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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哑谜

    之前为聂韫礼病危一事忧心,奉朔侯聂靖渊在易安别院耽搁了月余,连官邸亦少歇许多,朝堂议政自然慢了下来。

    现下既见嫡子渐渐康复,愁绪一扫顾虑尽消,便打算接他回京师,谁知少年固执得很,偏要留在别院。

    聂靖渊不甚知晓他与宋浔之事,大概未曾特别留意一个碧玉年华的小姑娘。

    他猜测许是韫礼孤单,自母亲容栩公主逝后落落寡欢始终难以排遣,不如由他去了,仅交代了一句:“礼儿,你得好生记住,宋大夫这般风雨兼程尽心照料,为父希望你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谢父亲教诲,礼儿自当善待恩人,此次不愿随您回京,还望父亲见谅!”

    不知为何,邵姨娘事发后这孩子多少心存芥蒂,难道还在记恨被送来别院之事?

    聂靖渊心中叹息,也不愿作解释,他为人父的苦心深掩于岁月了。

    实则是聂韫礼介意那个身世之谜,历经此劫,当初忐忑不安患得患失倒是不见踪影,然而那种冒名顶替感莫名盘桓,他无时无刻不在想,若非被公主抱养,从小到大坐享其成的一切,是否皆是镜花水月。

    少年心气难灭,想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物,便是像父亲聂靖渊那样,凭军功,或凭谋略,占有朝堂一席之地。

    这并非是对功成名就的孤注一掷,或对权倾朝野的妄图之心,他内心深处唯独惦念着如何护宋浔周全,仅仅赤子之心是远远不够的,就像之前连自保尚且费力。

    既要斗败她的宿敌,扳倒宠妃与佞臣,唯有夺取权势一路。

    此时宋浔倒是对小侯爷百转千回的心思毫无所知,昆狸这家伙神出鬼没,有时十天半月也没听它吱声,真怀疑是幻觉作祟。

    她怎知猫魈自从吐出半颗内丹损耗极大,附体是无可奈何之举,多少汲取些宿主的能量,休生养息愈发重要起来,没出声完全是因为它在恢复体力,补全那缺失的半颗内丹。

    加之昆狸实在没这心思当少年少女的牵线红爷,如今聂韫礼也通了猫语,两人所思所想亦是极易相通,它岂不成了多余传声筒,这事可郁闷得很,谁想干啊。

    某日夜半,宋浔难以入眠心中起疑,果然是昆狸这厮不大安分,只听它幽怨无比嘟囔着:“浔丫头,你啥时候带我去京师,干嘛不跟着侯爷一道走,说好了要报仇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自诩小太爷的傲娇洒脱不见了,像是转了性子一般絮絮叨叨婆婆妈妈起来,惹得宋浔既好气又好笑,拍着胸口道:“你再吵,姑娘我睡不好脾气坏了,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不对,是不认猫!”

    “你敢!!!”昆狸百爪挠心暴躁至极,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停,宋浔这才迷迷糊糊入睡,可不料梦里浮现出一名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温柔娴静坐在距别院东厢房前不远的抄手游廊里,夕阳余晖仿佛似浅金色薄纱覆于她裙衫之上,露出精致侧脸,一望便知是一位难得的宫中美人,她忽而转过头来望向宋浔,盈盈一笑道:“孩子,娘亲好想你,快到我这儿来!”

    冥冥之中宋浔像是见过她一般熟稔,情不自禁缓缓朝她走去,不知为何女子身影如云如雾褪去不见,却变成了聂韫礼站在面前悲伤异常地看着她。

    梦中惊醒,宋浔额头全是冷汗,她边拭边想,这女子难道真是娘亲,那为何会坐在东厢房,她与阿礼究竟是什么关系……

    “啧啧啧,胡思乱想可别赖上我,这锅小爷可不背。”她确实差点以为又是昆狸在闹腾,没好气地继续躺下闭眼假寐,哪怕装睡根本瞒不住那猫魈。

    附体真是件头痛之极的神烦事,所思所想透明了不说,心里总是很难平静下来,越想越气恼,不由得咬着唇捶了捶床板。

    “行了行了,我少闹你总行了吧,怀春小丫头就不想知道情郎在想什么吗?”昆狸不怀好意嘿嘿笑道。

    宋浔大窘,急着让它闭上嘴:“瞎说什么呢,阿礼他……我对他……我们不是……”张口结舌了半天也没辩解出个所以然,惹得猫魈嘲笑不止:“小爷提了情郎是谁么,你这不是自己往圈里钻,啧啧啧,怀春了更加傻里傻气了,看来是没救咯!”

    日子如梭穿行,堪堪过了三个月临近中元节,赵管家从侯府中接来女儿慕灵,一来方便自行照料不至于总劳烦年迈的辛嬷嬷,二来也给孩子找几个年龄相仿的伴。

    虽说慕灵与小侯爷一同长大犹如兄妹,却不如遇到宋浔那般亲密无间,两个小姑娘欢天喜地叽叽喳喳的甚为热闹,别院里渐渐有了人气,就连冷清惯了的小侯爷也时常微笑旁观,多少恢复了几分儿时的活泼。

    棠城中秋习俗是点风灯,往往是孩童少年手执芒竿看谁把风灯挂到树梢最高处,所谓风灯即是油纸扎的壶形灯笼,玲珑小巧颇讨人喜爱,赵慕灵小小年纪竟是个扎灯高手。

    “浔姐姐,你瞧这灯怎么样?”她歪着小脑袋托着刚制好的风灯向宋浔献宝,自从得知“宋小哥哥”是“宋小姐姐”之后,她便一口一个“浔姐姐”跟在身后寸步不离,活像是一条小尾巴。

    宋浔笑眯着眼捏了捏慕灵软乎乎的小脸,赞许道:“灵妹子手真巧!嘿嘿,把灯送给我好不好?”

    慕灵二话不说往前一递,大方得很:“浔姐姐喜欢就拿去啊,反正我要扎好多好多,还要带给我娘……”听闻此言宋浔不免有些伤感,她们都自小失去了母亲,小小纸扎风灯又如何能寄托深深思念,权作个安慰而已。

    此时聂韫礼正好走近,神色腼腆开口问道:“浔浔,今晚一起去点灯吧?”

    他私心不希望慕灵跟来,左右为难的样子笨拙扭捏,倒被心思细腻的慕灵先看出来了。

    “韫礼哥哥,我才不凑个没趣呢!”说罢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开了。

    这番话令余下两人均不好意思起来,虽说历经多次劫难早已真诚相待,但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来说,心意相通还差那么一口气。

    趁昆狸尚未反应过来,宋浔抢着开口道:“阿礼,不如你等我下!”她转身跑回医馆,教聂韫礼措手不及呆在原地。

    待到她回到别院,将一册书卷塞到他手里。

    聂韫礼愕然接过,茫然盯着封面“异梦录”那三个字不解其意,猛地抬头看向宋浔,目光中满是疑问。

    却见她面颊微红,轻声道:“阿礼,书中故事真心不错,你就……翻看试试!”

    “好。”聂韫礼实在也不知该答什么好,两人之间倏尔别扭起来。

    “浔丫头,你确定他懂你心思?这么弯弯绕绕的算啥,直说不好么!”昆狸忍不住碎碎念,宋浔也不多理会它,先行往点风灯的荷塘走去。

    从她背影收回神,聂韫礼疑惑着翻开书,中间一页竟夹着两味晒干的药材。

    他拈起来细瞧,却道不出个所以然,果真是跟他打了个哑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