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傻子】
周保国用宽厚的背托着儿子，潮湿的衣服也没来得及换，简单在两人中间垫了一层毛巾后便套上雨披，踩着胶鞋便从小路往林村镇奔过去，这一路多少次颠簸错落的砖头差点让奔跑的周保国扭了脚，也没让他放慢脚步。
林村有一家私人诊所，开诊所的是一个男医生，周保国找的就是他，“快帮我孩子看看，孙医生，发高烧了。”
男人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表情有点凝重，“这么烫，赶紧量量体温。”
周保国抱着孩子喘着粗气，看着他惨白的脸心里如同刀割，这个一贯强硬的男人望着怀里的孩子，念着家中的妻子，想着这糟糕透顶的日子，一种无力感让他挺直的脊梁似乎坍塌，“太累了，妈。”周保国心里默念着。
“四十度二，这么高烧！”孙医生喊着把周保国拉回了现实。
“那怎么办！”
“这么扛下去不行，我先给他打点退烧药看看情况。”说着就忙碌起来。
一针液体从刺进孩子屁股的针头里送进了体内，并流通全身。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缓慢转动，他们观察着孩子，期许着好的反应。孩子慢慢睁开眼，但睁开眼的孩子眼珠往上翻起，开始剧烈的呕吐！那翻江倒海般呕吐的声音让两人都慌乱起来，“怎么了这是！”
“爸……我……头疼……”吐完的男孩虚弱地望着自己的父亲，说出了第一句话。
“儿子，儿子！”周保国看着怀里又开始抽搐的儿子，那种命运的无力感狠狠撞击着他早已生出老茧的心，他感觉自己心闷气短，但痛苦的吼叫声依旧毫不克制地窜了出来，“啊！！救救我儿子！救救他！！”
一旁的孙医生吓得话都不敢说，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讲了句：“赶紧送市里看看吧，这情况我真没遇到过。”他看了眼外面的滂沱大雨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一辆摩托车，我让隔壁老三送你去！“
飞驰的摩托车上时不时可以听到这个孩子低声地说：“爸爸，我头疼……”周保国只能紧紧把抱着他，“快了，快到了……你看前面，快到了……”
无数个人生关键时刻，人总能感受到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只能任凭命运的船朝着未知的方向行径，自己能控制的，只有摆动船桨的力道，甚至有时候这个桨都在别人手上，自己仅仅是一个乘客。
“初步诊断是脑炎。”冷冰冰的白大褂吐露出几个字。
周保国听不明白是啥毛病，但格外紧张，“应该没啥事吧？”
“有变痴呆的可能性。”
“怎么可能呢？以前都好好的，突然就说要变成痴呆了。”周保国扯着医生的衣服，“你帮帮他，他还小啊，他很聪明的，你没搞错吧！”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很多事我做医生只能尽力而为，你孩子状况我得和你说明一下，目前脑组织水肿，颅压比较高，心脏也出现并发症，不是很乐观，先保命吧。”
周保国只听到了“保命”两个字，他拼命点头，“保命，对，保命！”
孩子的命保住了，只是这个往日机灵活泼，总是叽叽喳喳的孩子突然不讲话了，他歪着头似乎连四肢都不听使唤——他真的痴呆了。叫做可能性的泡沫，连同他心中堆砌了六年的幸福一同破灭在满是哭喊声的医院。
周保国背着孩子站在桥头，迟迟不敢走进村，他不知道怎么和自己的妻子交代，自己曾经对她许诺过会永远保护好她和孩子，如今这承诺如同刚烧红的煤炭贴在他脸皮上炙烤着。
他的魂好似被抽走了，踩着胶鞋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从桥口往家走，那条走了几十年的路如今却显得格外漫长，每一步都像是走上刑场一般是对他的审判。路再长终究有尽头，他还是走到了家，看到了坐在屋檐下的妻子，说出了实情。
在孩子母亲的一声声哭泣声中他再次重重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面前哭到几乎昏厥的女人，山一般的责任压在他的身上，不能倒下，这个家还要撑下去，周保国狠狠抽自己一个响亮的嘴巴，又抽一个！一股来自苍茫土地厚实的蛮劲涌遍每一根血管，冲上他的大脑，“对不起，燕兰。”
“儿啊，儿啊。”周保国耳畔响起自己母亲的声音，“回去再睡，你看前面，前面就到家了……”那是小时候，母亲背着打瞌睡的他往家走时对他说的话。
“妈。”
“保国呀，你辛苦啦，妈走得太早了，让你吃这么多苦。”
“妈。”
“没人怪你，你尽力了，我的儿，妈妈都看见了，再坚持下，看前面，前面就到了……”
周保国恍惚间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吴燕兰，她伸出手触摸着周保国粗糙的脸庞，安抚着这个顽强的身躯，“不是你的错，保国，不是你的错。”话语间，又止不住地落泪。
“这个家有我撑着，燕兰，有我在，你放心把肩膀交给我，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倒下的。”周保国握紧拳头，直挺挺地昂着头颅，随后又松开手掌，用两只满是老茧的手把孩子和妻子搂在怀里，“会好的，燕兰。”
四年后……
无数个日夜终究平复了所有悲伤的情绪，周保国一家回到了正轨，每日男人耕做，女人守家护孩子，一切都似乎和最初一样安稳。
孩子这时候已经十岁，虽然木楞但依旧喜欢时不时蹒跚地走出家门到处闲逛，起初燕兰总会跟着，但他每次都能自己走回家，于是也就放心了，而且村里大人也都会帮忙看着。
但小孩不会，小孩们都喜欢戏弄这个傻乎乎的人，这是少有的能被任何人欺负的人，似乎不欺负他就会被默认成为食物链最底端的角色，被其他人嫌弃。
那天他挪动着躯体，正好走进了孩子群里面，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千奇百怪的娱乐活动——有新乐子了。
林村有一家私人诊所，开诊所的是一个男医生，周保国找的就是他，“快帮我孩子看看，孙医生，发高烧了。”
男人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表情有点凝重，“这么烫，赶紧量量体温。”
周保国抱着孩子喘着粗气，看着他惨白的脸心里如同刀割，这个一贯强硬的男人望着怀里的孩子，念着家中的妻子，想着这糟糕透顶的日子，一种无力感让他挺直的脊梁似乎坍塌，“太累了，妈。”周保国心里默念着。
“四十度二，这么高烧！”孙医生喊着把周保国拉回了现实。
“那怎么办！”
“这么扛下去不行，我先给他打点退烧药看看情况。”说着就忙碌起来。
一针液体从刺进孩子屁股的针头里送进了体内，并流通全身。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缓慢转动，他们观察着孩子，期许着好的反应。孩子慢慢睁开眼，但睁开眼的孩子眼珠往上翻起，开始剧烈的呕吐！那翻江倒海般呕吐的声音让两人都慌乱起来，“怎么了这是！”
“爸……我……头疼……”吐完的男孩虚弱地望着自己的父亲，说出了第一句话。
“儿子，儿子！”周保国看着怀里又开始抽搐的儿子，那种命运的无力感狠狠撞击着他早已生出老茧的心，他感觉自己心闷气短，但痛苦的吼叫声依旧毫不克制地窜了出来，“啊！！救救我儿子！救救他！！”
一旁的孙医生吓得话都不敢说，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讲了句：“赶紧送市里看看吧，这情况我真没遇到过。”他看了眼外面的滂沱大雨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一辆摩托车，我让隔壁老三送你去！“
飞驰的摩托车上时不时可以听到这个孩子低声地说：“爸爸，我头疼……”周保国只能紧紧把抱着他，“快了，快到了……你看前面，快到了……”
无数个人生关键时刻，人总能感受到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只能任凭命运的船朝着未知的方向行径，自己能控制的，只有摆动船桨的力道，甚至有时候这个桨都在别人手上，自己仅仅是一个乘客。
“初步诊断是脑炎。”冷冰冰的白大褂吐露出几个字。
周保国听不明白是啥毛病，但格外紧张，“应该没啥事吧？”
“有变痴呆的可能性。”
“怎么可能呢？以前都好好的，突然就说要变成痴呆了。”周保国扯着医生的衣服，“你帮帮他，他还小啊，他很聪明的，你没搞错吧！”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很多事我做医生只能尽力而为，你孩子状况我得和你说明一下，目前脑组织水肿，颅压比较高，心脏也出现并发症，不是很乐观，先保命吧。”
周保国只听到了“保命”两个字，他拼命点头，“保命，对，保命！”
孩子的命保住了，只是这个往日机灵活泼，总是叽叽喳喳的孩子突然不讲话了，他歪着头似乎连四肢都不听使唤——他真的痴呆了。叫做可能性的泡沫，连同他心中堆砌了六年的幸福一同破灭在满是哭喊声的医院。
周保国背着孩子站在桥头，迟迟不敢走进村，他不知道怎么和自己的妻子交代，自己曾经对她许诺过会永远保护好她和孩子，如今这承诺如同刚烧红的煤炭贴在他脸皮上炙烤着。
他的魂好似被抽走了，踩着胶鞋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从桥口往家走，那条走了几十年的路如今却显得格外漫长，每一步都像是走上刑场一般是对他的审判。路再长终究有尽头，他还是走到了家，看到了坐在屋檐下的妻子，说出了实情。
在孩子母亲的一声声哭泣声中他再次重重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面前哭到几乎昏厥的女人，山一般的责任压在他的身上，不能倒下，这个家还要撑下去，周保国狠狠抽自己一个响亮的嘴巴，又抽一个！一股来自苍茫土地厚实的蛮劲涌遍每一根血管，冲上他的大脑，“对不起，燕兰。”
“儿啊，儿啊。”周保国耳畔响起自己母亲的声音，“回去再睡，你看前面，前面就到家了……”那是小时候，母亲背着打瞌睡的他往家走时对他说的话。
“妈。”
“保国呀，你辛苦啦，妈走得太早了，让你吃这么多苦。”
“妈。”
“没人怪你，你尽力了，我的儿，妈妈都看见了，再坚持下，看前面，前面就到了……”
周保国恍惚间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吴燕兰，她伸出手触摸着周保国粗糙的脸庞，安抚着这个顽强的身躯，“不是你的错，保国，不是你的错。”话语间，又止不住地落泪。
“这个家有我撑着，燕兰，有我在，你放心把肩膀交给我，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倒下的。”周保国握紧拳头，直挺挺地昂着头颅，随后又松开手掌，用两只满是老茧的手把孩子和妻子搂在怀里，“会好的，燕兰。”
四年后……
无数个日夜终究平复了所有悲伤的情绪，周保国一家回到了正轨，每日男人耕做，女人守家护孩子，一切都似乎和最初一样安稳。
孩子这时候已经十岁，虽然木楞但依旧喜欢时不时蹒跚地走出家门到处闲逛，起初燕兰总会跟着，但他每次都能自己走回家，于是也就放心了，而且村里大人也都会帮忙看着。
但小孩不会，小孩们都喜欢戏弄这个傻乎乎的人，这是少有的能被任何人欺负的人，似乎不欺负他就会被默认成为食物链最底端的角色，被其他人嫌弃。
那天他挪动着躯体，正好走进了孩子群里面，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千奇百怪的娱乐活动——有新乐子了。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