之外，在陈羽蓝的经脉之间游走。
陈羽蓝不顾地上的扬尘，马上进入了打坐状态。布阵工具人夏东流则是轻车熟路地摆出聚灵阵来。
在两个精通刑罚的剑山执法堂弟子的殷切教导之下，懒散如陈羽蓝者，也已经将剑山唯一指定筑基教材《剑经》背得滚瓜烂熟。那一缕来之不易的灵气细而不断，被陈羽蓝的心念引导着穿过经脉。
夏东川对于筑基之前的修炼颇有心得，借助几颗丹药，已经提前将陈羽蓝的经脉疏通过一遍，此时陈羽蓝的工作就显得水到渠成。
从丹田出发，经过盏茶时间，终于按照剑经所言，完成了一个循环。
三百六十次循环称为一次大周天，一个大周天之后，剑经的玄妙之处才会体现出来。这涌动的灵气循环将会与丹田处的势阱对抗，形成一种自如的运转状态。
从夕阳西沉一直到漫天繁星，陈羽蓝终于从入定中解脱，周身清爽的感觉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脱胎换骨”。
夏东流正在收起聚灵阵，一向不苟言笑的夏东川此时脸上春风和煦，他对着陈羽蓝拱手：
“道友，恭喜。”
“练气一层了。”
圣上今天心情似乎特别好，在九五至尊的愉快心情影响下，整个兴都皇宫里的人都挂着喜色，就连劳碌的女娥脚步也显得轻快许多。
最先亮起的是御书房，这里有一场少为人知的对策正在进行。坐在书桌后面支着脑袋的是西赵国皇帝，跪坐在书桌前的是一个年轻人。
“这样真的可行吗？朕的国库可是敞开了调用，你可知户部两位侍郎昨夜吊死在自己家里，要是这法子不行的话？”
年轻人开口，声音十分沉着：“圣上明鉴，两位侍郎是因为私自调用国库，昨夜东窗事发，属于畏罪自杀。”
“……”
沉默片刻后，皇帝再次开口，声音有些疲倦：“你为我梳理一下那位圣子的策论吧。”
“是。他提出的第一步，是杀人。不杀屯粮的商人，但杀屯粮的官，以谋反罪论处，诛九族，主犯传首示众。”
“灾年屯粮的官该杀吗？”
“回圣上：在圣昭烈皇帝建立长生寺之前，灾年屯粮、私粮赈灾、扩充私兵，先杀后问，没有一个冤枉的。”
“善。”
“之后开放国库，一部分从南方调粮赈灾，另一部分在西北用钱粮高价收购蝗虫。”
“收购价格是多少？”
“十斤蝗虫对一两白银。”
皇帝脸颊抽动——这个价格听一次震撼一次，难怪彩玉说自己都想撸起胳膊下场了。原本畏惧蝗虫的人民，现在恐怕更加害怕了——害怕蝗虫太少了不够抓的。
“到这里为止，蝗灾倒是没了，朕的国库里只剩下蝗虫了。”
“灾厄之年，要钱的少，要粮的多。聪明的屯粮商人必定会下场用粮食换蝗虫，赚取暴利。圣子在这里批注了一句话——一定要让他们赚到麻。”
“赚到麻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剑山黑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等到所有的屯粮商人都跟风囤蝗虫的时候，雇佣闲人将蝗虫低价卖出。圣子说这叫‘套现离场’，这个……”
“朕懂，剑山的黑话。”
“这个过程中唯一的问题是，要让商人认为囤积蝗虫是必定赚钱的行当，需要一定的时间。为了最后可以‘套现离场’，需要长生寺来维持蝗虫的生命力。”
皇帝脑门上青筋暴起：“意思是说，西赵国引以为傲的长生寺，要跪着求蝗虫‘不要死’？”
“不然您的国库真的只剩下蝗虫了，圣上。”
“用心做，朕不会亏待你们。要是到最后，他们想买蝗虫但手里没有银钱怎么办？”
年轻人眼睛亮了起来：“圣上，那位圣子提供了一种名为‘抵押贷款’的解决方案……”
简单了解了什么是抵押贷款之后，皇帝久久没有说话。在烛火摇晃中，皇帝终于吐气开声：“这一部分有伤天和，就不要实行了。”
“提到这一点，圣子也有补充。他说如果有囤积蝗虫的人直到蝗虫死绝也没有赚到官银，引起民愤的话，可以在官府门口贴一条这样的横幅——”
年轻人从袖袍里取出已经制作好的横幅，红色丝绢上以白色绣出十个大字——
市场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黑话太多会教坏当今圣上的。所以圣子直抒胸臆的“赌狗好似”之类的言语，年轻人在赞同之余只能默默雪藏。
皇帝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原本对投机者痛恨的心情此时转化为了微妙的怜悯。
今夜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全面铺开，圣朝西北的城门洞上挂着死不瞑目的首恶。多半那些妄图发国难财的人现在会一边兔死狐悲，一边用法不责众来为自己壮胆。然而命运的织网已经落下。
“圣上，自作主张试探剑山圣子，这里是益州城长生寺少卿彩玉呈递的请罪函，等候您发落。”
“哼，娇狂不驯肆意妄为。”皇帝这样说着，脸上却流露出笑意，“罚俸三月。”
……
陈羽蓝他们专门折向西北，路过的几个城市的门楼上，远远的就能望到随风飘荡的小圆点。
这些天来夏东流和夏东川对待陈羽蓝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刚从益州城出来的时候，夏东流没少嘲讽陈羽蓝，他一点也不相信从自己手中写出的那些文字所描绘的图景。
“怎么样？还敢蔑视凡人的力量吗？”
陈羽蓝属于那种占了优势一定要跳脸输出的人，即便知道自己在作死——因为这很有可能导致修仙的课程极度痛苦——但他仍然不会放弃任何顺风时刻。
“算你厉害。”夏东流无奈地给出了男人最高的赞誉。
这才哪到哪。由于时代的限制，这里没有什么高楼大厦，不然蝗灾结束的时候能看到不少的空中飞人——以凡人之躯比肩修士，还得看他们。
陈羽蓝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夏东川。这个男人似乎真的将自己和凡人划清界限，即便是行走在这人间炼狱之中，他的表情也一直是一如既往的沉稳。这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他习惯性地吐纳，脸上突然现出惊喜的表情：“出来了！出来了！”
这样的反应当然不是登子握拳——大的来了，而是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终于有一缕灵气跳出了势阱之外，在陈羽蓝的经脉之间游走。
陈羽蓝不顾地上的扬尘，马上进入了打坐状态。布阵工具人夏东流则是轻车熟路地摆出聚灵阵来。
在两个精通刑罚的剑山执法堂弟子的殷切教导之下，懒散如陈羽蓝者，也已经将剑山唯一指定筑基教材《剑经》背得滚瓜烂熟。那一缕来之不易的灵气细而不断，被陈羽蓝的心念引导着穿过经脉。
夏东川对于筑基之前的修炼颇有心得，借助几颗丹药，已经提前将陈羽蓝的经脉疏通过一遍，此时陈羽蓝的工作就显得水到渠成。
从丹田出发，经过盏茶时间，终于按照剑经所言，完成了一个循环。
三百六十次循环称为一次大周天，一个大周天之后，剑经的玄妙之处才会体现出来。这涌动的灵气循环将会与丹田处的势阱对抗，形成一种自如的运转状态。
从夕阳西沉一直到漫天繁星，陈羽蓝终于从入定中解脱，周身清爽的感觉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脱胎换骨”。
夏东流正在收起聚灵阵，一向不苟言笑的夏东川此时脸上春风和煦，他对着陈羽蓝拱手：
“道友，恭喜。”
“练气一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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