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治病】
左腿中度骨折，肋骨轻微骨折，肌肉拉伤，肺部轻微感染，高血压，听力障碍，心脏病……
一个个疾病类字眼穿梭在周江羽双目之前，仿佛自己的父亲活成了一卷疾病范例，这么多年被生活的钝刀添上了一行又一行伤痕，虽然从未听父亲提过曾经，但上学时候，偶尔半夜醒来的周江羽总能看到失眠的父亲唉声叹气，想必他背负了很多。
但周江羽并不想试图理解，于他而言，如今冰冷决绝的自己正是这个男人一手栽培，那无数个恐惧到发抖却只能咬紧牙关承受棍棒的时刻，拼凑出如今的成功，自己如同一团任由摆布的橡皮泥，被捏成了期待的模样，他并不感激，也无法越过道德去恨，矛盾的内心世界让他愈发难以纯粹地感受这个世界。此刻，他站立在父亲面前，感觉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没什么事的，爸，都是些小毛病，治一治就好了。”周江羽僵硬地抬起嘴角说。
周保国不均匀地呼吸着，没有立即回话，他观察着周江羽的表情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我们一家子都一个样，哈哈哈，都一样，撒谎的样子都一个样。”说着他又不可控制地咳嗽起来，“嗯哼……你老头子我不识字，但是我不傻啊，我自己身体我能不知道啥情况吗？嗯哼……听不见就听不见吧，反正也没人说话，听不听得见有什么区别呢？”
“要不和我去上海吧，我下班回来还能照顾你。”
“不去。”
两人面对面，却又如隔了一堵墙，周保国继续说着：“我不会离开叶镇的，哪都不去，你不用管我，开点药回去就行。”
“你总是这么固执，还是毫无逻辑的固执，爸，照顾你是我的责任，你不要让我为难。”五官紧绷的周江羽说。
“我怎么让你为难了，我不是说了开点药回去就行！”周保国怒目圆睁，“这话说的，好像我故意刁难你一样，你以为我想摔跟头啊，而且我又没让你回来！”
“我没这个意思……您……”
“好了好了。”看起来上岁数的医生打断了他们即将喷发的对话，“你们安静一下，看病的事我说了算，要不别看，要么就听我的，好吧。”
周家两口沉默着相继点了头。
“别的不说，这腿上的石膏得打吧，止疼药的话……你这肋骨轻微骨折，肌肉拉伤，不疼吗？看你儿子背着你不压着疼吗？”
“疼。”周保国摸了摸胸口，“还真挺疼的。”
“你真能忍，一声不吭的。”医生说着转向周江羽，“那就需要止痛药，你还得搞个轮椅给你爸，不能再背着了，避免二次伤害。”
“明白。”
……
转眼就到了傍晚，打着石膏的周保国悠然坐在轮椅上，被推进了招牌上赫然写着助听器的门店。
“老板，买助听器。”周江羽朝着空荡荡的门店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正好晚饭时间，屋内传来嘴里塞着饭菜的女人应答，“等一下啊，我吃口饭马上来。”
“不急不急，我正好看……”周江羽话没说完，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身穿一件宽松的碎花长裙，开门时短暂的微风扬起她丝丝长发，一股茉莉清香瞬间扑面而来。周江羽对味道非常敏感，这熟悉的感觉把他拖回懵懂的幼年，姚千婷老师也有这沁人心脾的气息。
女人面色红润，水灵的眼睛与略微上扬的嘴角在笑容里显得格外亲切，“你们好。”
“你好，我们想配一副助听器，这是医生的检查单。”周江羽拍了拍父亲，示意他把单子交给女人。
周保国并没有照办，他总是有自己的想法，“你先告诉我大概多少钱吧。”
女人托着肚子，扶着柜台缓缓移动到周保国面前，“老先生不用担心，都是明码标价的，从几千到几万各种款式都有，我会现场给你调试，直到你满意为止。您放心，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积福，我都不会欺骗你，保证价格合理，设备合法合规。”
她伸出自己白皙的右手，并对望着她的周保国点了点头，顺势接过了检查单。
“周保国。“女人看着单子上的姓名，表情逐渐变成了好奇，“您老家是叶镇的吗？”
“是啊。”周江羽在周保国想回复之前抢了先，这是他这段时间第二次被人问这个问题，仿佛安排好得一样，“您是？”
“我是晓芸啊，保国叔，差点没认出您。”
“晓芸？”周保国陷入回忆，眼珠一咕噜，突然笑容满面，“小时候经常在我们家门玩的晓芸是吗？”
陆晓芸见周保国记起，笑靥满面地继续说，“是啊，就是那个您总说是闷葫芦的小女孩呀，哈哈，这是您儿子啊，我当时见他才刚出生，后来出去上学就再也没见过，都长这么大了，大学毕业了吗？”
这次，周保国抢了周江羽的话茬子，“哎呦，可不得了，考上了上海交通大学！毕业一年了都。”
“您这可不像需要带助听器的样子呀，哈哈。”陆晓芸开着玩笑说，“我说之前总听人讲叶镇出了个名牌大学生，原来是您的儿子！”
“哎，没什么，你这肚里的孩子以后肯定更有出息。”
“哈哈借你吉言，我大儿子现在上小学了，成绩是不错，就是贪玩，还在同学家玩呢。”陆晓芸说。
“这都二胎啦，够响应号召的啊，我这小子还没结婚呢，真让人操心！”说着还转身瞪了一眼周江羽，“女朋友处的咋样？”
周江羽低着头，“分手了。”
“啥？”
“分手了！”
“你怎么有脸说得？啊？你带我过来干嘛？我还不如听不见！”气愤的周保国两只手撑着轮椅，竭尽全身的力气，他想站起来，被陆晓芸拦住了。
“叔，别激动，现在年轻人情情爱爱有点矛盾很正常，冷静冷静。”她安抚着周保国，扶着肚子去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递上，“喝点热水，周江羽这么优秀你不用担心他的。”
“优秀？我呸！女朋友都找不到！”越说越来气的周保国血压一下子提了上来，感到一阵眩晕后才安静下来，“老了，老了，不中用啦。”
周江羽站在身后，麻木的面孔早已习惯父亲突然的情绪，“喝点水，我们买好助听器回去了。”
陆晓芸随即抬起身，点点头着手安排。
周保国依旧止不住好奇问：“晓芸啊，你大儿子叫啥？”
“大儿叫孙越群。”
“姓孙啊……”周保国低下声音，有些失落，“当初我们周扬帆那小子可稀罕你了……”
“周什么？”一声响亮的疑问句响彻屋中。
“吓死我了，我还听得见，不用这么大声！周扬帆啊，咋了？”
“什么扬帆？”
“要不你也配一副助听器？”
一个个疾病类字眼穿梭在周江羽双目之前，仿佛自己的父亲活成了一卷疾病范例，这么多年被生活的钝刀添上了一行又一行伤痕，虽然从未听父亲提过曾经，但上学时候，偶尔半夜醒来的周江羽总能看到失眠的父亲唉声叹气，想必他背负了很多。
但周江羽并不想试图理解，于他而言，如今冰冷决绝的自己正是这个男人一手栽培，那无数个恐惧到发抖却只能咬紧牙关承受棍棒的时刻，拼凑出如今的成功，自己如同一团任由摆布的橡皮泥，被捏成了期待的模样，他并不感激，也无法越过道德去恨，矛盾的内心世界让他愈发难以纯粹地感受这个世界。此刻，他站立在父亲面前，感觉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没什么事的，爸，都是些小毛病，治一治就好了。”周江羽僵硬地抬起嘴角说。
周保国不均匀地呼吸着，没有立即回话，他观察着周江羽的表情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我们一家子都一个样，哈哈哈，都一样，撒谎的样子都一个样。”说着他又不可控制地咳嗽起来，“嗯哼……你老头子我不识字，但是我不傻啊，我自己身体我能不知道啥情况吗？嗯哼……听不见就听不见吧，反正也没人说话，听不听得见有什么区别呢？”
“要不和我去上海吧，我下班回来还能照顾你。”
“不去。”
两人面对面，却又如隔了一堵墙，周保国继续说着：“我不会离开叶镇的，哪都不去，你不用管我，开点药回去就行。”
“你总是这么固执，还是毫无逻辑的固执，爸，照顾你是我的责任，你不要让我为难。”五官紧绷的周江羽说。
“我怎么让你为难了，我不是说了开点药回去就行！”周保国怒目圆睁，“这话说的，好像我故意刁难你一样，你以为我想摔跟头啊，而且我又没让你回来！”
“我没这个意思……您……”
“好了好了。”看起来上岁数的医生打断了他们即将喷发的对话，“你们安静一下，看病的事我说了算，要不别看，要么就听我的，好吧。”
周家两口沉默着相继点了头。
“别的不说，这腿上的石膏得打吧，止疼药的话……你这肋骨轻微骨折，肌肉拉伤，不疼吗？看你儿子背着你不压着疼吗？”
“疼。”周保国摸了摸胸口，“还真挺疼的。”
“你真能忍，一声不吭的。”医生说着转向周江羽，“那就需要止痛药，你还得搞个轮椅给你爸，不能再背着了，避免二次伤害。”
“明白。”
……
转眼就到了傍晚，打着石膏的周保国悠然坐在轮椅上，被推进了招牌上赫然写着助听器的门店。
“老板，买助听器。”周江羽朝着空荡荡的门店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正好晚饭时间，屋内传来嘴里塞着饭菜的女人应答，“等一下啊，我吃口饭马上来。”
“不急不急，我正好看……”周江羽话没说完，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身穿一件宽松的碎花长裙，开门时短暂的微风扬起她丝丝长发，一股茉莉清香瞬间扑面而来。周江羽对味道非常敏感，这熟悉的感觉把他拖回懵懂的幼年，姚千婷老师也有这沁人心脾的气息。
女人面色红润，水灵的眼睛与略微上扬的嘴角在笑容里显得格外亲切，“你们好。”
“你好，我们想配一副助听器，这是医生的检查单。”周江羽拍了拍父亲，示意他把单子交给女人。
周保国并没有照办，他总是有自己的想法，“你先告诉我大概多少钱吧。”
女人托着肚子，扶着柜台缓缓移动到周保国面前，“老先生不用担心，都是明码标价的，从几千到几万各种款式都有，我会现场给你调试，直到你满意为止。您放心，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积福，我都不会欺骗你，保证价格合理，设备合法合规。”
她伸出自己白皙的右手，并对望着她的周保国点了点头，顺势接过了检查单。
“周保国。“女人看着单子上的姓名，表情逐渐变成了好奇，“您老家是叶镇的吗？”
“是啊。”周江羽在周保国想回复之前抢了先，这是他这段时间第二次被人问这个问题，仿佛安排好得一样，“您是？”
“我是晓芸啊，保国叔，差点没认出您。”
“晓芸？”周保国陷入回忆，眼珠一咕噜，突然笑容满面，“小时候经常在我们家门玩的晓芸是吗？”
陆晓芸见周保国记起，笑靥满面地继续说，“是啊，就是那个您总说是闷葫芦的小女孩呀，哈哈，这是您儿子啊，我当时见他才刚出生，后来出去上学就再也没见过，都长这么大了，大学毕业了吗？”
这次，周保国抢了周江羽的话茬子，“哎呦，可不得了，考上了上海交通大学！毕业一年了都。”
“您这可不像需要带助听器的样子呀，哈哈。”陆晓芸开着玩笑说，“我说之前总听人讲叶镇出了个名牌大学生，原来是您的儿子！”
“哎，没什么，你这肚里的孩子以后肯定更有出息。”
“哈哈借你吉言，我大儿子现在上小学了，成绩是不错，就是贪玩，还在同学家玩呢。”陆晓芸说。
“这都二胎啦，够响应号召的啊，我这小子还没结婚呢，真让人操心！”说着还转身瞪了一眼周江羽，“女朋友处的咋样？”
周江羽低着头，“分手了。”
“啥？”
“分手了！”
“你怎么有脸说得？啊？你带我过来干嘛？我还不如听不见！”气愤的周保国两只手撑着轮椅，竭尽全身的力气，他想站起来，被陆晓芸拦住了。
“叔，别激动，现在年轻人情情爱爱有点矛盾很正常，冷静冷静。”她安抚着周保国，扶着肚子去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递上，“喝点热水，周江羽这么优秀你不用担心他的。”
“优秀？我呸！女朋友都找不到！”越说越来气的周保国血压一下子提了上来，感到一阵眩晕后才安静下来，“老了，老了，不中用啦。”
周江羽站在身后，麻木的面孔早已习惯父亲突然的情绪，“喝点水，我们买好助听器回去了。”
陆晓芸随即抬起身，点点头着手安排。
周保国依旧止不住好奇问：“晓芸啊，你大儿子叫啥？”
“大儿叫孙越群。”
“姓孙啊……”周保国低下声音，有些失落，“当初我们周扬帆那小子可稀罕你了……”
“周什么？”一声响亮的疑问句响彻屋中。
“吓死我了，我还听得见，不用这么大声！周扬帆啊，咋了？”
“什么扬帆？”
“要不你也配一副助听器？”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