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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秘闻

    邵姨娘最爱提的便是侯府往事,博个同情,好掩饰眼下做过的种种。

    “礼儿,小时候你顽皮闹腾,独自去校场练射箭,总被侯爷训斥,公主从不求情,还是姨娘圆了场免你罚跪,抄书还代劳了不是。”

    “姨娘言过了,我有些疑惑便直陈了,并无责怪之意。”聂韫礼只好以退为进,免得逼急了她。

    赵管家忙不迭地附和,“是哪,小侯爷念在姨娘昔日与容栩公主的情分,怎会无缘无故责怪。”他故意把无缘无故咬字重了。

    邵姨娘内心恼怒至极,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公主待我不薄,可惜她去的实在太早,妾身更要代她好好照顾你。”

    说完自顾自走了,留他们在原地追忆公主的往事。

    邵芸兮本是容栩公主从宫里带来的陪嫁丫鬟,成婚后公主多年体质孱弱,难有子嗣,便劝侯爷收入房中,下半生也好有个归宿。

    善意未必有善果,数年之后府中上下,众人皆知这位姨娘刻薄寡恩,一心邀宠,纷纷私下替公主不值。

    说来也怪,无论邵姨娘如何机关算尽,一直未能如愿得子母凭子贵,倒是翌年公主先有孕了,是个小侯爷。

    奉朔侯喜不自胜,尚在北疆镇守的他,写下家书一封郑重允诺,这个襁褓中的孩子注定是未来的侯府主人,令邵姨娘差点咬碎银牙。

    但她也无可奈何,世家贵胄向来看重嫡长子,何况母家是皇族,而自己身份低微,能做妾室原已高攀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便多次对我下狠手,既无子嗣何必争夺,迄今仍想不明白个中缘由。”聂韫礼逆风而立,身影寂寥。

    赵管家心疼十六岁的少年已不得不学会事事提防,叹息道:“小侯爷,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倒是怕她背后……”

    聂韫礼神色一凛,追问道:“赵叔所言,是她背后还有人指使?”

    “总觉得当年公主离世疑点甚多,咳咳,但愿是小的多想了罢。”一向谨言慎行如赵管家,唯恐失言就先住了口。

    “若我娘亲尚在……无论如何,父亲都不该猜疑我!九泉之下娘该有多伤心……”提到侯爷,聂韫礼心下一痛,恨不得拽住父亲袖子问,为何要送膝下独子来别院,为何听信谗言便要他自生自灭。

    此刻,在隔壁医馆里,宋浔正专心致志翻着医书挑灯夜读,连围观的昆狸都啧啧称奇:“看来丫头是想通了,这般用功倒是罕见。”

    见少女不搭理它,故意拿前爪点了点书页,倨傲地指出那里有极大的谬误。

    “错了错了!桑寄生与槲寄生两者相似不假,然桑寄生侧重于祛风湿,槲寄生则侧重于益肝肾与安胎,怎能混淆一气!”

    宋浔歪了歪酸涩的脖子甚是烦躁,安安静静看个书都不成了,双耳时不时倒灌进昆狸的碎碎念。

    “湘淮本草经一派胡言,还不如学濒湖脉学……”

    “诶诶诶,你该不会误以为徐长卿是个人名吧……”

    越来越心浮气躁,惹得宋浔实在忍不住拍响了桌子,怒道:“有完没完!叫你狸爷行不行?这些书本来就晦涩难懂,一再打断我都看不进去啦。”

    昆狸讨了个没趣,哼哼唧唧兀自跃上房梁,蹲在一隅,异色瞳映出烛火摇曳的微光。

    宋浔一直在为师父担心,此去滇南,孤身一人,水土不服,加上查证想必是困难重重,传递消息极为不易。

    她生怕聂韫礼病情又生变故,只得拼命补习医书,好多一分胜算。

    想及此,宋浔方觉刚才对昆狸的态度恶劣了点,毕竟人家也帮过她,颇有几分歉意,撇撇嘴道:“好啦,别生我气,近来变故实多,我……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月色正圆,万籁俱静,昆狸背对着墙幽幽说道:“丫头,你可听过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没有?”

    “知道知道,戏文里演了八百遍了,最后破了案水落石出,真太子入主皇宫,还迎回了亲生母妃。”宋浔略有些诧异,怎地毫无征兆转了话题。

    “呵,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世人只关心太子被调了包,可曾在意过那只被剥了皮的狸猫没有。”它忽然神色凄楚又悲愤,爪痕入木三分。

    “这……”宋浔不由得暗暗心想,谁会关心狸猫怎么样啊。

    昆狸缓缓述说了一个更匪夷所思的故事,原来狸猫换太子确在十余年前发生过,真相则是另一个版本:

    李静妃,刘淑妃,玉粟,玉己,池太医,还有圣上……人物形形色色轮番登场,结局凄凄惨惨戚戚,好不让人唏嘘。

    “难道,玉粟也是猫魈吗?”宋浔冷不丁插嘴道,情不自禁猜测起昆狸与玉粟有着何种关系,但见它瞳色难辨,不知不觉染上几许无奈,一时踟蹰着未能直接问出口。

    屋内蜡烛悄无声息燃尽了,淌下的无数烛泪堆红,升起的袅袅白烟似在诉说玉粟满腔悲愤与不甘,她患上了一种诡异绝症,在中原极为罕见,在滇南称作缚魂症,最终大仇未报含恨归天。

    “缚魂症到底是什么,医书上都没有任何记载,真会有人得这种怪病吗?”话一出口,宋浔意识到未免有些冒失,玉粟某种意义上毕竟不能算是“人”。

    昆狸身子倏地一转,迅捷无比凑到宋浔跟前几寸,瞪视着她发问:“丫头,玉粟病发前中过沉水香与苍藜,这几样可令你想起什么没有?”

    “沉水香,苍藜,发病……”她悚然一惊,轻呼出声,“小侯爷这是得了缚魂症?”

    “区区柏子仁能治得了缚魂症才怪,那小子眼下岂会如此好过,你动动脑子好不好,”昆狸摇了摇头,很是嫌弃埋汰了一句,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不过,世间下毒手法倒是多少年重复陈词滥调。呵,这次对手怕是学艺不精,照猫画虎差了意思,少加了一味叫杜鹃啼血的东西。”

    世间药材浩如烟海,医治手法层出不穷,懂术之人若是心术不正,救人与下毒便是转念间的事,譬如杜鹃啼血之类的异药一般大夫闻所未闻。

    夜风一吹,宋浔不寒而栗,难以想象高宅府邸之中勾心斗角暗流涌动,致人死地有的是稀奇古怪的阴毒法子,小侯爷作为嫡子身份尊崇,明枪暗箭平白受着,怕是他也习惯了吧。

    不知何时起,少年瘦削身影已悄悄深植于她心里,带着三分怜悯七分暖意,她总想为他做点什么,便打起精神对昆狸倔强道:“师父定能找到法子,小侯爷治得了!”

    “呵,凭你师父那点微末医术,就算等他回来,怕也救不了人咯。一口一个师父,离了他你便没辙了么!要解毒,怎能不先学些相生相克的道理。”昆狸嬉笑一声,溜下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