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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妙举

    王栄老大夫此次远道而来,悉心照顾歇在别院的翟季与慕灵,医心可鉴却横遭此惨祸,令知情之人既哀痛又愤慨,而凶手嫌疑最大的,莫过于新加入的祁武。

    事出突然,聂韫礼气血翻涌却隐忍不发,倒让人摸不透少年此刻所想。他吩咐赵管家好生厚葬王栄,树碑为记,自此张意勍在凉城创立的暮云医馆再无传人。

    “小侯爷,小的既已投入侯府,绝无二心,定会自证清白!”祁武百口莫辩气闷之极,跪地请命调查此事,聂韫礼不置可否,只向翟季递了个眼色。

    未能问到张太医当年在旻西如何建“安疠坊”之事,甚为遗憾,眼下聂韫礼只好自行琢磨,他将初步设想与赵管家、宋岩年等人一说,众人均认为在理。

    前朝“安恤坊”便有多间独立内室,隔开疫症病患与常人,由朝廷出资拨发每次治疫所需的钱米医药。眼下棠城郊外是注定等不来当地府衙主持了,这个设想中的时疫隔离机构,便需由奉朔侯府出资出力,聂靖渊已在回信中言明,放手让聂韫礼去做,不必忧心钱财。

    易安别院有一半屋舍闲置,聂韫礼思忖再三,翌日让手下筑起临时屏障,整院一分为二,又划分成若干单间,专供贫苦重病患居住。又从棠城调拨来数名从医经验丰富的大夫,与宋岩年在医馆会商治疫经方后,十二个时辰排班次轮流医治。

    至于其他轻症病患,把脉问诊施药后嘱咐回家自行隔离,再根据疫情受灾情况,侯府仆从分片轮流上门发放食物给他们,既安抚民心,又避免灾民流向他处,致使疫情波及棠城以外。

    持续一月有余,在众人不眠不休齐心协力下,总算渐渐控制住时疫蔓延,乡邻恢复往常生活居多,仅剩别院内一些重症仍岌岌可危。

    宋浔虽未参与到安疠坊筹建运作,她除了在医馆配合师父外,也虚心向棠城各位大夫求教治疫术法,其中一位郁大夫精于制作“白虎汤”,此汤由生石膏、知母、粳米、炙甘草组成,取其清热之功效,竟接连治好几位病入膏肓的患者。

    她常常想及滇南尹氏神乎其技的柳针术,到底学个十成十会到怎样一种境界,可惜师父从来不愿多谈及滇南之事,似有隐情。

    师父宋岩年有时真是一个谜,他仿佛经历了千山万水,却深深隐藏起最真实的自己,戴着面具生活岂不是很累很累的。

    天真如宋浔自然明白不了,而现在她还有玉粟残存记忆,昆狸从中点拨。师父待她视如己出不假,可她总感到他瞒着一件极其要紧之事。

    “浔丫头,别多想,很多事时机未到莫强求,该知晓的总会知晓……”昆狸懂得她的心思,出言相劝了一句。

    “你是不是也瞒着我什么事,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宋浔抚着心口,盼它能如往常那般坦诚一点。

    “瞒与不瞒有何分别,凡事最终见真章,小爷没想着害你那便是了,若京师宫廷复仇之事一了,你就能摆脱我了……”昆狸顿了顿,语带惆怅道,“那时候,你还会记挂小爷我么,还是巴不得落个清净?”

    宋浔不知如何作答,观照内心,有猫魈附体毕竟不是什么愉快之事,受制于猫,自由自在便一去不复返,但陪伴并非一无是处,昆狸教了她许多东西,危难之际假以援手,亦正亦邪中她其实能体会出些许踏实。

    这时聂韫礼缓缓朝她走来,眼下鸦青色赫然浮现,睡眠不足疲乏至极,虽不是医者,难为他撑起治疫大局。

    “浔浔,见你走神,是不是累了?”他眼里的关切都要溢出来了,一阵暖意涌上心头,她轻轻摇头,碍于周围还有旁人,不然真想抱抱又见瘦削几分的他。

    想及此,不免面颊又是可疑的泛红,聂韫礼有些意外有些好奇,恨不得问昆狸她在想些什么,心意也不是时时能相通的。再者他明显感知昆狸对他的存在多少有些介意,说不上讨厌,就是介意而已。

    两人正踟蹰间,见祁武飞奔进门,兴冲冲禀告道:“小侯爷,我已逮住杀害王老大夫的凶手,可否押上来公开审问?”

    聂韫礼肃然颔首,先领着众人进了西耳房,免得惊扰闲杂人等。待他坐下饮茶,赵管家一挥手,示意祁武押解疑犯进屋。

    谁料疑犯不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而是个身形娇小的姑娘。

    众人一见均深感诧异,这个姑娘看上去与宋浔年纪相仿,一身黑色装束极不相称,她垂首不语,任由祁武领住后颈一路拖来,一副漠不关心丝毫不惧的模样。

    “姑娘为何要杀害王老大夫,可有宿怨?”聂韫礼不明所以,强忍悲愤质问道,待那姑娘抬起头直视他,方看清容貌酷似一位故人。

    “小侯爷不必假惺惺的,我哥哥死在你们手上,没有宿怨也有现世血仇!”她原本秀气白净的脸庞倏尔变得狰狞起来。

    “大胆!”赵管家见她嚣张异常,忍不住出声呵斥道,同时他也认出了此女身份,“你哥哥背主死有余辜,更何况他是畏罪自戕!”

    “呸!他受邵姨娘胁迫,为了保护我不被卖去秦楼楚馆不得已而为之!阿娘已故,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现在连祁武这个冷血的驭鹤杀手,都能摇身一变成了弗届卫,是非曲直岂不是任由侯府权贵说了算么!”她恨恨不已,几乎咬牙切齿诉说着怨毒。

    “帮太监有理了?”站在聂韫礼身后的翟季漫不经心冒出一句,点破兄长死后她早已投靠驭鹤所,这身不伦不类的黑衣歪歪斜斜绣着丝线,大概鹤监还未正式收她入门。

    祁武见状便将前因后果择其要紧处说了,小笙这个妹妹叫小翘,自幼在侯府外的杂院长大,袁嬷嬷本将她托付给娘家人照料,不欲她入府成为丫鬟,谁知她仗着点微末武艺,竟私底下投诚了驭鹤所,伺机替兄报仇。

    “哼,鹤监自有妙计,小侯爷,你难道不好奇缚魂症最终为何发作?杜鹃啼血是没沾上,可还有猿不哀鸣,哈哈哈哈哈!”小翘视若癫狂。

    这凭空出现了“猿不哀鸣”,聂韫礼凛然一惊,急急追问道:“哪来的毒药材?你用它下毒杀人?”

    小翘闭目不语,过了片刻才道:“告诉你也无妨,好做个明白鬼!中了猿不哀鸣之人,表象犹如寿终正寝,实则死前五脏六腑皆碎,却无法呼痛出声……鹤监说了,这人该死!你,也该死!”

    话音未落,她便口吐白沫倒了下去,显然服食了随身最后那点毒药,气绝身亡。

    聂韫礼和赵管家见到兄妹二人误入歧途皆是自戕,想及袁嬷嬷一生含辛茹苦陪伴公主,若是亲眼得见儿女此等惨状,该是痛心疾首吧。

    翟季忽然上前验看尸身,发现她怀中揣着一包粉末,一把折扇,端详了一会儿递给聂韫礼,低声道:“物证,很可疑!”

    宋浔探首察看粉末时,昆狸恰到好处嘟囔了一句:“猿不哀鸣,拿远点!”她只得用帕子裹好了,打算拿去给师父,侧头留意到聂韫礼盯着折扇出神,翻来覆去的看不出究竟。

    “啧啧啧,傻小子,你就不会拆了那扇骨,好好看看里面有啥!”昆狸哈欠一声,灵体微震,似在旁观一出好戏。