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古墓
莫沫见那熟悉的小手从泥土里探出，连忙将食指竖到嘴边，示意韩勇军二人不要出声。
二人见莫沫连呼吸都给屏住了，也连忙照做。
只见，地面上缓缓钻出二十多个形似婴儿但没有眼睛、长着尾巴的小怪物。
小怪物们一边用尾巴有节奏的敲击着地面，一边一脸茫然环顾四周。
“嘤嘤嘤嘤（刚才明明有动静啊）……”
只见它们忽然皱起小眉头，一副用尽所有力气的模样。
小怪物的对震动的感知是何其的敏锐，莫沫在停尸房里是亲身经历过的，一看他们这副表情，莫沫就知道对方可能是在感知他们三人的心跳声了。
在这种情况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砍它们的尾巴！”
莫沫话一出口，长刀已经剁下两只嘤嘤怪的尾巴。
韩勇军举枪便要扣动扳机，却被赵吏扇了一下后脑瓜子。
“你彪啊！外面那么多炸药，炸了怎么办！”
他说时长刀挥出，将迎面飞扑过来的几个嘤嘤怪拦腰斩断。
韩勇军手忙脚乱的收起转轮手枪，还没来得及拔刀，身体上就已经被嘤嘤怪用指甲刮下数条血肉。
他不哼也不叫，只是疼得龇牙咧嘴。
这一次面对嘤嘤怪们他们足有三人，其中一个还是破兵境武者，但仍旧不可避免的陷入苦战。
“小莫，这怎么杀不完啊！”
赵吏说话时直皱眉头，对于他来说这些小怪物虽然很菜，但数量委实太多了。
他都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波了，每次杀完就看它们又从泥土里冒出来，受伤的那些小怪物还在给彼此吐口水，看上去诡异异常。
莫沫却没有答话，他一边腾挪闪避，一边观察那些被砍去尾巴互相残杀的小怪物。
起初，他一直在提防对方会不会用出自己适才对猴妖使用的血箭，但那些小怪物只是不断朝自己的伤口吐口水。
根据莫沫对自己怪梦的推论，那个怪梦在饮下心头血后，除了会给他提供相应程度的气血之力外，还会学习对方的技能，这种技能应该是对应的种族天赋，技能维持的时效还不清楚是多久，也许是几天，也许是永远，直到莫沫吸收其他种族的心头血，用新的种族技能将其替换。
照此推论，这些嘤嘤怪应该也会使用血箭，但也许是气血之力不足或内脏没有受创的缘故，他们只会吐口水麻痹自己。
“勇军、吏哥，你们要杀就直接将它们杀死，杀不了就斩他们的远心端，最好砍尾巴让它们陷入混乱，不要伤及它们的内脏！”
二人没有犹豫，闻言照做。
莫沫腾挪闪避间，专找陷入混乱被围攻的小怪物，一刀扎入对方的心脏位置，在获取心头血的同时，力求一击毙命，不给他们反扑的机会。
“一毫米、两毫米……一点二厘米……”
莫沫感受着那怪梦反馈的气血，在一点点扩张他的经络和血管，体内气血正一步步朝心窍前进。
体内那个人发出稚童的声音，一边抱怨酒水难喝，一边不断喊着干杯。
这一次，他面对嘤嘤怪虽然依旧有恐惧，但更多的是看到经验池一般的欣喜。
同时他也在观察这一间墓室。
墓室的规格按照古制来说，就是一般乡绅的级别，甚至还没有县令的级别高。
但这种小人物怎么会在山腹里建墓？
这不但耗资巨大，也是严重违制的。
韩勇军在靠近石棺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石棺顶部居然有刻字。
“阿沫！这上面有字，狗贼巧谄多，无义苟且活。硕鼠当其父，恶人磨世多。人奸徐奎之墓……”
“我去，这骂的也太狠了吧。什么玩意儿，谁会在自己的墓里写这种话？”
赵吏惊疑出声。
“人奸，这是一个人奸的墓！怪不得有这么些诡异的小怪物给他守墓。”
韩勇军也叫出声来。
“不对！如果这个墓是他自己修的，有这些镇墓兽也不奇怪，但自己修墓又怎么会在棺材上骂自己？”
莫沫出言反驳，他细细琢磨这几句话，其中文中所说的硕鼠是什么？
鼠类是骨骼结构上最接近于人类的动物之一，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长有一根长长的尾骨。
莫沫目光扫过眼前无数的小怪物，忽然灵光乍现。
“硕鼠！这些嘤嘤怪就是文中的硕鼠！他自己修的墓，怎么会说这些镇墓兽是自己爹呢？”
“你的意思是？”
“这是一个伪墓！建墓的人要这个叫徐奎的人奸为墓主人守墓赎罪！”
赵吏当即腿上运力，一脚朝石棺踢去。
石棺平移一米，地面上竟露出一个向下的楼梯通道，三人连忙手持火把向下走去，赵吏断后，在最后进去的一刻将石棺拉回来挡住了通道。
小怪物们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被拉回原位的石棺。
“嘤嘤嘤（咱儿子的棺材被踢了。）”
“嘤嘤嘤嘤！（追！我要撕了他们！）”
这是一个被砍断一条腿的小怪物，满脸的怨气。
“嘤嘤嘤嘤！（追什么追！主人吩咐了，先观察来人的做法，不踢棺材的就才杀！）”
“嘤嘤嘤？（那我们刚才为什么打他们？）”
这时小怪物中有一个两只手都被斩断的家伙抬了抬它白嫩嫩的胳膊：“嘤嘤嘤……（我以为，他们和凿山的是一伙，就……）”
几十只小怪物眼睛里似要冒出火焰，齐齐瞪向那个抬起胳膊的小怪物。
“嘤嘤嘤！揍他丫的！”
……
莫沫三人一路朝下，这条通道很长，他们大概走了有几百米。
周围的石壁是用大理石砖砌成的，大理石壁上还挂有一个个用泥土构建起的小窝。
莫沫将那小窝掰下一小块在手中碾碎，其中还有一些小木棍，搭建方式和燕子窝近似。
“也就是说，他们吐口水这一技能还能用来搭窝？如果它们吐的口水是燕窝，那我吐的血箭算什么？血燕窝吗？”
莫沫暗自觉得好笑，同时又对那个怪梦更加好奇。
一个可以复刻其他种族能力的梦……若是如此，自己能不能将这些能力永远化作自己的能力呢？
想到就干，莫沫回忆着当时吐出血箭的那种感觉，喉咙小骨微微用力，以气血之力作为助推力。
“忒！”
一口血痰飙射而出，打裂了一个小小的土窝。
“威力太小……勤加修炼说不定的确能作为一种出奇制胜的手段。”
莫沫想着，忽然觉得喉咙发痒，剧烈咳嗽起来。
韩勇军二人闻声侧目，只见莫沫竟在咳血。
“阿沫，你刚才伤到内脏了！？”
韩勇军有些慌，自从进入矿洞后，莫沫一直表现如常，没想到他是在强忍着。
赵吏也在想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安抚一下两位后辈的情绪：“小莫，你有啥想说的，哥帮你记着！”
莫沫都给气笑了。
自己这是要死了还是咋滴？
“没事，我伤的不重……别说些乱七八糟的。”
“这不想逗逗你嘛。”
三人继续前行，再行得百米左右，地势趋缓，眼前是一道巨大的石门。
赵吏上前将石门打开，只见其内是一间宽大的墓室，墓室顶部有一张腐朽的大布，布有六角，每一角皆有一段黑布系于墓穴墙壁上，宛如一顶古时的军用大帐。
“这是冥殿。”
冥殿，既是按照墓主生前喜好布置的前厅。
莫沫环顾周围，只见有十来个骷髅跪坐在左右两侧，主位的铁椅后则是一条黑暗的甬道。
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浮雕，三人从头看去，只见当先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大将，时隔不知多少岁月，莫沫仍能从浮雕上感受到大将不破敌军不复还的气魄。
顺势看去，只见大将带领军士荡平妖族敌寇，将他们驱逐出恒冬境。
在回兵时，他们这支军队却遇上了埋伏，只能退守到一个山凹前。
想来，那个山凹就是现在的黑窑村。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之一就是保护中军大帐，但夜间妖族突袭中军大帐竟然没有预警，大将就这样被多名妖族高手围杀在大帐中。
“这是我们人族的英雄！”
韩勇军看得很提气儿，站在浮雕前摇头感叹。
可他一回首，却不见莫沫和赵吏两人的身影。
只见，莫沫蹲在骷髅身旁，打量着他们身上的青铜盔甲，他伸手将其骷髅甲士的青铜头盔摘了下来，戴到了自己头上。
“诶！勇军，你说这些古董要带回去，那得卖不少钱吧！”
莫沫喜滋滋的，只恨自己只有两只手，否则真想把这里的东西洗劫一空。
赵吏则是已经走到那张铁椅前，铁椅上插着一柄粗犷的青铜战斧。
“你那玩意儿一看就不值钱！这斧头才是好东西！”
古时的兵器，在普通人眼中很可能都是上古神器。
韩勇军凑到莫沫面前，看向那些骷髅，低声道：“你说，这些骷髅不会动起来吧。”
莫沫闻言，脸瞬间就黑了。
只见，眼前的骷髅眼窝里猛地冒出幽幽蓝光，仿佛一对幽冷的眼睛。
“我去，你这嘴是开了光吗！？”
二人退步间，本以为身边的骷髅会攻击他们，但所有骷髅都只是僵硬的站起身子，继而整齐划一的立到铁椅两侧。
只有那个被莫沫摘掉头盔的骷髅，茫然无措的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盖骨，他颤声单膝跪地道：“将……将军，我的头盔弄丢了。”
铁椅后的甬道里传出苍老而威严的声音：“自去领三十军棍。”
那骷髅垂头丧气的趴到一旁空地上，光溜溜的盆骨一上一下的抖动着，嘴里还发出凄厉的嚎叫，仿佛真的有人在用军棍打他的屁股。
莫沫看着他的无实物表演，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将那顶头盔藏到了身后。
赵吏看着这诡异的场面，讪讪道：“我不会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吧……”
他此时就站在铁椅前方，那柄斧子已经被他拿在手里。
两侧的骷髅仿佛就站在他两侧听候差遣一般。
这时那甬道里又传出声音：“你过来！”
骷髅们都不为所动。
赵吏茫然的指了指自己。
“你过来啊！”
声音再次加大，似是挑衅，但其中又有一种诱惑的意味。
这句话是直接作用在精神上的，莫沫三人都不自觉的调转脚步朝那甬道走去。
莫沫咬牙控制这自己的四肢，但就算他的精神力比常人要强，但终究敌不过这墓穴主人。
“靠，前面就是主墓穴了！这古墓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三人走入甬道，并越走越快。
“你过来啊！”
赵吏一咬牙，心一横，直接将战斧朝声音来处掷去。
战斧与空气摩擦，发出“嗤嗤”的尖锐破空声。
莫沫见状，跨步越过二人，手里催发刀符，一道红色刀芒朝前方黑暗斩去。
“噗！啊！”
入肉声和低微的叫唤声沿着甬道传来，呼唤声戛然而止。
但莫沫他们的脚步并没有停，依旧朝着主墓室走去。
走得百米，只见硕大的主墓里只有一口白玉棺材，棺材上坐着一个身穿青铜重甲的魁梧大汉，从他的盔甲形制上来看，此人正是浮雕上的那位大将军。
莫沫看到盔甲上有一道范黑的擦痕。
他顿时冷汗直冒，那可是斩杀七品巅峰以下皆能斩杀的一刀，竟然都没能破开他的青铜甲胄！
更诡异的是，他脸上还嵌着一柄青铜战斧！
重甲将军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年轻的人族哟，你他妈刚刚丢的是金斧子呢？还是银斧子呢？”
赵吏不好意思的同时又很惊恐，这是干嘛？
要测试自己是否诚实吗？
“小人刚刚丢的只是一柄普通的青铜战斧……”
赵吏心想如实回答，应该就没事了吧。
却不料这重甲将军竟突然暴怒，喝道：“这他妈是老子的破山斧！”
重甲将军喘着粗气将脸上的斧子拔了出来，露出一张苍老枯瘦、灰白色的面庞。
青铜斧上还沾有拉丝的黏液，与老将军脸上的皮肤残片。
赵吏立时被吓得跪下，低声道：“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与他们二人无关。”
老将军的目光又转向莫沫手上的青铜头盔，不觉轻笑一声。
“小家伙，我在此成眠了不知多少岁月，如今是何年岁呀？”
莫沫斟酌了一下，他想这老将军生前是人族大将，之前也没有让那些骷髅对自己三人下手，应该没有敌意，说出人族年历应该无事。
“报告老前辈，今年是人族开元历1095年。”
“开元……开元……”
老将军枯瘦的脸庞上突然浮现激动之色。
“人族开元了吗！？在这见鬼的冰天雪地里，人族开元了吗！？”
“没错，人族诸王崛起共退妖族，建立各国壁垒，护佑人族于恒冬境已有1095年！”
莫沫再次拱手作揖，显得极为恭敬，就像是这老将军手下的一位偏将。
“啊——原来如此，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那汉王他、他、他建国了吗？”
老将军连说三个“他”，显得极为急迫，若非他早已身死，此刻定会流下泪水。
莫沫颔首。
“汉王建立汉国后，亲治百年，而后传位。到如今，已是第四代。汉国已成人族五大国之一，此处正是汉国十三州之一的朔岳州。”
莫沫说的很平静，但在老将军意识海中已掀起惊涛骇浪，他沉睡了千余年，恰在此时苏醒，又恰巧碰上汉国的小家伙，这一切果然天有定数。
“朔岳、朔岳！王呐！你还记得老夫啊！”
老将军仰天长啸，墓穴顶端几滴清水自砖缝中流出，落在老将军的面庞上，宛如自他深陷眼窝中流出的泪水。
“我记不住我姓什么，您拿走了我的姓氏，但我叫朔岳，我叫朔岳呐！”
老将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身体却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深陷的眼窝里满是黑暗，但看得出他在扫视莫沫三人。
此刻，他的意识似乎更加清醒了，随即一个疑问浮现在他心头。
为什么这三个年轻人会在自己的坟墓里？
“你们为什么在这儿？是盗墓贼？还是人奸？”
朔岳老将军语气森然，微微前倾的身子代表他随时准备杀人！
滔天的杀气刺得韩勇军和赵吏皮肤生疼，冷汗直冒。
朔岳看向莫沫，只见他虽然依旧恭敬，但身上没有任何异状，暗道了声：“这小子有古怪。”
“我们是捕风堂的人！”
赵吏还跪在地上，听到老将军的话便连忙回应。
“按您当时的说法就是府衙的捕快！”
韩勇军连忙补充。
朔岳将军闻言收起杀气，身形也恢复了三人最初见到的模样。
他的目光停留在莫沫身上，示意让他来解释。
莫沫心想，这位老前辈至死都心系人族，若是将他们到来的缘由与他说清楚，也许他能帮忙解决守在矿洞外的那些猴妖。
于是，莫沫将国主出征、妖族祸乱朔岳州，以及他们发现猴妖布置炸药想要炸山阻击辎重队等事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你们是被追杀到这里的。”
朔岳将军又看向赵吏，沉声道：“起来吧！天下唯父母、君王可跪，你不必跪我。就算是为了他们俩，也不必。我有件事要托你去办。”
赵吏茫然抬头，只见青铜战斧“唰”的砸到他身前，差点就把他给吓尿了。
“唉，我那些部下随我在这黑暗中待了一千多年，太久了……人族的战士不应该在这黑暗中沉寂，你带他们出去见见光！”
赵吏依旧茫然，但他握住战斧的瞬间，就明白了朔岳的意思。
从战斧那边传来的是足足有三百军士，十二名将领的齐声呐喊，呐喊声可震天，可撼地。
三人转身走入甬道时，朔岳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从此，这墓穴你三人可自由进出，多来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
……
矿洞外四个猴妖，眼看莫沫三人从矿洞里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猴妖叫道：“叽叽吱！（你们看！那仨人出来了！）”
“叽叽叽叽！（杀那两个壮的，肉多！）”
可下一瞬，四个猴妖一起呆住了。
只见三人身后有茫茫多的骷髅，他们手持生满铜锈的各路兵械，不断从矿洞口走出。
四个猴妖简直怀疑猴生了，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转世成猴的呀。
“哼哼！猴妖，又是妖族……兄弟们给我上！”
一个手持青铜剑的骷髅冷冷一喝，三百多骷髅齐声高喊。
“杀！”
声如潮信，人如滚涛。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战，可惜，只是面对四个破兵境的猴妖。
赵吏高举战斧，宛如一个大将军，他要代替朔岳见证这些人族英豪的最后一刻。
莫沫亲眼看着那些军士脆弱的骨头架子被打散，但继而又有其他骷髅悍不畏死的扑上去。
除了那些将领，其他军士死前也只是普通人。
猴妖即刻被骷髅潮水淹没。
阳光下，他们的森森白骨开始燃烧，雪原上一股焦臭味儿弥漫开来。
“兄弟们，我们下辈子再见了！”
“哼，老子可不想跟你再见面！”
那个被莫沫拿掉头盔的骷髅将领，用剑扎穿了猴妖的腹部，自身的头颅则被猴妖打出一个大洞。
“这么大的洞，真他娘的丑！拿我头盔那小子！好好替我们守着这人族的冬境，若丢了，到下面老子把你脑袋也打开花！哈哈哈哈！”
一刻钟后，矿洞口只剩下一片被烧焦的地面，就连那些青铜兵器都化作齑粉随风飘去，莫沫手中的头盔亦然。
赵吏颤抖着、高举着右手，那柄青铜战斧已不再，但在他的意识海中却留下了一个印记，那名叫开山斧的印记。
二人见莫沫连呼吸都给屏住了，也连忙照做。
只见，地面上缓缓钻出二十多个形似婴儿但没有眼睛、长着尾巴的小怪物。
小怪物们一边用尾巴有节奏的敲击着地面，一边一脸茫然环顾四周。
“嘤嘤嘤嘤（刚才明明有动静啊）……”
只见它们忽然皱起小眉头，一副用尽所有力气的模样。
小怪物的对震动的感知是何其的敏锐，莫沫在停尸房里是亲身经历过的，一看他们这副表情，莫沫就知道对方可能是在感知他们三人的心跳声了。
在这种情况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砍它们的尾巴！”
莫沫话一出口，长刀已经剁下两只嘤嘤怪的尾巴。
韩勇军举枪便要扣动扳机，却被赵吏扇了一下后脑瓜子。
“你彪啊！外面那么多炸药，炸了怎么办！”
他说时长刀挥出，将迎面飞扑过来的几个嘤嘤怪拦腰斩断。
韩勇军手忙脚乱的收起转轮手枪，还没来得及拔刀，身体上就已经被嘤嘤怪用指甲刮下数条血肉。
他不哼也不叫，只是疼得龇牙咧嘴。
这一次面对嘤嘤怪们他们足有三人，其中一个还是破兵境武者，但仍旧不可避免的陷入苦战。
“小莫，这怎么杀不完啊！”
赵吏说话时直皱眉头，对于他来说这些小怪物虽然很菜，但数量委实太多了。
他都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波了，每次杀完就看它们又从泥土里冒出来，受伤的那些小怪物还在给彼此吐口水，看上去诡异异常。
莫沫却没有答话，他一边腾挪闪避，一边观察那些被砍去尾巴互相残杀的小怪物。
起初，他一直在提防对方会不会用出自己适才对猴妖使用的血箭，但那些小怪物只是不断朝自己的伤口吐口水。
根据莫沫对自己怪梦的推论，那个怪梦在饮下心头血后，除了会给他提供相应程度的气血之力外，还会学习对方的技能，这种技能应该是对应的种族天赋，技能维持的时效还不清楚是多久，也许是几天，也许是永远，直到莫沫吸收其他种族的心头血，用新的种族技能将其替换。
照此推论，这些嘤嘤怪应该也会使用血箭，但也许是气血之力不足或内脏没有受创的缘故，他们只会吐口水麻痹自己。
“勇军、吏哥，你们要杀就直接将它们杀死，杀不了就斩他们的远心端，最好砍尾巴让它们陷入混乱，不要伤及它们的内脏！”
二人没有犹豫，闻言照做。
莫沫腾挪闪避间，专找陷入混乱被围攻的小怪物，一刀扎入对方的心脏位置，在获取心头血的同时，力求一击毙命，不给他们反扑的机会。
“一毫米、两毫米……一点二厘米……”
莫沫感受着那怪梦反馈的气血，在一点点扩张他的经络和血管，体内气血正一步步朝心窍前进。
体内那个人发出稚童的声音，一边抱怨酒水难喝，一边不断喊着干杯。
这一次，他面对嘤嘤怪虽然依旧有恐惧，但更多的是看到经验池一般的欣喜。
同时他也在观察这一间墓室。
墓室的规格按照古制来说，就是一般乡绅的级别，甚至还没有县令的级别高。
但这种小人物怎么会在山腹里建墓？
这不但耗资巨大，也是严重违制的。
韩勇军在靠近石棺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石棺顶部居然有刻字。
“阿沫！这上面有字，狗贼巧谄多，无义苟且活。硕鼠当其父，恶人磨世多。人奸徐奎之墓……”
“我去，这骂的也太狠了吧。什么玩意儿，谁会在自己的墓里写这种话？”
赵吏惊疑出声。
“人奸，这是一个人奸的墓！怪不得有这么些诡异的小怪物给他守墓。”
韩勇军也叫出声来。
“不对！如果这个墓是他自己修的，有这些镇墓兽也不奇怪，但自己修墓又怎么会在棺材上骂自己？”
莫沫出言反驳，他细细琢磨这几句话，其中文中所说的硕鼠是什么？
鼠类是骨骼结构上最接近于人类的动物之一，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长有一根长长的尾骨。
莫沫目光扫过眼前无数的小怪物，忽然灵光乍现。
“硕鼠！这些嘤嘤怪就是文中的硕鼠！他自己修的墓，怎么会说这些镇墓兽是自己爹呢？”
“你的意思是？”
“这是一个伪墓！建墓的人要这个叫徐奎的人奸为墓主人守墓赎罪！”
赵吏当即腿上运力，一脚朝石棺踢去。
石棺平移一米，地面上竟露出一个向下的楼梯通道，三人连忙手持火把向下走去，赵吏断后，在最后进去的一刻将石棺拉回来挡住了通道。
小怪物们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被拉回原位的石棺。
“嘤嘤嘤（咱儿子的棺材被踢了。）”
“嘤嘤嘤嘤！（追！我要撕了他们！）”
这是一个被砍断一条腿的小怪物，满脸的怨气。
“嘤嘤嘤嘤！（追什么追！主人吩咐了，先观察来人的做法，不踢棺材的就才杀！）”
“嘤嘤嘤？（那我们刚才为什么打他们？）”
这时小怪物中有一个两只手都被斩断的家伙抬了抬它白嫩嫩的胳膊：“嘤嘤嘤……（我以为，他们和凿山的是一伙，就……）”
几十只小怪物眼睛里似要冒出火焰，齐齐瞪向那个抬起胳膊的小怪物。
“嘤嘤嘤！揍他丫的！”
……
莫沫三人一路朝下，这条通道很长，他们大概走了有几百米。
周围的石壁是用大理石砖砌成的，大理石壁上还挂有一个个用泥土构建起的小窝。
莫沫将那小窝掰下一小块在手中碾碎，其中还有一些小木棍，搭建方式和燕子窝近似。
“也就是说，他们吐口水这一技能还能用来搭窝？如果它们吐的口水是燕窝，那我吐的血箭算什么？血燕窝吗？”
莫沫暗自觉得好笑，同时又对那个怪梦更加好奇。
一个可以复刻其他种族能力的梦……若是如此，自己能不能将这些能力永远化作自己的能力呢？
想到就干，莫沫回忆着当时吐出血箭的那种感觉，喉咙小骨微微用力，以气血之力作为助推力。
“忒！”
一口血痰飙射而出，打裂了一个小小的土窝。
“威力太小……勤加修炼说不定的确能作为一种出奇制胜的手段。”
莫沫想着，忽然觉得喉咙发痒，剧烈咳嗽起来。
韩勇军二人闻声侧目，只见莫沫竟在咳血。
“阿沫，你刚才伤到内脏了！？”
韩勇军有些慌，自从进入矿洞后，莫沫一直表现如常，没想到他是在强忍着。
赵吏也在想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安抚一下两位后辈的情绪：“小莫，你有啥想说的，哥帮你记着！”
莫沫都给气笑了。
自己这是要死了还是咋滴？
“没事，我伤的不重……别说些乱七八糟的。”
“这不想逗逗你嘛。”
三人继续前行，再行得百米左右，地势趋缓，眼前是一道巨大的石门。
赵吏上前将石门打开，只见其内是一间宽大的墓室，墓室顶部有一张腐朽的大布，布有六角，每一角皆有一段黑布系于墓穴墙壁上，宛如一顶古时的军用大帐。
“这是冥殿。”
冥殿，既是按照墓主生前喜好布置的前厅。
莫沫环顾周围，只见有十来个骷髅跪坐在左右两侧，主位的铁椅后则是一条黑暗的甬道。
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浮雕，三人从头看去，只见当先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大将，时隔不知多少岁月，莫沫仍能从浮雕上感受到大将不破敌军不复还的气魄。
顺势看去，只见大将带领军士荡平妖族敌寇，将他们驱逐出恒冬境。
在回兵时，他们这支军队却遇上了埋伏，只能退守到一个山凹前。
想来，那个山凹就是现在的黑窑村。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之一就是保护中军大帐，但夜间妖族突袭中军大帐竟然没有预警，大将就这样被多名妖族高手围杀在大帐中。
“这是我们人族的英雄！”
韩勇军看得很提气儿，站在浮雕前摇头感叹。
可他一回首，却不见莫沫和赵吏两人的身影。
只见，莫沫蹲在骷髅身旁，打量着他们身上的青铜盔甲，他伸手将其骷髅甲士的青铜头盔摘了下来，戴到了自己头上。
“诶！勇军，你说这些古董要带回去，那得卖不少钱吧！”
莫沫喜滋滋的，只恨自己只有两只手，否则真想把这里的东西洗劫一空。
赵吏则是已经走到那张铁椅前，铁椅上插着一柄粗犷的青铜战斧。
“你那玩意儿一看就不值钱！这斧头才是好东西！”
古时的兵器，在普通人眼中很可能都是上古神器。
韩勇军凑到莫沫面前，看向那些骷髅，低声道：“你说，这些骷髅不会动起来吧。”
莫沫闻言，脸瞬间就黑了。
只见，眼前的骷髅眼窝里猛地冒出幽幽蓝光，仿佛一对幽冷的眼睛。
“我去，你这嘴是开了光吗！？”
二人退步间，本以为身边的骷髅会攻击他们，但所有骷髅都只是僵硬的站起身子，继而整齐划一的立到铁椅两侧。
只有那个被莫沫摘掉头盔的骷髅，茫然无措的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盖骨，他颤声单膝跪地道：“将……将军，我的头盔弄丢了。”
铁椅后的甬道里传出苍老而威严的声音：“自去领三十军棍。”
那骷髅垂头丧气的趴到一旁空地上，光溜溜的盆骨一上一下的抖动着，嘴里还发出凄厉的嚎叫，仿佛真的有人在用军棍打他的屁股。
莫沫看着他的无实物表演，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将那顶头盔藏到了身后。
赵吏看着这诡异的场面，讪讪道：“我不会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吧……”
他此时就站在铁椅前方，那柄斧子已经被他拿在手里。
两侧的骷髅仿佛就站在他两侧听候差遣一般。
这时那甬道里又传出声音：“你过来！”
骷髅们都不为所动。
赵吏茫然的指了指自己。
“你过来啊！”
声音再次加大，似是挑衅，但其中又有一种诱惑的意味。
这句话是直接作用在精神上的，莫沫三人都不自觉的调转脚步朝那甬道走去。
莫沫咬牙控制这自己的四肢，但就算他的精神力比常人要强，但终究敌不过这墓穴主人。
“靠，前面就是主墓穴了！这古墓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三人走入甬道，并越走越快。
“你过来啊！”
赵吏一咬牙，心一横，直接将战斧朝声音来处掷去。
战斧与空气摩擦，发出“嗤嗤”的尖锐破空声。
莫沫见状，跨步越过二人，手里催发刀符，一道红色刀芒朝前方黑暗斩去。
“噗！啊！”
入肉声和低微的叫唤声沿着甬道传来，呼唤声戛然而止。
但莫沫他们的脚步并没有停，依旧朝着主墓室走去。
走得百米，只见硕大的主墓里只有一口白玉棺材，棺材上坐着一个身穿青铜重甲的魁梧大汉，从他的盔甲形制上来看，此人正是浮雕上的那位大将军。
莫沫看到盔甲上有一道范黑的擦痕。
他顿时冷汗直冒，那可是斩杀七品巅峰以下皆能斩杀的一刀，竟然都没能破开他的青铜甲胄！
更诡异的是，他脸上还嵌着一柄青铜战斧！
重甲将军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年轻的人族哟，你他妈刚刚丢的是金斧子呢？还是银斧子呢？”
赵吏不好意思的同时又很惊恐，这是干嘛？
要测试自己是否诚实吗？
“小人刚刚丢的只是一柄普通的青铜战斧……”
赵吏心想如实回答，应该就没事了吧。
却不料这重甲将军竟突然暴怒，喝道：“这他妈是老子的破山斧！”
重甲将军喘着粗气将脸上的斧子拔了出来，露出一张苍老枯瘦、灰白色的面庞。
青铜斧上还沾有拉丝的黏液，与老将军脸上的皮肤残片。
赵吏立时被吓得跪下，低声道：“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与他们二人无关。”
老将军的目光又转向莫沫手上的青铜头盔，不觉轻笑一声。
“小家伙，我在此成眠了不知多少岁月，如今是何年岁呀？”
莫沫斟酌了一下，他想这老将军生前是人族大将，之前也没有让那些骷髅对自己三人下手，应该没有敌意，说出人族年历应该无事。
“报告老前辈，今年是人族开元历1095年。”
“开元……开元……”
老将军枯瘦的脸庞上突然浮现激动之色。
“人族开元了吗！？在这见鬼的冰天雪地里，人族开元了吗！？”
“没错，人族诸王崛起共退妖族，建立各国壁垒，护佑人族于恒冬境已有1095年！”
莫沫再次拱手作揖，显得极为恭敬，就像是这老将军手下的一位偏将。
“啊——原来如此，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那汉王他、他、他建国了吗？”
老将军连说三个“他”，显得极为急迫，若非他早已身死，此刻定会流下泪水。
莫沫颔首。
“汉王建立汉国后，亲治百年，而后传位。到如今，已是第四代。汉国已成人族五大国之一，此处正是汉国十三州之一的朔岳州。”
莫沫说的很平静，但在老将军意识海中已掀起惊涛骇浪，他沉睡了千余年，恰在此时苏醒，又恰巧碰上汉国的小家伙，这一切果然天有定数。
“朔岳、朔岳！王呐！你还记得老夫啊！”
老将军仰天长啸，墓穴顶端几滴清水自砖缝中流出，落在老将军的面庞上，宛如自他深陷眼窝中流出的泪水。
“我记不住我姓什么，您拿走了我的姓氏，但我叫朔岳，我叫朔岳呐！”
老将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身体却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深陷的眼窝里满是黑暗，但看得出他在扫视莫沫三人。
此刻，他的意识似乎更加清醒了，随即一个疑问浮现在他心头。
为什么这三个年轻人会在自己的坟墓里？
“你们为什么在这儿？是盗墓贼？还是人奸？”
朔岳老将军语气森然，微微前倾的身子代表他随时准备杀人！
滔天的杀气刺得韩勇军和赵吏皮肤生疼，冷汗直冒。
朔岳看向莫沫，只见他虽然依旧恭敬，但身上没有任何异状，暗道了声：“这小子有古怪。”
“我们是捕风堂的人！”
赵吏还跪在地上，听到老将军的话便连忙回应。
“按您当时的说法就是府衙的捕快！”
韩勇军连忙补充。
朔岳将军闻言收起杀气，身形也恢复了三人最初见到的模样。
他的目光停留在莫沫身上，示意让他来解释。
莫沫心想，这位老前辈至死都心系人族，若是将他们到来的缘由与他说清楚，也许他能帮忙解决守在矿洞外的那些猴妖。
于是，莫沫将国主出征、妖族祸乱朔岳州，以及他们发现猴妖布置炸药想要炸山阻击辎重队等事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你们是被追杀到这里的。”
朔岳将军又看向赵吏，沉声道：“起来吧！天下唯父母、君王可跪，你不必跪我。就算是为了他们俩，也不必。我有件事要托你去办。”
赵吏茫然抬头，只见青铜战斧“唰”的砸到他身前，差点就把他给吓尿了。
“唉，我那些部下随我在这黑暗中待了一千多年，太久了……人族的战士不应该在这黑暗中沉寂，你带他们出去见见光！”
赵吏依旧茫然，但他握住战斧的瞬间，就明白了朔岳的意思。
从战斧那边传来的是足足有三百军士，十二名将领的齐声呐喊，呐喊声可震天，可撼地。
三人转身走入甬道时，朔岳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从此，这墓穴你三人可自由进出，多来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情。”
……
矿洞外四个猴妖，眼看莫沫三人从矿洞里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猴妖叫道：“叽叽吱！（你们看！那仨人出来了！）”
“叽叽叽叽！（杀那两个壮的，肉多！）”
可下一瞬，四个猴妖一起呆住了。
只见三人身后有茫茫多的骷髅，他们手持生满铜锈的各路兵械，不断从矿洞口走出。
四个猴妖简直怀疑猴生了，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转世成猴的呀。
“哼哼！猴妖，又是妖族……兄弟们给我上！”
一个手持青铜剑的骷髅冷冷一喝，三百多骷髅齐声高喊。
“杀！”
声如潮信，人如滚涛。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战，可惜，只是面对四个破兵境的猴妖。
赵吏高举战斧，宛如一个大将军，他要代替朔岳见证这些人族英豪的最后一刻。
莫沫亲眼看着那些军士脆弱的骨头架子被打散，但继而又有其他骷髅悍不畏死的扑上去。
除了那些将领，其他军士死前也只是普通人。
猴妖即刻被骷髅潮水淹没。
阳光下，他们的森森白骨开始燃烧，雪原上一股焦臭味儿弥漫开来。
“兄弟们，我们下辈子再见了！”
“哼，老子可不想跟你再见面！”
那个被莫沫拿掉头盔的骷髅将领，用剑扎穿了猴妖的腹部，自身的头颅则被猴妖打出一个大洞。
“这么大的洞，真他娘的丑！拿我头盔那小子！好好替我们守着这人族的冬境，若丢了，到下面老子把你脑袋也打开花！哈哈哈哈！”
一刻钟后，矿洞口只剩下一片被烧焦的地面，就连那些青铜兵器都化作齑粉随风飘去，莫沫手中的头盔亦然。
赵吏颤抖着、高举着右手，那柄青铜战斧已不再，但在他的意识海中却留下了一个印记，那名叫开山斧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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