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归家
朔岳州，北云城，捕风堂地牢。
牛茅生等大汉一个个小猫一样蹲坐在凸起的石床上，眼前的莫沫正赤裸着上半身挥汗如雨，他一开始只是做一些简单的锻炼，两刻钟后就开始发疯一样的打扫卫生。
“我去，这么脏你们也住的下去！这里也是灰！艹！谁在那里尿尿了！你是不是想做孤睾王者？”
莫沫骂骂咧咧的，只觉得自己突然有了洁癖，脾气也很暴躁，还有浑身用不完的力气。
“原来锻体中段这么有活力的吗？勇军那家伙平时是怎么闲得住的！”
莫沫想起自己那个整天抱着茶杯蔫了吧唧的发小。
牛茅生身旁的一个大汉，掩面带着哭腔道：“大哥，二当家这是……真的疯了！”
“咳咳咳……疯了也好，这样走的可能也不太痛苦。”
牢房内被莫沫鼓捣得灰尘飞扬引得众人一阵咳嗽。牛茅生很是伤感，没想到自己这位刚结拜的小兄弟居然受不了刺激就发疯了。
“不对！难道这是摆脱死刑的办法？”
牛茅生自己不了解汉国的律法，但是他记得白川县几年前有个死刑犯，本来都确定斩首的。但后来有个郎中，说他是失心疯，便免了死罪。
牛茅生连忙小声对周围的大汉说道：“二弟是在装失心疯！疯子就可以不死啦。大家学着二当家一起装失心疯！”
莫沫皱眉，他见牛茅生脚一动，喝道：“脚缩一缩！挡到我了！”
“哦哦！”
牛茅生又像个乖巧的家猫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整个牢房里除了莫沫在打扫卫生，其他人竟唱起了各式各样的儿歌，牛茅生则是唱起了过去听过的戏曲。
“小鸭子乖乖……我在大路边……”
引得隔壁牢房的人和狱卒都投来看神经病的目光
狱卒喝斥几声，眼瞧不奏效便用铁棍朝靠在牢门上的几个大汉打去。
大汉们身上挨了几棍子，甚至有人手指都被打断了，但歌声依旧未停，有几个大汉因为吃痛歌声里还带上了哭声。狱卒看着这诡异的场面，后背不觉起了一大层鸡皮疙瘩，这场面就像你一个人走夜时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样惊悚。
“见鬼了，见鬼了，不会是鬼魂作祟吧！”狱卒颤颤巍巍的后退。
牛茅生几人见状唱的更起劲了，故意唱的唾沫横飞，牛茅生还一边唱一边狂笑。
这时一个青年的声音响起：“你们是想装疯吗？别想了，正常人的精神力波动和疯子是不一样。”
胡牟缓缓从拐角处踱出，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极富穿透力，地牢里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们在胡牟现身前就已经昏厥，醒来时就已经在地牢里，因此众人都不知道胡牟就是把他们捉来的人。但胡牟自带的高手风范，霎时间便将众人震住。
牛茅生与胡牟对视，只见胡牟目露精光，双目便如鹰眼一般，只是一瞬牛茅生便情不自禁的避开视线。
胡牟看向依旧在打扫莫沫，淡然道：“你的神识有些混乱，倒不是装的。是精神力消耗过度了吗？嗯……喜欢打扫，有洁癖，你体内难道混有什么鼠类的妖族血脉？”
莫沫闻言当即就想问候胡牟全家，但是碍于对方的境界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龇牙咧嘴了一番。
“你全家都是杰瑞！等等……我这么生气干嘛？”莫沫很是莫名其妙，仿佛情绪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胡牟就像打量珍稀动物一样打量着莫沫，自语道：“传说在人族北迁恒冬境前，人类是会与妖族通婚的。但那都是上万年年前的事了，你这种还会有返祖反应的人，还是我平生仅见呢！我都有点想把你带回家，做些有趣的小实验了！”
莫沫打扫到现在终于觉得有些累了，他坐倒在地上，仰视着眼前的清秀青年。
“呵，死变态，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胡牟白皙的脑门上霎时暴起青筋。
“不气，不气，我可不会和你这种小人物计较！”
胡牟不断深呼吸，自己可是高高在上的卫戍军少校，世所罕见的奇才，从小饱读诗书心有静气……
这时一个身穿捕风堂制服的平头少年走了进来，他进来一见到莫沫脸上便涌起欣喜之色，但转瞬又板起脸来。
平头少年见到胡牟，拱手行礼道：“在下捕风堂见习捕手韩勇军，见过大人。”
胡牟闻言直起身子，背对着韩勇军，一副背对众生的高人风范。
“嗯。”
“大人，我来带个人。”
“嗯。”
胡牟依旧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韩勇军的目光在牢房里扫了一圈，最后才落到莫沫赤裸的身上，当即问道：“此人怎么回事？怎么没穿衣服？”
狱卒答道：“他……好像有些痴傻。”
莫沫只是一个实习捕手，之前旁听审讯和办公都在捕风堂，这里的狱卒也自然都不认识他。
韩勇军眉毛轻挑，心想：“阿沫，怎么还装上傻子了？难道他打入白川帮就是靠装傻吗？真是难为他了。”
“嗯，就他吧。”
狱卒闻言当即开门要将莫沫给拉出去。
牛茅生见状心里先是一急，自己的兄弟现在都傻了还要去受捕风堂的拷打酷刑，他心何忍。他转念又一想，莫沫现在都疯了，对方肯定问不出什么，帮里上上下下彻底知道一切的就只有他自己、黄师爷和莫沫三人。现在第一个审的人是莫沫反而是好事，他们其他人只要趁现在串供，咬死不知道运的货物是活人即可逃脱死罪。甚至可以将祸事都推给莫沫和白川县的廖秃子，自己说不定还能减几年的刑罚。
但他怎么也没料到的是，到审他时，捕风堂的人直接拍出了他们签下的合同，以及莫沫口述的诸多罪证，抛尸地点和细节都说的一清二楚，连廖秃子和白川县的覃县长都已经被捕了。
到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身边就有个二五仔，而他还管对方叫兄弟。
韩勇军带着莫沫走出牢房，地牢内胡牟一路跟在二人身后。
“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无事无事。”
“大人您是要去哪？”
“我随便转转。”
莫沫很想说：“勇军，他就是想馋我的身子，赶快救我出去！”
但他不能在地牢里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种事如果传到牛茅生他们的耳朵里会不利于审讯。
走出地牢，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雪地只有上有一道孤零零的足迹，正是韩勇军适才过来的足迹。
二人走进雪地中，只闻身后也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踩雪声。
韩勇军无奈转过头去，干笑道：“前辈，您……到底有什么事？”
胡牟抬头望天，喟然长叹，一副这片天地就没人懂他的模样。
“唉，我辈之所为，怎可说与尔等凡人。凡人听之徒增烦恼而已。”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君之所虑？”莫沫抢先韩勇军一步，接下了话茬。
韩勇军纳闷了，这俩人说啥呢？就不能正常说话了？
胡牟默念莫沫的话语，忽然皱眉感叹：“好句，好句！”
但他心中又更加觉得可惜，叹道：“你天赋不错，话说的也好听，可惜不走正途。也罢，你已是将死之人，我就告诉你我欲所为之事。其实这事也算是给你积德，你虽然罪孽深重，但你是极为罕见的返祖体质，我想在你被斩首后将你切片，研究你的内脏和血肉，探究你返祖的原因。一旦研究成功，必然会对整个人族大有裨益，我也可流芳百世。而你虽然不会被历史铭记，却是历史浪潮中不可或缺的一片关键浪花。”
卧槽！原来你不但馋我的身子还想吃掉我的胰脏！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损人利己讲的如此清新脱俗的！
韩勇军被说愣住了，问道：“阿沫，你怎么还是返祖体质？你哪里返祖了？”
“大哥，这不是重点吧。”
“他祖上应该有鼠妖的血脉！”胡牟显得无比肯定。
“鼠妖？你胡须也不长啊！哦！这一根还挺长的”
“闭嘴！”
莫沫大喝一声道：“二位，我不是什么返祖血脉，我也不会死的！”
胡牟皱眉道：“你适才明显有洁癖，而且易怒，身上的气血之力也十分浓郁。虽然不能确定，但这些都是返祖的外在表现，具体还需要对你进行深度的检查。”
莫沫察觉到胡牟话中的不对。他连忙回忆那个梦境，在梦境中那人曾经说过自己是盗梦鼠一族，而且明显展现过自己的脾气比较暴躁，难道自己身体里真的有那种妖族的血脉，还是说在喝下那个酒坛子的酒之后，自己除了会获得足够的气血，还会获得某种种族的性情？
今天自己的确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是受到那碗血酒的影响吗？那碗血酒是因为自己喝了那个人的心头血，那个人不可能是盗梦鼠一族，因为妖族低品境是无法化形的。难道那个男人才是盗梦鼠一族的混血？
“无论答案到底是什么，那个酒坛和酒坛对面的人应该是特属于我个人的一种能力。无论我是不是盗梦鼠一族，胡牟一旦知道我有这种能力肯定会更想切了我！”
莫沫思虑至此忙辩解道：“大人，我之前那是装疯卖傻，我根本没有洁癖！脾气也还不错！我只是想早点出来。”
“我作证，莫沫他的确没有洁癖！”韩勇军当即接话。
胡牟听着有点不对味了，适才自己只想跟捕风堂的人商量收取眼前这小子的尸体，所以根本没来得及多想。
“你们俩认识？”
老天，你总算反应过来了！
莫沫都快要喜极而泣的同时，韩勇军当即为莫沫解下手铐。
莫沫拱手道：“小人莫沫，捕风堂见习捕手，见过大人。”
胡牟皱眉，他没想到这小子也是个捕手，自己之前二话不说的就把莫沫抓走。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什长一直想跟自己搭话应该就是要为这小子解释吧。自己适才还如此明目张胆的馋对方的身子，简直不要太尴尬啊！
胡牟直想掩面而走，或者找个地洞钻进去，但这白雪茫茫空无一物，自己总不能会地牢里吧。
胡牟干咳挽尊道：“那时，你为何站在恶人一方，害我误会。”
“站在恶人一方就一定是恶人吗？不老小的人了，别这么幼稚好不好？”
莫沫只敢在心里口嗨，可不敢说出来。
“小人，是捕风堂的暗子，那日是与同伴里应外合对付那七品战王，想不到对手实在太过强悍。若非大人及时出手相救，我等恐怕也只能是几具尸体了。多谢大人！”
胡牟见莫沫态度诚恳，也没有谈及他的失误，而是说他救了自己等人，很是高兴。顿时觉得，这小伙子不错，有前途！
自己的逼格保住了，颜面也保住了，当即就忘了要将莫沫切片的事了。
韩勇军对莫沫说道：“堂主要让你去汇报这次的情况。”
莫沫闻言，当即与胡牟别过，虽韩勇军朝北云城的捕风堂方向跑去。
捕风堂，蒸汽供暖系统已经修好，其内蒸汽袅袅，宛如仙境。
走廊上，诸多吏员的面部都被蒸汽形成的水雾给遮得模糊不清，同组的前辈们见到这两个青涩的小新人终于又走在了一起都会来不咸不淡的打声招呼：“小莫，听说你立功啦！恭喜恭喜啊！”
几个大龄剩女同事见到二人也少不了一番调笑，二人也都习惯了。
捕风堂的办公主楼是一座六层塔形建筑，黑色的蒸汽管道暴露在墙体外面显得极其粗犷，古典美感与现代工业的冰冷感碰撞出的冲击格外直接。
塔楼上的窗户并不是古典的雕花窗户，那种窗户在恒冬境并不实用，取而代之的是密封性更好的可开合玻璃舷窗。错落的几扇舷窗开启，冒出几缕白烟，远观此塔便如一个巨大的炼丹炉。
莫沫和韩勇军走上六楼，六楼只有一个办公室，就是堂主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一个男子的粗重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莫沫推门而入，紧跟着是韩勇军。
但韩勇军刚进来，却闻里面男子道：“出去，二傻子似的，我又没叫你！”
“哦！”韩勇军便委屈的出去了。
“呵呵，韩叔，这月您过得可好？”
莫沫走进屋子，寻个椅子坐下了。
“我知道的，你这个月过得可不好！”
一个平头中年人带着和蔼的笑容从高高的文件堆后面探出头来。
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号的韩勇军，此人正是韩勇军的父亲韩伍。
韩伍端着个保温杯走到了莫沫身旁。
莫沫暗道：“难道，韩叔也有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的烦恼？”
莫沫深吸一口气闻了一下：“哦，原来是菊花茶！那没问题了。”
韩伍挑了挑眉，笑道：“看你还挺轻松，说说你这次卧底的收获吧。”
莫沫当即将在白川帮的情况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他既没有漏说，也没有夸大其实，包括自己原本有机会去探明伢子组织背后真正的老板，但因为风险太大这一点。
因为韩伍在这一行少说也有三十多年，断案能力极其出众，自己不说对方也能推断出来。而且韩伍是发小的父亲，自己自小也受过对方的诸多照顾，对于莫沫来说，对方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韩伍听完轻嗯了一声，慢慢道：“你辛苦了。我没想到这次的事会如此凶险，你爸知道肯定又要嚷嚷着揍我了。”
他没有先对具体案情进行评判，而是表现出一个邻家叔叔该有的关怀。但莫沫在听到提及他父亲时面上明显露出不悦的表情，好像非常不喜欢自己的父亲。
“想当年你爸托我照顾你和林笑时，你才两岁。现在我和你家仨男人竟都是战友了，岁月不饶人呐！你爸有他的选择，你哥也是好样的，他们都比我强，本想着你小子从小身子骨就不行，没想到也有些门道。”
也许是年龄大了的缘故，韩伍忽然就感慨起来。他从很久以前就喜欢和莫沫的父亲较劲，先是拿自己比，后来又拿韩勇军和莫林笑比，都一直没比不过。本想着自己儿子身骨强壮，总能比过莫家这小儿子，但偏偏韩勇军又有些憨直。
不过，眼看自己儿子马上就能考上汉武高校，以后一毕业就是军中百夫长，莫沫却只打算在这小小白云城当个捕手，他心中总算有点小自豪。
莫沫不打算陪他伤春悲秋，而是想起了当时在马车里扑向自己的那个人，于是转移话题道：“韩叔，车里那些人被救下来了吗？”
对于莫沫来说，那个梦的变化应该需要具备两种条件，一种是自己的特殊性，也就是自己饮血的行为，二者是对方的特殊性。他需要确定对方的特殊性，若对方没有特殊性，那么自己的这种能力就太可怕了。通过心头血来获取对方的修为，这简直是大反派的能力啊！
简直就像逼着自己成为魔头一样。
韩伍叹了口气道：“全死了！让人比对过名册，这些人应该都是没有登记造册过的流民，他们的身体状况本就极差，大多数应该都是失温而死。详细情况还需要等仵作验尸。”
“失温而死？韩叔这不可能，那些人可都是修行者，有几个还是破兵境。”
韩伍闻言如遭雷击，那些人全都是修行者？
这不可能，他亲自去现场看过，那些人几乎是失温死亡，还有几人是冻死，体液出现凝结，身上有多处冻伤。如果是修行者，就算穿的单薄，凭借旺盛的气血短时间内不可能冻死。
根据莫沫的说法，他们行进至埋伏地点大约耗时一个时辰，而后胡牟将车带到北云城所花时间不到半个时辰。
根据当时那些人的穿着和当时的温度判断，车内的人会在二到三个小时就会开始失温并在三十分钟内出现心跳紊乱、意识模糊等情况后出现死亡。
但这是基于对方是普通人的情况下做出的判断，但对方如果是修行者那么死亡原因就值得深思了。
“小沫，你确定吗？他们都是修行者。”韩伍满脸严肃，如果这些人都是修行者，那么这将是他在任六年来经手最大的一个案子。
莫沫仔细回忆当时自己从那跌倒女子那里感受到的气血之力，以及那些人在寒风中身穿单薄棉衣却没有任何畏寒的生理反应。
他郑重颔首道：“没错，韩叔，那些一定都是修行者！”
韩伍抬起水杯喝了一口，对莫沫道：“好了，你先回去吧，一个多月没回家，你哥肯定很想你了。”
“是！”
莫沫应声离开了办公室。
韩伍看他将，门关上才喃喃道：“都是修行者……都是修行者，没有登记造册，难道是从回生疆场来的修行者吗？”
韩勇军在塔下的走廊里看见莫沫出来，连忙打了个招呼：“阿沫，走去吃面啊！”
“不了，我今天还是先回家一趟吧。”
“哦……”韩勇军失望的点点头。
“那明早我去你家叫你！”韩勇军大喊。
莫沫已然挥手走远，此刻他的心不在这里。
北云城的南城区是老城区，老城区的最南端接近城郊的位置有一个老旧的军区家属院。
莫沫走进熟悉的家属院里，门口的护院老王头还在那里和老李头下棋，董大妈则是揪着她孙女的耳朵质问为什么又逃学，昏暗的一盏孤灯下就是莫沫家的单元门。
莫沫走进单元楼，明明只是一个多月没回来，却觉得这单元楼的扶手锈迹更多了，地更加凹凸不平了，好像过了很久很久。莫沫明白，这与时间无关，只是因为他经历的多了，对这栋楼看得更加仔细，更加珍惜了。
行至五楼，他的家就在五楼，五零一。
莫沫刚想敲门忽然听到门内传来一阵笑骂声，这是老小区，门都不怎么隔音的。
“老莫，你是不知道老李那家伙！当连长了！神气死了！见到我们就给我们亮他的那个牌子。”
莫沫听过这个人的声音，那是兄长莫林笑曾经战友的声音。
今天，今天是！？
莫沫连忙回想今天的日子，八月十七号，是六年前兄长因伤病而退伍的日子。
“你小子也不错啊，现在都是排长了！小龙也应该混个班长了吧！”
这是莫林笑的声音，他的声音是笑着的，但莫沫很难想象兄长的表情。每一次兄长提到以前的那帮弟兄，都会不争气的掉眼泪，然后气道：“莫林笑都过去了，多大的人了还淌猫尿！”
“小龙？那小子……嗐，他说他不在咱们捉影府干了，是男儿就该去回生疆场上抓妖族女人回来过日子。这一去，到现在都没回来，估计还没抓着吧。”
男子说着吸了下鼻涕，又哈哈大笑起来。
屋内只有他一个人在笑，其他人都沉默下去了。
“哈哈，班长你也不错啊！嫂子那么漂亮！”
“还没结婚呢，别乱喊！”
莫林笑是一个古板、在男女之事上比较内向的人，对方这么一说他就已经羞红了脸。
“唉，说实话，我想你们，想要回捉影府来。现在我弟弟也要成年了，我花点钱也能把腿治好。便宜你们这群混蛋了，等我回来得叫你们大人了！”
莫沫听到这话内心咯噔了一下。
捉影府算是捕风堂的直属上级机构，负责执行汉国境内的剿匪、保护要员、保护军事机密基地等重要工作。有时还需要陪同要员去回生疆场，兄长的腿就是在回生疆场受的伤。大夫说过，他已经很幸运了，大多数人挺不到回汉国就死了。
莫沫顿时想要冲进去，想要阻止他，哪怕他只是说一说，莫沫也无法接受。
只闻里面一个粗犷的声音笑道：“班长你不扯淡呢！好好的在家里呆着和嫂子生个娃娃，你总不能断了你家的香火吧！老老实实在北云城当个家庭主夫嘛！”
“对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这是未来嫂子秦依依的声音。
但回应秦依依的不是甜言蜜语，而是莫林笑低沉的叹息。
“我其实一直都不敢问你们，不敢联系你们。我害怕听到那些不好的消息，你们还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的，作为你们的班长，我却是第一个离开了！唉，咱们班11个人，现在没几个了……”
莫沫沉默的坐在黑暗的楼梯间中，他听到很晚，一直听到兄长的战友们准备离开，确认兄长没有再说过想要回去。
莫沫在兄长的战友离开前下了楼，不知为何他不想也自觉无法面对那些人。
牛茅生等大汉一个个小猫一样蹲坐在凸起的石床上，眼前的莫沫正赤裸着上半身挥汗如雨，他一开始只是做一些简单的锻炼，两刻钟后就开始发疯一样的打扫卫生。
“我去，这么脏你们也住的下去！这里也是灰！艹！谁在那里尿尿了！你是不是想做孤睾王者？”
莫沫骂骂咧咧的，只觉得自己突然有了洁癖，脾气也很暴躁，还有浑身用不完的力气。
“原来锻体中段这么有活力的吗？勇军那家伙平时是怎么闲得住的！”
莫沫想起自己那个整天抱着茶杯蔫了吧唧的发小。
牛茅生身旁的一个大汉，掩面带着哭腔道：“大哥，二当家这是……真的疯了！”
“咳咳咳……疯了也好，这样走的可能也不太痛苦。”
牢房内被莫沫鼓捣得灰尘飞扬引得众人一阵咳嗽。牛茅生很是伤感，没想到自己这位刚结拜的小兄弟居然受不了刺激就发疯了。
“不对！难道这是摆脱死刑的办法？”
牛茅生自己不了解汉国的律法，但是他记得白川县几年前有个死刑犯，本来都确定斩首的。但后来有个郎中，说他是失心疯，便免了死罪。
牛茅生连忙小声对周围的大汉说道：“二弟是在装失心疯！疯子就可以不死啦。大家学着二当家一起装失心疯！”
莫沫皱眉，他见牛茅生脚一动，喝道：“脚缩一缩！挡到我了！”
“哦哦！”
牛茅生又像个乖巧的家猫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整个牢房里除了莫沫在打扫卫生，其他人竟唱起了各式各样的儿歌，牛茅生则是唱起了过去听过的戏曲。
“小鸭子乖乖……我在大路边……”
引得隔壁牢房的人和狱卒都投来看神经病的目光
狱卒喝斥几声，眼瞧不奏效便用铁棍朝靠在牢门上的几个大汉打去。
大汉们身上挨了几棍子，甚至有人手指都被打断了，但歌声依旧未停，有几个大汉因为吃痛歌声里还带上了哭声。狱卒看着这诡异的场面，后背不觉起了一大层鸡皮疙瘩，这场面就像你一个人走夜时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样惊悚。
“见鬼了，见鬼了，不会是鬼魂作祟吧！”狱卒颤颤巍巍的后退。
牛茅生几人见状唱的更起劲了，故意唱的唾沫横飞，牛茅生还一边唱一边狂笑。
这时一个青年的声音响起：“你们是想装疯吗？别想了，正常人的精神力波动和疯子是不一样。”
胡牟缓缓从拐角处踱出，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极富穿透力，地牢里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们在胡牟现身前就已经昏厥，醒来时就已经在地牢里，因此众人都不知道胡牟就是把他们捉来的人。但胡牟自带的高手风范，霎时间便将众人震住。
牛茅生与胡牟对视，只见胡牟目露精光，双目便如鹰眼一般，只是一瞬牛茅生便情不自禁的避开视线。
胡牟看向依旧在打扫莫沫，淡然道：“你的神识有些混乱，倒不是装的。是精神力消耗过度了吗？嗯……喜欢打扫，有洁癖，你体内难道混有什么鼠类的妖族血脉？”
莫沫闻言当即就想问候胡牟全家，但是碍于对方的境界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龇牙咧嘴了一番。
“你全家都是杰瑞！等等……我这么生气干嘛？”莫沫很是莫名其妙，仿佛情绪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胡牟就像打量珍稀动物一样打量着莫沫，自语道：“传说在人族北迁恒冬境前，人类是会与妖族通婚的。但那都是上万年年前的事了，你这种还会有返祖反应的人，还是我平生仅见呢！我都有点想把你带回家，做些有趣的小实验了！”
莫沫打扫到现在终于觉得有些累了，他坐倒在地上，仰视着眼前的清秀青年。
“呵，死变态，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胡牟白皙的脑门上霎时暴起青筋。
“不气，不气，我可不会和你这种小人物计较！”
胡牟不断深呼吸，自己可是高高在上的卫戍军少校，世所罕见的奇才，从小饱读诗书心有静气……
这时一个身穿捕风堂制服的平头少年走了进来，他进来一见到莫沫脸上便涌起欣喜之色，但转瞬又板起脸来。
平头少年见到胡牟，拱手行礼道：“在下捕风堂见习捕手韩勇军，见过大人。”
胡牟闻言直起身子，背对着韩勇军，一副背对众生的高人风范。
“嗯。”
“大人，我来带个人。”
“嗯。”
胡牟依旧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韩勇军的目光在牢房里扫了一圈，最后才落到莫沫赤裸的身上，当即问道：“此人怎么回事？怎么没穿衣服？”
狱卒答道：“他……好像有些痴傻。”
莫沫只是一个实习捕手，之前旁听审讯和办公都在捕风堂，这里的狱卒也自然都不认识他。
韩勇军眉毛轻挑，心想：“阿沫，怎么还装上傻子了？难道他打入白川帮就是靠装傻吗？真是难为他了。”
“嗯，就他吧。”
狱卒闻言当即开门要将莫沫给拉出去。
牛茅生见状心里先是一急，自己的兄弟现在都傻了还要去受捕风堂的拷打酷刑，他心何忍。他转念又一想，莫沫现在都疯了，对方肯定问不出什么，帮里上上下下彻底知道一切的就只有他自己、黄师爷和莫沫三人。现在第一个审的人是莫沫反而是好事，他们其他人只要趁现在串供，咬死不知道运的货物是活人即可逃脱死罪。甚至可以将祸事都推给莫沫和白川县的廖秃子，自己说不定还能减几年的刑罚。
但他怎么也没料到的是，到审他时，捕风堂的人直接拍出了他们签下的合同，以及莫沫口述的诸多罪证，抛尸地点和细节都说的一清二楚，连廖秃子和白川县的覃县长都已经被捕了。
到那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身边就有个二五仔，而他还管对方叫兄弟。
韩勇军带着莫沫走出牢房，地牢内胡牟一路跟在二人身后。
“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无事无事。”
“大人您是要去哪？”
“我随便转转。”
莫沫很想说：“勇军，他就是想馋我的身子，赶快救我出去！”
但他不能在地牢里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这种事如果传到牛茅生他们的耳朵里会不利于审讯。
走出地牢，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雪地只有上有一道孤零零的足迹，正是韩勇军适才过来的足迹。
二人走进雪地中，只闻身后也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踩雪声。
韩勇军无奈转过头去，干笑道：“前辈，您……到底有什么事？”
胡牟抬头望天，喟然长叹，一副这片天地就没人懂他的模样。
“唉，我辈之所为，怎可说与尔等凡人。凡人听之徒增烦恼而已。”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君之所虑？”莫沫抢先韩勇军一步，接下了话茬。
韩勇军纳闷了，这俩人说啥呢？就不能正常说话了？
胡牟默念莫沫的话语，忽然皱眉感叹：“好句，好句！”
但他心中又更加觉得可惜，叹道：“你天赋不错，话说的也好听，可惜不走正途。也罢，你已是将死之人，我就告诉你我欲所为之事。其实这事也算是给你积德，你虽然罪孽深重，但你是极为罕见的返祖体质，我想在你被斩首后将你切片，研究你的内脏和血肉，探究你返祖的原因。一旦研究成功，必然会对整个人族大有裨益，我也可流芳百世。而你虽然不会被历史铭记，却是历史浪潮中不可或缺的一片关键浪花。”
卧槽！原来你不但馋我的身子还想吃掉我的胰脏！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损人利己讲的如此清新脱俗的！
韩勇军被说愣住了，问道：“阿沫，你怎么还是返祖体质？你哪里返祖了？”
“大哥，这不是重点吧。”
“他祖上应该有鼠妖的血脉！”胡牟显得无比肯定。
“鼠妖？你胡须也不长啊！哦！这一根还挺长的”
“闭嘴！”
莫沫大喝一声道：“二位，我不是什么返祖血脉，我也不会死的！”
胡牟皱眉道：“你适才明显有洁癖，而且易怒，身上的气血之力也十分浓郁。虽然不能确定，但这些都是返祖的外在表现，具体还需要对你进行深度的检查。”
莫沫察觉到胡牟话中的不对。他连忙回忆那个梦境，在梦境中那人曾经说过自己是盗梦鼠一族，而且明显展现过自己的脾气比较暴躁，难道自己身体里真的有那种妖族的血脉，还是说在喝下那个酒坛子的酒之后，自己除了会获得足够的气血，还会获得某种种族的性情？
今天自己的确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是受到那碗血酒的影响吗？那碗血酒是因为自己喝了那个人的心头血，那个人不可能是盗梦鼠一族，因为妖族低品境是无法化形的。难道那个男人才是盗梦鼠一族的混血？
“无论答案到底是什么，那个酒坛和酒坛对面的人应该是特属于我个人的一种能力。无论我是不是盗梦鼠一族，胡牟一旦知道我有这种能力肯定会更想切了我！”
莫沫思虑至此忙辩解道：“大人，我之前那是装疯卖傻，我根本没有洁癖！脾气也还不错！我只是想早点出来。”
“我作证，莫沫他的确没有洁癖！”韩勇军当即接话。
胡牟听着有点不对味了，适才自己只想跟捕风堂的人商量收取眼前这小子的尸体，所以根本没来得及多想。
“你们俩认识？”
老天，你总算反应过来了！
莫沫都快要喜极而泣的同时，韩勇军当即为莫沫解下手铐。
莫沫拱手道：“小人莫沫，捕风堂见习捕手，见过大人。”
胡牟皱眉，他没想到这小子也是个捕手，自己之前二话不说的就把莫沫抓走。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什长一直想跟自己搭话应该就是要为这小子解释吧。自己适才还如此明目张胆的馋对方的身子，简直不要太尴尬啊！
胡牟直想掩面而走，或者找个地洞钻进去，但这白雪茫茫空无一物，自己总不能会地牢里吧。
胡牟干咳挽尊道：“那时，你为何站在恶人一方，害我误会。”
“站在恶人一方就一定是恶人吗？不老小的人了，别这么幼稚好不好？”
莫沫只敢在心里口嗨，可不敢说出来。
“小人，是捕风堂的暗子，那日是与同伴里应外合对付那七品战王，想不到对手实在太过强悍。若非大人及时出手相救，我等恐怕也只能是几具尸体了。多谢大人！”
胡牟见莫沫态度诚恳，也没有谈及他的失误，而是说他救了自己等人，很是高兴。顿时觉得，这小伙子不错，有前途！
自己的逼格保住了，颜面也保住了，当即就忘了要将莫沫切片的事了。
韩勇军对莫沫说道：“堂主要让你去汇报这次的情况。”
莫沫闻言，当即与胡牟别过，虽韩勇军朝北云城的捕风堂方向跑去。
捕风堂，蒸汽供暖系统已经修好，其内蒸汽袅袅，宛如仙境。
走廊上，诸多吏员的面部都被蒸汽形成的水雾给遮得模糊不清，同组的前辈们见到这两个青涩的小新人终于又走在了一起都会来不咸不淡的打声招呼：“小莫，听说你立功啦！恭喜恭喜啊！”
几个大龄剩女同事见到二人也少不了一番调笑，二人也都习惯了。
捕风堂的办公主楼是一座六层塔形建筑，黑色的蒸汽管道暴露在墙体外面显得极其粗犷，古典美感与现代工业的冰冷感碰撞出的冲击格外直接。
塔楼上的窗户并不是古典的雕花窗户，那种窗户在恒冬境并不实用，取而代之的是密封性更好的可开合玻璃舷窗。错落的几扇舷窗开启，冒出几缕白烟，远观此塔便如一个巨大的炼丹炉。
莫沫和韩勇军走上六楼，六楼只有一个办公室，就是堂主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一个男子的粗重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莫沫推门而入，紧跟着是韩勇军。
但韩勇军刚进来，却闻里面男子道：“出去，二傻子似的，我又没叫你！”
“哦！”韩勇军便委屈的出去了。
“呵呵，韩叔，这月您过得可好？”
莫沫走进屋子，寻个椅子坐下了。
“我知道的，你这个月过得可不好！”
一个平头中年人带着和蔼的笑容从高高的文件堆后面探出头来。
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号的韩勇军，此人正是韩勇军的父亲韩伍。
韩伍端着个保温杯走到了莫沫身旁。
莫沫暗道：“难道，韩叔也有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的烦恼？”
莫沫深吸一口气闻了一下：“哦，原来是菊花茶！那没问题了。”
韩伍挑了挑眉，笑道：“看你还挺轻松，说说你这次卧底的收获吧。”
莫沫当即将在白川帮的情况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他既没有漏说，也没有夸大其实，包括自己原本有机会去探明伢子组织背后真正的老板，但因为风险太大这一点。
因为韩伍在这一行少说也有三十多年，断案能力极其出众，自己不说对方也能推断出来。而且韩伍是发小的父亲，自己自小也受过对方的诸多照顾，对于莫沫来说，对方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韩伍听完轻嗯了一声，慢慢道：“你辛苦了。我没想到这次的事会如此凶险，你爸知道肯定又要嚷嚷着揍我了。”
他没有先对具体案情进行评判，而是表现出一个邻家叔叔该有的关怀。但莫沫在听到提及他父亲时面上明显露出不悦的表情，好像非常不喜欢自己的父亲。
“想当年你爸托我照顾你和林笑时，你才两岁。现在我和你家仨男人竟都是战友了，岁月不饶人呐！你爸有他的选择，你哥也是好样的，他们都比我强，本想着你小子从小身子骨就不行，没想到也有些门道。”
也许是年龄大了的缘故，韩伍忽然就感慨起来。他从很久以前就喜欢和莫沫的父亲较劲，先是拿自己比，后来又拿韩勇军和莫林笑比，都一直没比不过。本想着自己儿子身骨强壮，总能比过莫家这小儿子，但偏偏韩勇军又有些憨直。
不过，眼看自己儿子马上就能考上汉武高校，以后一毕业就是军中百夫长，莫沫却只打算在这小小白云城当个捕手，他心中总算有点小自豪。
莫沫不打算陪他伤春悲秋，而是想起了当时在马车里扑向自己的那个人，于是转移话题道：“韩叔，车里那些人被救下来了吗？”
对于莫沫来说，那个梦的变化应该需要具备两种条件，一种是自己的特殊性，也就是自己饮血的行为，二者是对方的特殊性。他需要确定对方的特殊性，若对方没有特殊性，那么自己的这种能力就太可怕了。通过心头血来获取对方的修为，这简直是大反派的能力啊！
简直就像逼着自己成为魔头一样。
韩伍叹了口气道：“全死了！让人比对过名册，这些人应该都是没有登记造册过的流民，他们的身体状况本就极差，大多数应该都是失温而死。详细情况还需要等仵作验尸。”
“失温而死？韩叔这不可能，那些人可都是修行者，有几个还是破兵境。”
韩伍闻言如遭雷击，那些人全都是修行者？
这不可能，他亲自去现场看过，那些人几乎是失温死亡，还有几人是冻死，体液出现凝结，身上有多处冻伤。如果是修行者，就算穿的单薄，凭借旺盛的气血短时间内不可能冻死。
根据莫沫的说法，他们行进至埋伏地点大约耗时一个时辰，而后胡牟将车带到北云城所花时间不到半个时辰。
根据当时那些人的穿着和当时的温度判断，车内的人会在二到三个小时就会开始失温并在三十分钟内出现心跳紊乱、意识模糊等情况后出现死亡。
但这是基于对方是普通人的情况下做出的判断，但对方如果是修行者那么死亡原因就值得深思了。
“小沫，你确定吗？他们都是修行者。”韩伍满脸严肃，如果这些人都是修行者，那么这将是他在任六年来经手最大的一个案子。
莫沫仔细回忆当时自己从那跌倒女子那里感受到的气血之力，以及那些人在寒风中身穿单薄棉衣却没有任何畏寒的生理反应。
他郑重颔首道：“没错，韩叔，那些一定都是修行者！”
韩伍抬起水杯喝了一口，对莫沫道：“好了，你先回去吧，一个多月没回家，你哥肯定很想你了。”
“是！”
莫沫应声离开了办公室。
韩伍看他将，门关上才喃喃道：“都是修行者……都是修行者，没有登记造册，难道是从回生疆场来的修行者吗？”
韩勇军在塔下的走廊里看见莫沫出来，连忙打了个招呼：“阿沫，走去吃面啊！”
“不了，我今天还是先回家一趟吧。”
“哦……”韩勇军失望的点点头。
“那明早我去你家叫你！”韩勇军大喊。
莫沫已然挥手走远，此刻他的心不在这里。
北云城的南城区是老城区，老城区的最南端接近城郊的位置有一个老旧的军区家属院。
莫沫走进熟悉的家属院里，门口的护院老王头还在那里和老李头下棋，董大妈则是揪着她孙女的耳朵质问为什么又逃学，昏暗的一盏孤灯下就是莫沫家的单元门。
莫沫走进单元楼，明明只是一个多月没回来，却觉得这单元楼的扶手锈迹更多了，地更加凹凸不平了，好像过了很久很久。莫沫明白，这与时间无关，只是因为他经历的多了，对这栋楼看得更加仔细，更加珍惜了。
行至五楼，他的家就在五楼，五零一。
莫沫刚想敲门忽然听到门内传来一阵笑骂声，这是老小区，门都不怎么隔音的。
“老莫，你是不知道老李那家伙！当连长了！神气死了！见到我们就给我们亮他的那个牌子。”
莫沫听过这个人的声音，那是兄长莫林笑曾经战友的声音。
今天，今天是！？
莫沫连忙回想今天的日子，八月十七号，是六年前兄长因伤病而退伍的日子。
“你小子也不错啊，现在都是排长了！小龙也应该混个班长了吧！”
这是莫林笑的声音，他的声音是笑着的，但莫沫很难想象兄长的表情。每一次兄长提到以前的那帮弟兄，都会不争气的掉眼泪，然后气道：“莫林笑都过去了，多大的人了还淌猫尿！”
“小龙？那小子……嗐，他说他不在咱们捉影府干了，是男儿就该去回生疆场上抓妖族女人回来过日子。这一去，到现在都没回来，估计还没抓着吧。”
男子说着吸了下鼻涕，又哈哈大笑起来。
屋内只有他一个人在笑，其他人都沉默下去了。
“哈哈，班长你也不错啊！嫂子那么漂亮！”
“还没结婚呢，别乱喊！”
莫林笑是一个古板、在男女之事上比较内向的人，对方这么一说他就已经羞红了脸。
“唉，说实话，我想你们，想要回捉影府来。现在我弟弟也要成年了，我花点钱也能把腿治好。便宜你们这群混蛋了，等我回来得叫你们大人了！”
莫沫听到这话内心咯噔了一下。
捉影府算是捕风堂的直属上级机构，负责执行汉国境内的剿匪、保护要员、保护军事机密基地等重要工作。有时还需要陪同要员去回生疆场，兄长的腿就是在回生疆场受的伤。大夫说过，他已经很幸运了，大多数人挺不到回汉国就死了。
莫沫顿时想要冲进去，想要阻止他，哪怕他只是说一说，莫沫也无法接受。
只闻里面一个粗犷的声音笑道：“班长你不扯淡呢！好好的在家里呆着和嫂子生个娃娃，你总不能断了你家的香火吧！老老实实在北云城当个家庭主夫嘛！”
“对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这是未来嫂子秦依依的声音。
但回应秦依依的不是甜言蜜语，而是莫林笑低沉的叹息。
“我其实一直都不敢问你们，不敢联系你们。我害怕听到那些不好的消息，你们还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的，作为你们的班长，我却是第一个离开了！唉，咱们班11个人，现在没几个了……”
莫沫沉默的坐在黑暗的楼梯间中，他听到很晚，一直听到兄长的战友们准备离开，确认兄长没有再说过想要回去。
莫沫在兄长的战友离开前下了楼，不知为何他不想也自觉无法面对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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