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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兄弟

    莫沫听着兄长的老战友们准备走了,自己连忙跑下楼蹲到门口老李头和老王头身后的阴影里。

    孤灯如幕,残雪自枝头飘落,两老于光幕中对弈,还挺有意境。

    老王头一面盯着棋盘,一边说道:“哟,这不是小沫子嘛!回来啦?这个月又上哪溜达去啦?”

    老李头则落子笑道:“你小子哪儿都好,就是不学好!都要准备年考了还到处跑,不准备上高校了?”

    年考是汉国的高等人才考试,一般选在每年大降温前半个月,原本每年的十一月到中旬才开始大降温,但今年冷空气来的特别早,才八月份就已经开始降温了。

    这两个老头算是看着莫沫长大的,上初等学院时莫沫还经常来找两个老头下棋。

    给俩老头杀得曾宣起誓再也不下棋了,但过不得两天俩老头又把棋盘给搬回来了。

    这不是因为莫沫的棋艺有多高超,而是因为俩老头根本就是俩臭棋篓子,稍微看过些棋谱的都能把他们杀得丢盔弃甲。

    他们下的棋是一种汉国特有的军棋,叫作四象军棋,相传此棋是根据古代有名的四国战争创出来的。

    但据莫沫所知,历史上从未有过什么四国战争,人族各国皆是一致对外,想来这也只是有人为了推广此棋胡诌出来的。

    这种棋一是规则简单,上手容易。

    二是最多可以四人同时竞技,可以进行有趣的多人游戏,如此入门门槛就比围棋要低多了。

    而且,汉国国风尚武,军棋也比围棋更容易被大众接受。

    莫沫闻言挠头讪讪道:“上高校还得跑那么远,我在北云城过着挺好的。”

    莫沫其实也想上高校的,他的学习其实并不差,虽然经常会昏睡,但因为头脑经过数次锻体的原因,记忆力变得很好,在班里的文科成绩勉强能排进前十。

    但他的修为在同龄人里实在太低,别人都全身锻体就差心窍圆满了,自己之前还只是百会、口、鼻、眼、耳五窍勉强圆满,就算考上高校也只能是对修行完全没要求的四流私立高校。

    与其蹉跎几年回来当个打工人,不如现在一毕业就去捕风堂,怎么说也是个铁饭碗嘛。

    但现在不同了,自己的涌泉穴已经圆满。

    莫沫觉得努努力说不定也能尝试靠一个二流高校,可是上了二流高校,毕业后的工作就能比捕风堂好吗?

    莫沫对此非常纠结,况且自己还有兄长。

    兄长当年在白云城,他要说天赋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但他还是为了自己放弃高校,选择从捕风堂的基层捕手坐起,一路拼到捉影府。

    “哼,没志气!”李老头摇头咂嘴。

    莫沫从小就和哥哥莫林笑相依为命,现在又得承担起照顾兄长的责任,其他同龄人可能早就哭天怨地了,但莫沫没有。

    李老头他们都知道他在给捕风堂办事,心里都挺喜欢莫沫,觉得这小子没有去做鸡鸣狗盗的勾当,心有正气。

    但正因如此,一听他这么说,内心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人一旦年龄大了就会这样,把自己年轻时没争取过的东西,无意识的期望在年轻人身上看到。

    莫沫没来由的被李老头噎这么一句,有点难受,皱眉道:“诶,王爷爷术走八方,双术封老李头的术啊!“

    老王头一听眼睛一亮,提走了老李头一个写着“术”的一个棋子。

    “嘿!小混蛋,观棋不语懂不懂啊!”

    老李头骂骂咧咧的又走了一个卒,结果又被老王头的术给吃了。

    这招棋简直就是象棋里连环马的升级版。

    一旁董大妈笑吟吟的看着三人,一旁小孙女的耳朵红红,眼里噙着泪水。

    “小沫别听他的,这怎么叫没志气,你这是看得远,铁饭碗多好啊。哪像我家那个大孙女,整天嚷嚷着要去高校的战略学院,哪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女孩子就该像你嫂子一样当个老师,打仗那都是老爷们儿的事。”

    董大妈嘴上这么说,但埋怨起大孙女时,面上还是掩不住的自豪。

    她大孙女是莫沫的邻桌,所以更清楚莫沫的身体状况,觉得莫沫这样子最多也就在捕风堂里的干个文职。

    “哼,头发长见识短!”老王头下意识怼了一句。

    “嘿!糟老头子怎么说话呢!”

    吵闹间,莫沫悄悄躲到了老王头的身后。

    紧接着,三个身着白色制式服装的汉子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为首那汉子笑道:“我们这会儿去哪?本想在老班长这儿呆一宿的,现在回去也进不了军营了。”

    “要不咱去勾栏里玩会儿?”

    “小声点,不然老王头他们又得说我们了!”

    这三人就是莫林笑过去的战友,只见他们白色的制式服装左胸处都写着“捉影”两字,三人都是捉影府的人。

    “诶?你说,老班长怎么突然就打手势让我们走啦?”

    一个稍瘦些的男子笑道:“还能怎么样,肯定是想和嫂子亲热呗!”

    另一个男子哼道:“你俩没感应到吗?我们在屋里时,门外坐着个人。”

    那偏瘦的男子大吃一惊,他适才只顾着和莫林笑聊天了。

    “有人要害老班长!?那我们……”

    “你二臂啊,是班长的弟弟。”

    二人闻言噤声,都不自觉的朝老王头那瞟了一眼便快步走了。

    那年,那个小孩哭喊着要他们陪哥哥腿的一幕,如今还历历在目。

    老李头看那三个青年走远,才低声道:“回去吧,他们走远了。”

    莫沫静静起身,向二老和董大妈告别。

    看着莫沫走远,董大妈叹道:“小沫真是可惜了,刚升学时他明明都已经锻体初期了,别的孩子都还没踏入锻体呢。结果现在还是初期,还以为莫家又出个天才了。”

    “哼,有什么可惜的!他以后肯定比咱们强!”老王头说的非常笃定。

    天才的没落与美人的迟暮都令人惋惜,但这种惋惜说到底只是旁观者的一厢情愿。

    老王头觉得对于莫沫他们没必要去惋惜,因为一个人只有经历过谷底,才会抬头看到更高的天空。

    也许有些人会因为走进低谷就永远只会看着阴暗的泥沼了,但莫沫不会,至少他还在为这个家努力挣扎着。

    莫沫走上单元楼,他并不怨恨兄长的战友。

    上战场一定会有死伤,他只是不能接受,受伤的是自己的兄长。

    只对自己的痛苦敏感,这是人类最可悲的情感,他虽然自知却没法改,这是他羞于见那几个男子的原因。

    莫沫走到六楼,还没敲门,门就自己打开了。

    “回来了。”

    “哥。”

    门口站着一个瘦削的青年,青年虽然瘦削但从他较低的体脂还是看得出在经常锻炼。

    虽然退伍多年,但刀眉下的一双眼睛依旧透着几分煞气与严厉。

    他杵着拐杖的双臂上肌肉微微隆起,下半身有一条裤管自膝盖以下便空荡荡的。

    “你还知道回来!”

    莫林笑的拐杖瞬间就敲在了莫沫的头顶。

    “哥!疼!”

    他突然没了在外面混不吝的样子,就像小孩子一样捂着脑袋,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转。

    “疼个屁!要不是韩叔告诉我,还被你蒙在鼓里呢!”莫林笑气得面色涨红,要不是自己没了半条腿,非得给这不肖弟弟来一个夺命剪刀腿不可。

    “哥,我错了,我错了……”莫沫说着便夺门而入,都多大人了,给他留点面子不行吗?

    “小壁灯,下次还敢是不是?”

    莫林笑都气笑了,他太清楚莫沫气人的话术了。

    关起门来,又用拐杖往莫沫屁股上抽了一下,他这两下都没用力,莫沫却是一副要夺路而逃的模样。

    莫沫演技都是在家里练出来,明明不疼,但他总是会装出一副奇痛无比模样,十七岁了眼泪还是说掉就掉。

    “别打弟弟了,一回来就闹!”厨房里传来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和嘈杂的水声。

    “听到没?嫂子说话都不管用了?”

    莫林笑闻言,刚恢复的脸色一下子又红了,这次是给羞红的。

    两人还没结婚呢。

    “就你皮!”莫林笑一掌就把莫沫推倒在沙发上,另一只手发起挠痒痒的攻击。

    莫沫狂笑不止,他从小最怕的就是痒,一时间直接笑岔了气。

    “我错了,我错了哥!”

    莫林笑这才罢手,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弟弟,无奈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就是太宠莫沫了,这才让莫沫养成了这种胆大包天的性格。

    想当年老爹揍他都是皮带沾水,喊着招数打的。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高领白绒短衣的清丽女子走进了客厅。

    女子身材修长,有一张白皙的鹅蛋脸,一双桃花眸大而修长,樱桃小嘴上涂着淡红色的唇汁,是那种清纯的邻家大姐姐既视感。

    “果然,李十娘那些妖艳贱货根本没法和嫂子比啊!”

    莫沫咱心中暗暗感叹一声。

    “林笑,碗洗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兄弟俩啦。”

    女子说着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淡蓝色的披风。

    “依依,我送你!”莫林笑杵着拐杖迎上去。

    秦依依轻轻拉过莫林笑,道:“不用,一个多月不见了,你好好陪陪莫沫。”

    她说着踮起脚尖凑近莫林笑,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莫林笑脸又一起红了,头顶这次就像要冒出蒸汽一样。

    “你……你……你干嘛。那小子还在呢!”莫林笑羞红着脸埋怨道。

    “小孩子看个屁,眼睛闭起来!”莫林笑又瞪了莫沫一眼。

    “哈哈,你哥真不经逗。莫沫你好好休息,我先走啦!”秦依依笑眯眯的朝莫沫挥挥手。

    “嫂子慢走!”莫沫也笑眯眯的回应。

    只有莫林笑一个人呆立在门口。

    “大哥,人都走了。你要杵多久啊?”

    莫林笑这才如梦初醒的瞪了莫沫一眼,突然板着脸正色道:“小沫,你现在也长大了,我觉得是时候跟你讲一些男女之间的知识了。”

    “好啊,哥。你有什么不懂得尽管问。”

    莫林笑闻言憋了好久,最后只憋出两个字:“卧槽!”

    说完便杵着拐杖艰难的往厨房快步走去,就像一个羞恼的大男孩儿。

    莫沫靠倒在沙发上,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因为恒冬境全年湿冷的缘故,房间内有一个股淡淡的霉味,但他觉得这仿佛就是家的味道。

    莫沫不知不觉便睡过去,这一次他没有梦到酒坛,也没有梦到那个嚷嚷着要和自己结拜的怪人,反而闻到一种香味,是一种很淡的牛肉汤的味道。

    “小沫,小沫……”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断传进他的耳中。

    莫沫慢慢睁开眼睛,兄长正半躺的坐在自己身边。

    “哥……”莫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见茶几上已经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韩叔没告诉我你回家的确切时间,凑合着吃吧。算是庆祝你小子第一次办案凯旋了。”

    这个时代虽然面不是稀缺品,但牛肉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一定算是奢侈品了。

    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吃肉,还是莫林笑冒着大雪在雪原上守了两天两夜才打来的一只老狼。

    那天是莫沫第一天上学的日子,哥哥给家里写信说一定会请假回来给他庆祝。

    莫林笑那次为了回来,以帮战友洗一个月臭袜子为条件,换了四天的休假,提前两天就回到北云城的雪原上伏击野生动物。

    但天不遂人愿,他伏击了两天也一无所获,直到第三天的傍晚才碰上那匹年迈的老狼。

    莫沫那天一个人回到家见兄长没回来,还大哭了一场,抱怨哥哥怎么不回来,抱怨哥哥言而无信。

    而后门就开了,莫林笑扛着一匹狼杵在门口傻笑的模样到现在他还记得。

    那天哥哥也是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所谓,上车饺子,下车面,莫沫想要的大概就只是这种简单的温馨吧。

    “哥,牛肉也太老了,都嚼不动了!你手艺下降了呀。”莫沫一边吃还一边怼莫林笑。

    “有的吃就不错了,也不见你给我做饭啊。”

    “嘿嘿,我平常忙嘛。再说,我做的哪有老哥你做的好吃。”

    莫林笑没有答他,而是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小沫,你刚刚都听到了吧。”

    “听到什么?”莫沫还在装傻,他下意识的觉得只要装傻哥哥就不会继续说下去了。

    “呵!装什么呢。我刚刚早就感应到你在门外了……”

    房内陷入死水一般的沉默,莫沫觉得连牛肉面都不香了。

    “放心我不会去的,这里还有你,还有依依。只是,听到个事情,所以有点心动。”

    莫沫听到他说不会去,怦怦跳的小心脏立时就缓下去了。

    他连被李十娘拽到房间里时,心都没有这样跳过。

    “什么消息?”

    “听说,军队里已经在使用一种义肢了,那种义肢用起来如臂使指。连我们这些断胳膊断腿的人也能再次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义肢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并不算什么稀奇事物,但要能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就太魔幻了,虽然这个世界本就非常魔幻。

    “哥!”莫沫一拍筷子狠狠刮了莫林笑一眼。

    “你生什么气啊。我不是说了,我不会走的。我只是在想,如果军方已经在有这种东西,那民间会不会也快了。”

    莫沫细细咀嚼着牛肉,他也在想这种可能性。

    如果这种义肢能得到普及,那么大哥就不用这样整天撑着拐杖了,可是要怎么才能让义肢这种死物如臂使指呢?用铁丝来控制吗?不可能!难道要在上面装小型的蒸汽炉,那不得把人烫死。

    哦!老哥都战王巅峰了,根本不怕烫,那没问题了。

    “到时候,我给你买!”莫沫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哈哈哈,吹牛!那玩意儿就算是民用也是大户人家才用得起,你哪买得起?”

    莫林笑闻言大笑,觉得这个弟弟实在是太过可爱。

    他明明在外面总是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但到了家里说话就完全不过脑子。

    “这有什么难的……”莫沫连忙计算起自己的工资。

    假设这种义肢大概要十万汉元币,捕风堂转正后一个月工资就有四千汉元币,一年下来按现在的生活水平大概能攒一万……

    “卧槽!好像真有点买不起!”

    莫沫瞬间清醒了,是被冰冷的现实piapia打醒的呀!

    脸真疼呐!

    就像那句话说的:若世界以痛吻我,我他妈可能会痛死!

    何况这种像魔法一样的尖端科技,肯定不止那么点钱,莫沫是往极其乐观的方向去设想的。

    “哥,其实我觉得你现在挺好的,一蹦一蹦还挺有喜感的!”

    “嘭!”莫林笑给莫沫后脑勺上一个比兜。

    “小王八犊子,会说人话吗?”

    “不是你看,咱家你在市里官署做文员,加上退伍的伤残补助一个月也就三千多,我转正也就四千多,咱们买不起啊。”

    莫沫无奈,大哥怎么又动上手了。

    “要不哥给你指条明路?”

    莫林笑笑眯眯的,他平时要么不笑,要么就放声大笑,突然这么笑还挺瘆人的。

    “哥,你这不是那些放高利贷的台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